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宁负六界不负卿》作者:东阳至   ========↓本文文案↓========   (文案废尽力了,总之是个甜宠文)   上生星君她自下界后,就很迷茫:   去了人间吧,有人来杀她;   去了妖界吧,有人要害她;   去了冥界呢,差点被毁容;   去了魔界呢,被下令捉拿;   去了仙界呢,摊上了大事;   她急了:那我回神界总好了吧?   确实好……因为六界都特么塌了。   观文指南:   1、这是第一本私设长篇,请多包涵。   2、女主看似弱但最强、男主最深情。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星帘,文砚,温言 ┃ 配角:迎芷,归沅,夭君,寒羽 ┃ 其它:预收甜文《魅道[穿越修真]》   一句话简介:为你背弃六界,为你重铸六界   立意:无论何时,都要坚守本心,走正确的路。 第1章 前传 青珠内人影   神界。   近日,南斗有喜事降临。   远远望去,整个南斗,都好似被团团清气环绕。就连南斗五星君星袍上的星辉,也都被映得更加明亮了。   无论昼夜,都十分引人注目,竟隐隐有与北斗七星遥相呼应,平分秋色之感。   那风流倜傥、面貌英俊的南斗之主——长生大帝,更是满面春风,愈加潇洒。   不仅依旧对着路过的、见到的神女们眉开眼笑,即使在路边看到了一株草,也是要开心的笑上个半天的。   无他,只因隶属南斗六星、却一直空缺的天机宫,终于要迎来它的小主人了。   长生大帝寝宫的长生殿内,摆放有一颗巨大的、流光溢彩的青珠。   那珠子上还有一层宛若晨雾的青气环绕着,凡是法力高深之人都可望见——那珠子内隐约有一个小小的羸弱人影。   那便是即将出世的小神君——隶属南斗六星君之一,排行最末的上生星君。   前几日,长生宫的门槛儿都快要被各路神仙给踩烂了。   明面上都是来贺喜的,实际上却都是想接着贺喜的名头,来瞧一瞧那尚在珠中孕育着的小神君罢了。   众人都想着,那长生大帝一向高调,此时应更是恨不得抱着那颗青珠,上天入地的到六界去炫耀的罢。   哪知在这件事上,他反而是矜持有加。   后来,他居然索性发出一张告示,言明在小神君出世前,谢绝外客踏入长生殿。   此时在正北方,万星之主紫薇大帝所居北极宫内。   “师尊,南斗出了这样的喜事,我们北斗是不是也该去探望一下那小神君?”一位身穿浅紫色衣袍的星君恭敬地问道。   只见高位上坐着一个紫袍男子,一脸肃穆且不怒自威,这便是众星之主紫薇大帝。   他微蹙眉头,自言自语道:“小神君?怕不一定是个小神君罢……”   那位站着的星君闻言抬起头,正要问此话怎讲之时,却看到紫袍大帝从白色玉阶上缓缓走下来,脸色凝重:“不急,待那小神君出世之后,再去贺喜也不迟。”   过了一段时日后,整个南斗外的青气又浓烈了几倍。   南斗五星君依着长生大帝吩咐,借着那珠子散发出来的团团清气,在其旁边打坐修炼,修为也是大增了不少。   然而这一日,长生大帝却极为罕见的发了次火,吓得几个仙侍赶忙跪倒在地。   他的大弟子司命星君听说后,匆忙赶来问询缘由。   长生大帝愤愤的说:“这小娃娃马上就要出世了,我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对待。但没想到她们竟然如此不小心,差点伤到它。”   “这小娃娃”指的便是珠内那小神君了,只是天知道长生大帝为何称其为“小娃娃”,而不是随着众人一同叫其“小神君”。   司命星君思索了好些时日,也始终不得其解,又因诸多事务在身,便不再多想了。哪知今日又听到了这个词……   待她细细的问了那几个跪地不起的仙侍,才明白原来长生大帝说的“差点伤到它”,是指她们不小心撒了几滴水进了那结界里去,一时有些无语。   但无语片刻后,还是按照平日里哄他的法子,违心奉承道:“师尊生气起来,可就没那么美了。”   就在此时,那青珠突然光芒暴涨了一下,又迅速消失,如此反复了几次。   待司命星君反应过来,正要提醒长生大帝小心之时,却看到他眉开眼笑的去抱住那青珠,把脸贴在上面,喃喃自语道:“小娃娃,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尊笑起来更好看呀?”   那青珠又明明暗暗了几次,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长生大帝更高兴了,柔声哄道:“那日后,本尊便一直对你笑着便是。你快些出来,好不好?”   看着这一幕的司命星君目瞪口呆:师尊莫不是傻了罢?   那青珠却突然“啪”的响了一声,有细密的裂缝在珠子上蔓延开来。   长生大帝依然是面带笑容,手上却果断的开始结印,布下几层深灰色结界,把自己和那青珠裹在了结界里面。   司命星君瞧不见里面的情况,便心急的喊了几声,却毫无回应。   焦急的等待了一刻钟后,结界被撤走,她赶忙迎上前去。   只见长生大帝虽额上有薄汗沁出,却十分满足的抱着一个人类婴儿般大小的小神君走出来。   在他身后,那颗巨大的青珠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地上则散乱的铺了一地的小青珠。   她赶忙凑上前去,连声赞道:“这便是我南斗末位的小师——”   话说了半截却突然停了下来,她瞧着小神君那红润的脸庞,长长的睫毛,便迟疑道:“怎地像是个小师妹?”   心里却想道:怪不得师尊常常说“小娃娃”!   难不成他一开始竟知道了不是个小神君,而是个小神女?这狡诈的师尊啊!   长生大帝逗了怀中的小神女一会,高兴地说:“唔,这是你小师妹上生星君。从今往后,她便叫星帘。”   ***   等到凡人所居住的洪荒大地上,几经沧海变桑田之后,那上生星君也逐渐出落成了一个活泼小神女的模样。   平日里她见人就会微微一笑,若是见到美貌的神女,则会凑上前去跟人嬉笑着说话。   若是见到容貌出众的神君……那她的眼睛就会亮晶晶的,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宝物一样。   故而南斗人人都忍不住摇头笑言,这小师妹真不亏是南斗一宝。   在她快要成年之前,长生大帝特许她前往人间体验一番,也好为不久后的担任神职做好准备。   她便在一众饱含艳羡的眼神中,欢欢喜喜的下界去了。   只是,令整个南斗都没想到的是,这小师妹下界之后,居然首先去了传说中的……那个地方。   人间南方,正是大雨滂沱。   这样恶劣的天气,即使是在最繁华的大街上,大多店铺也都闭门谢客了。   星帘瞧了瞧四周,确实没看到有来此地办事的神君神女后,才轻松地摇身一变,扮做了一位身着桃色衣袍、撑着油纸伞的清瘦公子。   她头次来到人间这种烟柳之地,心中又忐忑又兴奋。   只是毕竟身为神女,还是有些矜持,只好在荟玉阁的偏门旁踟蹰许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笑着迎上来,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道:“哎唷,这大雨天的,快进来避避雨罢。我们这里的姑娘们,可是最喜欢公子您这样的英俊小哥儿了。”   星帘被她的亲密举动吓了一大跳,但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那妇人紧紧抓住了衣袖。   刚到大堂,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原来这荟玉阁里面,并不像外面小而精致的招牌般袖珍,而是别有洞天。   主色调为赤、金二色,无论是扶手雕花还是灯笼剪纸,都堪称美轮美奂。   更别说那一众肤如凝脂、美目盼兮的莺莺燕燕们了。真不愧是“南荒第一花楼”哇。   妇人伸出一截白胖的手臂,在她眼前招魂般的晃了晃,笑容晃眼:“瞧着公子眼生,怕是第一次来咱们荟玉阁吧,敢问公子贵姓?”   星帘的脸一下子红了,磕磕巴巴的随口编了个姓氏:“本——小人不才,免贵姓……连。”   妇人推着她坐到主位上,试探道:“连公子,您想听曲儿还是想观舞?抑或——”   她拼命咳嗽了几下,脸色更红了。遂打开一把折扇,微微挡住脸:“听……听曲儿就好。”   那妇人见她面如冠玉,体格清瘦又如此单纯,当下心生喜爱。   她找了个雅致的包厢,私下嘱咐了一番,然后叫了唱得最好的青竹姑娘,去外面那大戏台子上去准备。   大雨客稀,荟玉阁的姑娘们,大都闲着。   听说来了一位斯文害羞的英俊公子,都赶热闹似的扒着房门边儿瞧她;有胆子大的,甚至推开门做了自我介绍。   她忙不迭的起身回礼,逗乐了一群围观的姑娘们。   不一会,桌子上就堆满了各种吃的喝的玩的。   就在星帘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了的时候,那位妇人终于赶到,笑着喝退了她们,合上纱窗退了出去。   星帘这才放松下来,摇着扇子,合着拍子,惬意的闭目欣赏着那动听的歌声。   片刻后,忽然有一道杀气从背后袭来!   靠在椅背上、合着拍子摇头晃脑的星帘立刻凭着直觉往左侧一避,堪堪避了过去。   忽有一道轻柔的女声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的唤道:“上生星君?”   作者有话要说:   同系列玄幻文《扎心了,崔判官!》已完结,女主是本章出现的司命星君惜墨喔。 第2章 被英雄救美   星帘立刻一个激灵站直身体,眼含谨慎的环顾四周。   只见一位衣着浅色的女子从她后方走过来,笑容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冷意。   她像是对情人呢喃般,轻轻地说出了一句话,却让温暖的屋内瞬间降温:“我来取你性命。”   不待星帘反应,就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柄长剑。   那长剑自行飞去,迅速刺向她胸口处!   这股杀气中还含有些许对神女不利的气息,她还是头一回领会到这种煞气,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好在她还是凭借法术和敏捷的身手躲开了。她狼狈的背靠墙壁,口中惊疑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施施然坐在他对面,拿起一颗果子放入口中,微微叹道:“上生星君,你不认识我,我却识得你。不管天上地下,我总归会寻到你、让你陨落的。”   言毕,又嫌弃的撇了撇嘴:“只是我实在没想到,你一介神女,竟然会来人间逛花楼!”   星帘骤然有些心惊:她怎会得知我的真实身份?还说要让我陨落……真是好大的口气!   趁着她发怔,那女子得意一笑,突然从袖中召出一根细细的琴弦,顺势在那细弦上轻轻一拨——那琴弦便分成了好几根,几乎封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星帘眼睁睁的看着那琴弦于一瞬之间,已是快要抵达自己眉心处——   她不禁闭上了眼,然而等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小心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后,才发现不仅抵着自己眉心处的琴弦不见了,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女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外面的乐曲声依然宛转悠扬,美妙无双。   难道方才那一幕,竟都是幻觉?   突然有一大团乌黑的浊气直冲她双眼而来,她下意识的起身后退,抬臂抵挡,却还是被那团浊气逐渐渗入眼眶。   眼前瞬间一片朦胧,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袅袅婷婷的向自己走来。   那女子一直在笑,但声音里似乎还有恶毒和愤恨:“你本不该存在于世,奈何那长生大帝一直护着你,好在今日让我得了这个机会……我就做一次好事,助你散去神元、身归混沌罢。”   星帘心急之下念了几个法诀,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使不出一丁点法术来。   她心下一紧:莫非方才的茶水里,被这女子动了手脚?   她只好步步后退,眼前恍惚有数根琴弦一同朝自己袭来。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层令人舒爽的清气充满整间屋子,那女子恨恨的尖叫一声后,化为一团烟雾消失了。   有位一身白袍的男子出现在星帘眼前,只是看不清楚他样貌如何,也不清楚他是何人。   但凭他周身缭绕着的清气,星帘立刻便判断出,他也是一位神君。   能模糊的看到这位神君身姿挺拔,气质出尘,想必也是顶英俊的。   那英俊神君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   星帘满心紧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一支竹笔凭空而出,转了个弯到她面前,在虚空中写下几个字后,便消失不见了。   如今她双眼被浊气所伤,自然是瞧不见那些字的,但那神君“咦”了一声后,轻笑了下,然后上前一步,牵起了她的衣角。   随着他的靠近,星帘也不知为何,忽然内心就觉得此人可信。   于是下一秒,她便……放心的晕倒了。   等星帘再醒来时,恰逢一阵清气吹来,夹杂着丝丝柳叶香气。她便知,自己已在大师姐的天府宫中了。   南斗大师姐是司命星君,名唤惜墨。   她几乎日日枯坐在自己天府宫里的院子里,捧着一本人间命簿苦思冥想。   她虽主人间死生,但因身为女子,有时难免会被煞气侵袭,故长相玲珑、身量娇小,一幅稚气未脱、天真无邪的可爱少女模样,常能蒙蔽了众多与其初次见面的男神仙。   星帘觉得头有些疼,眼前像是被敷上了几层白纱,她这才想起来那诡秘女子和白衣神君。   她轻声唤道:“师姐……”   惜墨本坐在石桌边,提笔写着什么。一听小师妹说话,便扔下竹笔疾步走来,欣喜的说:“你总算醒了!”   “师姐,是谁送我回来的?”星帘很想知道那位白衣神君到底是谁。   惜墨稚嫩的小脸上也是困惑不已:“我也不知,但想必也是某位神君罢。”   星帘虽然也觉得是位神君,但还是问道:“师姐怎知?”   惜墨回忆道:“在门口发现你时,发现已有人施了一些清气在你双眼之上,还给你包扎了一番。此外,他既知送你来我天府宫,又施手相救,想必定是哪位神君了。”   星帘喃喃道:“原来如此。”   惜墨有些痛心的质问这唯一的小师妹:“你怎么刚去人间,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我……我也不知。”   星帘想了想,没有完全说实话,因她实不想大师姐再为自己担忧。   但转瞬想起那女子曾提到长生大帝,便慌忙补充道:“师姐也莫要告知师尊,令他平添烦忧。”   惜墨那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严肃:“你方才在哪里?”   星帘吞吞吐吐的小声答道:“方才在人间……研习人间音律。”   惜墨瞬间了然,怒了:“你一个小神女,居然去……这成何体统!要是让师尊知道了——”   “你身为上生星君,本应在人间找寻有慧根之人,并度其修仙,以来助我神界管理人间……如此重任,你可还记得?”   “星帘铭记在心,不敢忘记。”   “不敢忘记还去逛花楼?你可知——”   惜墨正要抬出长生大帝出来唬她,却不想小师妹低垂着头,看起来甚是可怜。   她只好心软道:“罢了,这次就不告诉帝尊了,且罚你半日禁闭罢。”   “谢谢师姐。” 星帘立马喜笑颜开,还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灰尘。   惜墨见状,小脸上柳眉倒竖,颤抖着手轻声骂道:“你这小不争气的!”   神界到处都有清气环绕,星帘轻轻地取下眼前的白纱,开始吸收清气。   加上惜墨宫中恰好有些之前药君给的伤药,她那一双眼很快就恢复如初了。   星帘咬了咬牙,准备悄悄下界去找那害她的女子。   然而她刚轻手轻脚的走至门口,就听到惜墨轻飘飘的一句话:“你要去往何处?”   星帘身形一顿,转身一脸真诚道:“只是想去散散步……不知师姐可有吩咐?”   惜墨这才想起长生大帝交代的事情,转而故作一本正经:“帝尊命你随我一同前去即将举行的群星会。”   星帘一脸惊讶:“可我资历尚浅……”   惜墨背着手,好心建议道:“唔,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可以谈谈身为一个神女,在人间逛花楼……哦不,是研习人间音律的感受和体验嘛。”   星帘哑口无言,只好瞪了她一眼。   惜墨轻笑出声,双手搭着她肩膀,眨了眨眼睛:“逗你呢!帝尊说了,让你去见见世面就好。莫担心,那日你就跟着我罢。”   星帘拱手做感激状:“师姐真真满心仁慈。”   星帘一回到自己的天机宫,就高兴地先去竹林里绕了几圈,又熟练地顺着云梯爬到宫顶上,捧着脸颊眺望着北边。   毕竟,终于能见到传说中的众星之主——紫薇大帝了,叫她如何不激动呢?   更何况,都说那紫薇大帝是一位性格清冷的美男……大帝。   但因她尚未担任神职,也无法寻个正当的理由前往北极宫拜见,眼下终因首次出席群星会之故,能得以前往,自然十分上心了。   至于在人间的小小插曲,她早抛之脑后了。   只是没想到很快的,她就再次遇到了那位白衣神君。   ***   因星帘还未正经担上神职,一向又是被南斗诸人给宠爱惯了。   在群星会前夕,长生大帝特地召她前去,告诉她要低调做神,多看多学。   星帘虽然把头也点的跟捣蒜似的,但踏出长生殿后,她还是忍不住无声的大笑起来,心中道:低调做神?   明明师尊自己都那么高调……好歹咱也是师尊的得意弟子,自然是会传承师尊优点的嘛!   于是群星会当天一大早,她给惜墨留下了个口信儿,然后独自一人飞向北斗去了。 第3章 君问何许人   星帘本来是自认为方向感不错,才如此干脆先行一步的。   但是从未出过南斗的她并未想到,这从南往北的途中,脚下的云层居然越来越厚,前方的路线也逐渐模糊起来。   到后来,前方竟然净是一片白色,她只好落在一朵大大的云上,四处张望着。   星空之上是神界,星空之下、云层之上为仙界,云层之下则是生活着人、妖、魔三族的洪荒大地了。   人间常识:越往北越寒冷,且雨雪天气甚多。   故为方便降雨降雪,仙界的云层自然也相应的逐渐加厚了。   而神界的星侍多是从仙界所调配,故星空和云层的距离也不算太远。因此,星帘才会觉得脚下和前方都是一片白色。   这么张望了一会后,突然有好听的男子声音响起:“这位小仙女,可是迷路了?”   小仙女?   星帘应声望去,只见前方那洁白的云层中,有一个颀长身影若隐若现。   隐约能看到他一头墨色头发束在白色玉冠中,一身白衣甚至比那白云还要白上一两分,很是飘逸洒脱。   星帘内心一动,想起在人间逛花楼那日,眼前就是这样一个模糊的白衣身影。   “小仙女穿过在下所站立的云层,便能瞧见北极宫了。”   “仙友怎知我要去北极宫?”   那男神仙轻笑两声:“在下见小仙女从南而来,今日又是群星会,便猜想着你定是与他人走散了。”   星帘听着这轻笑声也挺耳熟,有些激动起来:“仙友……可曾去人间逛过花楼?”   那男神仙突然静默不语,微微施礼:“小仙女说笑了。群星会即将开始,且容在下先行一步。”   “仙友莫走,等等我!”   星帘赶忙紧紧跟上,不料前方的云突然浓了起来。   待她努力穿过云层后,一眼就看到了那气势宏伟的北极宫。   到了宫门外后,她来不及欣赏周遭环境,就开始四处搜寻那白衣神仙的影子。   此时北极宫外,已然聚集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自带星辉的星君们。   他们或在拱手交谈,或在眼含仰慕的环顾四周,或在忐忑不安的默念什么……   而为数不多的诸位女星君自然是被拥簇在中间的。   星帘远远地看到了一脸严肃的大师姐惜墨,周身半丈之内无人敢靠近,半丈之外尽是一水儿的倾慕目光。   星帘估摸她是在生自己的气,便赶忙绕了个圈子躲开了。   等惜墨一路寒暄至落座后,咬牙心想:等寻到小师妹星帘,必定是要再罚她几日禁闭的。大清早的,差点把自己给吓得直接陨落了。她连南斗都没出过,怎敢独自前往北斗?   当被神界尊称为“四御”的四位大帝一同出现时,在场所有的星君都起身行大礼,以示对四御的顶礼膜拜。   只有星帘一个人呆立原地,拉着身旁人的衣袖喃喃道:“师姐快看,快看啊!这可是活的紫薇大帝诶!”   紫薇大帝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他身旁的长生大帝早已看到星帘,却并不说破,只是微笑着手抚玉笛,想要看紫薇大帝作何反应。   被扯住袖子的星君无法行礼,只好无奈的回过头来,问道:“敢问神女是哪位星君宫里的?”   星帘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便转头看过去。   只见那位星君身穿一身洁白无瑕的长袍,漆黑头发束在同色玉冠中。   修长眉毛下有双朗星目,高鼻薄唇;不似紫薇大帝般庄严肃穆,而是十分文雅舒适。   这不是方才那为自己带路的男神仙么?居然这么好看?   “原来是你。”星帘喃喃说出口。   那白衣神君表面上一脸茫然,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   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神君可否去人间逛过花楼?”   这好看的白衣神君听闻后脸色微变,冷漠道:“神女说笑了。”   哼,去过还不承认,伪君子么?   难道是因为怕坏了他自己的名声?罢了,看在救命之恩上,不提也罢。   星帘眼珠一转,直接大声问道:“敢问这位好看的星君,该如何称呼啊?”   白衣星君万万没想到这个星侍居然如此大胆,在短暂的愣神过后,下意识地看向紫薇大帝。   此时,长生大帝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但是迫于紫薇大帝的凌厉眼神,只好借机假装咳嗽了几声,还顺势看了一眼惜墨。   惜墨看到星帘后,又喜又恼:天可怜见的,我这小师妹竟然没事,不然我该如何跟整个南斗交待哟!   此时得到师尊指令,便赶紧站起来行礼:“紫薇大帝请恕罪,此乃司命星侍。因其一向对帝尊颇为崇拜,今日终于得以一窥尊容,竟心不在焉的连路也走岔了——”   唔,各个宫里的星侍们的衣裳都是不一样的,这样都能走岔,那该是多么不能令人信服的一个理由啊。   大厅内隐约有笑声传散开来,尤其以长生大帝的笑为甚。   这一番厚着脸皮拍马屁的话,饶是紫薇大帝也略受不住,只好清咳了两声。   惜墨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边使眼色召回星帘,边请罪道:“是司命管教无方,还请帝尊责罚。”   紫薇大帝挥了挥手,示意星君们落座,宣布群星会开始。   星帘恋恋不舍的松开了那位白衣星君的袖子,心下却觉得十分遗憾:居然没认出我,早知我应以本来面目示人的。   唉,真是失策失策啊。   惜墨注意到,每逢紫薇大帝发言时,小师妹就十分专注。   到那位白衣星君发言时,星帘简直是毫不掩饰的盯着他瞧,眼中的星光更是突地大盛了起来。   惜墨心中有些隐秘的欢喜,但又禁不住在心里暗笑:小师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好美色。   白衣星君感受到了那一束强烈的目光,虽然心感诧异,但为顾全大局,也没有分神思考小小星侍眼中为何星光大盛。   他略定了定心神,便开始专注表述了。   星帘在听了他的自我介绍之后便开始心不在焉起来,只因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名字:文曲星君“文砚”……真是个漂亮的好名字!   “……可见凡间南方教化力度不足,不知长生大帝是否疏于管理?”   听到那好看的文曲星君突然向长生大帝发问,星帘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星星眼,看向自己的师尊。   诸君闻言都是一惊,面面相觑:文曲星君一向温润儒雅,今日竟怎地如此直接的责问起了长生大帝呢?   不待众人有所反应,紫薇大帝率先呵斥道:“文砚!休得妄言!”   文砚却不为所动,只是执拗的看着长生大帝,看样子竟是连自己师尊的颜面都顾不上了。   长生大帝微笑道:“那文曲星君觉得该如何是好啊?”   文砚没想到长生大帝居然避重就轻,把问题抛还给自己,怔了一下道:“小神才疏学浅,还望长生大帝指点一二。”   长生大帝大笑了几声,打趣道:“若这星界谁最担不得‘才疏学浅’这个词的,也就是文曲星君你了罢。”   文砚微微红了脸,正色道:“大帝谬赞了。还望大帝——”   然而此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哎,我说这位好看的星君,为何你不先请示紫薇大帝,反而先问起长生大帝了呢?”   文砚应声望去,才发现原来是刚才那个大胆的小星侍。   明明她问出了这一句疑似挑拨离间的话,双眼却好似被至纯的星辉洗过一般,异常纯净。   她虽站在司命星君身后的星侍队伍里,却一点都不像其他星侍那样恭谨,总让人感觉有些奇怪……   紫薇大帝突然轻描淡写的发问道:“怕这位神女并非司命星君的星侍罢?”   惜墨心里一惊,正在想托辞之时,只听自家长生大帝看向小师妹,眼含赞许的点了点头。   再回头时,只见小师妹已然恢复了面貌和星袍。   一头墨色长发几近脚踝,悠长的远山眉下,一双清澈的双眼中似有盈盈秋水潋滟,鼻若琼瑶,唇若丹霞。   一袭黛蓝色长袍上,星辰与祥云的图案相得益彰、熠熠生辉。   虽然面容尚显稚嫩,神力也稍显微弱,但从其所穿星袍图案看来,莫不是……   紫薇大帝脸上疑似快速的闪过了一丝讶色,一直紧盯他的长生大帝捕捉到这丝讶色后,满意的端起做工精巧的茶杯,眯着眼品尝起了北极宫里的上好云茶。   文砚像是失了心般,怔怔的看着她,压着嗓子问:“敢问神……君是何许人也?”   星帘先对着四御行了大礼,然后向文砚作揖道:“长生大帝门下,南斗六星君排行最末之上生星君星帘,拜见四位帝尊,问文曲师兄好。”   文砚也礼貌的还了一礼,脸上却微微有些赫然。   他不太懂为何自己内心居然有了一丝陌生的情绪,只好定了定心神,径直望向长生大帝。   长生大帝出声解释道:“因上生星君即将成年,故想着带她来见见场面。却不曾想小徒太过顽劣,还望众位帝尊、神君能宽恕一二。”   星帘马上十分讨喜的四方作揖,在座的星君们都激动了:今天这趟,来得真是太值了!   原来那破珠而出、大名鼎鼎的南斗上生星君,竟真是个女星君。还这等美貌无双、娇憨可爱!   于是也都纷纷含笑回礼,哪里还会怪罪呐。   “原来是上生星君,那就请入座罢。”   紫薇大帝看了一眼依然看着长生大帝的文砚,又随意地看了星帘一眼后,颔首示意她坐下。   “文曲星君所言极是。人间近来很是不太平,若文曲星君愿意,不妨去人间代以教化。”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第4章 有星光坠落   去人间代以教化?这……这区区文曲星君,竟也能派以此等重任了么?   但他可是紫薇大帝最宠爱的弟子,唉,我等小小星君,不服又能如何?   不过文曲星君博览群书,谈吐优雅。若论学识,想必几位帝尊都未必有他涉猎广泛;若论待人接物,更是没几个人敢排在他前面了罢。   这倒也是……   北斗七星君排行首位的贪狼星君——常静面容宽厚,身着浅紫色衣袍,仪表堂堂。他作揖问道:“不知大帝所言‘教化’,当是以何等身份去做呢?”   紫薇大帝回道:“自然只能是以凡人身份进行教化。”   长生大帝补充道:“文曲星君需以真身投于凡人腹中,借此降临于人世。”   常静身为北斗大师兄,一向也是个爱操心的。他忧心道:“这……据说凡人大多心思诡秘,防不胜防。师弟若前去,免不了风险——”   他情不自禁的看向司命星君惜墨,然而惜墨并未瞧他。他心里虽有些失落,但看到她身旁那人时,忽然灵机一动:“据说上生星君是唯一一位可在神界、人间来去自如的星君,那不知星君可愿保我师弟一二?”   此时星帘正在偷喝惜墨的星浮云茶,忽被发问,难免做贼心虚,被呛得咳嗽连连。在座的年轻神君们都忍不住向常静投去责备的目光,而他们看向星帘的目光,简直是蜜蜂见了花蜜般……   常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紫薇大帝开口道:“无妨——”   不料长生大帝果断插话道:“确实无妨!此事就这么定下罢。”   长生大帝不去看一脸愠色的紫薇大帝,只是一个劲儿瞧着赫然的文砚和一脸茫然的星帘,饶有趣味的笑了。   有趣,真是有趣啊。   人间南方,正是烈日高悬,草木郁郁葱葱,夏虫鸣声阵阵。   文家最近得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那文家老爷子十分高兴,甚至连脸上的皱纹都也舒展了不少,大宴宾客了好几日。   据说是因那小娃娃抓阄之时,径直扑向一方砚台所致。要知道孩子他爹当年可是被自己悄悄地打了一下之后,才哭着从一本书上撕下了一片纸的啊!   这粉雕玉琢的小孙儿,实在是太对得起这个姓了!   文家老爷子只是个秀才,空有一腔向文之心,然而多次考举不中。自家儿子也是个不成器的,好不容易得了个举人,却因顶撞了贵人而被一贬再贬。   他思索了好些日子,恰恰赶在百日宴前,敲定了孙儿的名字:文砚。   百日宴当天,前来祝贺的人无不在夸这个名字十分文雅内敛。他虽嘴上万分谦虚,但看着安静可爱的小孙儿,心里却乐开了花。   白驹过隙,文砚已到了入学的年纪。   在他入了私塾当天,私塾里的先生们就言他十分聪慧,一点就通。文家老爷子更是高兴的腰板都直了很多。   文砚喜欢在读书间隙,躺在自己院子里的竹榻上,抬头仰望星空。   无论星辰几何,他对于北方那颗亘古不变的星辰,一直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看到那几颗最亮的星辰时,内心也会安宁下来。   这一日,他依然心满意足的躺在竹榻上,望着那黛蓝色的星空。   若能照着这美妙的星空做成衣袍,该多好啊。他忍不住感叹出声。   他一个翻身想要拿笔墨,却忽然看到塌边站着一位笑嘻嘻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的衣袍上赫然就是“盈盈一水,星罗棋布”的样子!   文砚大吃一惊,又心生奇怪:这女子是谁?这等精致的衣袍,人间必然是无法做出的。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但因从小性子就十分稳健,故面上镇定地问道:“不知姑娘是何许人也?又是如何进入我这院子的?”   那年轻女子蹙起眉,嘟囔道:“居然又问我是何许人也,真是……”还略显愁闷的跺了跺脚。   文砚坐直身体,往边上挪了挪后,一脸疑惑的问:“姑娘可认识在下?”   看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那眉目清秀的女子索性也上了榻,挨着他坐着:“你不记得我了?”   自打文砚上了私塾后,文家老爷子为防有人打扰他读书,就把他送到这个清净的偏院来了。   甚至因怕他在不相干的事情上耽误时间,索性连下人都换成了清一色的小厮,且他一年之中,连自己娘亲都见不得几回,更别说眼下这种阵仗了。   文砚心跳加速,慌得鞋都没穿好就跳下了榻,冲向里屋。   那女子看到他这番慌忙样子,居然咯咯笑出了声。   文砚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自家地盘,正要鼓起勇气走出去时,却不想她居然走了进来。   女子一步步走向他,文砚红着脸步步后退,待他已贴在墙上退无可退之时,只听那女子认真说道:“小女子名唤星帘。”   文砚正在默默品味着这个名字时,那星帘有些期待的问道:“敢问这位好看的公子,该如何称呼啊?”   他闻言内心一动,抬起头看向她。   唉,师尊在群星会上那一句“无妨”说的倒是轻巧得很,但可知给她增加了多少工作量啊!然而,他毕竟是一向十分照顾自己的师尊,自己又受了贪狼星君那样殷切期待的目光……   因此,大师姐一告知她文曲星君在人间的托生之地之后,她就借着职务之便,直奔文家而来。   原来他年少时是这副模样,十分温润谦和,眼神清澈温和的好似最美的星光。不过好在他没有长残,不然,她才不会情愿给他当保护神呐……   星帘盯着他衣襟上的花纹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他轻声答道:“在下文砚。”   其实文砚并不晓得为何说了名字后,那星帘竟然十分满意的笑了,但他居然觉得,这个女子眼中好似有星光点点,美的动人心魄。   此时,在外守着的小厮喊话问道:“公子,可是有何异常?”   他看着立刻想要离开的星帘,鬼使神差的回话道:“无事。”   又急忙出声道:“姑娘——”   她转身,定定的看过来:“星帘。”   文砚偏过头,愣了一瞬。想要问什么却开不了口。   星帘难得耐心解释:“唤我星帘即可。”   看文砚一脸呆愣的模样,忍不住“噗”的笑道:“我还会再来。”然后就原地消失了。   文砚并未把此事告知任何人,只因他的心底好似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星帘说她是个小仙,住在那片离他很远的星空里,平日里还要赶着处理公务,故会提前约定下回的见面时间。   天色渐凉,落叶寒霜。   近来,每次见面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了,他忍不住想,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的缘故吗?   今夜,星帘穿着一身粉色长袍,踏着露水准时来临。   他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自从初见之后,星帘就再也没穿过那身星空长袍。   两人并排躺在榻上,瞎聊着天。因看他喜爱星空,星帘便常采来一大捧野草,在草尖上放上一些——她说那叫星辉,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颇有些“缩小版星空”之感。   此刻,他无意间看向星空之时,忽然见天上有一条长长的白光划过。   他急忙指给她看:“星帘快看啊,流星!”   不想她手一抖,刚放在草尖上的星辉马上散落一地。她一脸讶异的抬头看向星空之后,匆忙撂下一句话后就消失了。   文砚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星帘的是,看到流星划过时,自己的内心好似迅速地涌出了一股愧疚之感。   他实不知这是何故,只好茫然地看向那片星空。   神界,长生宫内。   当星帘赶到时,看到五位师兄师姐正与长生大帝谈着话。   看到自家师兄师姐都无恙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放松的坐在椅子上,没大没小的拿起长生大帝那漂亮的茶壶,倒了一杯云茶一饮而尽。   惜墨无奈的瞧著她,正欲出口训她几句,长生大帝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星帘正色道:“星帘在人间见星光坠落,特来向师尊禀报。”   长生大帝讶异道:“可是有哪位星君陨落了? ”   星君陨落,即其所管辖人间土地出现大的异常,但因其修为有限无法控制,平衡被打破后,若无人相助,就会导致星辰陨落,星君自身也会化为巨石或山湖镇守当地,再也无法回到星空之上。   按理说这种状况只可能发生在六界稳定之前,但现如今一派祥和,不该如此啊.....   四师兄心算了一番后,回道:“并未测得有巨石或山湖出现。”   星帘奇道:“那——”   此时,长生大帝座下一位真君匆匆来报,言紫薇大帝请其即刻前去北极宫商议要事。   长生大帝听了后,便慢吞吞的起身往外走,临走前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发着呆的星帘。   神界北斗,北极宫内。   自上次群星会后没过多久,四御再次齐聚,免不了简单寒暄一番。   紫薇大帝问道:“想必几位大帝已听说了星光坠落下界这件事了罢?”   剩余三人纷纷颔首。   有一位常年身着一身黑袍的女帝,神色也如往常般严肃道:“据本君所知,东南西北方均有星光坠落下界。”   另一位大帝往日里总是略显病容,今日看上去更显憔悴。他忧心道:“莫非又有劫难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   文砚:星帘,你看那流星多美妙。   星帘:若哪天我也变成了流星了呢?   文砚:那我会接住你,捧在手心里。   星帘:……那时候我就不在这世间了。   文砚:不会的,是不是啊暖暖?   作者:啊?是是是,你们说什么都对……   隔壁同系列日更文《扎心了,崔判官!》已开,求收藏求关注,蟹蟹~ 第5章 疑是故人来   紫薇大帝向北看了一眼,脸上略带凝重之色:“本尊座下那两名故去孽徒的星宫,因无星辉维持,早已荒芜。然今日已缩小坍塌下界,如星光坠落。”   那端坐着的黑袍女帝轻蹙眉头,沉声道:“这么说来,应是如此之故了。”   长生大帝疑惑道:“本尊记得,星界的废弃星宫不止那两个,难道只有那两个星宫坠落么?”   紫薇大帝郑重道:“目前看来,确实如此。而且……”   他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不解的说:“奇怪的是,从坠落方向来看,其余五界好似都有星光落下。”   难道确实不止两个星宫坠落?   几位大帝细细推算了好几遍,才面面相觑:想来是那迎芷和归沅的星宫和法器,都幻化成了碎片而坠落下界之故啊!   星宫和法器依然都含有些许神力,但如今怕是带有宿主之怨念……若落入奸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次日,因文曲星君文砚已投身人间,紫薇大帝便于北极宫中向其他几位弟子——北斗六星君告知了这一要紧事。   紫薇大帝话音刚落,就有一位腰间带有弯刀、果敢英勇的星君站出来,主动请命道:“师尊,弟子愿前往各界收集‘星灵’!”   排行首位的贪狼星君——常静依然很爱操心,马上劝道:“六师弟切莫夸口。想来此事事关重大,撇开需对五界保密不说,五界形势环境各异,此行之路势必凶险异常。”   紫薇大帝赞许的看向常静,沉声道:“常静所言极是。为不引起五界动荡,人心惶惶,此事需对各界保密。又因神界主要基石不可同时离去,且诸君本领不同,故会从四方抽取几位一同下界。近日本尊会直接遣人通知至各星君宫中。届时,还望尔等竭尽全力。”   六位弟子同时拜倒在地,行大礼道:“定不辱师尊厚望!”   自从上次星帘匆匆不辞而别后,文砚已有两年两月有余未见她了。   有时,他甚至会忍不住怀疑她是否是自己的一个幻想。是否自己因太痴迷于星空,而幻想出来了一个星空仙子?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拿出那个藏在床板下面的小木匣。里面装有上次星帘匆忙之下散落一地、未来得及收走的星辉。   这些柔和又璀璨的星辉,会提醒他,那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她到底去哪儿了呢?还会再来看他吗?   人间正北方,大雪纷飞,空气冷冽,已是深冬时节。   一阵寒风卷过,“香留客栈”的匾牌被吹了起来,磕在墨色木柱上,“噔噔”作响。   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的王小二被冻的打了好几个哆嗦,被那寒风吹的头皮发麻。他赶忙把帽子使劲儿往下压了压,又紧了紧衣领,合上几扇被风吹开的木窗。   只留下一扇门开着,才一路小跑去找掌柜闲磕牙。   “我说掌柜的,这天儿也忒冷了。还会有客官来吗?”   “瞧你这话说的,冬天不冷啥时候冷?你们南蛮子就是不经冻……”   “我这不刚来没多久嘛……不过这么冷的天儿,都谁会出门啊?”   “谁会出门儿?要是都待家里不出门的话,你吃啥喝啥?”   “嘿嘿,您说的也是……”   王小二坐在窗边,用一根细棍子支起一扇窗,边嗑着瓜子,边如往常般凑上一只眼睛,透着那缝隙朝对面看去。   街对面屋里,有一位漂亮女子正一点点的褪去外衣,曼妙身姿若隐若现。即使有一定距离,也能看出她的皮肤十分白皙,令人忍不住要击掌赞叹。   可能是屋里那尊半人高的热炉的缘故,外面虽然冰天雪地,但她却好似丝毫不嫌冷。   王小二激动不已,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甚至把瓜子壳也一同咽下去了都浑然不知。   稍许,那女子觉察到了王小二的偷窥,略微有些惊讶的微微张了张唇后,居然还笑着对他抛了个媚眼儿。   年轻的王小二唰的红了脸,却硬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然而待他还要继续看时,一阵极为阴冷的寒风吹了进来,大片的雪花直扑向他的脸。他赶紧边躲避边使劲儿合上窗户,却还是被穿窗而入的大片雪花冷的直打哆嗦。   细棍子“啪”的一声被折断,一半儿掉落在雪地上,一半儿弹在他衣服褶皱里。他盯着那半截细木棍儿,靠着窗根儿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对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嬉笑声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涨红着脸恨恨的低声骂了几句。   鹅毛大雪依然在无声飘落,冷冽寒风像一个玩累了的顽童般,偶尔刮过时,才无力的卷起一小片碎雪。   街上的店铺大多都半掩着门,路上也不见几个人,而在这近乎寂静的大地上,竟好似有靡靡歌声合着弦乐声从对面传过来。   那座略显神秘的院落外,低调的挂着三个暗金色大字:暖香楼。   在二楼某个雅座包厢里,连公子正舒服的跷着二郎腿,闭着眼睛,靠在铺有白色狐皮的软榻上,听着一楼大台子上的歌声,好不惬意。   所谓连公子嘛……没错,正是上生星君——星帘。   “客官,您这边请。”想必是那老鸨又寻到了一个冤大头,那声音谄媚的,让星帘忍不住想把她变为某种喜欢摇尾巴的动物。   他们穿过了大堂……走上了楼梯,向右折转……好似不远处隐约有踢打声、咒骂声,还有求饶声……应是某个狎客又在借酒闹事罢。   真是俗不可耐的浊气之物!   星帘心中烦闷不已,正想施法教训下那个狎客,却听到——   “……多谢公子相助。”只听到一个抽噎着的纤细女声轻声道着谢。听起来,这女子正是之前故意调戏王小二的白灵姑娘。   话说这白灵姑娘常穿一身白衫,舞姿优美,翩若惊鸿。星帘十分欣赏她,因此才会出手教训下那个偷窥的王小二。   一想起王小二那涨红的如猪肝般的脸,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错,那阵寒风就是她吹的。   “姑娘不必介怀,快快请起。”唔,这个男声倒蛮好听的。   细碎的话语声不断传来,夹杂着闹事者的骂骂咧咧,老鸨的左右逢源声……   星帘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决定不辜负红鸾姑娘的歌声。于是她关闭了五感,只单单把那歌声挑出来继续欣赏。   她觉得在声乐方面,神界简直太无趣了。曲子大多都是清心寡欲,好似那清煮的竹叶汤水似的,且神君们个个都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让人哪里有心情欣赏得起来?   又是一曲结束之后,星帘放空了神识稍作休息。休息片刻之后,她懒洋洋的打开五感,睁开双眼,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只见自己莫名的在一间虽显朴素、但很雅致的房间中,身旁还坐着一位英俊的公子,而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当星帘望向那公子之时,她从这位公子眼中看到了与她同样的困惑:这公子(姑娘)好似在哪里见过?   在南方,文砚早已告别了家人,正在北上赶考的途中。   乡间古道上,弥漫着的晨雾依稀少了许多。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想是太阳快出来了,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他就注意到:四周依然万籁俱寂,连虫鸣声都没有,这又是何道理?   文砚心中大惊,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奇谈怪说,埋头赶路。然而鬓角的汗却越来越多,双腿也禁不住开始打颤了。   侍读却是个勤学好问又神经大条的,还在一个劲儿的问他:“公子,书中为何说‘书中自有颜如玉’?我跟着公子读书以来,从未见过美貌的女子——”   “救命……”   原本是近乎缥缈的一声呼唤,却犹如炸雷般在他耳边响起。   那执着的侍读却毫无察觉,依然喋喋不休道:“但是若这‘颜如玉’指的是公子你的话,那倒也说的通,嘿嘿……”   文砚近乎机械的迈开腿走着,胸膛中的一颗心却悬了起来。   “救命啊……”   一番思想斗争过后,内心的善念终于占了上风。他忍不住朝左侧看去,只见一名女子躺在一棵古树脚下,气若游丝,身旁放着个半满的箩筐。   他赶忙走过去,看到女子头发凌乱,苍白的小脸上净是鲜血和泥土,手里还紧握着半颗果子。想必她是采摘之时,误食毒果,才落得此番境地罢。   文砚立刻从箱笼中找出老爷子给他置备的解草木毒性的解药,小心的给女子喂下。   侍读手忙脚乱的给文砚递上清水和手帕,他仔细的为那女子擦拭去血渍和泥土后,扶着她倚坐在树根处。   文砚默默地看着紧闭双眼的女子,心中意外的有种相遇故人之感。   然而,怎么可能呢?他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种感觉摇出脑海一般。   过了一会,女子缓缓睁开双眼。待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之后,便立刻挣扎着要行礼谢恩,却都被文砚轻声劝下了。   女子神情惨淡,娓娓说道:“小女子名唤卯止,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因……被村友视为不祥之人,而被逐出村落。小女子无法,只得孤身一人在这林间寻些食物以便果腹。今日,无意间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果子,色泽十分美艳,就忍不住尝了尝,哪知竟是毒物。若不是公子你及时搭救,只怕我早已——”   想来这卯止是说到此处,觉得后怕与伤心了,竟然开始嘤嘤落泪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文砚:为何星帘会去遇到美男施救,而我就只能是去救人?   星帘:哦?你的意思是你也想去逛花楼、也想被美女施救?   文砚:咳咳,逛花楼就不必了……   星帘坐直了身体,抚摸着腰间法宝。   文砚:不过若是能被我的小仙女施救……   星帘:哈哈,你的小仙女是谁啊?   作者:够了够了,你俩晚点再调情行吗? 第6章 师兄可安好   文砚赶忙好言相劝,侍读也使劲浑身解数,又唱又跳又做鬼脸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她安抚下来。   文砚头一次看见卯止的笑颜,就觉得有些熟悉,也奇怪的觉得有些……愧疚?但他自认为一向光明磊落,又何来愧疚之感呢?   且他从小到大所见女性之中,除了母亲和家族中几位姐妹之外,就是婢女都很少见,更别说其他女性了。   哦,当然,还有一位女子他是见过的,那就是星帘。   想到星帘,他不禁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竟然一时忘了此时乃是白天。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公子若不嫌弃,小女子愿常伴公子左右,竭尽全力服侍好公子。”卯止柔柔弱弱的说完后,依然想要坐起来行大礼。   文砚赶忙上前拦下,诚恳道:“举手之劳而已,姑娘言重了。”想到老爷子那暴脾气,若看到他带一个女子回去,岂不……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说道:“若姑娘不嫌弃,可随我们一路同行。至于‘服侍’一说,在下却是万万不敢当,还望姑娘谅解。”   心里却想道:若这姑娘到了街市上,能寻得一个安身之处,自己也就能放心了。   侍读千义大大咧咧道:“我说公子,好歹也是生死之交了,咱就别再一口一个公子、一口一个姑娘的了吧?”   文砚瞪了他一眼,自我介绍道:“卯止姑娘,在下文砚。”   卯止也笑了笑,回礼道:“文砚公子好。”   这么一折腾,已是小半日过去,千义的肚子也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眼巴巴的看着文砚,后者无奈笑道:“罢了,就先在此地用膳歇息会吧。”   千义便高兴地去准备饭食了。   顾及到卯止的毒性还未完全清除,身体还很虚弱。文砚便让千义去打一点野味,又自己动手挖了个浅坑,把拾得的干树枝堆在里面,拿出火石开始生火。   在千义动身去打野味的那一瞬间,方才还是万籁俱寂的林中,突然好似被瞬间解禁般,恢复了生机。   卯止一直靠坐在原地,看着前前后后忙忙碌碌着的文砚,深情与憎恨的神色交替在脸上出现,整个人好像在默默的挣扎着什么似的,表情有些痛苦。   这一异常,并未被文砚二人注意到。   千义费了好大的劲儿,却只打来了一只不知名的鸟类。于是二人一起动手,就地采摘了一些熟悉的野菜,煮了一锅肉粥。   文砚先是小心的喂了卯止大半碗,然后才开始进食。   篝火明明暗暗,随风摇曳。   无人注意到,卯止那半边隐于夜色中的脸上,静悄悄地流下了一行清泪。   饭毕,三人在篝火附近,和衣而卧。   文砚在梦中,梦到了身穿星空色衣袍的星帘,笑盈盈的向他走来。随着她的走近,好似把光明也带来了一般,天色一点点的变得亮堂起来。   他含笑望着她,内心好似一颗小石子落入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他正要伸出手迎接她,却听见一个女声悲伤地喊着:“师兄……师兄……你可安好?”   即使是在梦中,他也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师兄?   一滴冰冷的水珠忽然落在他脸上,他立刻醒来查看四周,却并未发生任何异常。   想想梦中的星帘,又想到那个悲伤的声音,文砚莫名的觉得怅然若失。   北方的大雪终于停了,天色也开始暗了起来。   装饰雅致的屋内,香气袅袅,烛火静燃。   星帘和那英俊公子两两相望,相顾无言。在不知情的旁人看来,怕只觉得男俊女美,好一幅养眼画面罢。   星帘思索了好一会,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这位公子,但继续躺着也不大妥。   她只得在脑海里回想着那些个人间娇小姐们起床时的柔弱姿态,学着尽量缓慢又虚弱的坐起身,然后就惊讶的看到,盖在自己身上的一条毛毯和几床被子都顺势滑了下去。   诶,幸好自己不是凡人,不怕被捂死,更不怕被压死……   星帘注意到了那条雪白色毛毯,那毛毯一看就是用上好的皮毛做的,竟还用金线阵脚细密的缝了一圈,真真称得上是高贵大气。啧啧,看来此人非富即贵。   不过眼下不是研究毛毯的时候,她疑惑的开口道:“呃,这位公子——”   “姑娘身体可有什么不适?”那英俊公子的声音竟然如此好听,好似那冬日暖阳般,听的人舒服的好像在冬天里晒太阳似的。   即使星帘是个神女,也抵挡不住这般柔和耐听的声音。她眯起眼睛,放松身体,懒洋洋的回答道:“并无大碍。”   那英俊公子微微一怔,看着像一只偷吃了蜂蜜小狐狸一样的星帘,轻轻扬起了嘴角。   被那美色和美声带偏了思绪的星帘终于清醒过来:“公子为何这般问我?”   那公子微微红了脸,好像在思考合适的措辞。   星帘稀罕的看着他,心想:他为何脸红呢?莫非是因为那紫檀香炉香气太过浓郁?还是因为窗门紧掩?抑或,难道自己被这英俊俏公子劫色了不成?   这么一想,她也忍不住脸红了起来,还一边害羞的心想:若是这等英俊的公子,那,那也不亏!哎呀,凡人这种时候都该作何表情来着……   “方才在下无意间误进了姑娘所在的包厢里,发觉之时,深觉不妥。然而不管在下如何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姑娘始终毫无回应。只好斗胆上前查看,竟发觉姑娘紧闭双眼,气息全无,脸白的跟那雪似的,整个人更是冰冷的都快结出寒气来了。在下十分忧虑,故擅自带姑娘来此,想着这里更暖和些……”那公子忐忑不安的解释道。   星帘努力撇开那美妙声音的干扰,认真听完。又回想了下,总算是明白了:自己原是女扮男装,在暖香楼中听曲儿来着……定是自己关闭五感之时,无意间恢复了原身。   想必那公子是看到包厢内炉火尽灭,而自己又在神游状态,以为自己快要被冻死了……   想到刚刚自己居然那样猜测人家一片好心,不由得红着脸道:“原来如此,多谢公子……出手搭救。”   又没话找话道:“说起来,公子也喜欢去暖香楼啊,真是同道中人啊!”   然而那公子脖子根儿也红了。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不小心,忘了一个女子说这话似有不妥之处。这一点,人间倒是跟神界蛮像的……遂尴尬的笑了笑。   那公子慌忙解释道:“在下只是去听曲儿……”   星帘附和的点了点头,口中道;“彼此彼此”。心里却想道:哪个狎客不是这样说的?   她回想了下这公子的声音后,恍然大悟道:“原来方才是你救了那暖香楼中的女子!如此看来,你我真是有缘啊!”   那公子虽不知星帘为何知道此事,也不知为何就为此“有缘”了,但还是松了一口气,微微笑了。   他这一笑,好似冬日寒冰消融,渐见春日暖阳,万物逐渐苏醒般,星帘一时竟看呆了。   她一不小心,又问出了当初在群星会上问过的那句话:“敢问这位好看的——咳咳……公子该如何称呼啊?”   那俊美公子道:“是在下失礼了。在下,温言。”   温言,温言……   星帘绞尽脑汁的反复思考道:这个名字好生熟悉……温言,文砚。   她脸上神色一变,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呀,糟了!竟怎地把文曲师兄那件要紧事给忘了!   此时,文砚所在的南方,天刚蒙蒙亮。   一夜过去,卯止好似变了个人一样,不再战战兢兢,而是温顺柔和。文砚一再确认她身体已无大碍后,三人便启程了。   在经过一片农田之后,文砚看到了一种奇特的景象:天地好似被分成三面透明的墙,一面为紫色,一面为赤色,而他们则站在脚下的土地中,满脸疑惑。   文砚正在苦苦思索之时,听见千义大叫道:“卯止姑娘,快回来!卯止姑娘!”他赶忙望过去,只见那卯止好似被一股神秘力量控制般,目光涣散,行动机械,已然快要踏入赤色空间内。   他直觉那赤色空间不详,但已经来不及多想,只好快速上前,拉着卯止使劲儿往反方向走,还招呼着千义:“千义,快来帮忙!”   卯止被二人合力拉着,虽停滞在原地不动,但还是在努力往前走。文砚和千义对视一眼,先是一送,然后再使劲儿一拉——三人一同扑倒在地上。   文砚喘着气,想着总算安全了,翻了个身望向天空。   这一望不打紧,居然让他看到了不久前还湛蓝的天空,此刻竟如丁香花海般,透着一丝淡淡的紫色!   文砚心中大感不妙,额头开始有汗珠沁出。他深呼吸了几下,站起身。   他正要去扶起摔在不远处的千义时,却不料卯止尖叫了一声躲在他身后,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公子,公子……”   正在叽叽歪歪喊痛的千义终于停止了抱怨,纳闷的看过去:“公子,你们怎地如此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   文砚(叹息):被美男环抱的感觉一定很好吧。   星帘(无语):……   文砚(进而):是不是啊,星帘?来谈谈是何种体验可好?   星帘(白眼):哼,喂美人进食的感觉一定更好吧?   文砚(沉默):……   作者(劝解):星帘住手,有话好说!   星帘(转而):那我就打你好了,反正都是你写的剧情——   作者(转身):温言,救命救命啊~~~ 第7章 不记得我了   卯止眼神惊恐的看着千义,唇色发白,欲言又止。   而文砚却只是横身挡在卯止身前,冷冷的看着他,并不回答。   千义愣了愣,丈二摸不着头脑。他爬起来,朝文砚走了几步:“公子——”   哪知公子和卯止竟然齐齐退了几步,千义在哑然之余,感觉很受伤。   虽然自己并不像公子那么清俊无双,但好歹也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吧……   千义突然开始假哭起来。   这一招他经常用,虽然略显无耻,但公子一向心软,每每见了,无论他犯了什么错,都不会再责罚他的。   然而这一次,他居然听到公子厉声喝道:“何方妖孽!”   他不可思议地喊:“公子,你别吓我,我是千义——啊啊啊!”   下一秒,千义只感到自己重重的跌倒在地。他努力抬起头看向前方,发现公子依然死死护在卯止身前。   虽然他面色苍白,但双手似乎紧紧握着一个打开的木匣子,匣子里竟然还透出一层淡淡的白光。   那层白光虽然缥缈虚幻,但却十分温和美丽,令人不自主地想要靠近它。   就在千义伸出双手,想要触摸那点点光芒之时,一声愤怒的狮吼声响起,吓得他打了一个哆嗦,也立刻清醒了不少。   他看向前方,只见一只双眸泛紫、通体雪白的狮子正凶狠的扑向自家公子。   他虽心中害怕,但也时刻记得文家老太爷的叮嘱,便支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去保护公子。   然而却不知怎的,那白狮突然消失不见了,自己的脖颈却被一位极其漂亮的紫衣女子一手捏在手中。   千义脸色惨白,额上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他却不敢伸手去擦拭,只是呆若木鸡般,一动也不敢动。   只听到那紫衣女子对着文砚笑道:“漂亮小公子,你不记得我了?”   文砚看到那女子一袭紫衣上,隐约可见有金线绣制的猛狮模样,满头紫发仅用一只造型独特的黑木簪子挽起,几缕碎发散落在耳侧。   一双美目中,似有缤纷桃花飘落,十分明艳,眼角上挑,似笑非笑。   更奇怪的是,明明身处深秋季节,她却赤着一双玉足。   那紫衣赤足女子放开了千义,走到一边,朝三人魅惑一笑,眼中飘落的桃花也好似更多了,灼灼风华尽在眼底。   千义慢慢感到自己正置身于春光无限的桃林中,眼前的美人正在笑着向他招手。   他不禁痴痴的看着她,只希望她的眼中唯有自己,他甚至愿意为她做任何事。除此之外,此生再别无所求。   文砚却是清醒的站在原地,展开一只宽大的袍袖,虚护着卯止,略显戒备的看着紫衣女子。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弥漫开来,文砚敏锐的觉察到了周遭环境的变化。   方才明明是在林间,现如今竟好似身处于一个宽阔的大堂中似的。   四周尽是刀剑兵器不说,还有一些身着动物毛皮的……人?再看向前方,只见那紫衣女子跷着二郎腿,露出一节光洁如雪的小腿,正十分随意地坐在正中的一张虎皮座椅上!   他努力回想了下,书中对于这种环境的记载,依稀记得是……劫富济贫?不对不对,难道是强盗贼窝?不对不对,那是——   神界,司命星君所居天府宫内。   待宫门外星侍通报后,一道浅紫色人影匆匆进入,声音里满是焦虑:“出事了,惜墨师妹!惜墨师妹!”   惜墨身着鹅黄色披风,手持一本冥界判官遣人送来的最新命簿,手撑着头皱着眉,很是苦恼的样子。她闻声抬起头,揉了揉太阳穴,笑道:“常静师兄,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北斗贪狼星君常静,虽然他素来热心阳光,但因容易性格急躁而被紫薇大帝改名“常静”。   常静见惜墨脸色苍白,体量好似比不久前的群星会上又柔弱了几分,便忍不住出言关心道:“师妹也需多歇息些才好。”   又看到桌上那堆成小山似的命簿,惊讶道:“人间竟如此不太平么?何以命簿如此之多?”   惜墨裹了裹披风,站起来做感激状:“多谢常静师兄挂念。”又轻蹙眉头道:“近日以来,命簿确比以前略有增多,此前我虽觉有异,但也未往深处想。现在想来,原来竟非错觉……真是怪了。”   她来回踱步思索了好一会,常静的视线也跟着她来回转动,神情十分专注。   惜墨沉吟半晌后,问道:“不知常静师兄所言何事?”   一心放在惜墨身上的常静不自然的收回视线,思考着是哪件要紧事来着……他“啊”了一声,急忙说道:“惜墨师妹,今日我突然感知不到文曲师弟在人间的踪迹了。莫不是师弟他出事了?”   惜墨大惊道:“有这等事?师兄你莫急,且让我来查看一番。”   说罢,她掏出一面云镜,投入竹笔,念动口诀。   然而寻了一回又一回,就是丝毫不见踪迹。惜墨焦急之下,微微咳嗽了几声,额头渐有薄汗沁出。   常静虽然也十分急切师弟下落,但还是分神递了一块丝帕给她,安抚道:“人间太大,可能师弟他此刻不在文家附近也未可知,师妹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惜墨接过丝帕,道了声谢。心中焦急却不好露出分毫,只得愣愣地坐在石凳上,心头上却瞬间转过数种法子。   人间、人间、该如何查探呢?人间……对了,小师妹!   惜墨神情一振,念动口诀,令竹笔前去寻找小师妹星帘。   然而待竹笔寻到星帘时,她却忍不住眼角一抽,匆忙合上了云镜。她心不在焉的对常静说:“师兄莫急,稍后我会让我小师妹去寻找一番,一有消息就立刻着人告知你。”   常静感激的道了声谢后,又道:“我突然想起,武曲师弟等人想必已经下界去寻找‘星灵’了,我会想办法联系他们,让他们也多顾着点儿。”   惜墨赞道:“师兄所言极是!”   常静得此夸奖,竟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期期艾艾的说:“那……一有消息,我就再来告诉师妹罢?”   “那就请师兄多费力了。”惜墨并未多想,客气道。   她只是不太懂,文曲师兄尚未找到,仅凭这么几句毫无保证的言语,常静师兄就笑逐颜开了?真是好生奇怪。   惜墨想起刚刚云镜中看到的场景,就觉得自己早晚要被这不省心的小师妹给气死。   她竟与一名陌生男子共处一室,还躺在床上跟那男子深情相望!上次是去逛花楼,这次直接找了个美男子吗?这要是让师尊知道了……   遂带着一股无名火气,重重的打开云镜,手持竹笔狠狠地敲了几下星帘的脑袋——   这厢,星帘因刚想起来被她遗忘了多时的文砚,而正在寻找借口告辞离去时,不料脑袋上挨了好几下。她抱着头四下躲避不及,却还是一直被什么锐物追着打。   脾气上来了的小神女龇牙咧嘴的正欲发作,却看到一只竹笔略显警告的停在她面前一寸处,不由得心虚的呆住了:大师姐!   星帘都能想象得到,一向端庄自持的大师姐在看到自己眼下这种场景时,该是一副什么模样……   正哭丧着脸等候责骂时,却见竹笔在虚空写道:“文砚行踪全无,速速前去寻找。”   笔尖写完后,还威胁性的轻点在她眉间顿了顿,才凌空消失了。   星帘仍然抱着脑袋,整个人愣住了:文砚失踪了?   那英俊公子温言看她又是挣扎又是鬼叫,不由得也跟着惊慌起来,急急问道:“怎么了?星帘姑娘可是哪里不适?”   星帘腹诽道:怎么我遇到的好看公子,一个两个都是这么啰里啰嗦,又规矩诸多的。越想越郁闷,索性直截了当的横了他一眼,嗔怪道:“叫星帘啦!”   温言被她这么一嗔怪,英俊的脸上显出窘态,竟然开始结巴起来:“姑……星,星帘,你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星帘缓缓摇了摇头,忽的一下掀开了几床被子,慌得温言赶紧站起来转过身避嫌。   他虽背对着星帘,却还是关心问道:“星帘你仔细身体,最好还是再休养一段日子为好——”   星帘在塌上躺了半日多,猛地一动作立刻就有些头晕。又听他说还要让她再躺几日,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头一沉,径直往前跌去。   温言应是经常习武,听觉和反应速度都十分灵敏,他一个干脆漂亮的转身,电光石火之间,屈膝伸手环住了她。   虽然温言他一手扶在自己背上,一手正搂着自己的腰身,看起来似有不妥,但他动作十分自然洒脱,就像是接住了一个普通的物件似的。   他虽然不是星君,不可能被星辉清洗过眼睛,但眼睛真是明亮的不像话。而且很罕见的是,他眼中还似有缤纷四季在交替运转。   他到底是谁?   人间竟会有如此气质奇特的美男子?   为何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温柔又伤心呢……   而温言觉得,星帘这个女子真是好生特别,从暖香楼到这里,她的行事作风虽不拘小节,但处处透着天真可爱。   她究竟是谁?   人间竟会有如此率真的美貌姑娘?   为何越看她,会越觉得熟悉呢?这难免让人有些伤感……   就这样,二人各怀心思,一动不动的维持着这个十分亲密的姿势。   终于从某个角落里,有谁发出了委屈憋火的声音:“哎我说,我都蹲在这儿大半天了,您二位到底亲不亲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开的双视角,大家看起来感觉如何……   但作者保证,后面会好很多哒~   前期毕竟男女主分别要做任务,后面就不一样了哈~   PS:大家喜欢温言吗? 第8章 本君小魔王   一听这话,温言先是感到十分窘迫,想要张口辩解什么。但马上又想到地上很冷,就赶忙把星帘抱回塌上放好,匆忙之间竟还不忘拿被子给她盖上。   然后他唰的抽出靠在塌边的宝剑,指向前方,大声喝道:“何人闯我……”似是顾及到什么,顿了顿,改口接道:“此地?”   只听屋内仿佛各个角落里都传来了一阵不屑的嬉笑声似的,但却不见任何人影,颇为诡异。   忽然,一道戴着银色面具的赤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撞过来。温言正要躲避,却又顾及到身后的星帘,便打算硬生生的受了这一击。   哪知那赤色身影“咦”了一声,身形放慢,用一种不知名的武器快速攻过来。温言立刻随机应变,仍是打算硬接下此招。   那赤色身影冷哼一声,居然转而攻击起了榻上的星帘起来。温言大惊之下,出招凌厉,想要用剑逼退来人。   “你亲又不敢亲,抱又不敢抱,怕是无端浪费了此等佳人。不如本君来替你享受罢!”赤色身影发出了傲慢又轻佻的声音来,变手为爪,招招指向星帘。   温言一张俊脸上带有些许愠色,喝道:“大胆小贼,休要胡言乱语!”   殊不知那赤色身影听了之后,反而笑得更加欢畅了。   温言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怎地突然生出了一股无名火气来,下意识的紧蹙眉头,暗运真气。下一刻,只见他手中的剑上忽然有金、青色两股气互相缠绕着,在剑尖结成一股气势迫人的气流,直扑向那赤色身影。   赤色身影一滞,惊讶道:“想不到区区凡人,竟也懂得用五行之术,有趣!”   他不慌不忙的用脚尖轻点地面,借力往后闪避,而温言也立刻执剑追上去。   多次巧妙的变换方向,却仍拉不开与那股气流的距离,那赤色身影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之后,忽然全力扑向床榻方向。   专注于击退闯入者的温言此时终于方寸大乱,他忍不住分心看向星帘,却不知自己的剑招已经露出了破绽。   赤色身影“哈哈”一笑,突然转身,以指为剑刺向温言胸前未被保护的心脏处。   温言眼睁睁地看着迎面而来的指风,却因去势太急而无法马上做出应变,咬咬牙正欲高呼出声,却不料赤色身影十分得意的说:“别白费力气了,我早设置了结界,难不成你到现在还指望你那帮废物手下来救你?哈哈哈……”   结果,他“哈哈”了没几声之后,笑声和身形就同时嘎然而止了——两根羊脂玉似的纤长手指正搭在他肩膀上。   他似是疑惑的思索了一瞬,生气的质问道:“难道你在与佳人幽会之时,竟也要带上护卫么?带上的竟还是个女护卫?”   ……温言被他那奇特的脑回路彻底打败,无力再争辩什么,只好摇了摇头,无奈的瞧着他。   温言后退几步至安全区域,偏头往那赤色身影后方看了一眼之后,目瞪口呆。   而那赤色身影好像越想越气,骂了一句什么,又恍然大悟似的,不可思议的问道:“难道塌上那娇滴滴的小娘子竟是你的护卫?真是万万没想到,你竟是比本君还要风流?”   “哼,小贼,你说谁娇滴滴、谁小娘子呐?”站在赤色身影后方的星帘微微合拢两指。   谁知那小贼却口中一个劲儿喊着:“哎哟,这力道真舒服!小娘子手再重点也无妨的!”   星帘:“……”   下一秒,那小贼痛得身形都缩了又缩,“哎哟”了几声道:“这小娘子真听话,真是让本君喜欢的很!”接着,谁也没看见他用的什么法子,竟一瞬间闪到星帘身后去了。   不待他喜滋滋的伸出一双手探上自己腰部,星帘便身体大力往后仰,顺势狠狠一脚踢到他面具上,“咔”,面具最上方裂开了一道缝。   那小贼急急后退几步,第一时间不想着去防守接下来可能会受到的攻击,居然爱惜的摘下了面具,痛心疾首的对着星帘嚷嚷道:“你这小娘子,一言不合就开打就算了,居然还把本君喜爱的面具踢出了一条缝儿!你你你——”   只见这小贼一身赤色长袍,一双眼睛又细又长,眼尾上挑,虽身为男子,却颇有一种妩媚之感。鼻子好似那俊俏的远山般高耸陡峭,脸色虽有些苍白,但一双薄唇竟好似刚吸食过血般鲜艳,面容俊美是俊美,却也透着一股邪气。   而他看了星帘几眼后,却突然莫名的害羞起来:“我说这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不如跟本君走吧?”   星帘觉得这小贼挺有意思的,便笑问道:“‘本君’?敢问阁下是谁?”   那小贼见美人儿冲着自己笑颜如花,甚是欢喜,就豪迈又得意的说:“本君小魔王是也!”   #   “嘿嘿,嘿嘿,嘿嘿嘿……”千义依然在女子身旁傻笑着。   “千义!”文砚隐约感到那紫衣女子只怕非普通人类,遂出声呼唤道。   那紫衣女子惊讶的挑了挑眉,咦了一声:“你居然还清醒着?唔,有意思。”正想继续说什么,转眼看到那个臭丫头竟然还抓着文砚宽大的袖子,便立刻又换上一副冷冰冰的脸色,不耐烦的说:“快把你身后那女子交与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文砚沉声道:“在下失礼了。敢问……”   他虽已明了那女子既是方才那白狮,但该怎么称呼呢?连她是神仙还是妖魔都还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而且她问自己“你不记得我了”,这又是为何呢?   心念电转间,文砚依然保持着守护的姿势开口问道:“姑娘为何非要她不可呢?”   女子愣了愣,大笑出声,四周起哄的声音也此起彼伏。   她爱惜的抚了抚外衣上的褶皱,对着左手下方的一名男子轻声说道:“他居然叫我姑娘?”   那男子也是一袭紫衣,只是那紫色要更深一些。虽看不到面貌,但也别有一番气质。那人点了点头,轻声回了一句什么,惹得她又是开心的笑了一会。   她仔细打量了文砚一番后,满意的眯了眯眼:这小公子真是越长越俊俏了!便故意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文砚一手托着木匣子,一手微微成拳行礼道:“在下文砚,文章的文,砚台的砚。”   那紫衣女子掩口笑了笑,很是愉悦的样子。   她轻轻地抬起手,把几缕飘落下来的碎发别在耳后,玉足落地,轻盈的走下座椅。   文砚感到之前闻到的那阵香气愈发浓厚了,他紧蹙眉头,暗暗地抓了一小块星辉握在手心。   那一小块星辉虽然看起来温暖,但触感却异常清冷,似有镇定人心的力量般,他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紫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然到他身边,他赶忙护着卯止退了又退。   只听那紫衣女子拍手赞道:“公子的名字真好听。”兀自叹息了一声,道:“可怜奴家生来无名……”   文砚一怔,生来无名?那总得有个称呼吧?   那紫衣女子瞧出来他的疑惑,大方介绍道:“不过他们都叫我夭君。有人说是取自‘桃之夭夭,君子一诺’,但我不大喜欢这个名字。”   文砚默念了几遍,心中疑惑道:“桃之夭夭”与“君子一诺”有何干系?不过,夭君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挺别致的。   却不料那夭君话锋一转道:“不知文砚公子可愿赐我一名?”   文砚大惊,赶忙低头道:“在下才疏学浅,实不敢妄自卖弄。”   紫衣夭君看着他这副窘态,心中喜悦更甚:此等清俊又谦虚的小公子真是太可爱了!更何况他还……一定要把他留下来!   她故意弯下身子去盯着他双眼,也不管衣襟领口已是曲线隐约,即将春光乍泄。   文砚避之不及,一双眼睛都不晓得往哪里安放才好,只好抬起了头。   夭君好笑的逼迫他与自己对视,一双近乎无色的双唇中,温柔的飘出一句话:“想必公子不知,此处乃是妖界——”   一双美目中,饱满盛开的朵朵桃花扑簌簌落在她眼眸深处,芳华绝代。   她不惜施展妖力,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还能撑多久?   妖界?怎地竟进了妖界?!那这么说来,这夭君也是妖了?   文砚在窘迫和诧异之余,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星辉。瞬间,他周身散发着一圈淡淡的白光,而卯止和那紫衣女子也被那白光轻柔的推开。   夭君诧异的挑眉“咦”了一声,在卯止开口呼救前轻轻挥手,在文砚和卯止之前布下了一层淡淡的结界,又示意文砚身后不远处的手下悄悄动手拿下卯止。   她自己却依然笑声泠泠道:“你这小公子,着实有趣啊!不知可愿留下来……做我的压寨相公?”   文砚万万没想到这女子居然说出这番话来,一时脸皮又不禁红了起来。此刻,他却忽然想起了那个眼含秋水,一脸天真地把他逼到墙根处的星帘。   虽然眼下情势危急,但文砚仍红着脸思索道:原来仙女和妖女,都是她们这样……热情奔放的么? 第9章 舍不得奴家   “小公子你怎的不回答?”紫衣夭君眨眨眼,戏虐的对文砚说道。   文砚红着脸回过神:“啊,在下乃一介俗人,还需北上——”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便正色道:“还望夭君尽快放我等离去。”   夭君遗憾地叹了口气,道:“小公子竟如此不解风情,真是让奴家好生伤心啊。”   她用手指卷起一缕垂下来的头发,哀怨的说道:“罢了,暂且就放你二人离去罢。只是——那女子我是一定要留下的。”   文砚正要抱拳谢过,闻言后大惊:“不可!”忽然感到衣袖处空落落的,便忙回头去寻,却看见卯止正被几个腰间围着动物毛皮的人牢牢控在中心。   他急忙过去想要施救,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弹了回去。   夭君笑嘻嘻的双手抱住他,调笑道:“果然小公子是舍不得奴家——”   这话臊的文砚赶忙避开,此时的他已明白:这夭君大概是妖界的王。   硬来是肯定不行的了,于是他真诚恳求道:“还望夭君手下留情,容我三人一同离去。”   夭君故作为难的看了他半晌,最后在文砚期待的眼光中嘟嘴摇了摇头:“要么你留下,要么她留下。”   文砚失望又焦急地垂下眼,下意识的想要紧握双手,终于想起了掌心之物——星帘的星辉!   虽然不晓得该如何使用,但就之前的经验看来,应该与自己的念力有关。因此,他默默地在心中祈求星帘的星辉能助他们一臂之力,并尽量把这份祈求注入星辉中。   什么都没有发生。   文砚又试了几次,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沮丧,此刻竟真的切实体会到了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夭君笑嘻嘻的单手揽在他肩膀上,问道:“小公子你为何如此担心那女子呢?”   文砚一愣,在心里自问道:是啊,为何会如此担心卯止呢?明明才相遇、才相处了没多久啊……   夭君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促狭的说道:“奴家也是女子,又不能对她怎么样。难道在小公子看来,奴家竟十分恐怖么?”   文砚把她从自己身上拉下去,严色道:“在下虽然孤陋寡闻,误入贵界宝地,但至少目前也看得出来,夭君您是此地之主。况且……”   “况且什么?”夭君兴致勃勃的追问道。   “没什么……”文砚想了想,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话还是谨慎些罢。   “原本知晓奴家原身之人,要么即刻为妖,要么被奴家给吃了。不过小公子你如此清秀俊美,奴家可真舍不得吃了你。可你又不愿做这压寨相公,这……”   夭君在他眼前来回踱步,忽然停下直视他:“要么,你也入我妖界好了?”   文砚一直忐忑的听着夭君说话,使劲儿摇头:“在下只想多认几个字,考取功名,造福一方百姓罢了。”   “原来小公子你还是个有抱负之人。”夭君看着文砚,眸中桃花散去,紫色逐渐弥漫开来,声音飘忽柔和的好似从天际传来般:“小公子,你可还记得那春风亭?”   文砚冷不丁的陷入了那双紫色眸子,喃喃道:“春风亭?”他站在原地,瞳孔涣散,脑海中自动开始搜索“春风亭”。   夭君座下方的那名身穿深紫色衣袍的男子悄然出现,示意夭君有急事禀报。   夭君看了一眼文砚,径直穿出屏障,微微歪着头听他轻声禀报。然而她的脸色却慢慢的变得有些僵硬起来,有些艰难地问道:“是……他……这么说的么?”   深紫色衣袍男子点了点头。   夭君皱着眉头,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虎皮主座,盯着文砚思索了许久。   他贵为……竟然认识这小公子?   可是他明明知道那丫头也在此地的啊!   难道说……这小公子比那丫头还重要么?   他到底在想什么?   夭君心烦的反手拉下那黑木簪子,一头卷曲的紫发披散下来,无风自动,映得她的容颜又艳丽了几分。她用黑木簪子敲着座椅,心烦的问道:“紫湖,他可曾说何时?”   原来那深紫色衣袍男子名作紫湖,此刻,那紫湖作揖回道:“回夭君话,大人只说不可拖延。”   夭君闻言,突然发问道:“紫湖,本君不记得曾遣人告知……那么,他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   “小魔王?!”   温言和星帘同时喊出声,停顿一秒,又同时充满怀疑的问道:“你?”   那小魔王听了后,马上就有些不高兴了,高傲的摆出一副王者姿态,反问道:“怎么了?本君不像个魔王么?”   另外二人诚实的摇了摇头。   小魔王气急败坏的继续问道:“本君哪里不像魔王了?”   “哪里都不像。”星帘上下打量了他一会,点评道:“魔王听起来就很霸气,而你的长相太……”   漂亮的小魔王怒目而视。   “……嗯,太不吓人了点儿。”星帘默默地在心里补上一句:其实一点儿都不吓人。   “而且——”温言补上一句:“你没有獠牙,没有鳞片,没有……”   小魔王听不下去了,嗤笑道:“谁说魔王就要有獠牙和鳞片了?那都是些愚蠢的动物!我大魔族有那般丑陋吗?”   温言诚实的点头道:“这个嘛,不知道。只是我们人间的书籍里,大多都是这么写的。”   小魔王被气到舌头打结:“那那那……那是你们人类瞎写的!都是些什么书?看本君不把它们——”看到温言脸色一变,便哼了一声,闭口不言语了。   星帘突然好奇的问道:“你说你是小魔王,那意思是还有大魔王咯?”   小魔王得意洋洋道:“那是自——”话才说一半就马上反应过来,调笑道:“小娘子不如随我回去,一探便知哦。”   温言默默的站到星帘旁边,又微微斜着往前走了半步,隐隐护着星帘的样子,道:“她不是小娘子。”   “那她是什么?”小魔王一双细长眼睛写满了好奇。   “她是——”   温言突然不晓得该如何介绍,想起了星帘刚刚那比自己还要敏捷数倍的身手,下意识觉得她一定不是个普通女子。   而且小魔王那脸上面具,自己的剑分明都划上去过一两次,自己的剑也是大荒内数一数二的利器,没道理自己都划不破,星帘她却一脚就踢破了啊。   但明明自己也才刚认识她不久,那股似曾相识之感竟仍挥之不去,甚至越来越强烈了,真是奇怪……   “魔王都这么笨的吗?不是小娘子,那自然是小姑娘咯。”星帘慢吞吞的说。   “哈哈哈哈哈哈……”那小魔王开始爆笑起来,夸张的捂着肚子前俯后仰的:“没想到你这小娘子,哦不,小姑娘……竟然如此有趣!”   又笑了好一会后,小魔王拿面具当扇子般在手心一敲,细长双眼向上弯起,像夜晚的月牙般:“唔,有意思啊小姑娘——”   星帘重开话题道:“不知小魔王你来人间作甚?”   听了这句话,那小魔王笑容一收,懊恼的用面具敲了敲脑袋道:“本君一看见漂亮小姑娘就容易忘记正事,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星帘和温言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他说的正事是什么。   小魔王原地不动,手臂却突然伸长许多,一把把温言抓到自己身前,怪笑道:“这便是正事了!漂亮小姑娘,后会有期!”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缕赤色的烟雾。   星帘慌忙要抓住那缕赤烟,但它已经消散无几了。想到大师姐让她速速去找文砚,又想到才消失不见的温言……   按照人间年纪推算的话,星帘还是个未成年少女。加上修为有限,她总共来往人间次数,其实用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   而遇到魔族人士这种事情,更是破天荒头一次,但星帘擅长的正是追踪和标记,又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咬了咬牙,隐了神形,向四周释放神识,确定方向之后,立刻御风疾驰。   天已经蒙蒙亮了,周围起了厚厚的大雾。   在一片金黄色的树林中,星帘终于看到了那挟持了温言的小魔王。一身月白色衣袍的温言安静的站在一棵需几人合抱的老树下,看起来好似并无大碍。   只是那小魔王正对着他喃喃念动着什么口诀,温言便僵硬的抬胳膊踢腿,看起来像是被摄了心神。   星帘幻出在人间常用的折扇,手持扇子,劈头盖脸的朝赤色小魔王打过去。   那小魔王好似身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一接,堪堪接住了。   星帘不敢轻敌,紧接着把星辉之力附在扇子上,淡淡的光芒迅速凝成一个小小的光点朝他攻过去。小魔王“咦”了一声,边转过身边在指尖幻出了一团赤色火焰。   当小魔王正要吹动那团火焰之时,细长双眼慵懒的抬起,看到了星帘。   他马上往后飘去,赤色衣衫翻飞在空中,里面露出一点诡秘的白色图案来。   他喜上眉梢,欢笑道:“漂亮小姑娘你主动来追本君,本君真是受宠若惊啊。这儿离我魔界不远,不如你也随我一同归去可好?” 第10章 你要小心她   星帘仍然用折扇遥遥指向小魔王,严肃道:“放开他。”   小魔王有些受伤的说道:“你竟是为他而来的?唉,难道本君长得不如他么?”   星帘实在是搞不懂这小魔王清奇的脑回路:“……你捉他干什么?难道想吃了他不成?”   小魔王反问道:“那你救他做什么?难道想与他百年好合不成?”   星帘面上一红,啐道:“呸!你这小魔王竟如此清闲、不用管理魔界的么?怎么想的尽是这些事情!”   小魔王哈哈笑道:“那些事情有兄长操心就够了,本君还是更喜欢跟漂亮小姑娘们厮守在一起。”顿了顿,正色道:“你应当是神界或仙界人士罢,却为何要护着一个凡人?”   星帘见他一语道破自己身份,便也不再掩饰,收起折扇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本君,所施法力又非五行之术,力量也极为纯粹霸道……想必非神即仙了。这位神仙妹妹,敢问芳名?”小魔王笃定的说道。   “小魔王竟如此通透,原来是星帘看走眼了。敢问阁下该如何称呼?”   “星帘妹妹,你唤我寒羽即可。哈哈,若是你多与我走动走动,可能还会走心呢。”   寒羽屏住气息侧耳倾听了一瞬,转了转眼珠,朝星帘抛了个媚眼道:“罢了,本君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说完就要抬脚离去,然而立刻就有一把折扇迎面打过来,他狼狈的躲过去,站稳身形道:“这凡人给你放这儿了,过不了一刻就能醒,一看便知。你还打我作甚?”   星帘只是淡淡的说:“把那东西留下。”   寒羽一听,便端庄起来,此时倒像个小魔王的样子了:“什么东西?”   “莫装傻!既是魔界人士,你又怎会有天上之器物呢?”   “什么天上之器物?你怎知是天上之器物?再说了,即便是天上之器物,那也是本君无意捡来的!”   “这点分辨能力我还是有的。怕是你在温言身上‘捡来’此物的罢。”   “……是又如何?本君凭本事‘捡来’的东西,你又能耐我何?”   “你倒挺牙尖嘴利的!那就来看看你本事多大吧!”   星帘扬手把落在远处的折扇幻成一条银色长鞭,狠狠地朝他甩过去。那银色长鞭十分灵活,作捆索状疾驰而去,想要捆住那小魔王。   毕竟对手是个神仙,小魔王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他把银色面具抛向空中,那面具发出的红色光芒好似一个巨大的茧般将他的身形裹住,而那个茧还在慢慢变大……   星帘也加大了神力,银色长鞭越来越长,一圈又一圈的缠绕着那个茧。当二人都在僵持不下之时,只见突然有一道暗红色光芒快速飞过,“叮”的一声穿透了茧,小魔王发出一声闷哼跌倒在地,空中面具像秋叶般打着旋儿飘落。   星帘第一时间收回了银鞭,并下意识的在身后设了屏障。然后她赶忙过去,扶起寒羽问道:“你没事吧?”   寒羽随手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眼含戒备,环顾四周道:“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星帘继续问道:“你可知是谁在暗地里伤你?若他还在附近,你怎么办?”   寒羽意外的看了星帘一眼,忽而又笑道:“神仙妹妹,你可是在担心我么?”   星帘无语了一瞬间,又凶巴巴道:“……你若再没个正行的,我可就要撇下你走了。”   那小魔王拉住星帘的衣袖,情真意切的道:“神仙妹妹放心罢,有了你的担心,本君可舍不得就这么没了。”   星帘觉得跟这小魔王真的无法沟通,便带着仍在昏迷中的温言离去了。   小魔王看着他二人离去后,才龇牙咧嘴的坐直身体,把手从腹部慢慢移开。   只见腹部多了一个伤口,血流不止,而那里正扎着一只暗红色小箭。原本这魔族就是由人类邪念、憎恨所生,又吸收了天地精气而成,故血色为赤黑色。   虽然眼下情景对他很不利,但他还是忍着痛,快速拔出了那只小箭。   “哎唷,这不是大名鼎鼎、人见人爱的小魔王嘛!怎么竟落到如此境地了?这可真是太让本王心痛了哇!”   只见来人一身绛紫色衣袍,长相与小魔王有三分相似,气质虽然也很出众,但少了一份邪气,多了一份野气。   小魔王心里一沉,但还是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小瓶子,往伤口上撒了一些白色粉末出来,然后单手从衣袍下摆撕下了一条布随意裹住伤口之后,才慢慢站起。   因着受伤,他脸色愈加苍白,唇色更加鲜艳,映着红袍,加上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整个人更显邪气了:“大哥,别来无恙。”   “小魔王言重了,这一声‘大哥’,本王可担不起!”绛紫色人影僵硬了一张脸,冷冷地看着小魔王。   小魔王漂亮的眼睛变得黯淡起来,飞扬的唇角也变成了一叶扁舟。他手捂着伤口处,欲言又止,过了一小会,才试着轻声喊道:“大哥——”   “住嘴!本王懒得跟你假惺惺的称兄道弟!”他满眼厌恶的看着小魔王,单刀直入的问道:“你可得手了?东西呢?”   小魔王动了动薄唇,垂眸答道:“是寒羽无能,并未寻得,还望大……哥见谅。”   绛紫色人影正是魔界长子——大魔王凉羽,他冷哼了一声,道:“小魔王此话言重了,谁敢说你无能呢?只是,难道你以为本王瞎了么?”   寒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并不回答,长长的睫毛下面一团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凉羽手中突然出现了六只暗红色小箭,他眯起了眼睛,语气中带有威胁:“还是说你没吃够苦头?”   #   妖界。   紫湖愣了一下,赶快躬身答道:“回夭君话,紫湖不知。”   “哼,你不知?!你不知谁知?本君吗?!”   紫发女妖君背负双手,极缓慢地向他走去,凛凛王者之气压得紫湖有些喘不过气,但他不敢轻易有所动作——只因那只突然悬空停留在他喉结处的黑木簪子。   一直在嚷嚷着的小妖们都瞬间安静下来,惊恐又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黑木簪子后退了一公分,淡紫色结界把夭君二人与其他隔绝开来。   夭君语气淡漠的说:“当初,虽然本君并非是自愿做这妖君的,但最后还是做了。想必其中原因,你也是知道的。”   紫湖心中一惊,正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只听夭君继续语气平淡的说道:“记住,本君素来最恨背叛之人。”   黑木簪子缓缓飞回夭君手中,她垂眸看着簪子道:“看在他的面子上,下不为例。”   紫湖扑通一声跪下,背上已是大汗淋漓。   夭君继续往前走,狠狠地看了几眼卯止,又心情复杂的看了文砚好一会,才下了好大决心似的说道:“这次,本君就先放他们离去罢。”   她挥手撤去结界,又用手轻轻覆上文砚双眼。待纤纤玉手再拿开时,文砚眼中的浅紫色正逐渐淡去。   文砚看上去神情有些困惑,这是被施加妖力后的后遗症。   夭君耐心的等他眼中一片清明后,重新挂上笑容说道:“奴家想了想,还是等小公子你考取功名后,再留你做客也不迟。”   文砚不敢相信的问道:“此话当真?”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不知卯止姑娘和千义……”   “你且带他二人一同离去罢。”夭君不舍的看了他一眼,柔弱无骨的一双手再次不安分的攀上他肩膀,头靠在他颈窝处,好似情人间耳鬓厮磨般轻声道:“小公子,临别之际,给你一点告诫罢。你要小心她……”   文砚一头雾水:“小心她?她是谁?”   紫发妖君轻笑道:“自然是你认识的陌生女子了。”   文砚还要再问,夭君却只是拂了拂长发,举手投足间风情无数。她摆摆手道:“你一定要记得,由爱生恨的女子,大抵都是有些恐怖的。”   文砚看她那副模样,应该是再也不会说什么了,就作了一揖,权当道谢。   然后只见紫发妖君挥了挥手,那几个围着动物皮毛的人就放开了卯止。而后者也赶忙一路小跑过来,待重新捉住文砚的宽袖后,才松了口气。   文砚耳边响起紫发妖君的声音,虽然有些不知所云,但听起来总有种莫名的伤感:“春风亭里春风停,春风亭里停春风……”   转眼间,三人重新站在了令人安心的黄色土地上,除了千义傻乎乎的摸着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外,另外二人都如释重负的同时呼出一口气来。   文砚抬起头,天空依然很蓝,零零星星的缀着几朵白云,空气也很清新,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他看遍四周,都再也没有看到那三界鼎立的奇异场景,前方不远处倒是依稀能看见一座小镇。莫非,刚才那些,竟都是一场白日梦而已吗?   罢了罢了,竟是又耽搁了半晌时间,还是尽快赶路要紧。文砚不再多言,弯腰背起箱笼,率先向小镇走去。 第11章 快点杀了他   神界天府宫外。   贪狼星君常静穿着一身绣有白色星辰图案的浅紫色衣袍,头戴同色玉冠,神采奕奕。在等待通报之时,还特地又整理了一番仪容,才放下心来。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l a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他进去之后,看到司命星君惜墨站在柳树下,仍是一身暖黄色衣袍,一头长发在脑后随意的编成了一束长辫,身量依旧纤细,看上去还是那么简约清丽。   常静深呼吸几次,平复了下狂跳着的心脏,微微笑道:“惜墨师妹今日气色不错。”   惜墨招待常静坐下,亲手沏了上好的云茶给他后,也笑道:“师兄今日更是玉树临风了。”   常静得此夸赞,一时激动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忙不迭的起身接过古朴的茶杯。   “师兄此番前来,可是文曲师兄有消息了?”惜墨裹了裹衣裳,一脸期待的看向常静。   常静正喝了一大口热茶,因急于回答便赶忙吞下,却不小心被那茶水烫的咳嗽连连,眼泪婆娑。惜墨赶忙用手点了点那造型独特的茶壶降温,又从袖筒里拿出一方鹅黄色丝帕递给他。   常静眼含热泪,捧着那一方丝帕,愣怔了一会,脸上一会喜一会愁的,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惜墨不明所以的连声唤道:“常静师兄?常静师兄?”   “啊,惜墨师妹。今早意外探得了文曲师弟在人间的踪迹,故特来告知师妹一声,劳师妹挂心了。”常静缓过神,立刻回答道。   “那就太好了。”惜墨嫣然一笑,苍白的小脸上终于多了几丝红晕。   常静内心一动,只觉得眼前的柳枝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般,虽然无风,但自然摇摆着,好不舒心。   “师兄,你可知其他师兄弟们搜寻‘星灵’的情况么?”惜墨微微低头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云茶,唇角微微一抿,有几根发丝悄悄地从鬓旁滑落。姿态虽然略显柔弱,却让常静微有窒息之感。人间常说的“绝色”,也抵不过师妹那一低头的柔美罢。   常静有些腼腆的答道:“几位师兄弟们应是先去的人间。毕竟‘星灵’也是实体,即使坠落,也应先落于在人间大地上。”   “师兄所言极是,惜墨受教了。”惜墨含笑看着常静,目光中透出一些欣赏来。   但常静却更莫名的觉得有些拘束了。   #   直到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文砚三人才走到小镇入口,上方有两个浑厚高古的大字——“琴洲”。   其实文砚一开始也没想到,看起来不远的路,居然要走那么久才能到达。再加上之前在妖界那趟折腾,三人此时都有些筋疲力尽了。   他们挑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客栈进去,先要了一些吃食,又订了两间客房。   待三人在等待菜食之际,店门口隐约有争执声和哭泣声传来。   一名男子嫌弃的骂道:“我以为你是一名洒脱的女子,却不想今日竟如此哭闹纠缠!”   女子啜泣道:“当初看你即使被我父亲几番打出门去也不放弃,我心生感动,才随你私奔至此,哪知这才一年不到,你就……”   男子气急败坏道:“那我也没让你跟我私奔啊!我都让你回家去了,你却还是一个劲儿的缠着我,你到底要怎样?”   文砚听着不忍,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千义却是摇头晃脑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此时门外那女子突然决绝的说道:“你既如此说,那咱们就此别过罢!怪我自己眼光太差,一片赤诚之心错付与人……罢了,后会无期罢!”   卯止闻言内心一动,遂出声问道:“文公子……”   文砚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转过头,温和地问:“卯止姑娘,怎么了?”   都相处这么久了,还是“公子”、“姑娘”的叫着,啧啧。一旁的千义往嘴里塞了几颗花生米,默默的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   文砚依然温润如玉,笑容温和,因身在店内摇曳着的烛火下,他的身影也柔和了不少,这让卯止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悲伤。   她听到文砚有些担忧的问:“卯止姑娘,你……可是想念家人了?”   卯止这才惊觉,摸了摸脸颊,竟又有点点清泪。她赶忙用袖子擦了擦,不好意思道:“无事,只是有些莫名的伤感罢了。”   几近凌晨之时,文砚仍是无法入眠。他只好披上外衣,尽量悄无声息的走出房门,坐在木廊下,斜倚着木柱,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墨蓝色的背景下,一轮饱满的明月高悬其上,正北方那几颗星辰依然在那里,光芒温和而持续着。   眼下一路向北,好似离那几颗星辰也越来越近了,心里竟然有些激动和高兴。   虽然已经离家太远、太久了,但是星帘毕竟是神仙,她应该知道此地何处吧?她何时会再来呢?   “夜深了,文砚公子为何还不歇息?”卯止的声音好像是被夜风吹过来似的,有些缥缈。   文砚微微低头,看向左前方,忍不住问道:“卯止姑娘穿这么单薄,不冷吗?”   卯止只穿着一身艾绿色的宽袖交领罗衫,长发散于身后,更显得我见犹怜。夜风阵阵,她的衣衫也随着飞舞起来,有种冷清的美感。   她的声音更加缥缈了,像是从更远处传来般。只听她微微叹息道:“再冷也不过心冷。”   文砚虽不知此话何意,但总觉得今夜的卯止同往常有些不同。   卯止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再热烈、再浓烈的一片心意,也抵不过一颗万年不化的石头心。”她的叹息声在夜风中几不可闻,衣角翻飞,平添了一番萧索之感。   突然话风一转,向文砚走近几步,轻声细语的问道:“文砚公子,你说若一个人的滚烫之心被视而不见、甚至被对方辜负,那他该当如何呢?”   对她这番话,文砚有些不解。正在他默默思索之时,卯止却已来到他身边坐下,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居然有种奇异的、脆弱的美感。   卯止闭了闭眼,声音中带着忿忿不平:“若他心仪之人眼中并无他半分位置,他又当如何呢?”   看到卯止眼角的泪光,文砚心中的歉意又开始慢慢涌上来。他不假思索的拿掉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卯止竟像要就势伏在他肩上。   文砚大惊之余,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然而卯止好似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般,继续倒向他的肩膀。   他只好出声道:“卯止姑娘……”   那卯止抬起了头,满脸泪水,楚楚可怜。   文砚突然说不出别的话来了,而她顺势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窝处,轻声啜泣着。   文砚虽然对于这种堪称亲密的举动有些不习惯,但因为莫名的歉意,用左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道:“既然知道是一片滚烫心意,那捂不热石头又有何要紧,何必要将心错付?再者,既然那人眼中无他,那何不就此放下?”   听到文砚如此说,卯止心中滋味万千,久久不能言。   她在心里又悲又喜的想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下一刻,不知为何,一股更强烈的恨意却汹涌而来。她的神色变得凌厉起来,翻转手腕,一把正对着文砚左胸心脏处的小小匕首出现在她手中。   在这萧瑟的秋夜中,一道微弱的寒光一闪而过。   正在此时,千义那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公子——”大约是还未完全睡醒的缘故,他竟踩空了几级楼梯,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文砚大惊,赶忙起身:“千义——”   “刺啦”一声,文砚呆呆的看向自己的身前,自己的外衣已然被划破,而卯止手中恰恰拿着一把小小匕首。奇怪的是,她的脸上竟有着两种神色:一会悲伤又留恋,一会却愤怒又憎恨。   一阵阵带着冷意的微风拂过,也把那些冷意吹入了他的胸膛。   千义捂着脑袋清醒了,看到那诡异的一幕愣了一瞬后,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去自家公子身边。   然而,卯止又是一刀刺过来,文砚眼睁睁的看着,大脑中充满疑问,身体却来不及反应。   下一刻,千义扑过来,一把把卯止推开,惊疑的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文砚摇了摇头,看向卯止。她跌倒在地,匕首散落在她身边不远处,长发散开,遮住了她的脸庞,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千义恨恨的说:“我家公子救了你,还邀你一同上路,一路上对你爱护有加,你却要害他!你这是在恩将仇报么?你——”   文砚制止了忿忿不平的千义,有些不解的轻声问道:“卯止姑娘,你为何……如此做呢?”   伏于地上的卯止闻言后,好似刚从梦靥中清醒过来一样,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地上的匕首。她抬头看向文砚,一张脸白的好似没有一丝血色,眼眸暗淡的好似一块被搁在角落、长了青苔的石头。   她怔怔的自问道:……他现在只是个凡人,又何必要动杀意呢?   但是灵魂深处却传来一阵骚动:难道你忘了,是他害了你!快点杀了他,杀死他!宁愿同归于尽,也不要他这般无辜又无事的活着! 第12章 我又不是人   师兄,不要这么说……不是他害了我,是我害了他啊。   又是两种神色交织在卯止脸上,秀丽的脸庞变得有些可怖起来。她挣扎着坐起身,左手努力去够匕首,右手却死死按住左手,好像是在和自己搏斗。   这种诡异的场景,加上寒风阵阵,千义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拉着文砚就往回走:“公子,我们快回去吧,莫要管她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忘恩负义之人”,卯止听到这六个字,眼神骤然变得空洞起来。她整个人好像全身力气被抽空了一眼瘫坐在地上,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   忘恩负义之人……用这个词评价自己倒也是十分贴切,她怔怔的在心里自我评价道,脸上浮起一个惨笑来。   看着文砚被千义大力拉走,被划破的白色衣衫翻飞在空中,上面的一点殷红若隐若现。   那是血色么?自己终究还是再次伤害了他啊!   卯止抬头望向那颗最亮的星辰,嘴角扬起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在心中道:师尊……你总是对的。   她闭了闭眼,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待她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满是悲伤和决绝之色。   #   绛紫色人影与赤色人影分别立于两颗老树下,树上时不时地有金黄色落叶飘落,颜色对比鲜明是鲜明,但也有股肃杀之气。   大魔王凉羽一声冷哼,正要全力掷出六只小箭,却听见不远处有一女子大声叫喊道:“师兄们快点随我来!我方才与那魔界的魔王交了手,快呀!”   接着有一道柔和又好听的男声传来:“横竖他是跑不掉的了,师妹你且小心些!”   凉羽暗暗地运气打探了一番,发觉确实远远感到有好几股清气交织而来,先是吃了一惊。   接着又幸灾乐祸的笑了几声,在心里想道:且不说神界的人来了,就是在我那暗箭下,谅你也撑不了多久!   他心情大悦,恶狠狠道:“你自求多福吧!”然后朝反方向飞去,几个呼吸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等过了好一会,才看到方才凉羽站着的大树后,有一位看着眼熟的女子,谨慎的伸出半个脑袋来。   星帘紧张的环顾四周了几次,才从树后一点一点挪出来,边跑边担心的喊道:“小魔王你没事吧?”   寒羽看着眼前那个大惊失色的、熟悉的美人儿,放松的呼出一口气,在晕过去前还不忘调笑道:“神仙妹妹,你果然还是担心我么……”   星帘在他昏倒在地前,赶忙扶住他的身体,没好气的说:“晕都晕了,还这么没个正行儿的,真是……”   她小心地上前查看了一番,发现寒羽伤口处依稀有黑色气体盘踞着。她推测,应该正是那团黑色气体才导致他的伤口血流不止的。   星帘皱起眉头想,据师尊长生大帝所说,天下万物都是由混沌之力所造,只是除了神界和一些古老神祗以外,其他各界都是由金木水火土混合而成的。   而这金木水火土正是拆分于混沌之力,那么,想必自己的力量也能起到一些作用了。   但刚刚才连同温言把他那个凶巴巴的大哥唬走,万一正帮他疗伤的时候,他那凶神恶煞的大哥又回来了……自己也没信心能打得过他啊!   想到这里,星帘不假思索的回头问道:“温言……他的伤势比较严重,你可知道一些安全的地方?”   身穿月白色衣袍的温言走到她身边,姿态优雅的屈膝蹲下,看着昏迷中的寒羽。   对于这个前不久刚绑架了自己、调戏了星帘的小魔王,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提醒道:“星帘,他是魔族。”   星帘回答:“我知道。”   温言继续说道:“他刚刚还……”顿了顿,问道:“你要救他么?”   只听星帘慢慢答道:“是的。”   “为何?”温言下意识地问道。   星帘说不上来为什么要救他,这样一来二去的确实也比较耽误时间,加上文曲师兄应该还是下落不明……但是内心里,确实是想要救他的。   师尊也一直告诫自己说,要顺其自然。也说了遇事的时候,要尽量顺从自己的心意。   那么,就救罢。   在星帘那异常明亮的目光下,温言心中那微弱的纠结挣扎,也都瞬间无影无踪了。   他说了一个方位,然后星帘施法召来了一块薄云,带着他和昏迷中的寒羽乘云而去了。   温言在心中默默地感慨着:怪不得世人都说神仙好,也有那么多人在修仙……   寒羽醒来时,感到腹部伤口处没有那么疼痛了,而且伤口处还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思索了半天都没能找得到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那种感觉,只是觉得自己那冰冷的魔族之血好似有些……沸腾?   他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傻了,毕竟自己可是以冷酷、冷血著称的魔族啊!   正在自嘲之时,星帘那张漂亮的脸庞冷不丁的出现在他面前,她激动地说道:“我居然救得了魔族!回头要赶快告诉师尊师姐!”   寒羽惊讶的问:“居然是你救了我?”   星帘马上不高兴了,:“什么叫居然?难道你觉得,我这个神仙就那么无用吗?”   寒羽挑起了细长的眉毛,嘟囔道:“可你方才分明也说了‘居然’……”   星帘唤出折扇,又幻成银色长鞭,威胁性的强词夺理道:“哼,我说得,你说不得!”   寒羽懒洋洋地回道:“好,神仙妹妹说得,我说不得。”   转头瞥见身穿月白色长袍、拿着一卷书坐在书案旁的温言,这小魔王便横眉竖眼道:“这小子怎地在此!”   他高傲的用下巴对着温言,嫌弃道:“你竟如此没眼色,非要打扰我和神仙妹妹打情骂俏么?”   此言一出,星帘差点一鞭子抽到他那鲜艳的薄唇上。温言本来对他就没什么好脸色,现下更是冷着一张脸。   星帘快速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道:“温言也救了你。”   这句话成功的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寒羽,他呆了一呆,撇了撇嘴,神情不屑的说道:“神仙妹妹你救我我是相信的,但这一介凡人如何救我?难不成他竟是神仙下凡么?”   星帘只好把他二人如何配合唬走了凉羽的过程解释了一番,寒羽听完后,讪讪说道:“原来如此……咳咳,多谢二位了。”   温言并不接话,只是依然手捧着那卷书。   寒羽那细长双眼一眯,温言手中的书便掉落在地。温言并未察觉有异,便弯腰捡起,继续看。   来回几番后,星帘出手制止了他的这一幼稚行径。寒羽嗤笑一声,温言终于看过来,目光平静。   寒羽坐直身体,正正经经的再次说道:“多谢。”   温言依然不回答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起来。   在星帘使劲儿想着怎么打破这种僵局时,温言开口道:“客气了,受星帘所托而已。另外,不知小魔王能否归还我宝物?”   寒羽瘪了瘪薄唇,脸上笑容不翼而飞。他东看看西瞧瞧,嘴里说道:“什么宝物?本君不知。”   星帘忍不住了:“我都看见了!你身为小魔王,难道不知道非礼勿动么?”   寒羽奇道:“果然神仙妹妹都是不食烟火的。我既是小魔王,哪里还需要非礼勿动呢?”   温言一张白净的面皮上,被气得有些发红:“人间常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寒羽截断话头,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又不是人!”   “……”   温言真想上去把他那张邪里邪气的魔王脸打的稀碎,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他需要冷静一下。   星帘看着寒羽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忽然把手放在他胸膛之上……轻轻地抚摸着。   寒羽立刻睁大了双眼,意外又惊喜的看着星帘慢慢俯下身,漂亮的墨色眼眸无辜的、充满诱惑的看着他。   于是他主动地……闭上了双眼,满怀期待。   下一刻,寒羽突然感到怀里突然一空,便急忙睁开眼,却不料星帘若有所思道:“此物好生熟悉。”   只见她手中拿着一个圆润的青色珠子,那珠子表面竟还有层淡青色的薄雾,看上去很是神秘。   寒羽急了:“快还给我!”   星帘并不理他,感受到珠子里隐约含有一丝微弱力量,偏了偏头,问道:“是你的么?”   温言走过去看了看,摇了摇头:“不是我的。”   星帘“啧啧”了两声,教育道:“小魔王,你看人家温言,不是就说不是,这才叫做人品。”   寒羽冷哼一声,翻了翻眼皮:“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又不是人,要什么人品!”   “……”   星帘懒得再跟他计较,手握珠子四处转悠起来。为了救小魔王,她都累坏了,眼睛也是又涩又痛,需要转移视线来缓解下。   温言这处房屋内,多以偏暗的红、金、白、紫色为主,有种低调的奢华感。   她随手拿起一方带有金丝纹理的黑色木匣子,触感温润细腻,还有股幽香散发开来。   “这是用什么做的?”星帘好奇的问道。   “这是用千年金丝楠乌木制作的。”   千年?人间千年才得这么一块乌木么?那想必很是贵重了。   突然想起来,师尊曾提到过,混沌劫降临之时,自己曾沉睡了一千年。   唉,也不知当时自己为何会沉睡……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还是蛮喜欢小魔王的,小天使们怎么看?(?﹃??) 第13章 大雪缤纷至   温言瞧她一直拿在手中把玩,应是很爱不释手,便笑道:“你若喜欢,便可拿去。”   星帘回过神后,打了个哈哈,“这么名贵的东西,你舍得说送就送?”   “哼!就一块破木头而已,哪里贵重了?”寒羽做出十分高傲的姿态,鼻孔朝天道:“我魔界——”星帘冷冷地瞥了他身上的伤口一眼,他立刻闭上了嘴。   要知道,大哥的魔箭威力可不容小觑,他还指望星帘继续替自己疗伤呢。   星帘转悠到书案处,只见那一方洁白的纸上写着“星怜”二字,便拍了下额头,不好意思道:“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是‘珠帘’的帘……”   谁知道温言比她还不好意思,又开始结巴起来:“不不不,我只是顺,顺手一写……”   躺在榻上的寒羽忍不住大笑出声,成功的引起了两个人对他怒目而视,他极力忍住笑,慢慢的翻了个身,但是肩膀耸动不止……   #   文砚被千义拉回房中,后者手忙脚乱的给他处理着伤口。   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刚与死亡擦肩而过,这一刻,他只是想起了从小在书中看到的那些故事,所谓用情至深的一方,好似都不会得到同等的回应,也鲜少有好的结果。   真是——伤人者,情爱也。为何人们要在那种虚无的东西上猜来猜去、互相折磨呢?真是令人困惑。   文砚抬起头,想要看向夜空时,才发现窗户已经被千义关得严严实实的,只好作罢。   或许这个夜晚,注定不寻常。   东方既白之时,客栈庭院内隐约有些响动,或者更贴切地说,是有些打斗声。   文砚因为昨夜之事,心中一直有些郁郁不得解,无法沉睡。故当他觉察到动静后,便起身想要去一查究竟。   但却不曾想,房门竟好似被一股外力封住般,怎么也无法打开。   他因担心卯止安全,便唤醒了千义,想要合二人之力去打开房门。   千义虽然嘴上很是厉害,翻着白眼说懒得管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但还是卯足了劲儿去折腾房门。谁知道那房门竟好似铁做的一样,丝毫无法撼动。   二人在心悸之余别无他法,只能心急如焚的干坐着。   #   此时,客栈庭院内悄然出现了几个人。   其中一个身穿檀色衣袍,上面绘有奇形怪状的白色字符的人,懊恼的开口道:“武曲师兄,都怪我……还是被她给逃了。”   此人所称“武曲师兄”,自然是指星界北斗七星君之武曲星君了。   这武曲星君名如其人,身穿玄色衣袍,剑眉厚唇、眼神凌厉,腰间常挂有一柄名为“雾”的玄色弯刀,气势逼人。   武曲星君安抚道:“益算师弟无须自责,毕竟我小师妹她……”他静默了下,其他几人也都心照不宣的当作没听到。   益算星君是南斗六星君之一,星帘的师兄。虽然他的相貌在万千星君中不算十分出彩,但他心思缜密,又性格沉稳,擅长各种计算、心算,是神界中不可多得的智慧型星君。   武曲星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她既做过隐元星君,自然是有些本事的……而且我想,可能师尊他也没想到罢——迎芷她竟然还活着。”   这个重磅消息来得太突然,一时几人都有些沉默。   西斗四星君中排行第二的高元星君思考了一瞬,开口问道:“武曲师兄,那我们是继续追,还是——”   不是他太过急切,只是那迎芷既做过隐元星君,自然是极擅长于隐藏行踪的。若仅凭他们几人,必然会事倍功半。   而且迎芷本就隶属于北斗星宫,众星之主紫薇大帝又是北斗星宫之主……在他看来,无论如何,都理应即刻上奏紫薇大帝才是。   武曲星君抬头看了眼北方最亮的那颗星辰,即使在人间,它的光芒也无法令人忽视。瞬间在心中做好决定,微微叹道:“我们先回去禀报师尊罢。”   一行人驾云北去前,还不忘撤掉了一直笼罩着整个客栈的、像蜘蛛网一样的透明结界。   #   北极宫内,紫薇大帝依旧身穿一袭白袍,面无表情的端坐于上位,听着弟子的汇报。   武曲星君恭敬道:“……因此,我们便马不停蹄地回来禀报师尊了。”   当听到迎芷仍然存活于世时,紫薇大帝的脸上悄悄掠过一丝惊讶。   他沉吟了一会,下令道:“你速速下界去找文曲吧,待在他附近等候,若有异常,速来禀报。”   武曲星君一头雾水的看向紫袍大帝:“师尊是要我去保护文曲师兄么?”   紫薇大帝摇了摇头,起身提示道:“你可有想过为何迎芷会出现在那间客栈中?”   被他这么一问,他更摸不着头脑了:“这个弟子倒未曾想过……不过确实,为何小——”   差点喊出“小师妹”的武曲星君后知后觉,醒悟过来后差点忍不住扇自己一个耳光。   他大气不敢出的看了一眼紫薇大帝神色后,谨慎地说道:“确如师尊所言,这事确实有些蹊跷啊。”   他本身就是精于武力,乏于智力。在这一点上,紫薇大帝也多次提点过他,“遇事要多想想。”   眼看着紫薇大帝并未搭腔,只是悠然漫步于北极宫内。他便心知,这也是师尊对自己的一个考验了。   只得苦着脸思索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道:“应该是文曲师兄也在那间客栈附近,迎芷才出现在那里的!”   紫薇大帝转过身来,目光中有赞许之色。   武曲星君得到了师尊的认可,很是开心,挂在他腰间的“雾”也通灵的发出了清亮的兵戎之声。   但随即,他不禁为小师妹感到些许心酸:她应是对文曲师兄依然一往情深,才会天上人间的一路相随罢。   武曲星君作揖道:“弟子这就去找寻文曲师兄,并护他周全。待迎芷出现之时,弟子……”   他顿了一顿后,语气坚决地说:“弟子就捆了她,押回神界!”   #   等到外面有轻微的说话声传入之时,文砚二人便急忙起身至房门前。   二人对视一眼,千义右腿向后叉开,扎好马步,双手使劲儿一拽——“哎唷”的一声,他跌倒在地。   房门竟然一碰就开!   文砚赶忙伸手扶起他,然后去敲了敲隔壁房门。   “吱”,门轻轻开了一条缝。二人心中都是一惊,文砚一手推开房门——已是人去屋空了!   文砚立刻去了大堂,慌忙问店家:“不知掌柜的,是否看见了我那朋……与我一同来的那位姑娘?”   那店家摸着自己的八字胡,打量了番文砚后,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算盘和账簿:“并未见得。”   看文砚一张白净面皮上全是点点汗珠,还好心的拿出一条帕子来:“敢问公子,你是否是与那姑娘拌了嘴,把她气走了?”   正要低头离去的文砚听到这话,想起了昨夜。拌嘴?没有罢。只是卯止姑娘的行为举止倒是挺奇怪的……   又听那店家兀自嘟囔道:“不过二位看起来都是绝好的脾性,应该是拌不起来的。唉——”   文砚谦和的说道:“多谢掌柜的如实相告,在下先行告辞了。”他行了一礼后,转身回到了房内。   千义向他禀告道:“公子,我刚刚去仔细查看了一番卯止的房间——”   “你怎可擅自乱动他人东西、窥探他人隐私——”   千义赶忙说:“公子莫急,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卯止姑娘会理解的。不过她房内收拾的很是干净,看起来不像是遭到了什么不测。这几日在路上耽搁太久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要紧。”   文砚算了算日子,叹道:“如此看来,只能祝福卯止姑娘了。”   “放心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卯止姑娘不会有事的。”   “……”   人人皆知,越往北越冷。几日后,不仅地上的枯黄色落叶少了,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了。   好在文老爷子明智,没让他们带太多行李,只是给他们带足了银票。不然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二人可是绝对吃不消的。   为了加快脚程,也为了抵御寒冷,二人雇了一辆马车,继续前行。   马车内的木桌上,有一个精致的小暖炉,散发出丝丝热气。   文砚披着一袭白色貂毛斗篷,靠在车壁上,手持一卷书。千义则是盖着一条黑色斗篷,半躺着,头还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不知什么时候,千义醒了。他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景色,忽然高兴地喊道:“公子,前面下雪啦!”   他兴奋的伸出手接了几片细小的雪花,想要给文砚看,但是一拿回车厢内,雪花就迅速化成了几滴水珠。   文砚笑了笑,伸手撩起窗布一角——天空中正飘落着细小的雪花。   不多时,天地间大雪纷飞,无声飘落,触目之处只见一片洁白,有一种苍茫纯粹的美感。   能够亲眼看到鹅毛大雪,让这两个从小生长于南方的人很是开心。尤其是千义,他激动的一路上都在大呼小叫。   车夫是个体格健壮、面相老实的中年人,听到车内动静,也不禁大声喊话道:“两位小哥是从南方来的吧?可是初次见雪么?”   文砚略提高了些声音,答道:“是的,在下从南方一路赶来。”   “看小哥像是文人打扮,应是要去赶考罢?”   “确实如您所言。”   “那咱们可得赶快了,王城闭门时间较早。二位早些时候到了,还能吃碗肉汤驱驱寒呢!”   “那就有劳您了……”   银装素裹的大地上,一辆马车突然加快了速度,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来。   大雪依然在下着,纷纷扰扰,无休无止。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这章我的出场不多。   作者:……你虽然是女主,但也要给其他人活路啊。   星帘:你这话说的,明明是你不给我活路!   作者:你这话说的,我哪里不给你活路了?   星帘:为啥我老是挨打?   作者:……因为你不听话。   星帘:我呸!#¥%@&*   作者:你没有偶像包袱的吗?淡定,你是女主啊亲! 第14章 王城再重逢   王城,低调奢华的某处房屋内。   星帘让小魔王寒羽和温言互相照看一段时日的时候,寒羽从鼻孔“哼”了一声,温言虽未说什么,但脸色也不大好看。   她无语了片刻后,转向温言道:“我会每隔一日回来给他治伤,你……”   压低了声音,俯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多担待些罢,日后我必定把你的宝物讨回来。”   寒羽恨不得把耳朵伸到星帘嘴边去听,但他只能干躺在榻上,而且什么也没听到——因为星帘布下了一个小小的结界。   星帘刚转身,寒羽就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心中涌上一股喜悦:神仙妹妹果然还是在乎自己的!   然而,这个漂亮的小神仙居然板着脸对他说:“若是我从温言处听说了你一丁点不是,那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不待他说完“神仙妹妹”这个词,星帘就消失不见了。   寒羽只好气愤的瞪了一眼温言,凶狠的现出獠牙来:“本君饿了,要吃人!”   温言风轻云淡的疑惑道:“喔?不是说魔族人士没有獠牙的么?”   寒羽呆了一呆,默默地缩回了獠牙……   这小子,竟然这般能言善辩,不行,要想办法维护好自己的魔王声誉!但他要是跟神仙妹妹告状了怎么办?   唔,且让他嘚瑟几天罢!待本君伤好了,嘿嘿嘿……   星帘之所以没有着急的去找文砚,是因为她之前遗留在文砚家中的星辉的缘故。   身为唯一可自由出入神界和人界的上生星君,她的职责是寻找有慧根的人,上报给诸位帝尊,并在获得诸位帝尊许可之后,助其修仙。   相应的,她的看家本领就是标记和追踪。而她的星辉,也有这两种作用。   眼下,她通过自己的星辉感知到,文曲师兄就在这附近。   她很期待。   王城最大的“香留客栈”门口,跑堂拉活儿的王小二依然手揣袖筒,斜倚着窗户往外看,眼中不时地闪过一道精光。   心中感慨道:这北方不愧是王城所在之地,不仅雪下得又大又有气魄,而且还洁白的十分耀眼。白天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的眼睛给亮瞎了,好在此刻天已经黑下来了……   对面暖香楼内又开始灯红酒绿,靡靡之音了。唉,咱也好想喝着小酒,温香软玉在怀啊!哼,且等着吧,有朝一日我定能……有朝一日!   他艳羡又不甘的看着对面那座暖香楼,正要进去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却看到不远处来了一位十分有气质的年轻公子,身旁还带着一个笑嘻嘻的随从。   王小二仔细打量了一番那身披白色斗篷的年轻公子,转了转眼珠:能有这等气质,想必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他在匆忙走出客栈的那一瞬间,像变脸似的换上了满脸笑容。正当他要去招呼那公子时,却突然被人抓住了脚腕,差点摔了一个狗吃屎。   王小二眼看着那公子就要走过自家客栈,赶忙爬了起来,抬脚往前迈了一大步。却不想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吃了一地的雪和泥土,气得他鼻子都要歪了。   他正要去踹抓住自己脚腕的人时,却看到了那人一头长发散落在雪地上,便硬生生的收回了脚。他挣扎着站起来,对着脚边的影子高声骂道:“喂,臭乞丐,离爷远点儿!别死在这儿耽误了爷做生意啊你,真他妈晦气!”   又冲进去喊道:“小五,把门口那脏娘们儿给我拖走!快快快!”   “把她拖哪儿去啊二哥?”   “随便!只要不是咱客栈门口,明白了吗?”   “……好咧!”   王小二扭头看见那公子脚步一滞,赶忙笑迎上前去:“这位公子,天色渐晚,可否要住宿?咱们‘香留客栈’可是王城最大的客栈——”   冷不丁的,那公子出口问道:“请问那女子是何故?”   王小二平日里也是个话多的,就顺着说开了:“嗨,公子您不知道,每逢冬天总有些穷人饿死冻死在街上的。有些还会来我们客栈讨吃讨住的颇为讨厌,毕竟咱小店也是要营生的不是?像这娘们儿,本来是一直缩在附近一个破庙里面的,最近也不知为何,天天往我们这儿跑,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怪吓人的——”   王小二正说的兴起,抬头却瞧见那年轻公子凝重的看着自己,便噤住了声。   那公子走过去,解下身上的白色貂皮斗篷,弯腰披在女子身上,柔声道:“这位姑娘——”   那女子虚弱的说:“奴家因家中变故,已无任何亲人……现如今怕是也要去了……谢——”话未说完就晕了过去。   那公子急忙叫道:“千义,快来救她!”   是的,这公子和他所称“千义”,正是进了城后的文砚二人。   千义快走几步到他身边,快速脱下自己的黑色斗篷,披在女子身上,又把白色斗篷披在文砚身上。   他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抱怨着:“公子救人倒也罢了,这寒冬腊月的竟毫不犹豫的脱下自己斗篷,真是……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怎么向文老爷子交代哇!”   文砚哪里听得进去,只急的团团转:“人命关天!千义,快,把我们的厚重衣物都拿过来!”   那王小二一直事不关己的抱臂看着这一幕,此刻突然出声问道:“二位可认识文老爷子?”   千义介绍道:“这是我家公子文砚。”又问道:“你也认识文老爷子?”   “原来是文家小少爷……快快请进!”   文砚犹豫道:“那这位姑娘……”   “无妨,一起带进来罢。估计是冻僵了,进来暖和会就好了。”王小二见怪不怪的说道。   文砚虽有些不喜这王小二,但环顾了下四周,街上灯火通明,行人却疏疏朗朗。   即使方才有一两个人经过,看起来也是毫无出手相助之意,漠然离去了。   这王城虽说繁花似锦,但人心,竟都如那枯枝败叶般的么?   文砚坐在温暖的客栈里,心却停留在外面的冰天雪地中。   突然,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还带着欣喜:“文砚!”   端起茶杯的手颤了一颤,随即更加用力的握住杯身,指节都有些发白。   文砚急切站起来,看着客栈外那个身穿粉色衣袍、嘴角上扬的女子,心中逐渐温暖起来。   客栈大堂内,烛光随风摇曳。大雪静静的落下,落在门外女子的身上,真是好一幅美人美景图。   只见那美人好奇的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盯着掌心看了一会,咯咯笑了起来。   千义诧异道:“公子,你认识门外那女子么?”   文砚却不回答他,径直走出去,把她引进来:“穿的这样少,你不冷么?”   最初,女子好似有些愕然,但也未说什么,只是对他揶揄的挤了挤眼睛。   下一秒,文砚像是又记起什么似的,自嘲的笑了笑。   千义一脸茫然:公子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女子?而且好像很熟的样子?   二人落座后,文砚想了想,还是从包袱中拿出一件做工精致的白色斗篷,给女子披上。   千义真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一直以为公子他不好女色,哪知他竟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认识了这等美貌女子,还与她……这等亲密!   文老爷子,这一切可都不是千义的错啊!   仔细看了看,更是暗暗心惊:这女子双眼竟清澈的好似那潺潺溪水……不,溪水都没有她的双眼清澈。   千义傻傻的看着她的双眼,心中竟然生出一股想要保护她的豪气来——   文砚不悦的推了推千义:“千义,千义,擦擦口水罢!”   千义赶忙恢复常态,擦了擦嘴角,却见衣袖干干的。文砚自顾自的倒茶,没有理他,那女子倒是大方的笑了笑。   他尴尬的整理了下仪态,起身道歉道:“姑娘,是在下失礼了。”   “好说,好说……诶,”没想到那女子突然问道:“你觉得我好看吗?”   千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放下筷子:“当然好看了,好看的像仙女似的——”   文砚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拼命咽下去,呛得他咳嗽不止。   “哎呀,你怎么连喝个茶都不会了?”女子急忙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好似要施法的样子。   文砚立刻一把拉下她的手,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解释道:“凡……人……”   那女子了然的点了点头,放下手来。   千义激动地又吃了一筷子花生米:天哪,公子和这女子都有肌肤之亲了!赶明回去,一定要告诉文老爷子,让他赶快上门提亲去……   正在这时,之前那个被冻僵了的女子突然咳嗽了几声,好似已醒来。   文砚斜了千义一眼,后者很自觉地端着热茶过去了。   文砚问道:“你怎在此?来了多久了?”   星帘笑眯眯的学舌:“你怎在此?来了多久了?”   “……我是来应试的,今日才刚到此地。”文砚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解释道。   “哦,我是随意走到此处的。”星帘随口问道:“那女子是你相好的?”   文砚一惊,赶忙否认:“当然不是了!”   又结结巴巴道:“她快被冻僵了,我我,就……你你,你是从何处学来的这种……”他过了片刻,才找出一个形容词来:“这种不正经的口气!”   星帘撇了撇嘴:“跟你们凡人学的呗!再说了,你都这个年纪了,有相好的不很正常么?”   文砚觉得胸口有些气闷,但又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反驳——确实,在自己这个年纪,应当是已有婚配了。   但他心里……   文砚看了眼专注于研究桌上酒菜的星帘,欲言又止。最终真是摇了摇头,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为何文砚总能遇到需要施救的美貌女子?   作者:你也想吗?   星帘:想,不过我希望遇到俊美的男子。   作者:……有志气,不过话说……小魔王不俊美吗?   星帘:咳咳,多多益善嘛!   作者:收到,你等着。   文砚:我不同意!   星帘:那暖暖,就这么说定啦哈! 第15章 为何要害你   此刻,王小二从后厨端着一大盘熟牛肉过来,边走边客气道:“文公子,这是小人一点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星帘听到有人称呼“文公子”,便抬起了头。看到王小二的时候,不禁愣了下——这不是那个偷看白灵姑娘的坏人嘛!他怎会认识文砚?   但她硬是装作没看见一样,用筷子敲着碗碟玩。   文砚起身谢绝后,起身让座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那之前还言语粗鲁的王小二居然也像模像样的回了礼,依言坐下:“文公子请讲。”   文砚倒了一盏酒,双手递上:“方才在门外,听阁下提到在下祖父,不知……”   王小二赶忙双手接过,答道:“文公子客气了,小人实为南方人,孤儿出身。幼时颇受文老爷子照拂,一直想报答他老人家,但苦于无门,后来便到了王城来看看有无机遇。如今公子到了这王都,小人实在是高兴,还请公子不要与我客气了。”   文砚听后,推辞了几番。但那王小二执意要送,才无奈道:“如此便多谢了。不知该如何称呼呢?”   王小二看到他收下那盘牛肉后,正咧着嘴高兴。听闻此言,笑容有些发僵,苦涩道:“小人打记事起,就一直被唤作王小二,实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星帘听到这里,突然有些同情起这王小二起来了。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才发现这王小二长相倒也不难看,依稀可辨眉清目秀,只是眼下穿着打扮太过……嗯,有些市井气罢了。   诸神虽然大多都是自混沌中所化而成,且大多都清心寡欲,并无亲人一说。但自下界以来,每每看到人间阖家欢乐之景象时,星帘都因无法体会人间所说的“亲情”,而略感遗憾。   也不知怎的,可能是这王小二的样子太过凄惨,又有些萧索的缘故,她突然就想说点什么。   然而,师姐的谆谆教诲及时回响在耳边:“人类多狡诈,帝尊也无法。切记,切记!”   也好,正好可以……姑且试上一试罢。   星帘淡淡地说道:“既如此,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   王小二被这突然的女声吓了一跳,看向星帘。这女子身穿粉色衣袍,外披白色斗篷,长发被揽于脑后,用一条粉色发带绑着。   远山眉下一双清亮星目,巧鼻薄唇,正言笑晏晏的看着他。   他不禁在心里感叹着:对面那暖香楼还号称王城第一呢,殊不知在这位姑娘面前,怕是它的头牌都只配给她做侍女的罢。   至于什么白灵姑娘,早就不在他的脑袋里了。   文砚惊讶的看了星帘一眼,用眼神询问。   星帘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表示心中有数。   王小二疑惑的看了眼文砚,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星帘自我介绍道:“小女子名唤连星。”   连星?星帘?这随口胡诌的本事真是厉害。文砚默默的喝了口茶,他要压压惊。   王小二受宠若惊,一下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了:“连姑娘好。小人……小人……”   想了半天,自己也不知该介绍什么,惊喜之色逐渐从眼中褪去。   星帘亲切地问道:“你孤身来到此地,可有什么打算?”   王小二瞧了眼远处忙着算账的掌柜,坚定的低声说道:“小人虽从小就被人欺凌、受尽折辱,在这世间更是犹如沧海一粟,微不足道。但从小就在武堂外偷师学艺,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大将军,守护四方安宁。”   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补充道:“只是眼下……先要混口饭吃,才在这里做跑堂的。”   星帘听着他前面掷地有声的回答,道:“你既有四方之志,不如叫王方志如何?望你不忘初心。”   王小二默默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激动地说道:“多谢连姑娘!”   千义小跑过来,报告道:“公子,那女子已醒来,她有话要和你说。”   他敏捷的注意到,自家公子文砚似是下意识的看了星帘一眼。   他再次激动起来:公子是怕这女子误会罢?这等小事,交给我罢!便立刻自告奋勇道:“公子,我去带她过来吧。”   千义不等回话便又要小跑回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女子竟然不用搀扶,自行走了过来。   而且奇怪的是,她本来笑容浅浅,但在看到星帘后,脸上却瞬间变换了好几种情绪。   那女子突然转向星帘,用力的朝她掷出一把闪着寒光的锐器——   正在品茶的星帘突然本能的感到了危险的气息,心下一惊。能让神女感到危险,那么——此人绝非凡人!   她正在疑惑之时,那王方志却已敏捷的抄起一双竹筷,对准那飞来的锐器扔了过去。   然而,由练家子打出的那根竹筷,居然被那锐器削成了粉末。   原来是把匕首!   那女子和匕首竟都来势不减,朝着星帘急速飞去!   王方志抓起一张板凳,单手撑着桌子跳起来,朝匕首狠狠地抡了过去。   那女子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拂去灰尘般,扬了扬右手。紧接着,那板凳就在空中裂成多块,木块、木屑散落一地。   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星帘迅速在众人身前布下屏障,然后,然后……   她有些犹豫不决——虽然她并未学了太多法术,师尊也只是说让她下界体验一番,给了她几种法宝防身,但这势必要显出神相做法。   可眼下……   星帘并未注意到那女子已经越走越近,她也没注意到女子是怎么动手的,只听到自己刚布下的屏障竟然有了轻微的裂开声。   再仔细一看,那裂缝竟有一点点蔓延开来之势。   就在星帘犹豫着要不要显出神身,奉上全部星辉以全力反击之时,文砚坚定地挡在了她身前。   那女子见到此景,脚下一滞,在空中急速飞行的匕首也停了下来。   咦?这是何故?文砚挡在自己身前后,她竟踟蹰起来了?   但下一刻,那女子突然虚空抓住匕首,全力奔过来。   星帘赶忙补好屏障,就在她要显出神相,拿出法宝之时——几位星君冲了进来,迅速的各就各位,围在那女子四周,神色凝重的联手布下了一个密实的结界。又同时向下双手下压,一点一点缩小结界。   而这其中,就有自己的四师兄益算星君。   那女子先是转身就要逃,却被困在已张开的结界中,她愤怒的四处乱撞,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然而几位星君一直在加固结界,不多一会,她就已无路可逃。   星帘下界这段时日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不免感到有些惊奇。   她轻轻地走了过去,用眼神向四师兄询问:可是出大事了?   益算星君谨慎的看了眼大堂中的几个人,又皱着眉头看了会小师妹,缓缓地点了点头。   心里却纳闷道:按理说,小师妹不可能认识她,更别说她还一头雾水的样子……   那么,她怎会想要对小师妹出手呢?   在几位星君的联手下,那女子的动作也被迫越来越缓慢。她吃力的抬起头,留恋的看了一眼文砚,又怨恨的看向星帘。   呵,不愧是,不愧是——   伏在地上的女子好似有些痛楚,终于忍不住在地上剧烈翻滚着。不多时,就能看到她身上渐有光点接连逸出。   见此光景,几位星君大为振奋,同时发力念动口诀。杂乱的光点四处奔逃,想要冲破结界却不得,只好停了下来,汇成一个大的光团。   有位身穿玄色衣袍、剑眉厚唇的星君,手上动作慢了下来,似是在犹豫。   益算星君及时出声,大声喊道:“武曲师兄!”   武曲星君被这一声猛地一震,睁大了双眼。他看向那个光团,绷紧了嘴角,大喝一声:“收!”   在场的星君立刻双手合十,光团被小结界压成了一个小光点。   益算星君赶忙打开腰上系着的一个小青色葫芦,待众星君小心的将它引入葫芦后,马上默念了几遍封印口诀。   事毕后,才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对着几位同僚介绍道:“这是我南斗排行最末的小师妹,上生星君星帘。小师妹,快来拜见四斗师兄们。”   其他几位星君刚才一进门就忙着施法收服,此刻也是松了口气,都纷纷含笑施礼。   武曲星君作了一揖,客客气气道:“原来是上生星君,我师兄受你照拂了。”   星帘马上回了一礼,乖巧的回道:“武曲师兄太客气了。”   又问道:“师兄们辛苦。只是那些人看到了师兄们的神身,不知该如何是好?”   武曲星君笑道:“不妨事,会有星君抹去他们方才的记忆的。”   他又看向明显还处于震惊中的文砚一眼,思索了下,继续对星帘道:“上生师妹,我师兄还要继续拜托你。时间紧迫,我们就先回去复命了。”   星帘试探的问了一句:“不知是哪位神君犯事,可否告知一二?”   益算星君立刻阻拦道:“事关重大,就不——”   “原隶属我北斗的隐元星君或洞明星君,不知上生师妹可认识?”不顾益算星君的阻止,武曲星君突然出声问道。   益算星君大惊道:“武曲师兄……”   星帘细细思索了下:“师兄说的是原属北斗的二位星君罢。上生虽久仰二位大名,但因一直待在南斗宫中修养学习之故,并未见过二位尊容。   后来听说不知怎地,二位竟一同陨落了。每每想到今后再也无法得以相见,就觉实为心中一大憾事。” 第16章 折扇赠与你   武曲星君心下了然,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星帘后,就礼别告辞了。   趁着其他几位星君对在场凡人施法,抹去他们记忆的时候,益算星君拉着星帘到一侧,严肃道:“刚才我们捉的正是隐元星君迎芷,你可知她为何要害你?”   星帘讶然道:“原来她竟没陨落么?但为何要捉她呢?”   又奇道:“我从未见过她,她怎会要害我呢?我又怎会知道她为何害我?”   确实,小师妹年纪尚幼,之前又一直在宫中沉睡。不可能认识迎芷的啊,她怎么会想要杀小师妹呢?   虽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觉得此事蹊跷,但师尊一向对小师妹爱护有加,此事还是要通报他的。   念及至此,益算星君叮嘱道:“我且与几位师兄先行回去交差,你需得小心些。那迎芷——”   顿了顿后,挑重点继续说道:“可能有附有怨念的法器仍然遗落在人间,若你遇到不明之物,一定要再三小心,不可贪玩。”   “附有怨念的法器”?   星帘正要仔细问上一问之时,恰逢几位不停歇的星君刚刚忙完,他们匆忙叫上益算星君,一同乘云飞走了。   “星帘,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文砚起身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星帘看了眼客栈,已然被几位师兄们恢复了原貌。方才激烈的打斗痕迹就像是融化了的雪般,毫无踪影。   她又看了眼走过来的文砚、大口吃着肉的千义、笑嘻嘻的王方志,还有……咦?!   方才那个袭击自己的女子怎地竟还在此!   刚才师兄们是收了一个光点,那就是说那迎芷是附在那女子身上的罢?   然而,星君何时能附在凡人身上了?   此事有蹊跷啊。   那女子在千义的搀扶下,艰难的走过来,行礼后坐下:“奴家多谢公子仗义相救,救恩之恩无以为报,不知可否跟随在公子身侧服侍?”   千义惊讶的挑了挑眉,在心里咋舌道:又来一个?卯止也是这么说的,然而她却……   星帘并未注意到走过来那女子,只是一门心思的在心中赞叹:师兄们真是好手段,他们竟都好似从未记得方才有过一场激战似的。   而文砚却是忙不迭的婉拒道:“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介怀。实在愧不敢当,还望姑娘谅解——”说罢,还瞟了又瞟一脸严肃的星帘。   千义见状,捂着嘴嗤嗤笑出了声。文砚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他便立马收起了吃瓜子看热闹的心态,目不斜视的正襟危坐。   文砚看星帘仍是皱着眉头待在原地,终归是按捺不住,急急地小步走过去,在她耳侧小心翼翼的唤道:“星帘,星帘——”   见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心下突然有些慌乱,便语无伦次的解释道:“真的只是一面之缘……我自小身边就从无侍女,也不习惯有女子在身侧——”   他突然住了口,懊恼的想:我这是在说什么?   “原来你不习惯有女子在身侧啊,那我离你远些便是了。”星帘突然侧过身背对着他走了几步,语气有些疏离。   文砚更着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从小到大,他对人对事都因淡泊漠然,故游刃有余。今日却不知怎地,再次与她重逢后,心中总是惶惶然。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我只是习惯了有你在身侧——”   说出这句话之后,文砚的脑海中砰的一声,好似有明媚的烟花齐齐绽放。   是了,在他的生活中,突然来临又突然离去的女子,他梦中那个总是面含笑容、朝他走去的女子,都只有这一人,也唯有此人。   只是,她是神仙。高高在上,寿命与天齐的神仙。他虽自负一身才华,但此刻竟有了想要修仙,与她千万年的念头。   然而转念一想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即使现在开始修仙,也必然是来不及的。况且,自己哪儿有什么修仙的根基呢?   这一刻对他来说,离眼前人虽只有一步之遥,但感觉上竟是如此遥不可及。   星帘原本是在思索中途,分心听他说“不习惯有女子在身侧”之时,心里竟有种异样的感受。   她便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一些,甚至都没意识到她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但在听到文砚说“只是习惯你在身侧”之时,也并未多想,只是放下心来。   她的情绪,因一贯来得快,去的也快,她便也懒得分析那转瞬不见的异样感受,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她一脸坏笑的转过身去看着文砚,哪知他也并不气恼,只是看上去有些落拓。   这种表情,她明明在不得志的文人墨客脸上见到过,在不如意的武士将兵脸上也看到过。最开始是好奇和不解,但看多了之后,就可以说是有些司空见惯了。   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在文砚脸上看到时,她的心里有些不太是滋味。   唔,要想办法让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从他脸上消失才好。   星帘立刻做好决定,拿起木椅上的两件披风后,径直拉着文砚出了客栈,只留下一句话:“我们一个时辰后便回来。”   千义目瞪口呆:她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劫走了公子!这实在是……好生威武,令人心服口服!   待文砚反应过来后,他们已经在一处遍地金黄色落叶的树林中。   星帘弯腰捡起一片扇形落叶,问道:“这是什么叶?”   文砚一脸迷茫:“银杏叶。”   “上次来此地之时,我就很喜欢这种扇形的叶子,只是来去太过匆匆。”   “上次?”   “嗯……有一次匆匆经过此处而已。”   “仙界没有此树么?”   “至少我在神界从未见过此树。”   文砚内心咯噔一下:她竟是神女!都说神是自混沌中孕育降临,即使凡人修成了仙,也无法再修炼成神。那与星帘她的缘分,是否也就……   星帘唤出一把折扇,这正是她在人间走动时常用的那把。她左手持叶,右手持扇,兴冲冲的问他:“是不是很像?”   文砚蔫蔫的说道:“确实相像。”   “那我便把这把折扇赠与你。”   他听到这句话后,愣了愣:“赠与我?”   星帘将左手中的银杏叶,往那打开的折扇上轻轻一按。片刻后,原本空白的扇面上便出现了几枚银杏叶的模样。   那几枚银杏叶错落有致的排列着,组成一个“文”字,很是小巧雅致。而她左手上已是空空如也。   “我在方才那枚银杏叶上附上了一道神力,紧急时刻可保你一次。”星帘解释了一番后,合起扇子递给了他。   她是在担心我的安危么?文砚内心的沮丧褪去,慢慢涌上来一点点喜悦。他郑重的接过折扇,看了又看。   现如今,总算是能体会到书中那些描述了——“心里虽时常七上八下,但偶尔也喜悦有之,满足有之。”   星帘笑了笑,把手中的两件披风铺在地上,拉着他一块儿并肩躺下。   她看着正北方那七颗明亮的星辰,分辨了下文曲星君的宫祗后,继续说道:“人间总说北斗七星,其实北斗应是有九星的。只不过另外两颗星辰,不易被凡人所望见罢了。”   文砚内心的兴趣一下子被勾起来了:“真的么?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他努力分辨了许久,然而现如今他是肉眼凡胎,苦寻而不得:“……六,七……七……”   不知为何,他忽然对什么北斗九星并不甚感兴趣了:“那你……也在那七星中么?”   星帘原以为他既喜爱星空,便更喜爱北斗才是,故说起北斗九星的。   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后,往南方指了指:“我在那里,正南方的南斗六星之末。”   “南北斗风景也与人间一样,大相径庭么?”   “这个嘛……我只去过北斗一次,不好断言。”   “既是星帘你的所在之处,想必一定是美轮美奂,生机勃勃了。”文砚不假思索的说道。   星帘突然得此夸奖,纵使她厚脸皮惯了,也一时有些收受不住,便干笑了两声:“时辰不早了,回去罢。不然你那小侍读该担心你了。”   文砚也后知后觉了自己方才的溢美之词,虽觉得有些唐突而暗自咋舌后悔,但看到星帘那几乎可以说是仓皇落逃的可爱模样后,又觉得一点都不后悔了。   他在起身收起折扇之时,另藏了几枚银杏叶在宽大的袍袖中。   这一夜,这一刻,在他心里,已经又一次烙下了一个星帘专属的印记。   既然他身为凡人,无力与天命抗衡。   那就让银杏叶,连同这一幕,都深深铭刻在他有限的生命里罢。 第17章 慕文琴初现   星帘携同文砚回去后,其余三人都很是热情的对他们打着招呼。尤其是千义,一个劲儿的对文砚挤眉弄眼,搞怪得很。   她脸不红的心不跳的走回去坐下,在给自己斟茶的时候,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这位姑娘我看着有些眼熟,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么?”   那女子一脸困惑,道:“奴家并未见过姑娘这般气质上佳的女子。”   星帘看她的反应不像是在说谎,但一个时辰之前的事又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没想到初次下界,就莫名其妙的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唉,下次应该找师兄给算算哪天宜出行才是。   她一想起之前的事,就觉得有些气恼。便愤愤的喝了一大口茶,却被烫的一口喷在了地上。   文砚赶忙拿手帕给她,下意识的埋怨道:“你一个神——”,又马上改口道:“先试试茶水热不热,再喝嘛!”   星帘瞪了他一眼,闷闷的心想:哼,这什么破人间啊,连茶水都欺负我!亏得师兄师姐们还都挤破了头的想下来体验,真是——   文砚因这等小事被她瞪了一眼,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但他知道星帘正在气头上,便想方设法去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索性转头问道:“姑娘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那女子坦率的说道:“奴家生于这王城,家中父母做些小买卖。虽称不上大富大贵,日子过得倒也算殷实。直到有一天……   认识了一个自称是从琴洲来经商的男子,他声称对我一见钟情,此生非我不娶。而父亲一直想让我嫁进名门贵族,自然瞧不上他一个小小商人,便几次把他打出门去。   但他每次被打出去后,第二天都会鼻青脸肿的偷偷来找我。我因从未想过嫁入名门贵族,又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便偷拿了家里一些积蓄,连夜跟他私奔了。”   女子好似陷入了回忆中,神色有些缓和,大约是想起了那些美好的光阴罢。   听到有人讲故事后,星帘总算是心情好了点儿,颇有兴致的睁大了眼。文砚看到她兴致勃勃的开始剥瓜子后,放心的笑了。   师姐总是不给自己看她给凡人写的命簿,还神秘兮兮的说什么“人性之复杂,皆在其心中;我所写命簿与人间真实发生,可能差了半个混沌那么大”、 “我告知于你,与你自行感悟,是万万不同的”、“你要多看多想多判断”之类的……   来人间这么多天了,看到的无法理解之事实在太多,但多少懂了一点——所谓情爱,好像是人间最复杂的东西了罢。   而眼前这位……呃,虽不知她方才为何要加害自己,但还是姑且称呼她为姑娘罢。这姑娘只是因为对方很执着,就抛下一切,随他去了?   所谓人心,果然如师姐所说,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啊。   #   神界,北极宫内。   威严的白色宫内,几位星君垂手站在一边,站在中间的武曲星君正在汇报着方才的行动。   紫薇大帝听完后,伸手把益算星君腰间的青葫芦招来,面无表情的盯着葫芦看了一会。   整座宫内鸦雀无声,星君们互相看了一眼后都静静地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紫薇大帝解开封印,把那葫芦往地上一倒——   一道光团应声坠地,但未像众人期待的那样,显出一个神女的样子来,而是凝成了一把精雕细琢的褐色古琴。古琴撞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武曲星君失声喊道:“小师妹的慕文琴!”   紫薇大帝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武曲星君马上反应过来,立刻伏倒在地:“弟子失言,请师尊责罚!”   紫薇大帝的声音中,没有太多情绪起伏:“你见到迎芷了?”   武曲星君慎重的答道:“禀告师尊,弟子……弟子并未得见,只是察觉到了她的气息。”   “你方才说,她附在一个人类女子身上,想要加害上生星君?”   “是的,弟子亲眼所见。诸位师兄弟也可作证。”   另外几位星君赶忙附和,紫薇大帝挥手令除武曲星君以外的星君们,于偏殿等候。他起身站在窗边,看着脚下那熙攘人间,沉思了一会。   “她为何突然不惜暴露,也要杀了上生星君呢?”紫薇大帝轻声问道。   武曲星君大着胆子抬起头,正要回答“弟子愚钝”之时,却看到紫薇大帝若有所思。原来是师尊在自言自语,但他也不禁在心里自问道:确实,为何呢?   传言那上生星君在南斗排行最末,是长生大帝最宠爱的小弟子。但不知为何,混沌劫来临之时,竟莫名的陷入沉睡了。混沌劫后又过了一千年,她才缓缓醒来。   后来,长生大帝亲口为她讨了上生星君这一神职,又因她尚未成年,近期才被任命去往人间试炼。   而迎芷在混沌劫后五百年便同归沅师弟陨落了,无论怎么算,都是不可能认识她的啊,真是太奇怪了。   紫薇大帝突然想起了迎芷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迎芷知道师尊您想做什么,但迎芷也向师尊保证,他不会重复以前的选择,也不可能再重复以前的选择!”   他又想起了群星会上,再次见到那上生星君时的情景。   若上生星君真的是她,也绝不可能是那样活泼烂漫的性情才对。但在人间初次见面,迎芷就要杀了她……难道她真的是那个人?   即便如此,那迎芷也是真疯了,她难道想……不成?她一介神女,又何来那么大能耐?   但她说的话,又是何意呢?   “你们带着这把琴去人间,看能否用此琴引出迎芷。”紫薇大帝走了几步,继续道:“除非到万不得已之时,无需动手。”   “师尊所说‘万不得已’之时,指的是?”   “迎芷与那上生星君两败俱伤之时,或……”   紫薇大帝微锁眉头,沉吟了下:“或在那上生星君快要陨落之时。”   武曲星君大惊:“师尊,万万不可啊!谁不知那长生大帝对上生星君是如何袒护,先不说她在沉睡多年之时,长生大帝就不惜将自身修为渡给她。   而且原本星君在未成年之前,不得参与群星会的。但长生大帝偏偏带她去了……若是长生大帝得知,她被迎芷所伤,而我等就在当场的话——”   “你怕他作甚!届时你只需找个借口,拖延片刻即可。”   紫薇大帝听到“长生大帝”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眼底好像有些厌恶的情绪划过:“即使她重伤,长生大帝也不会弃她于不顾,必定会出手相救。而且……本尊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是谁!”   师尊所说的她是指谁呢?武曲星君心中忐忑,不敢多言,只好弱弱的问道:“那……那弟子们还是一路跟随文曲师兄么?”   “唔,去吧。不过平日里,不可让那上生星君得知你们的存在。”   带着满心疑问,武曲星君恭敬的答道:“弟子记住了。”   那厢,趁着几位星君在小心而热烈的谈论着方才的事情时,益算星君悄悄地走到角落。   他略施巧力,取下了檀色星袍上的一个白色字符,并用神识在上面粗略记载了下方才发生的事情后,施法隐了它的行踪,使其朝长生大帝的长生宫飞去。   #   留香客栈外,寒风渐缓,纷纷扰扰的大雪无声飘落在地。   客栈正中央的火塘里,一根新添不久的木炭发出了微弱的爆破声,惊醒了回忆中的女子。   她呼出一口气,继续道:“跟他去了琴洲后才知道,他不仅从未经商,还十分好赌,甚至都快把他父母留下来的积蓄给败光了。   而他在王城遇到我那日,早已输得精光,饥肠辘辘。若不是意外看到我家店铺有点规模,又怎会信誓旦旦的说定要与我在一起……   一年时间不到,我辛苦劳作所获,加上本来带去的银两也都被他挥霍一空。他又嫌我总是对他说教,就让我回父母家去。   后来我无意间看到他又在追求一位小姐,便上前质问,哪知他居然翻脸不认人。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后,我便回家收拾细软,准备离去。   不料他回去后对我态度大变,还带了些酒食,跟我回忆以前的甜蜜时光。不料一觉醒来,他竟把我作为赌资输给了他人!” 第18章 混元珠传说   此刻,某盏油灯已是油尽灯枯,悄然熄灭了,整个大堂瞬间好似被披上了一层暗纱。   那女子语气恨恨的继续说道:“我苦苦哀求那人,却没想过,好赌成性的人,又有几个还有人性呢……   我费尽心机,找到机会出逃后,便立刻混在商队中向王城而来,好在是到了王城附近后才被商队逐出。回到家后,父母恼我拿走家中大半积蓄一走了之,如今又非清白之身,便将我许给一个出了重金的老无赖。   我哪里还敢再随意成婚,只好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但饥寒交迫,又身无银两,更无处可去,只好在街上流浪至今。本来早已心如死灰,想着即使冻死、饿死在街上也无妨,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愿施手搭救,真是——”   那女子说到此处,已是满脸泪水。大堂内的几人也是心情沉重,默然不语。   唯独星帘有些纳闷儿:被欺负成这样,也没想着打他一顿么?这人间之大,又有何处不能容身呢?即使随意找份活计,也不至于此啊。   这女子,未免有些太傻……   至于这人间男子嘛,这些时日也见了不少类型,大多也都令她反感。唔,温言倒还不错,性格也挺好的……唉,也不知那小魔王有没有为难温言,明天回去查看一番罢。   星帘不由自主的看向文砚。   在神界,早就听说文曲星君名如其人,十分文雅。目前看来,他托生的凡胎倒也符合这一评价。只是,不晓得他对心爱之人又是何种光景,与这人间男子是否也是如出一辙呢……   文砚正要给那抽噎着的女子递上手帕,却看到星帘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便拿着手帕假咳嗽了几声,顺势放回袖筒。   千义马上懂事的掏出手帕,递给那女子,感慨道:“姑娘太不容易了。”想了想,问道:“琴洲……哎,公子,是不是咱们经过的那个地方啊?”   仔细问过后,文砚想起来了:“那日在客栈外,在下听到有女子与男子争吵,斩钉截铁的说‘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莫非那人,正是姑娘?”   那女子很是意外的抬起头:“原来公子当时就在那客栈里,真是有缘啊。”   星帘也附和道:“这确实是很有缘了。”   这话说的文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正想解释几句的时候,只听星帘赞扬道:“王方志,你的身手很是不错,为何没想过去参军呢?”   王方志愣了愣:“连姑娘怎知我身手如何?”   糟了,忘记师兄们消除他们记忆这件事了。   星帘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但还是装模作样道:“方才我见你端盘子走过来时,不但走的四平八稳,脚步还轻盈有余,便做了如此猜测。”   王方志不好生意的笑了笑,又崇拜的看着星帘:“没想到连姑娘竟懂得如此之多。”   星帘厚着脸皮打了个哈哈。   王方志又道:“小人原本是想去参军的,可军中依然是以北方人为主,不太待见南方人。小人做事一根筋惯了,不会拐弯,得罪了不少人。后来想着,反正无处可去,不如来这王城当当跑堂小二,看能否遇到贵人,即使遇不到,就当是锻炼锻炼自己也好。”   星帘看了看文砚,打趣道:“这位文公子可是来王城应试的,你还不快快跟随他?万一日后他得了官——”   文砚大窘,摆手道:“这天下人才济济,文砚不敢当。只是来见见世面罢了。”   王方志倒是十分高兴,道:“公子正好缺个会武的侍从——”   千义听到这话不高兴了,摆好架势挑衅道:“我也会武!”   王方志豪迈的说:“那咱们来练练!”   ……   星帘悄声对文砚说:“已是深夜,你且歇息罢。我有事先走一步。”   文砚虽有些不舍,但还没忘记要紧事。他赶忙翻出那小半盒星辉,小声道:“这是你上次忘带走的——”   星帘揭开一看,笑道:“无妨,你收着吧。有这个我就能找到你。”   文砚听着这话,脸上莫名的有些燥热起来:她这么说,是还想见自己的意思么?   #   星帘回到温言那里去的时候,发现只有那小魔王寒羽躺在榻上,嘴里不停地咒骂着温言。   她自动忽略了那一长串不友好的话语,拿出不久前在他身上搜出的青色珠子。   之前自己快要显出神相、激发神力之时,忽然感到放置青珠处,有些灼热之感。一时没在意,后面又有几位星君降临,更是顾不得查看。   此时,再拿出来看时,那珠子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仍是青的晶莹剔透,覆盖着一层薄雾。   难道竟是幻觉?   寒羽看到星帘回来,很是高兴,便努力搭话道:“神仙妹妹,你方才去哪儿了?”   星帘研究了会青珠,依然毫无头绪,就问道:“这青珠是何来历?为何你大哥也想要它呢?”   听到自己大哥,寒羽的脸上显出惆怅的神色来。也不知是因为谨慎,还是别的什么,他没做回答。   星帘故意道:“你若不告诉我,我便不帮你治伤了。”   看了看毫无回应的寒羽,又作生气状:“枉我救了你,还费自己的神力去治你,你竟连这小小珠子的来历都不肯告诉我。”   寒羽故意朝她抛了个媚眼,流里流气的说:“神仙妹妹生气起来也是很美的。”   内心却在想:莫非神界还不知此事?不可能,应当是这神仙妹妹不知罢。也是怪了,流言满天飞了六界这么久,天上地下应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才对,为何她一个正经的小神女不知呢?   要么她十分重要,要么她毫不起眼。但无论如何,都不如赌一把,神界的人,宁可多认识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再说了,说不定她可以解惑一二呢。   念及至此,寒羽便艰难的支起身子,靠在塌边:“不知神仙妹妹可否听说过,几万年前的那场混沌劫?”   星帘老实的答道:“略知一二,但不知晓详细。”   寒羽正色道:“创造六界的三位天尊,即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三位天尊中,以混沌中最先出现的元始天尊最为尊贵。”   “几万年前,整个混沌世界的容量已达峰值,即将无法维系,此乃六界所称‘混沌劫’。三位天尊本就自混沌中降生,所占比例最大。元始天尊为保六界安然渡过此大劫,便请另外二人相助,欲身归混沌做以缓解。但后来不知怎的,另外二位竟也一同身归混沌了。三位天尊实属心怀大道,令六界敬佩有加。此后,六界为感念三位天尊的再造恩德,便做了约定,互不侵扰,才有了这几万年的安宁祥和。”   星帘走到书案边坐下:“这些我倒是知晓的。可跟混沌劫有何关系——”   寒羽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因为近些年有传言说,三位天尊当时并未真正身归混沌。”   星帘满脸震惊:“此话怎讲?”   寒羽看向那颗青珠:“便是因你手中这颗青珠的缘故了。”   那颗青珠被放在铺着洁白纸张的书案上,一层青色的薄雾缭绕在它四周,加上小魔王刚刚一席话,更让人觉得它有些神秘了。   不料寒羽下一句话又是惊了惊她:“据说元始天尊平时所用法宝,名唤混元珠,也是一枚青色的珠子。”   难道这颗小小的珠子,竟是元始天尊的法宝么?   那又该如何解释,若三位天尊并未身归混沌,那六界这几万年的安宁祥和呢?   对于星帘的发出的疑问,寒羽揉了揉太阳穴:“据猜测,三位天尊定是在身归混沌途中,有所偏离之故,才未完全身归混沌的。即使他们只是散了半身修为或神身,也足够六界缓上个几百万年的了。”   这么说的话,倒也能解释得通。   星帘拿起这颗青珠,仔细地瞧了又瞧,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啧啧了两声后,突然觉得它像个烫手山芋:“你确定这就是混元珠?”    第19章 打回去便是   寒羽扯了扯嘴角,无力道:“不确定。”   “那你还为了这么一颗珠子,宁可被你大哥折辱也不交出去?”星帘觉得十分难以置信。   寒羽闭上眼睛:“万一是真的,那就值得。”   “那万一是假的呢?”   “那……我也认了。”   这时的寒羽终于不再那么飞扬跋扈,反而瞧着蔫蔫的,也没个小魔王的样子了。   星帘走过去坐在塌边,把手轻放在他腹部伤口处,准备给他疗伤。   她上次就发现,这小魔王竟是较为罕见的五行俱全,所以才敢直接运用自己的法力。但对于非神仙体格之族来说,他们不仅不能很好的吸收太过纯粹的混沌之力,甚至可能会因无法化解而被反伤。   故她每次都会一再小心。   寒羽静静地看着神情严肃、小心动作的星帘,突然感到一直以来的漂泊感和孤独感,没那么重了。   原来,被人无条件的帮助和关心,是这样的温暖又……奇异。   屋内有三两盏油灯,早已燃尽熄灭,里面的棉芯耷拉在空荡荡的油盏中。   有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在屋内,顺着看出去,才发现天色微亮。   下了一夜的大雪铺满了整个王城,虽处处雪白,但给人感觉却很是轻盈舒畅,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几刻钟后,星帘收回手掌,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突然有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帮她把被薄汗沾湿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开到耳旁,星帘一转眼就看到了一双细长双眼。   许是因着疼痛,细长双眼的主人褪去了一贯的尖锐跋扈,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神仙妹妹,你为何会一再帮我?”   星帘有些不大习惯这样的小魔王,便伸手拿起搁在一旁的斗篷,站起来穿上。   她突然有些词穷,便故意凶巴巴道:“只是顺手罢了,你少自作多情。”   嗯,这个顺手真是费时费力又费神呐。寒羽很愉悦的无声笑了,屋子里也多了一丝温情。   星帘觉得有些尴尬,便拾起话题:“你方才说六界都在争相寻找那混元珠,但既是元始天尊的法宝,谁又会使用呢?岂不是竹篮打水?”   寒羽听了这话,不禁细细的打量着星帘。   莫非真有这么纯真的神仙?怎么跟自己听说的神仙,不太一样啊。   他沉默了一瞬,有些冷漠的回答:“大多人寻找混元珠,并非是为了使用,而是为了毁灭。”   “毁灭什么?”   “毁灭混元珠,也即毁灭元始天尊的复活。”   星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何?!”   “因为他们认为,三位天尊复活之后,混沌劫必然提前到来。而他们三位必然也不会再次以身殉世,届时——”   星帘顺着他的话:“先被毁灭的就是六界?”   寒羽点了点头,默认。   星帘突然觉得有些寒冷,下意识的裹紧了斗篷:“那你也是为了毁灭它?”   “当然不是!”寒羽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般,气鼓鼓的看着她。   “那你是想用来做什么?”   寒羽被这么一问,却闭口不言了。   星帘想到之前大魔王对他的态度,估摸大概与魔界内斗有关,也不再多问。   她决定先换个话题:“这青珠可否借我一用?明日就还你。”   寒羽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借一下而已,你若不愿也就罢了。”星帘故意说得风轻云淡。   寒羽转了转眼珠,痛快道:“成。”   “小魔王就是爽快!那我先行离去了,明日再来给你治伤。”星帘留下两句话,就消失不见了。   唉,这神仙妹妹,也不多呆一会。之前竟没发现,她居然是个急性子啊。   寒羽遗憾的闭上眼假寐,实则在运功疗伤。   时间紧急,要尽快养好伤,赶回魔界!   #   神界,长生宫。   星帘刚到宫门外,就大喊着:“师尊,师尊!”   长生大帝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道文,无奈的叮嘱道:“都说了多少遍了,慢些跑,当心摔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星帘“哎唷!”一声,身形一矮。   长生大帝赶忙甩了甩灰色长袖,一道柔和的力量垫在星帘腰下,她借力往前走了几步,坐在椅子上。   星帘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多谢师尊。”   长生大帝瞪她一眼:“老远就听到你在外面大呼小叫的,真是愈发没个神女的样儿了。”   星帘赶忙说:“弟子有要事禀报。”   “哦?何事?”   星帘起身,作揖道:“弟子在下界听说,元始天尊的混元珠已现世,各界都在秘密寻找。”   长生大帝习惯性的抚了抚腰间的白色玉笛,看着一脸纯真的星帘,在心中感慨道:终于……要开始了么?   得不到回答的星帘偷偷抬起头,却看到长生大帝看自己的眼神,好似与往日有些不同。   “此事本尊早已知晓,你不必……放在心上。”   “但据弟子得知,已经有人找到了混元珠。”星帘索性站直身体,紧紧地盯着长生大帝说道。   灰袍大帝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何人?”   星帘更觉得奇怪了:正常的问话,不应该是“混元珠何在”么?为何师尊竟先问是何人找到?   但还是老实答道:“魔界人士。”   长生大帝有些意外的样子:“你不是刚去人间没多久么,怎么就认识了魔族?”   星帘不知为何,暂时不想告诉师尊小魔王的事情,就含混的说道:“说来话长,总之有人拿到了混元珠。”   长生大帝看了她一会,问道:“那你可曾见过那混元珠?”   “见过一眼而已。”星帘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何会撒谎,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青珠。   “再过几日,就是你的诞辰。到那时,你也该正经担上这一神职了。”   长生大帝起身走过来,往她紧握的双手处看了两眼后,笑道:“本尊会送你一件贺礼。”   “多谢师尊。”星帘舒展了眉头,嘴角微微扬起。   长生大帝和蔼的补充道:“至于那什么混元珠,你且不用去管。好好在人间待上几日,多暗中观察,揣摩人心,也算是提前做好功课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严肃道:“要是遇到危险,也不用担心一些有的没的,只管打回去便是。事后遣一片竹叶告知我就好。”   竹叶,指的是星帘宫里竹林的叶子。星帘一般携带在身边,做联络用。   “知道啦!”星帘听着这一番话,颇有种被人保护和支撑之感,心满意足的朝长生大帝拱手道了谢。   待确定星帘离去后,灰袍大帝才从宽阔的袖筒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件小物,眼含留恋和崇拜之色的看了许久,许久。   那是一枚青色的珠子,外表盘桓着一层薄雾。   乍一看,跟星帘拿的那颗一模一样。   然而仔细瞧瞧便知,大帝手中的这一枚,青色更显通透,雾色更是美轮美奂。   高下立判。   #   天上人间的计时方法,自然是不同的。   明明星帘在神界只待了那短短一会功夫,但她再回到人间时,竟是又过了一日。   蜉蝣众生,真是相当不易啊。   单纯的未成年小神女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摇身变作一个黑袍女子,慢慢的落下云头,出现在一个僻静的角落。   应是昨日未下雪,地上的雪正在慢慢化开。有些泥土被路过的行人带在了白雪上,配上微弱的晨光,竟给人一种污秽的美感。   不远处炊烟袅袅,街上小贩吆喝着买卖,偶有邻居街坊的聊天招呼声,还夹杂着几声孩童的哭啼声……   星帘面带笑容走在街上,看着这陌生的一切,心中莫名的有种充实感:这便是人间,鲜活的人间呐!   然而下一秒,突然周围的人都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一个个瞪圆了双眼,拿起手边的锐物,朝她冲过来,口中还叫喊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了这个妖女!”   “别放她走了!”   “冲啊……”   星帘懵在原地,往身后看了看——   一个满脸横肉的屠夫趁机大步迈向她,他双手紧握屠刀,全力斩下——   回过头的星帘心下一紧,条件反射性的抬手,身上星辉立刻暴涨数丈,宛如一个小小的冬日暖阳。那屠夫便被狠狠地抛于数丈之外,重重跌落在地,口吐鲜血。   其他人看到了先是一惊,然后更加怒不可遏起来,一个个举起手边的硬物锐物,加速冲向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还温情脉脉的人间,怎地突然变成了阴曹地府? 第20章 恶毒的诅咒   “连姑娘,小心!”这声大喝让她有些清醒过来,转头就看见一柄烧的通红的长剑,朝她直直的刺过来,剑上竟然还隐隐有五行法术附着。   星帘的双瞳瞬间收缩,呼吸一窒:这是什么法术,自己竟从未见过——   突然有人一记飞脚,踹开了那个铁匠,那还未被降温的长剑凌空落在铁匠身上,烫的他叫声十分凄厉。   星帘清楚地看到,那剑上的法术竟好似活物般,顺着铁匠身上流出的血迹,快速钻入他的体内。   只见他整个人缩在地上抽搐着,不一会竟然变成飞扬的粉末炸开。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星帘心悸的看着这短暂又残忍的一幕,这是什么邪术?才几秒钟的时间而已啊!若是方才自己中了此招,此刻会……   她下意识的展开双手,想要用法术去试探那个铁匠的魂魄,但周围的人们却像是白日里见到了鬼一般——   “妖女要作妖啦!”   “快杀了她!”   有人急忙阻止她:“连姑娘,莫要管他们,快随我来!”   星帘被他拉的跌跌撞撞的都不自知,只是往后看着身后一群不依不饶、满脸憎恨的追逐着她的人们,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寒意:这到底对她抱有多大的仇恨?   又到底是为什么,会对她抱有这么大的仇恨?   待人声消失不见之时,星帘才发现她已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眼前是王方志关切的脸:“连姑娘,你没事吧?”   星帘木然的摇了摇头,眼尖的看到了他身上的一道道伤口,有的还在往外渗血:“王方志,你受伤了!”   王方志憨厚的笑了笑:“无事,皮肉伤而已。连姑娘,我看方才那些人好似中邪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星帘觉得,下界以来,她对于人间的认知好似一直在发生变化。即使是在最开始去找文砚那会,其实也一路遇到了很多她无法理解之事。   她刚刚还在感叹着蜉蝣终生,现在却不得不开始忌惮起这些“蜉蝣”了。难怪神界最为忌惮的,就是人间,而且几位大帝们还严令禁止神君私自下界。   然而他们可能不知道的是,此举更是让一些根基不稳的神君们,对人间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向往。   只是,为何堪称毫无经验的自己反而被任命为上生星君了呢?师尊他……真有这么放心么?   罢了罢了,神职任命这等大事,岂是自己这等小神女所能操心的。   把思绪拉回到人间后,星帘忽然想起了大师姐说的:“人心不可测。”   她抬头看向撕下衣角自我包扎的王方志,先是道了谢。又语气郑重的问道:“上次你说你梦想有朝一日成为大将军。那么我问你,这是你此生最大的梦想么?”   王方志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铿锵有力的答道:“是!”   “好,那我便助你梦想成真。”   星帘本来想继续说下去,却总是莫名的觉得,哪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犹豫了下,谨慎的附在他耳朵旁,轻声说了几句话后,就先行离去了。   王方志不明所以的摸了摸后脑勺,也小心地回客栈去了。   有人躲在不远处的一个阴暗僻静的角落,恨恨的盯着星帘的背影。   真是万万没想到,不惜费尽心神控制那些愚民,甚至为确保万无一失还动用了禁术,竟又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子为她出头来了!他不仅没被自己控制,而且还成功带她逃走了!区区一介凡人而已,居然也敢如此——   苍天呐,你果真如此偏袒她么?   那人似是筋疲力尽,倒在一旁的乱草垛上。望着苍茫的天空,唇齿之间含混不清的发出了恶毒的诅咒:“我愿献出我的一切,只要能让她永远消失在六界!”   #   在相隔两条街道处,有几个人坐在一个小茶馆内,神情凝重的小声谈论着。   有一位身着檀色衣袍的清瘦男子悄声说道:“武……师兄,方才应不是她所为。”   玄衣男子沉声说道:“愿闻其详。”   “她即是隐元星君,擅长的应是隐身和藏匿。而方才的动静太大,牵扯了太多人,倒像是能迷惑人心的旁门左道。”   “益算师兄说的是。”   这几人正是四方斗君中的佼佼者,被一同任命下界寻找迎芷。适才,差点在留香客栈附近抓获迎芷的,就是他们。   武曲星君无意识地用手敲着桌子:“能迷惑人心的……旁门左道……”他的双眼猛地一亮,竟激动地拍桌而起:“难道说归沅师弟竟也还活着么?!”   其他几位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绝伦。   益算星君不可置信的问道:“武曲师兄所说,可是原属九斗之一的洞明星君?”   武曲星君喝了一大口茶,粗犷的抹了一把嘴唇:“正是。”   “可之前大家都说,他们二人一起身归混沌了啊。”   武曲星君闻言,默默地瞧了附近的留香客栈一眼,不再言语了。   是啊,当初发生那件事之后,师尊就是这么对外说的。虽然当时在场的几位师兄弟,后来也对此表示过疑虑,但又有谁敢去质问师尊呢?   即使有,应该也只有文曲师兄了罢。   #   星帘回去温言那里的时候,看到小魔王寒羽依然是躺在榻上,哼哼唧唧的喊着疼,十分做作。   再一看,温言竟然也在,他正坐在书桌边写些什么。   他看到星帘,先是舒展了眉眼,很温暖的笑了起来。注意到她衣服上的血迹时,立刻大惊失色的疾步走过去,边细细察看边忧心问道:“星帘,是谁伤了你?”   寒羽听到后,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嘲讽道:“凡人就是脆弱,又爱一惊一乍的。那可是神仙妹妹,神仙!她怎么会……”   魔族对血液是十分敏感的,很快的,他嗅到了空气中的那丝血气,便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体,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嘶……神仙妹妹……好浓烈的血味,你莫不是真受伤了罢?”   星帘向温言摆了摆手,又赶忙走到塌边,凶道:“你若再这样浪费我的心血,那我可再也不管你了!”   寒羽作充耳不闻状,仔细嗅了嗅,看了看后,才放松的恢复成往日的样子:“神仙妹妹对我真是顶好的。”   慢悠悠的躺回去后闭上眼,又补充上一句:“在这六界,也只有你对我这样好。”   星帘扯了扯嘴角:“可别叫你的父母亲听了这话。”   寒羽依然是笑眯眯的,星帘便摇了摇头走开了。她没注意到的是,寒羽用力的揪着衣角,手上骨节分明,嘴角还挂着一个无谓的笑容。   “对了,差点忘了还你。”星帘刚走出去两步,又小心的掏出之前的青色珠子走回来,递给寒羽。   寒羽意外的看她一眼:“这么快就还我了?”   他看到星帘点了点头,就收起这颗珠子问道:“可是寻到其他宝贝了?”   “……我对什么宝贝、宝物都不感兴趣。”星帘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又问道:“你先前在树林里,到底抢了温言什么宝物?”   寒羽别过头,声音中有些委屈:“哼,我哪里抢了他什么宝物!”   半晌没听到有人接话,他忍不住酸溜溜的说道:“怕神仙妹妹还不知道那温言是个什么来路吧,明明都刚认识没多久,你为何偏偏就这么相信他!”   星帘觉得有些好笑,但当她的眼光落到那古朴的书案脚上时,才发现这书案四只脚上,居然都雕刻有三条活灵活现的小龙。   龙?据说在人间,只有皇家才能用与“龙”相关的东西。莫非……   温言看到星帘转头看向他,眼中似有考究神色,便慌忙解释:“星帘,我……我没有想故意瞒你……只是时间紧急,又总遇不到合适的时机——”   “你不会是皇帝罢?”星帘找了张离他远点的椅子坐下。   “我只是个太子。”温言急忙跟上去,却又停在她面前几步处,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似的。   “啧啧,‘只是个’太子。唔……”寒羽坏心眼儿的重复了一遍,还拉长了声调。   温言真是恨死这个小魔王了,他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嘴巴还这么坏?   哪知星帘高兴地拍了拍双手:“刚好,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温言虽对她的反应有些内心忐忑,但还是略带高兴地急切问道:“……你说便是。”   “我想跟你推荐一个人,唔……说不定他日后可帮上你的忙。”星帘有些迟疑的继续说道:“当然,若他表现不好,或有异心,你自可随意处置,不必多虑。”   被她这么一说,温言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何人?”   星帘正襟危坐,一脸神秘:“一会你就知道了。” 第21章 人心无常啊   一晃,又过了半日。   温言在另一屋内,同星帘一一介绍着房内收藏。正在他用溢美之词提及一本奇书之时,星帘突然抬起头,闭目感受了一瞬,然后微笑道:“他来了。”   星帘出去了片刻,带进来一个身穿干净粗布衣衫的男子,对温言介绍道:“这位是王方志。”   王方志立刻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口中说道:“小人王方志,见过公子。”   温言眼含谨慎的打量了他一番,疑惑的看了星帘一眼。   “他身手不错,且胸怀大志。只是在客栈做跑堂小二的话,总觉得有些屈才。”星帘一脸真诚。   温言听了此话,默了一瞬后突然拔剑出鞘刺向他!   王方志耳朵灵敏的听到了急速的风声,身子往右一侧,凌空翻了一个跟斗,轻轻地落在地上。温言继续执剑向前,剑尖上还附带有一丝青色光芒。   那是木之术!   王方志不敢硬接,便一转身,急速后退。温言的剑法也十分了得,一路都与他紧紧纠缠着。很快就能看到,王方志的后背即将撞上一盏大油灯!   然而在温言即将刺到他身体之时,也不晓得他用的什么身法,完美的躲开了这一击。而温言那附有木之术的剑尖,却因直直刺透了火光,被破解了。   温言刹住去势,缓缓地收剑入鞘。嘴角微微扬起,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口中赞道:“好。”   王方志诚惶诚恐道:“多谢公子手下留情。”   “阁下过谦了。我虽一眼能看出阁下是位习武人士,但没想到你竟懂得使用五行之术。”   “小人幼年曾跟师傅学过,因感念师傅教导,不敢忘记,故时常练习。”   “看阁下十分年轻,应当正值舞象之年。敢问家中亲人何在?”   “公子慧眼。小人年岁十七,从小便是孤儿,孑然一身。”   “原来如此,不知阁下胸怀怎样的大志?”   “小人,小人……”王方志之前都是对答如流,此刻心中却有些没底起来:也不知面前这位贵气有之、和气有之的俊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既然是连姑娘推荐……   他悄悄地看向星帘,后者鼓励的朝他微微一笑后,转身出去了。   星帘想着,到了这种剖露真心的时刻,自己还是避嫌为佳。若自己继续在场,可能对王方志和温言而言,都会多少有些不太自在。便踱步去了另一间屋子,想要看看小魔王怎么样了。   但实在没想到,那榻上竟空无一人了!   心里一惊:不会是大魔王追到这里来了吧?   急忙上前细细查看一番,发觉并无打斗痕迹之后才松了口气。但同时,心中有些莫名的生气:这小魔王,走了也不打声招呼,真是白救他这么多次了!   她闲来无事,便回忆了下与那小魔王的相识相处的场景,想到他的牙尖嘴利之时,不由得笑了起来。兀自笑了一会之后,又在心中不解的想道:也不知为何师兄师姐们都不大喜欢魔界,说魔族浊气、邪气太盛。可明明这小魔王身上,鲜少有浊气的啊!不过要说论邪气么,他确实邪里邪气的……   温言送走王方志后,转身踏入屋内。刚进门,就见到星帘微微前倾身体,手托着腮,好看的远山眉微蹙着,一双明眸中似有困惑之色,薄唇微微张开,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恰逢她头顶斜上方悬着一盏油灯,火光微微摇曳,像一方小瀑布般倾泻在她那一头卷又长的黑发上。所谓美丽不可方物……原来如此啊,温言脚步轻轻地走过去,不忍惊扰这一美好的画面。   星帘感受到他的靠近时,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双眼中薄雾散去,薄唇稍稍抿起,转头笑着看向他。   温言看着她的笑容,觉得刚见面时那种熟悉感愈发浓厚了。于是,他也面带笑意的问道:“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王方志呢?此人如何?”   星帘虽是正儿八经的上生星君,但还未曾担任过神职。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向别人举荐,自然是很在意结果的。   温言满意地点点头:“身手确实不错,也有远大志向。但毕竟年少,心性有些太过急切,故我且先让他领了一个小的武职。”   “那就好。”星帘开心的点了点头。   温言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清楚:“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好像也不知晓你……是个神女。”   星帘笼统的回答道:“前不久,他出手救了我两次。按理说,跟我也算结了仙缘。我看他本质不坏,便想着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个小小的回报了。”   “你可是神女,在这人间,谁还能伤的了你?”温言一脸惊讶,又马上下意识的思索道:“不过若你身在险境,那必然说明当时情形十分险恶,他年纪轻轻,竟能仗义相救,倒也是有侠骨风范。”   再想了想,不禁有些艳羡的感慨:“可惜他并不知,简单的出手相救,竟能得到如此仙缘,也算是不枉此举了。”   星帘挑了挑眉:“‘简单的’出手相救?非也非也,当时情形紧急有加,连我都不敢贸然动作,他却能毫不犹豫的飞身上前来救我。这份胆量和善意,实在令我对他刮目相看。”   “在人间这些日子以来,一路上虽见到了很多匪夷所思之事,但少见他的这种行为……怪不得师姐常说,‘人心无常’,确实啊,人实在是太复杂了。”   星帘站起身,眉目间有些迷茫。   #   神界,天府宫。   长生大帝依然是乐呵呵的随意进了天府宫,搓着双手,美滋滋的唤道:“小惜墨,快给我看看你新写的命簿罢!”   司命星君今日穿着一袭杏红色长袍,长发用同色簪子随意挽起,脸上点了一些胭脂,显得气色好了些。她放下手中竹笔,拿起身旁一本写好的命簿,笑脸盈盈的站起:“师尊,请看。”   长生大帝喜滋滋的接过命簿,坐在石凳上,忘我地看了起来。   惜墨则是继续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思索着接下来,这本命簿该如何写才好。   她想了一小会,灵光乍现,遂提笔写下:“待及幼学之年——”   冷不丁的,一阵清脆的击掌声传来,惜墨被吓得笔触一弯,差点写折了字,只好无奈地抬头看向始作俑者。   长生大帝兀自叹息道:“小惜墨,都说那北斗文曲星君才华横溢,天上地下无人能及,乃六界第一人。但每每我看了你写的命簿,都觉得你的名气应该比他更胜一筹才是。”   在他说到“文曲星君”四个字时,惜墨一时有些愣神,呆呆的虚扶着竹笔一动不动。   长生大帝半晌没得到回答,便抬了抬眼皮看过去,只见惜墨脸庞上胭脂色更盛了,眸上似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也不晓得在想什么。他耐心的等了会,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小惜墨,你笔尖上的云墨快要滴下去了喔。”   神界多取云做水,故有“云茶”、“云墨”、“云纸”等称呼。   惜墨缓过神来,发现笔尖上的云墨果真凝成了一颗大的墨珠,与那笔尖藕断丝连,即将滴落在云纸上。便赶忙抬手施法将其召到一方砚台内。   长生大帝顺着她手上的动作看过去,神情有些意外:“你今日怎地又找出了这方砚台?没记错的话,这砚台还是在你幼时,我命人照着文曲星君的那方砚台做出来赠予你的。不过现如今,你若再用这一方小小砚台,总归有些不妥。”   他随意的说:“若是你宫里头的砚台用着不合适,那我再命人给你做一方更好的,如何?”   惜墨一怔:“多谢师尊。只是这是师尊首次赠与弟子的,再说弟子用这方砚台也用惯了……”紧接着,话锋一转:“马上就是小师妹的诞辰,她也快要担任神职了。不知该以何种规格、如何筹办,还请师尊示下。”   长生大帝听到这话,瞬间忘记了砚台的事:“唔,确实该准备了。先唤你小师妹回来罢,同她商讨一番便是……”   惜墨恭敬地回答:“是,弟子过会就令她回来。”   长生大帝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口中嘟囔着“呀,那件礼物”,拿起置于石桌上的玉笛后,急匆匆的走了。   待他离去后,惜墨才小心的托起那方略显陈旧的墨色砚台,轻轻地转动着。 第22章 乃天作之   几千年前那次初遇之后,惜墨就对那斯文克制、彬彬有礼的白衣星君有些关注。   “只有是些关注”,她也一直这样对自己说。   然而自从上次群星会上,小师妹和文曲星君有眼神互动在先,小师妹又受贪狼星君所托去照看文曲星君在人间的凡胎之后……   在惜墨心里,便渐渐地有些变化产生。只是不晓得这变化,到底是为了谁,又为了什么。   上次在云镜中,看到小师妹在与别的男子深情对望后,她心中竟无端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从那之后,她常会自我反省:作为南斗大师姐,怎能轻易受虚像所困?又怎能这般无端猜想自己的小师妹?   耳边忽然又响起了早些年时候,小师妹听说这方砚台的来源之后,那故作玄虚的调皮神态:“师姐的法宝是一支竹笔,那位什么星君的法宝是一方砚台。而笔、砚本就相依相存,如此看来,你们真乃天作之合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么是从何时开始,自己内心也开始如此认为了呢?   “启禀星君,北斗贪狼星君正于门外求见。”身后有星侍的通报传来。   惜墨望着眼前那片杨柳林,收起如柳叶般飞扬的思绪,恢复成平日里的矜持又淡漠的姿态:“速速去请。”   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她转过身,清丽的小脸上挂着适宜的微笑:“常静师兄,别来无恙。”   贪狼星君常静今日换了一身白衣,窄袖宽袍,腰间一条鎏金色腰带,外披一件宽大的同色外袍,周身气息清新舒适。   许是因着白衣的衬托,外加斜上方太阴星君释放的月辉之故,剑眉星目更是十分抢眼。   惜墨不由得赞叹道:“师兄真是愈发俊朗了。”   常静听闻此言后,腼腆的一笑:“师妹谬赞了。”   他大步流星的走向惜墨,却又在离她半丈处停下,问道:“不知师妹唤我来有何事?”   惜墨伸手做了一个让座的手势,等二人都坐下后,才不好意思的说道:“原应惜墨亲自上门,拜见师兄的——”   常静慌忙说:“师妹身子不大好,就不必劳烦了。有事的话,只需派人差遣我一声,我自会过来。”   惜墨感激道:“如此便多谢师兄了。”   她遣退了一旁的星侍后,神情慢慢严肃起来:“惜墨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师兄为我解惑。”   又补上一句:“我自当守口如瓶。”   见她如此严肃,常静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师妹但说无妨。”   惜墨咬咬牙:“不知师兄可否能与我聊聊……那原属北斗的隐元星君——迎芷?”   常静万万没想到她竟会问起迎芷的事,又想到此事虽是北斗内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毕竟也并非什么光彩之事……不过师尊也从未说过不可对外阐明……   惜墨忐忑的等待了会,只觉得每分每秒都是如此漫长。   她一时觉得自己鲁莽了,怎会去打听北斗秘闻呢?   一时又觉得一定要问个究竟,即使常静不说,自己也要想办法查清楚这件事才行,不然……   但,必定会牵扯到对自己一向照顾有加的常静师兄……   她神色挣扎了一会,抿紧了唇,道歉道:“师兄,是惜墨肆意妄为了。此事本不该提的,还请忘记罢……”   常静思想斗争了一番,终究还是眼前人占据了内心天秤上更重的一端。   他缓缓站起,负手站在杨柳树下,声音里竟似有些苍凉:“惜墨师妹,告诉你也无妨。只是,这可能是一个比较长的故事。”   #   人间,留香客栈附近。   冬季的凌晨总是清新又冷冽的,更别说今日这种阴天了。   一条偏僻又杂乱的小巷子内,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仰面趟在乱草垛上,一动不动。   可能两条街外的几位星君们也不会想到罢,这个看似行将就木的落魄身影,正是他们苦寻不得的前隐元星君——迎芷。   因此前施展法术筋疲力尽的迎芷,此刻正仰着头看向天空上那几颗亘古不变的星辰。   算起来,她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是人间的第三日了。   回想几万年前,自混沌中降生不久的、懵懵懂懂的她,幸运的被几位大帝选中,任职北斗九星君之末——隐元星君。   其实迎芷也时常会想:明明有那么多神力充沛、品格出众的师兄师姐们,为何却是自己被选中了呢?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生性孤僻、不好与人交往和争斗之故么?   若是时光能够倒流,自己宁愿不被选中,只是做一个小小的神女,一个单纯的神女而已。   这样,或许就不会遇见他了罢……   当她忐忑不安的、首次走入那清冷而高贵的北极宫内之时,就因紫薇大帝无处不在的威压,而哆嗦着双腿。   现在想来,也是奇了怪了,为何自己就如此惧怕紫薇大帝呢?   犹记得当时,她走进去后,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抬头看,好在能借着行大礼之由,安心的伏在地上好一会。   周围有几个声音在窃窃私语,听起来都像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虽说都是同龄人,但居然没有女星君的声音!她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了。   “原来你就是小师妹。”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莫名的具有令人内心安宁下来的力量。   正在此时,紫薇大帝唤她起身。   她如遇大赦般慌忙爬起,但因跪的略久,又年幼体弱,便身不由已的往前打了一个趔趄。   一双修长的手及时的伸过来,她下意识的扶着那双手站稳。当她抬头看到那双手的主人时,心跳竟忽的加快了不少。   后来,听诸位师兄一一自我介绍时,才知晓眼前这位,便是自己的四师兄——文曲星君。   也不知为何,初见之后,她便开始留意起文曲师兄的一切了。   他好穿白衣,好读书,常常捧着那方砚台,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一贯胆怯的她,更是不敢轻易把自己的心思显露出来。她开始穿浅色衣物,多读书,努力练习琴棋书画……   四斗星君成年之时,都会从自家师尊那里得到一件宝物,作为日后自己的法宝。   而迎芷得到的法宝,便是一张造型古朴、花纹繁美的古琴。   彼时,因为紫薇大帝既是众星之主,又是北方大帝,一向手腕严厉。   她生性胆小怯弱,诺大的北斗,虽共有九位星君,但她作为唯一的女星君,满腹心事竟是从未敢与人说。   虽然八师兄归沅素来对自己很是关照,但他毕竟是男子。有些闺房私语,对着他也是开不了口的。   于是,她默默地给这把古琴取名为“慕文琴”。有人问起时,她也只说是因为这个名字顺耳而已。   但实际上,是暗含了“爱慕文曲”之意啊。   #   神界,北极宫外。   一身白袍的紫薇大帝,伫立于玉阶之上,垂眼看向脚下那片浊世。   一开始,迎芷偶尔看向文曲的神态,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他并未多想。   但自从迎芷为那琴取名“慕文琴”之后,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之所以放任不管,也是因为一直觉得,迎芷性格内敛胆小,想来也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哪成想,自己作为一方大帝,竟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是啊,怎么就忘了人心呢?   凡人毕竟是当初那三位……比着神界的样子造出来的啊。   只不过,凡人没有了神职的牵绊,才更能无所顾忌的自由表达了而已。   神界诸帝,之所以严令禁止神界私自去往人间,名义上虽为保护根基薄弱的神君不受浊气侵蚀。   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担心,一旦神君下界,在人间体验了那些爱恨情仇之后,也会变得与那凡人一样的么?   而迎芷,居然在未下界之前,就有了这等疯狂而隐秘的爱慕之心,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   迎芷艰难的坐起,拨开散乱的长发,倚靠在墙上。   她在心中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师尊怕是一直以为,在此之前,自己从未到过人间的罢?必定也会为此,困惑至今的罢?   人总是说神无所不能,所以去崇拜、敬畏他们,甚至还自发性的修葺庙祀,去祭拜他们。   但神呢?   其实神心中也有敬畏,只是这敬畏来的更加隐秘、更加无措罢了。 第23章 礼轻情意   常静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个比较长的故事。等他讲完后,神界已是过去了大半日。   惜墨听完这个故事后,心里竟对迎芷生出了一丝同情。   她看过不少冥界判官送来的判词,又写过无数本人间命簿,自然也多少明白——但凡是这种流水无情落花有意的桥段,都是没有好结果的。   看来不论是神还是人,在七情六欲这一点上,都是没有太大分别的。   唯一的分别大概就是,普遍来说,神会更隐忍一些的罢。   唉,真是可惜。   送常静师兄出了天府宫后,惜墨走回石桌处,拿出云镜,施法令竹笔去人间找小师妹星帘。   片刻后,她看着镜中影像,失了神。   冰天雪地里,人迹罕至的小道上,星帘蹦蹦跳跳的走着,时而兴高采烈的指着天空,时而回头跟文砚说些什么。   而文砚,他虽然嘴角噙着一抹笑,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但双眼却一直胶着在她脚下,生怕她扭到脚的样子。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位清心寡欲、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神君脸上,竟会出现这种……堪称温柔的神色。   不仅他们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就连他们的模样也都很是登对,真是好一幅郎才女貌的赏心画面。   她犹豫了下,心中五味陈杂,差点握不稳竹笔。   几个深呼吸之后,她用竹笔轻轻点了点星帘的肩膀,在虚空里写下:“诞辰将至,速归。”   星帘正在跟文砚说着一些自己幼时的趣事,转头就看到一只竹笔静立在自己面前,便惯性的敛了喜色,噤住了声。   对于她的往事,文砚自然是很上心的。突然听不到后续故事后,便疑惑的看过去。   星帘呆了一呆,说道:“我有要事回神界一趟”。   想了想,办个诞辰宴应该也无需多久的罢?但要是按人间的日子来算的话……   继续道,“可能需要两个月时间,到时我自会前去找你。”   两个月?需要两个月么……那时,应试结果也应该出来了。   文砚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竟是没有一件能拿出手的东西,不免有些沮丧。   但在看到前方那株红艳艳的腊梅后,他突然有了主意。   在路过那株腊梅之时,他悄悄的折了一两枝梅花较多的树枝下来,背在身后。但几次望着星帘的背影,都欲言又止。   在这皑皑白雪之上,那月色更显皎洁,也给前面的人影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芒。他柔声唤道:“星帘。”   前方的神女微笑着转过身,看到他手中的花,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这是什么?”   自打上次星帘说没见过银杏叶后,他就推测,想必对于神仙来说,大多数人间植物应该也都是挺稀奇的罢。   果不其然,看样子,她应是第一次看到腊梅。然而没想到的是,这样艳丽的红色,在她面前倒像是有些自惭形秽般,显得有些黯淡了。   文砚把腊梅递给她,答道:“这是腊梅,你喜欢么?”   有着少女心性的神女好奇的问道:“唔,挺好看的……只是,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埋伏在嘴边的真心话几欲呼出,但一想到她即将归去神界,与自己天壤之别之时,心里就有些微痛。   纠结过后,文砚垂下眼睑:“人间每逢离别时,都会互赠礼物。我收了你的星辉,这是给你的离别赠礼,礼轻情意重……还望你莫要嫌弃。”   为了让星帘能带走一个跟自己稍微沾点边儿的东西,以便“睹物思人”,不管是花也好,草也罢,时间紧迫,便也顾不上其他了。   星帘先拿着两支腊梅,回到自己的天机宫,藏在竹林中之后,才去找大师姐司命星君。   惜墨看到笑嘻嘻的星帘之时,才缓缓合上云镜。镜中最后一幕影像是,文砚回到了留香客栈。   他一直痴痴的望着南斗方向,而惜墨也在镜中呆呆地看着他。   “马上就是你的诞辰,你也该好好筹备一番,正经担起神职了。”惜墨喝了口云茶平静了下,语重心长的说。   星帘的小脸立马垮了下来,上前拉着她的衣角,撒娇道:“师姐,人家还没学到什么呢。”   唉,打小师妹一降生之后,惜墨就对她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可爱之态,毫无办法。此时,声音不由得也软了下来:“让你多看多体验,对于人心人性,可有见解?”   星帘苦着一张脸:“目前接触还不太多,还不好做什么判断……”   “听说你几次遇刺,这又为何?”   “……唉,我也不晓那其中缘由,或许下次出门前,我该先去找益算师兄帮我算算凶吉。”   惜墨看着有些郁闷的星帘,在心中想:师尊既然早已知晓缘由,却未告诉小师妹,自然是有他的考量。   便扯开话题道:“诞辰宴也是成年礼,需得稳重些,切不能丢了师尊的脸面。”   星帘吐了吐舌头,连声应下了。   几日后,长生大帝的长生宫内外,从四面八方远道而来的各位神君、星君,接踵而至。虽只是个小小的诞辰宴,但好似来的星君竟是多的很,隐隐像是又一次群星会。   惜墨不禁打趣道,那些神君们,应该都是冲着星帘这个神女来的。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人去天机宫登门拜访。   星帘一听,更是苦着一张脸了。   有几位神君,自西向南飞来。看样子,应是来自西斗的星君们。   一位看起来年轻一些的神君说道:“二师兄,你看那长生宫方向,团团星辉闪耀,一派祥瑞。为何一位神女的诞辰宴,竟有如此多的神君都前来祝贺呢?”   “巨威师弟可否还记得几千年前,你我二人拜访长生宫那次?”   巨威星君思索了下:“师兄说的,可是那上生星君仍在珠中孕育之时么?”   他的二师兄——高元星君点了点头。   巨威星君当然记得。   几千年前,传闻长生大帝寝宫的长生殿内,摆放有一颗巨大的、流光溢彩的青珠。那珠子上还有一层宛若晨雾的青气环绕着,凡是法力高深之人都可望见——那珠子内隐约有一个小小的羸弱人影。   那便是即将出世的小神君——隶属南斗六星君之一,排行最末的上生星君。   各界听说之后,都找了各种由头去拜访长生宫。然而实际上,都是想去瞧一瞧那尚在珠中孕育着的小神君罢了。   那长生大帝一贯高调,哪知在这件事情上竟是无比谨慎,矜持有加。他还发出一张告示,言明在小神君出世前,谢绝外客踏入长生殿。   当时,他以为好歹自己也是四斗星君之一,应是能得以见上那青珠一面,但没想到也吃了个闭门羹。   至于长生大帝是如何得到那珠子的,倒是无人知晓。他只是说,那青珠是自混沌中降落在南斗中的。   这一说法一经传出,六界就都激动异常了:要知道,那元始天尊的法宝——混元珠,便也是一颗青色的珠子!   但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最后孕育出来的,竟是一位小神女。   诞辰宴上。   南斗主生,多以赤色、灰色为主。长生宫内,张灯结彩,十分喜庆。司命星君惜墨身为南斗大弟子,身穿赤色星袍,作为主持,宣布诞辰宴开始。   星君既已成年、将要担任神职之时,都会更换新的星袍,以表正式与庄重。而新星袍,多是根据各方大帝吩咐,由仙界织女拿云池内的云彩织就,再配以霞色或其他色制成。   此刻,星帘身穿崭新的青色星袍,星袍上有星辉闪烁。她一步一步的从宫外走进,神情肃穆的出现在长生宫内。   长生大帝好像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他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她先拜了长生大帝,后拜了其他几位大帝,垂首站在原地,低眉顺眼的听惜墨念完上生星君的职责之后,再次伏地跪拜。   一些年幼的神君或星君,都眼含爱慕之色的看向星帘。   就在长生大帝要给予她上生星君的神印之时,一道冷哼声响起——   “身为一位神女,竟在人间多次逛花楼。这……难道也是上生星君的神职范围么?”   满场哗然。   星帘心里咯噔一下,正欲收回伸出去的双手之时,却感到手上沉甸甸的。她抬起头,看到长生大帝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后,慢慢的走回去坐下。   “长生大帝,若他所言属实……身为上生星君,还是个女神君,却多次逛花楼……这恐怕不太妥当罢?” 第24章 诞辰宴风   方才那些眼含爱慕之色的神君们, 此时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星帘。   “有何不妥?”长生大帝轻声道:“难道神君去逛花楼就可以,神女却不行么?”   “本尊并非此意——”勾陈大帝皱起眉头,这长生大帝也太护短了罢?   “无论神君还是神女, 都不可去那等污秽之地, 以免受其浊气所侵蚀。”青华大帝依然是病恹恹的咳嗽了几声, 打圆场道。   长生大帝冷声道:“可诸位大帝请看清楚, 本尊这位女弟子,周身上下哪里有半分浊气!”   星帘微笑着抬起头, 不仅一双星目清澈如初,周身上下更是清气环绕,令人心旷神怡。   “可……”仍有人语气挣扎的想要质疑什么。   长生大帝却敛了神色,不容置疑的说道:“能成仙者,仙根、机缘缺一不可。诸位怎知, 那花楼之中就定无能成仙者?所谓出身,真就那般重要么?我神界又是从何时开始, 以出身论英雄了?大道无形,日后自然能见分晓。”   有些年轻神君听闻此言后,立刻眼含热切的望向长生大帝,盼着他能多说些高深见解。然而后者却话锋一转, 轻飘飘的继续说道:“另外, 此乃我南斗分内之事,诸位无需多言。”   他回过头,和蔼有加的对星帘说道:“本尊送你一件法宝,望你日后潜心寻找有仙根的人, 也莫要辜负了这一神职。”   “多谢师尊。”星帘再次跪地行大礼。   长生大帝扬了扬手, 一件轻柔璀璨的披帛出现在星帘面前。   那披帛底色为白色,图案为青色, 四边上还缀有些许小小青珠。朵朵祥云之上,还有繁星点点,分别象征着人间和神界,甚是华美大气。   一般星君收到法宝赠予之后,都会自行命名。一来,方便被记录在册;二来,也方便作以甄别。   星帘看着那披帛,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这看起来华而不实的“法宝”,能用来干什么呢?做防身的话,难道要拿这个把自己包起来?做回击的话,难道用这个把对手裹起来?   她皱着眉头,思索的出了神,竟忘我地站了起来,将那披帛往胳膊上一挂。   惜墨正在心中感叹,小师妹这样穿真好看之时,却见星帘又随手取下了披帛,拿着比划了一阵后,居然直接围在了细腰上……   虽然这样能把那一身素色青袍显得不那么单调,更能显得纤腰盈盈一握,怪好看的。但她也用余光注意到了,师尊的脸色变了又变,甚至精彩。惜墨在心念电转间,正要说些什么打圆场之时——   星帘拜了一拜,面上无比真诚道:“多谢师尊赐予弟子法宝,只是弟子才薄智浅,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个好名字,请师尊恩准弟子,日后再做命名罢。”   在座诸位神君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而长生大帝在微微变了几次神色之后,点点头准了。心中感慨道:果然还是这样洒脱不拘的性格啊!   “呀!那青珠,莫非是……”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说上生星君自一颗青珠内,破珠而生,想来此景也是十分奇特。不知长生大帝可否与我等,讲述下当时场景?”   “她手中这件法宝上的小青珠,不知与彼时那颗大青珠有无干系?”   “仅凭破珠而生就能担下上生星君这一要职,恐怕难以令人心服口服。”   “言之有理。”   “……”   在座的神君们纷纷点头,看向星帘的目光中,有好奇,有玩味,有艳羡,也有……幸灾乐祸。   一直沉默着的紫薇大帝抬了抬眼皮,像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长生大帝好似早有预料,便笑言道:“混沌中降青珠于我南斗,自是大道眷顾,本尊自然也是感恩不已。既然诸位对此好奇已久,那本尊就讲上一讲罢。”   他手抚玉笛,追忆道:“彼时本尊正在长生殿内静坐,为我南斗一直空缺着的上升星君一职烦忧不已,便虔诚的期盼着,能在那混沌中再孕育出一位神君,来担上这一职。却不想冥冥之中似有所感,便急忙走出去一看——”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看到众人无不一脸期盼,便继续道:“长生殿外居然有一颗流光溢彩、清气横溢的青珠停在空中,里面隐约有一个小娃娃的身影。”   “但凡神君自混沌中孕育而生,初始之时皆为一团清气,而后需得经过几千年修炼,才能得以修出神身,而上生星君星帘一降生便是人形神身。诸位请想想看,难道还有比她更合适担任上生星君这一职的人么?”   这一番措辞唬一唬那些年轻神君们倒还可以,但对于其他三位大帝来说,还是略显牵强些。长生大帝自是知道这一点的,长久以来,针对这件事,他并未对外界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因此,才在这一日顺道解释了一番,至于另外三位大帝么……   长生大帝看着底下那些或若有所思、或露出倾慕神色的神君们,笑了笑,示意惜墨继续进行。   惜墨见状,心中却有些忐忑起来:师尊明知现在六界都在寻找混元珠,还如此大张旗鼓的赠给小师妹法宝,且刚好有几十颗小青珠……难道就不怕为小师妹惹祸上身么?   师尊他,不是一向都很宠爱小师妹的么?   诞辰宴匆匆过后,星帘再次下界去往人间。   月余过去,人间早已冰雪消融,正值阳春三月。   有了上次的惨痛教训后,她隐了神身,去了之前为小魔王疗伤的地方。   空无一人。   一阵温暖的春风,肆意的吹开半掩的木窗,吹的那书桌上的纸张沙沙作响,纸张上隐隐有苍劲字体呈现。   星帘好奇地走过去,只见最上方一张纸上写着:“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襄王……是谁?温言竟还认识别的神女么?   那纸薄如蝉翼,隐约能看到下面的一页纸上,有一副女子画像。她正欲翻过去看时,前方响起温言欣喜的声音:“星帘”。   温言依旧一袭月白色长袍,他应是常年习武,眼下又正值春季,故衣着虽有些单薄,但也显得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星帘打量了他许久,突然拍手赞道:“好一个玉面公子!”   温言怔了怔,有些哭笑不得。一别多日后的初次见面,竟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么?   当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看到那半开半闭着的纸张上时,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他努力板着脸:“星帘,上次你不告而别,这次又不请自来。在你心中——”   他冷静下来,暗自懊恼道,自己是何等愚蠢,居然敢如此质问她?又有何资格如此质问她呢?   他低头揉了揉眉心,正想解释什么,却听星帘郑重道:“上次有要事在身,一时来不及专程来跟你告别,十分对不住。为了表示我的歉意——”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片竹叶?这……是何意?   大概是看他一脸迷茫的样子很有趣,星帘莞尔一笑,解释道:“这是我素来用于联络的竹叶,你若有事找我,只需在这上面写上内容,它便会自行飞去找我。”   她教了温言用法之后,随口问道:“王方志……做的可好?”   温言从书架旁抽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小心翼翼的把这片竹叶放进去后,才转身笑道:“很不错,已经因多次立功,而被拔擢多次。”   “那我就放心了。”星帘又貌似不经意的问道:“上次来的时候,在街上听到有人说,来大应试什么的。眼下,应是结束了罢?”   “半月前,已经出了殿试结果。”温言打趣道:“在下有眼无珠,竟不知你是文武双全呐。”   星帘打了个哈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呃,我只是随口一问……”   她打小就无比讨厌那些道文、道经,整个南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好么!   星帘顺便虚心求教道:“说起来,你写的‘襄王’、‘神女’都是谁?我可认得?”   哪知方才还谈笑风生的温言,却瞬间哑巴起来,眼神还一个劲儿的躲闪着,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星帘得不到回答,便转而问道:“那……每逢离别之际,人间男子都会送女子鲜花么?”   温言有些惊诧,莫非……但看到星帘神态自若,眼神澄亮之后,便也故作镇定道:“自然不是。”   星帘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毛,眼神玩味,他却不再说什么了。   外面有侍从悄声进来,施礼道:“太子殿下,该启程了。”   温言看了星帘一眼,有些不悦的挥了挥手,那人便低着身子出去了。   星帘懂事的从椅子上站起,告辞道:“既然你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搅了——”   “星帘,莫走”,温言有些急切的出声道:“哪能刚来就走呢?不如随我一同前往罢。刚好我身边都是一些不太中用的侍从——”   他也顾不上什么君子不君子了:“有你在,我还能放心一二。”   星帘听他口气,以为此行会有凶险,心里琢磨着一时半刻的也无妨,便痛快的应下了。出于谨慎,还幻化出了一条面纱覆在脸上。   待下了马车后,看着眼前那四个大字,她的心情便更是舒畅了。 第25章 神女无心   二人相视一笑, 同时跨进门去,把“留香客栈”四个大字抛在身后。   忌惮于来人是太子殿下,文砚不敢无礼直视, 便早早地等候在屋内, 并行大礼跪拜。待太子亲口说“快快请起”时, 他才小心而恭敬的站立起来。   有一女子声音清脆似黄鹂鸟鸣叫, 只听她欢愉的问道:“这就是你要见之人么?”   文砚垂着头,心中诧异:这女子是何等身份, 能跟随在太子身边不说,竟还敢直呼太子为“你”!   莫非是哪位公主?   又听太子温和的回答道:“嗯,这便是我父皇亲口定下的状元郎。”   那女子声音更加俏皮,说出来的每个词儿,都带着好听的转音:“哦?状元郎?那不知这位状元郎, 是否言过其实?”   声音好生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太子温和的答道:“状元郎自是有真才实学的。状元郎, 你不必如此拘谨,抬起头来罢。”   文砚恭敬地施了一礼后,缓慢地抬起头。   待他看到那一双璀璨明亮的眸子后,客套疏离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虽然那女子面覆轻纱, 但他就是能肯定, 她是星帘!   上次见她时,尚是寒冷冬日。而今日再相见,已是微暖春日。   这几个月以来,他时常会想象她会在何时出现、于何处出现。也时常想象, 二人再次相见之时, 会是何种光景。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和当今的太子殿下, 一同出现在自己面前!   星帘依然笑吟吟的看着他,显然很是高兴。但他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何时认识了太子殿下,还这般亲昵?   星帘的目光转到他的腰间,那里别有一柄折扇。仔细一瞧,原来是上次送他的那柄,便笑意更盛了。   温言并未注意到他二人之间的小动作,温和的问了文砚几句对于朝堂之事的看法。但今日文砚总像是有些心不在焉,又有些恍然所失的样子。   再看看星帘,她手托着腮看向窗外,好像也有些索然无味的样子。便借此告别,内心想着,刚好能与星帘再有片刻的共处时光。   他起身走至星帘身边,打趣道:“今日的状元郎,大概是因在想他的心上人,有些不在状态呐。”   听到“心上人”的时候,星帘忍不住看向文砚,内心诧异道:他何时有了心上人?   文砚却仍是呆立在原地,也不知在神游些什么。等候在旁的随从赶紧上前,附在他耳边连声提醒道:“状元郎!状元郎!太子殿下同你说话,快些回神罢。”   喊了几声后,文砚总算清醒过来。正欲下跪致歉,却看到温言宽容的摆摆手,转头对星帘说道:“星帘,我们先离去罢。”   文砚本想寻个法子留下星帘,问下太子殿下的事。却听到太子殿下有些期盼的继续说道:“刚好我有一件宝物想送与你。”   当他听到“一件宝物”时,下意识的瞧了瞧自己周身上下,又想到上次送她的“腊梅”,心下暗自神伤:自己身无所长,空无一物不说,还渺小如那沧海一粟……那么自己到底,还在妄想着什么呢?   星帘正好奇的盯着外头树上停着的鸟儿,无意间听到了“一件宝物”。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连声答道:“好啊好啊!”   反正文曲师兄看起来,也挺好的。唔,过后再来找他罢。   这么想着,她便毫不犹豫的随温言走了。   在听不到脚步声之时,文砚才缓缓站直身体,抬头看向他们消失的方向,神色复杂。   而在他不远处,好似有谁也在默默看着他,那双眼中有忿恨,有不甘,也有……一往情深。   到先前那间屋内后,温言便命人拿来了一堆女子用的发簪珠宝,还有一些简约华美的服饰,然后期待的看着星帘。   然而星帘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温言一件件拿起来给她看,在心里斟酌了下,解释道:“这是人间女子平日里用来装扮之物,你既要常在人间走动,想来还是需要这些身外之物的。”   星帘恍然大悟,饶有兴趣的看了又看,时不时地笑着拿起一件物什,对着铜镜比划一下。只是越挑越眼花缭乱,便渐渐的失了耐心。   遂撇了撇嘴,口中嫌弃道:“罢了罢了,竟如此麻烦……”   温言包容的笑了笑,虽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但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毕竟,她是星帘,独一无二、天下无双的星帘啊。   星帘抬头望了望天,时辰不早了。就咳嗽了下,歉意道:“这次下界,我有要紧事去办。所以可能不会像之前那样,时不时地来找你了。你……”   她斟酌了下语气,情真意切的说:“你多保重。”   温言听她这番话,心里惆怅弥漫:难道从今以后,与她相见之日,也愈加遥远了么?   一晃神,星帘已经走到屋门口,在东张西望什么。温言赶忙出声唤住她:“星帘,留步!”   星帘折身返回,微微睁大眼问道:“何事?”   温言急急地摘下一直寸不离身的白色玉佩,把固定在那上面的金丝拆开后,那玉佩便如太极图般一分为二,变成两个水滴状的玉佩。细细察看的话,还能分辨出上面各有龙凤环绕其上。   不过眼下,星帘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它的奇特之处的。她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其中一半,却是一脸茫然。   温言看她接过玉佩,一颗心便安定下来,嗓音依然柔和,似那微微春风拂过:“这便是我送你的离别赠礼,看到它就相当于……看到我。”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温言的俊脸上出现一丝微红,他伸手松了松襟口,看向窗外。   星帘虽然很是留恋他的美声,但还是微微一笑,狠心告辞道:“那就……后会有期了。”   温言目送着她离去,心里有些苦涩的不舍。   他走回书桌前,把那张写着“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薄纸放在一旁。   那薄纸下面的女子画像终于显露出来,仔细看来——那画中女子,竟是与刚离去的星帘,如出一辙。   温言眼含缱绻,伸手顺着那画中脸庞的轮廓,轻轻地描绘着。也说不清为何,自从暖香楼初见以来,这张脸庞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被小魔王掳走之后,她义无反顾前去相救,又给自己推介了练家子王方志……他本以为,星帘对自己是有些不同的。   想到她就那样干脆的转身离去,温言心中就略有些苦涩。就今日情形看来,可能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   区区几个照面而已,竟让他如此魂牵梦绕,恋恋不舍,这确实连他自己都感到很是不可思议。但奇怪的是,即使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寻常的人间女子,他也从未有过要强留她在身边的念头。   可能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大抵都是这样罢——仅仅是远远望上一眼,或者她的回眸一笑,再或者身边有跟她相关之物的时候,内心便是愉悦而满足的。   突然他感到右胸处猛地一痛,低头看时,才发现有一只赤色小箭刺穿了自己的胸膛。箭头上血淋淋的,还隐隐有黑气盘踞。   他猛然想起了不久前,曾在银杏林中看到的一幕——那令人咬牙切齿的小魔王寒羽胸腹部,正是这样一只赤色小箭!大魔王来了!   毕竟是凡人体格,实在是受受不住。待他想要高呼出声时,却只觉浑身力气被抽干了似的,眼前一黑,“砰”的一声晕倒在地。   一直隐匿着的绛紫色人影悄然现身,轻蔑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温言:“我当他能有多大本事,没想到寒羽那废物,竟然连这样一个凡人都对付不了!也不知那些长老们都为何反而对他青睐有加!哼——”   大魔王走到书桌前,瞧了一眼“襄王有梦,神女无心”那八个字,又瞧了瞧晕倒在地的温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没想到这人间太子,竟也是个多情的。这下可就有意思了,你会如此做呢,我的好“弟弟”啊……   他伸手想要拉起温言,手臂却被一条……披帛缠住?!他下意识地顺着披帛看上去,只见一位面覆轻纱的女子神情严肃地说道:“松手!”   大魔王在心里做了一番计较,回想着刚得到不久的消息——据说那上生星君新得法宝,即是一条披帛!   一念至此后,他的目光也不禁变得炙热起来,细细的打量着那条披帛:果然如传闻所说,缀有几十颗小青珠,那么——   星帘见他眼神精明的瞧着自己这披帛,又想起了那喜爱宝物的小魔王,便想当然的以为他们全家都一个德行,嗜好敛财。   心里不禁想道:连大小魔王都如此喜爱宝物,眼冒精光,甚至不惜四处掠夺,那魔族人士如何德行,便也能想象得到了……只是那魔族,真的竟如此困顿么?   但这毕竟是师尊新赠予自己的法宝,她都还没用上几回呢,他竟敢打主意到自己头上来!遂干脆的大力一甩——披帛便飞回到她手中,松松的缠绕在她右臂上。   大魔王正辨认的起劲儿,突然眼前什么都没有了,便十分气恼。他直接往前跨了几步,也不知从哪里弄出了一把漆黑的弯弓来,虽未见弯弓间有何物,但他还是卯足了劲儿拉开弯弓,正对着星帘,眼神凶狠异常。   突然,窗外似乎有女子诡异笑声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小天使们,虽然你们不太爱评论~但还是爱你们哦(*  ̄3)(ε ̄ *) 第26章 竟是个赝   想到之前温言那漂亮干脆的五行之术, 想必他的手下也都并非泛泛之徒。那么,大魔王必然在某一刻暗暗布下了结界,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得手。   现如今又有女子笑声, 还这般诡异, 莫非与他一伙儿的来了?   星帘不敢轻敌, 便散开披帛, 又掏出长生大帝给她准备的诸多法器来。刚摆好架势,那大魔王却突然做侧耳倾听状, 脸色阴晴不定。   “上生星君,你可知我那好弟弟,因你之故,此刻正在受苦?”身穿绛紫色长袍的大魔王突然发问道。   星帘猛地抬头直视他,心里倒吸一口气, 表面上却镇定异常:“大魔王此话怎讲?”   大魔王作随意状,说道:“我那废物弟弟拿着一颗青珠就回了魔界, 想以此做一笔交易。哪知后来却被查明,那竟是一个赝品!”   一笔交易?什么交易?   他敏锐的察觉到星帘眉头一皱,便继续说道:“据说,他在人间曾受你照料多日。便有人说, 是他联手某位神君, 做下了这偷龙转凤之事,以来糊弄我魔界。那不晓得与星君你,可有干系?”   顿了一顿,又貌似不经意地说道:“不过他受你照顾这事儿, 可是本君的眼线所得。那小子竟是受尽了折磨也不肯吐出你的名字来, 真是让本君无比敬佩呐!”   星帘眼神一紧:那邪里邪气的小魔王,原来竟如此……   “唉, 可怜我那好弟弟,本就因我们打闹时,无意间受了重伤,此刻竟还被投于——”外面女子笑声中似有不满,他便闭口不谈。   意味深长的对着星帘笑了笑,又留恋的看了几眼星帘的披帛,化为一道黑烟,消失了。   他……就这么……走了?发出那诡异笑声的女子又是谁?   “打闹”、“无意间受了重伤”?这大魔王也真好意思说出口来!上次若不是自己连同温言假装吓唬他,恐怕他早已杀了小魔王的罢!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小魔王曾说过的一句话:“在这六界,也只有你对我这样好。”   小魔王他,在魔界,都过的什么日子?   星帘本想立刻直奔魔界而去,但眼下——她愣了会神后,赶忙俯下身,施法将温言置于榻上,又谨慎的布下结界。   之前给小魔王治伤时,那赤色小箭因是穿腹而过,故只需开始施救即可。   可此刻,这赤色小箭竟还留在他右胸内,这……   想了想,星帘使了个法术,将温言的外袍和上衣置于一旁。她瞟了一眼后,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了两声:男子皮肤居然也会如此细腻雪白……   没有了衣物的缓冲,那点点血色便迅速的蔓延开来,她神情一肃:此刻可不是该心猿意马之时!她果断的用手虚握住小箭,猛地往上一拔!   血流如注,喷涌而出。温言被痛的醒过来,看到星帘扔下那只小箭后,研究了下他的……血?口中还啧啧惊叹道:“想不到你竟也是罕见的五行俱全之身,这下就好办多了!”   她在说什么?温言脑海中回想着她的这句话,再次被痛晕过去。   留香客栈内,文砚一直紧握着双手,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   千义外出置办物件归来后,已经看他来回走了半刻钟,便忍不住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怎么了?文砚自然很清楚自己怎么了,但又该如何说,如何说出口呢?又纠结了片刻后,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坚决的说道:“我要去拜见太子殿下。”   千义愣了愣,文砚便已走开数丈远了,便赶紧小跑着跟上去。心里却疑惑道:太子殿下不是刚离去没多久么?   文砚手握星辉,匆匆赶至太子殿下宫外府邸后,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太子殿下躺在榻上,星帘坐在塌边,满脸笑容的为他穿衣!   他脑袋轰的一声,被千义拍了拍肩膀后,才猛然回过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已是脸色惨白。   门外的守卫们看着这位新晋状元郎脚步匆匆而来,往里面瞥了一眼后,又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便十分不解。他们也小心翼翼的朝里面看了好几眼,却都一脸迷茫——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啊!   包括文砚,可能都不知晓的是,持有星帘的星辉,自然能视她布下的结界为无物了。   不久之后,朝堂之上有流言四起。   有人言,太子殿下被那狐妖迷了眼,整日都不呆在东宫里,而终日与那狐妖私会于宫外府邸;   有人言,那狐妖美貌异常,法术可怖,之前曾有人在集市上看到她亲手将一个人化为粉末,应当集结法师去除妖;   也有人言,现如今的太子殿下,已非太子殿下,很可能已被妖化,诸位不可不防,甚至提议更换储君……   每个人都说的都有鼻子有眼的,弄得人心惶惶。大臣们下朝之后,也是三三两两互相走动,朝堂局势两极分化,搞得老皇帝十分头痛。权衡之下,只好令他潜心学习,实则是禁足思过。   而最奇怪的是,一贯中立的状元郎,此次却力保太子无恙。非但如此,还洋洋洒洒列举了太子殿下的诸多善举与仁义无双,更言所谓狐妖一说更是无稽之谈。末了,还措辞真切的请求老皇帝能明察秋毫,给予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有老臣眼中精光闪过,私下言道:看来这位新晋状元郎,也是太子殿下党羽啊!   西北某军营中,正位上坐着一位身穿银色铠甲的年轻小将,他看完了手中密报之后,突然使劲儿砸了一下桌案,木桌上有细微裂缝出现,他冷哼一声:“一群肖小之辈,竟也敢如此欺辱殿下!”   他猛然抬起头,前来送信的信使便一个激灵跪倒在地,诺诺不敢言。   那小将面容严肃,一道刀疤从眉心划眉而过,堪堪停在眼角处,更让他的眼神显得锋利异常。   他压着怒火,思索片刻后提笔匆匆写就一封信,交于信使,吩咐道:“速速送回王城!”   “是,王将军!”   这位,自然是星帘举荐给温言的王方志了。如今的他已是一方小将,离他的理想可谓也是近在咫尺。   待那人出去后,他拿出另一封信,眼神轻蔑的扔到火盆里。看着那纸一点点的被火舌吞没,他心里的怒火也暴涨起来:这帮品行低下的人,想拉拢自己、反叛太子殿下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自己去诬陷他,亏他们说的出来!真是恶心之极!   在宫外府邸中的温言,虽被禁足,心情却从未如此好过——因为星帘几乎整日都陪在他身边,对他而言,这可谓是因祸得福了。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听下面的人说,新晋的那位状元郎已替自己辩解了数次。明明之前自己多次前往留香客栈拜访时,他都不冷不热的,为何近来却如此……行为反常?   六界的计时方法,都是不同的。而星帘也正是深谙这一点,才决定尽快医好温言,然后直奔魔界去的。   听大魔王那口气,似是很不喜小魔王。不过既然小魔王被困在魔界的某处,想来一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一日,她又检查了下温言的伤口,发现黑气早已消失殆尽,伤口也在愈合。便满意地点点头,心想:很好,该告别了。   星帘隐去神身,去了留香客栈。然而楼上楼下里里外外的找了几圈后,竟未找到文砚。她只好幻化出面纱,去问掌柜的才知,文砚竟是回乡祭母去了。   她在心里权衡了下,眼下小魔王生死未卜,若真是因为她之故,实在教她难以安心,便招了一朵云,往三界交界处飞去。   待她盘腿坐在云上,看到了前方那种奇特的景象时,便知这里就是三界交界处了。   早就听说过,在六界形成之时,在这片洪荒大地上,人、妖、魔三族便混为一团。但因三族差异太大,又出了不少纷扰之事,十分难以管理。便被三位创世神以混沌之力造出了三面透明的墙,隔开了三界。   一面赤红,为魔界;一面浅紫,为妖界;另外一面,便是人间了。   她忽然之中似有所感,貌似这附近有自己的星辉?抬手搭个额头上,仔细一看,前方那蚂蚁似的几个小黑点,好像是文砚一行人,便高兴地落下云头。   而她也没注意到,在不远处的赤色空间内,有一双眼睛,正狠毒的盯着她。   星帘正兴高采烈的打招呼:“文砚——”   文砚惊喜的回头,正想回应之时,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遂有些冷漠的转过头,继续前进。   此时,离那交界处,已是不过数丈距离。   星帘怔了怔:他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文砚突然抽出了身边随从的剑,唰的一声对准了她!   星帘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要杀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   在人间篇幅写的略长了些……终于要去下一个地方啦~~~   欢迎文下评论哦,啦啦啦~(*  ̄3)(ε ̄ *) 第27章 师妹爱美   奇怪的是, 文砚并未立即一剑刺出,反而似乎像在忍受着什么,脸上神色有些挣扎。   有一个人从魔界走出, 轻轻地挥了挥手, 文砚身旁的那些随从就立刻晕倒在地, 不省人事了。随着那人慢慢走近, 身形逐渐清晰之后,星帘才发现, 原来是位女子。   她的面容十分清秀,只是走起路来,莫名的给人一种虚弱的感觉。   星帘本性不改,只知道在心中感叹:好一个我见犹怜的清丽佳人。   那清丽佳人看了文砚一眼,故意微微抬高了语调:“上生星君, 你的玉佩真好看。”   她这么一讲,文砚也不由自主的看向她腰间。然而他只看了一眼, 就像是被刺痛了一样,仓促收回了目光。   星帘也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己腰间,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温言送自己的玉佩啊。   “这是我一个……朋友所赠。”她目前还不知来者到底是敌是友,且一开口就与温言有关, 这人又是从魔界走出, 再想到重伤了温言的大魔王……多少都有些怕她是冲着温言去的,故如此含混的说道。   “一位朋友?此物贵重异常,且一看就有阴阳两枚,成双成对。寻常人会送一半给朋友么?”   那女子说到“朋友”、“成双成对”的时候, 还故意加重了语调。她看到文砚的神色有些痛苦后, 便神情满意地继续说道:“上生星君的这位朋友,怕不仅仅是‘朋友’罢。”   “倒是可惜了文公子对你的一片真心, 你竟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私自收下了他人的定情信物呐!”   文砚胸膛起伏不定,不去看星帘,持剑的手开始哆嗦着。   而星帘却越听越糊涂:她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定情信物?   一阵风吹来,她下意识的微微侧身,文砚手持剑刺了个空,往前踉跄了几步。他把剑插进泥土里,扶剑剧烈喘息着。   文曲师兄到底在干什么?!   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幕的益算星君满眼焦急,好几次都要冲出去,却都被武曲星君给拦下了。他不解的质问道:“武曲师兄,那是我小师妹星帘!我自然是要去救她的,现如今的迎芷到底有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   武曲星君歉意道:“益算师兄莫要急躁,迎芷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手,姑且再听听看罢。而且说不定——”他迟疑了一下后才说:“他也会出现。”   “‘他’?武曲师兄说的是谁?”益算星君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武曲星君却并未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的从一个小葫芦中,释放出慕文琴,无声的令它低空飞去。   星帘抛出点点星辉,凌空画了个圈,将文砚定在一方结界内后,回头问道:“敢问姑娘是何人?”   那女子见文砚被困在原地后,眼中似有担心和气愤之色。她下意识的伸手召唤着什么,但又马上反应过来,失落的叹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她惊喜的抬起了眼,只见一把古琴朝她飞来!她伸手爱抚着那古琴,将脸贴在琴面上,喃喃叹道:“我的‘慕文琴’啊!”   但她马上又警觉地环顾四周,似在警惕着什么。又待摸到了斑驳破旧的琴身后,神色才微微一缓。她犹豫片刻后,身姿婀娜的边拨动琴弦,边回头朝魔界走去。   琴声幽幽,星帘随意洒出的星辉,开始颤抖起来,像是被腐蚀了般,一点点的露出了一口缺口来。而圈中的文砚,慢慢从那缺口中走出不说,看情形,竟是要跟去魔界!   明显文砚是中了什么邪术,星帘赶忙跟上去,大声唤道:“文砚!文砚!”   文砚却不为所动,依然身体僵硬的慢慢前行。眼看他距离那魔界不过几步,星帘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文曲师兄!”   “噔”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那女子像是终于忍受不住,回头大喝道:“住口!你也配喊‘文曲师兄’?!”   星帘愣了愣,略思索后便明白了:“莫非姑娘是原北斗隐元星君——迎芷师姐?”   “哼,你倒也不蠢。不过所谓‘师姐’这称呼还是算了,你与我本就毫无干系!更何况……”说到此处,她的声音低落下来,有些伤心的样子:“更何况……我早已被师尊逐出师门。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迎芷突然眼神一厉,飞快拨动琴弦,只见那根根琴弦的下端瞬间脱离了琴体,像一只张开的大手般,朝星帘急速飞来!   星帘镇定的细细一看,那琴弦上像是有点点赤色光芒附着……难道她已坠入魔道?   她不敢大意,利落的从腰间抽出披帛,扬手散开在空中。释放神力后,那粒粒青珠上便有丝丝清气出现,倒也显得那星云图十分缥缈美丽。   迎芷看她拿出了这件法宝,眼神一动。她悄悄地背起一只手在身后,往魔界里面扔了一个什么东西。另一只手同时用十几根琴弦攻向星帘,身体也一直在步步后退,意在引星帘入魔界。   星帘神情严肃的施法抵抗,心中却叫苦连天:自己可是只会防守、自保的啊!师尊说什么“你用不着学那些打打杀杀的招式”。她问为什么的时候,师尊却总是一脸慈爱的看着她,看的她心中一阵恶寒,便放弃追问了……   眼下,她边抵抗,边分心看向即将走入魔界的文砚。故未注意到人魔二界交界处,已有几个诡异身影伏在一旁。   “武曲师兄,她是要引我小师妹入魔!”益算星君虽一向斯文矜持,此时也不由得愈发焦急起来:“你看,文曲师兄也快被她引得入魔界了!”   武曲星君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无意识的放下了手中的弯刀,神色一凛,心中合计道:若文曲师兄被引得入魔,按师尊的性格,只怕会比逃了迎芷更生气罢。心中做了一番计较后,当下决定先救出文砚。   然而待他们要冲出去之时,忽然有女子泠泠笑声响起——   “漂亮小公子,你又来做客了?”   明里暗里的几人一同看过去,只见来者从紫色区域中走出,十分明艳动人。她身着紫发紫袍、赤足,正是妖界之王——夭君。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文砚的脚步就停了下来,还转身往回走了几步,远离了魔界,教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迎芷又惊又气。   星帘感激的看向夭君,呆了一瞬后,口中不由得又是一阵感叹:“好美的人儿哇!”   夭君一愣,转头看过去,扑哧一声:“这位……咦——”   她身为一界之王,自然是看得出那清气是纯粹的混沌之力所化,也自然知晓星帘是一介神女的。但眼下嘛,还是先观望观望再说也不迟。   话在嘴边绕了一下,笑道:“这位小姑娘真是可爱,是在夸我么?”   星帘使劲儿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夭君瞧她越发顺眼起来,轻掩着樱唇嗤嗤笑了笑,伸手倒拔出发上的木簪,在星帘和迎芷之间轻轻一划——一道强劲的浅紫色妖风刮过,把胶着的二人分离开来。   夭君轻移脚步,慵懒地说道:“都是小姑娘家家的,漂漂亮亮的不好么?打什么架呢?”   星帘得以喘息,更喜欢眼前这个美艳的紫发女子了。   “你是何人,莫要插手此事!”迎芷伸手将散落在地的数根琴弦召回至琴体上后,慕文琴在她掌心不断缩小至巴掌大小,自行挂在她腰上。   “我是谁、跟我要管此事,有何干系?”夭君十分不喜她的说话态度,便也冷声抛下一句话后,走到文砚身旁仔细查看。   看起来像是被人利用了心中的魔障,只是上次见他之时,他的眼中还是一派清明,她以妖术迷惑他都未成功。这段时间他都经历了什么,心中居然也会有魔障了呢……   不过眼下他的情况也并非无法解开,比较棘手的是那个没礼貌的女子。她给人的感觉,有些诡秘。联想到她们方才的谈话,难道是坠魔的神女?   罢了罢了,既是她们神界的恩怨,那就让她们自行解决罢。夭君摇了摇头,上前牵起文砚的手,准备带他回妖界。   这下,武曲星君也急了,却被益算师兄稳了下来。   迎芷冷哼一声:“拿开你的手,放开我师兄。”   师兄?夭君懒得再搭理她,作充耳不闻状,脚步不停。   “噌”的一声,一根琴弦狠狠地扎在夭君面前的土地上,而她却不屑的扬起嘴角,赤足踏过。耳边再次响起“噌”的一声,又来一根!   她眯了眯眼,伸出两指夹住那根琴弦,微微释放妖力,“刺啦”,她手中的琴弦便开始燃烧起来。   迎芷惊诧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紫色的火光顺着琴弦,往她的方向飞速而来。脸色几变之后,终于还是以指为刀,忍痛切断了琴弦。   星帘鼓掌赞叹道:“没想到这位美艳之极的姐姐,法术竟然如此高深,佩服佩服!”   夭君再次笑出声来,偏头看过去:“可爱的小姑娘,要不要来我妖界做客?”   星帘高兴地小跑过去:“好啊好啊,我最喜欢漂亮姐姐了!!!”   不远处的武曲星君看着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益算师兄,你小师妹竟然是这样的……”在脑海中换了几个词儿,但都觉得不满意。正在思索之时,益算星君干巴巴的接话道:“小师妹喜爱美色。”   益算星君想到大师姐给自己讲过的,小师妹刚降生时的情形,又无奈的补了一句:“打她降生之时,即是如此了。”   他回头看到星帘一脸喜色,竟像是真要跟那女妖走,便神情严肃地问道:“武曲师兄,我们要去捉迎芷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我降生之时,如何喜爱美色了?   作者:……请去文章开头,看前传,有你的光荣事迹……   星帘笑眯眯的抽出了腰间披帛。   作者:无言遁走…… 第28章 再闻阴阳   武曲星君心里有些挣扎, 总觉得未到最佳时机,可文曲师兄被拉进妖界的话,也无法跟师尊交待。毕竟, 诸位大帝是让他去人间教化, 而不是令他去妖界布道的哇。   愁啊, 真是愁死个人。都是师尊给派的好活儿!   正在武曲星君抓耳挠腮, 犹豫不决之际,迎芷竟先按捺不住, 手持古琴,与那琴弦一前一后的朝文砚飞去!   夭君冷笑一声,伸出左手一翻,迎芷就被击得凌空翻了个滚,跌在地上。   星帘有些犹豫道:“迎芷师姐……无事吧?”   夭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柔声提醒道:“她刚刚可是在害你。”   星帘不好意思的说:“那……那不也没伤害我多少嘛——”话还未说完,夹杂着乐声的一团影子就呼啸而来, 直直撞向二人。   夭君故意逗她:“那我不管了哦?”她逗归逗,但看迎芷来势汹汹,便又有些心软,再次出手了。   不过这次, 迎芷可就没多好运了。她被夭君用妖力固定在空中, 脚尖离地,脖颈处似有无形绳索吊着般,面色逐渐发红。   星帘看着十分不忍,便软声对夭君说道:“漂亮姐姐, 还是饶她一命罢。”   夭君看着她干净又纯粹的目光, 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在心中感叹几声后,十分随意的一扔, 迎芷就被扔出几丈外,撞在一棵大树的躯干上,又翻滚在地,吐出几大口鲜血。   夭君一手拉着文砚,一面轻声细语的问着星帘话,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几丈外的迎芷般,缓缓走向妖界。   武曲星君咬了咬牙,正要抽出弯刀冲出去之时,突然有一位耳熟的男子声音传来。   只听那男子轻声问道:“你可认得……夭君?”   夭君回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迎芷慢慢扶树站起,却并未看到任何男子。她以为是幻听,便要再次迈出脚步。   “你可认得夭君?”   这次,那男子声音不仅清晰了起来,语调也升高了些,夭君脸上微微变色:谁敢直呼自己的名字!   她怒极反笑,极为缓慢的转过头,看向迎芷,眸中飘落的桃花也更多更盛起来:“你说谁?”   此时,迎芷口中再次发出了男子声音,恰逢一阵凉风吹过,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夭君”。   星帘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诡秘的一幕,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拉着文砚微微远离了些。   夭君没觉察到她的小动作,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   那男子声音叹道:“当年我虽并未告知你我的姓名,但你头上这根木簪,我却还是记得的。”   夭君原本面无表情,但在听闻“木簪”时,不由得神色一喜,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你是……你可是……?”   “是我。”那男子声音似有些感慨:“夭君,你比以前更美了。”   夭君看了看一旁的文砚,心中有些犹疑不定:一直以为是这漂亮小公子,没想到却不是……她定了定心神,有些期盼的柔声问道:“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自打那男子发出的第一个音节,就一直沉着脸色的武曲星君,伏在草木丛中,死死的盯着迎芷,无声的念出了两个字,恰与那男子所答完全一致:“归沅。”   星帘惊奇的脱口而出:“可是原北斗九星君之一的洞明星君,归沅师兄?”   迎芷的脸上似有些疑惑,口中那男子声音道:“你怎知我——”忽觉失言后,便停了下来,打量的看着星帘。   “你就是南斗那上生星君?”那男子声音听起来清亮又坚定,甚是好听。只是声音从迎芷口中发出,总觉得有些诡异。   星帘虽然并不知晓,几千年前他二人为何一同陨落,但还是老实答道:“是。”   那男子默了一瞬后,又转而对夭君说道:“没想到,你还戴着这根木簪。彼时,我神力不够,手艺也不佳,做出的东西更是粗糙——”   夭君赶忙截断话头:“归沅神君客气了,若非当初有神君,想必我夭君也早已……”她说到此处之时,神情有些消沉,脸上也露出追忆神色。   归沅安抚的声音传来,夭君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   神界。   太阳星君正勤勉的释放着日辉,虽然微感炙热,但好在有阵阵清风徐来,吹的那杨柳枝条也随风飘荡,也吹的人好不舒畅。   惜墨换了一身薄一些的暖色衣袍,捧着一本命簿,在天府宫内的庭院里来回踱着步。不远处的石桌上,一摞冥界判官送来的人间命簿旁,整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   贪狼星君常静这次却未待通报,就匆忙闯入,口中还高喊着:“惜墨师妹!”   惜墨闻声望去,关切道:“莫非文曲师兄又出事了?”   常静应是一路上马不停蹄,停下脚步后还有些微喘。他缓了一缓后,诧异道:“非也。师妹难道不知,近日六界将再起纷争?”   惜墨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常静师兄,敢问此话何意?”   常静貌似很喜欢紫色,今日又是一身宽松的紫色衣袍,配纯白色腰带。或许因有上方的日辉倾洒之故,整个人更显得俊美大气。   他凝重道:“师妹听说过阴阳镜么?”   惜墨神情一肃,往虚空中拜了拜,试探道:“可是灵宝天尊生前所持法宝,阴阳镜?”   “正是。”   “据说在创造洪荒大地之时,灵宝天尊便是用那阴阳镜,来助世间万物分为阴阳、相依相克相生的。莫非……”   联想到不久前,因传闻元始天尊生前所持混元珠,遗落于六界某处,导致六界各怀心思,至今仍在私下寻找。   而在小师妹的诞辰宴上,师尊偏偏赠与小师妹的法宝上,便有数颗小青珠……惜墨便一直猜想着,师尊此举到底是何用意。毕竟,师尊对小师妹的宠爱,也是闻名六界的。   现如今,又传言说阴阳镜现世……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宝物。那么想必,应当是更想据为己有,而非想要毁灭它的罢。然而现如今的六界,谁又能如灵宝天尊般,自如使用呢?   只是,大多人若都夹杂着私心的话,宝物也会变为恶物,甚至有可能以此求财或交易……那这六界,势必大乱呐。   她一转眼,便看到常静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便拉回了飘远的思绪,正了正神色道:“不知师兄这消息是从何而来?”   常静老实答道:“外出办事时,恰好途径冥界,无意间听几个鬼差说的。”   惜墨惊讶道:“师兄办何差事,还要去往冥界?”   突被发问,常静却好似有些不大自然,含糊道:“……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罢了,劳师妹挂心了。”   马上又拉回话题:“我回去禀报师尊之后,想着师妹不大外出,可能还不知晓此事,又念着师妹身体安好与否,便立刻前来告知师妹了。”   看他这认真的样子,惜墨感到心里一暖,便笑道:“多谢师兄,惜墨感激不尽。”   惜墨转瞬就看到他耳垂慢慢红了起来,在强烈日辉的光芒下,看着像正午阳光照射下的琥珀般,有种温润的美感。   她便好奇的多看了一会,哪想常静却被看得越发不好意思起来,脸皮也有些红了。   常静没话找话道:“唉,今日这太阳星君释放起日辉来,怎地竟这般卖力,都叫人有些承受不住了。好热好热……师妹,你可还受的住?”   惜墨不去拆穿他,笑嘻嘻道:“或许太阴星君就在不远处看着,也未可知。不过师兄,眼下咱们正坐在杨柳树下,惜墨尚且觉得凉爽有加,师兄你怎会感到热呢?”   众神皆知,那太阳星君十分倾慕于太阴星君,而二人性格也分别如同那日月,一个热情,一个冷清。有些好事的星君嚼舌根的时候,也会根据日辉的强弱,来八卦太阳星君的心情好坏,恰好惜墨想起了这件事,便随口如此说道。   常静在她面前,一向嘴笨。现如今好不容易被惜墨打趣了一次,看到了她的笑脸。恰好他也怀着同那太阳星君一样的心思,便有些莫名的心虚,一时之间,又是欢喜又是无措。   常静干笑了几声,又把话在心里过了几遭,总算是寻到了一个借口:“许是我一路急急赶来,故觉得热之故罢。”   但看惜墨依旧抿嘴微笑,整个人也比平时活泼了不少,便也放下心来,跟着开心起来。   二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笑了一会后,常静先败下阵来,移开了目光,小心地打量着四周。   之前虽来拜访过三两次,但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归,也未敢正经打量过此处。   现如今得此良机,自然要好好看看师妹居住的天府宫了。粗粗看了一圈下来之后,感觉此处看着真是极好,与师妹周身气质也是很配的。   他又看向石桌上的文房四宝,一眼扫过去,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协调。   他虽不如惜墨师妹、文砚师弟那般有才华,但也是在紫薇大帝的教导下,方方面面都大体研习过的,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有些不太对。   仔细看看才发现,原是那方砚台的尺寸有些过小,又略陈旧,显得与其他三宝不太搭配之故。唔……怎么还觉得好似在哪儿见过一样?   在他盯着那方砚台苦想之时,听到惜墨问道:“也不知文曲师兄近日如何?”   “啊,文曲师弟啊,无妨。有武曲师弟跟在一旁,想必不会有太大问题。”常静慌忙移开视线,急急回答道。   “若师兄不介意,不如一同在云镜中找找看罢。”惜墨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不仅不催着常静离开,还如此随口提议道。   常静自然是巴不得的,赶忙点了点头。   惜墨将竹笔投入云镜,默念法诀。不多时,三界交界处的情形就在镜中,清晰地显露出来。   然而待她看到镜中影像时,不由得惊呼出声:“这……这不是原隐元星君,迎芷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喜欢常静师兄吗?还是更喜欢惜墨呐?   PS:因为接下来要上榜,明天开始尽量日更,或者某天会加更。   希望看文愉快的小天使们,帮忙宣传下哈么么哒~ 第29章 遥想幼年   常静瞟了一眼后, 也是猛地变了脸色,剑眉蹙起,口中恼道:“武曲师弟在干什么?”   惜墨意外的看到小师妹居然也在, 离她不远处还站有一位紫衣紫发女子。她顾不得想小师妹何时又认识了妖族, 只是赶忙仔细看了看镜中局势。   辨认了好一会, 才只在迎芷身上看到血迹, 便想着几人应是无大碍:“莫急,常静师兄。你看, 文曲师兄和我小师妹都安然无恙呢。”   “莫急,常静”。这句话让常静忽然想起了师尊——紫薇大帝,他也一直这么对自己说的。眼下,好不容易能与惜墨师妹并坐一旁,更要注意一些才是。   声音便也低了不少:“师妹说的是, 我们先继续看看罢。”   在三界交界处,一身紫色的夭君很是显眼的站在正中处, 眼中有追忆神色。   她自打记事起,就独自一人生活在妖界的一座无名山头。虽然无名山上也有其他妖族,但都非她的正经族类。   不对,还是有的……只是那个词儿应该怎么说来着?   山上也有狮族, 只是没有一只狮子像她这样, 通体雪白、眼眸浅紫而已。她因此常被欺凌,遍体鳞伤,后来甚至被恶意驱赶出了领地。而狮族向来是山中之王,其他种族自然也都离她远远的。   她还记得那时, 自己常常会躲在巨大岩石后面, 艳羡不已的看着其他小妖一同玩耍,待日落西山之时, 再被各自的父母或朋友的呼唤着归去。   她会在空无一人之后,走去小妖们玩耍过的地方,对着空气,拙劣的模仿着那些游戏步骤和话语。虽然回应她的,只有那一声声空荡荡的回音。   终于有一次,她忍不住跟在一只小兔妖后面,想要看看她家是什么样子、她与家人都是如何相处的。记得那日小兔妖赢得了游戏,高兴的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很是可爱。   对于一个孤独的人来说,快乐的情绪虽然很陌生,但也很吸引人。夭君跟在后面,也被这种愉悦又舒服的情绪感染的咧嘴笑了。   她还乐观的想:即使被发现了,好歹大家都是通体雪白的毛皮,应该……不会驱赶自己的吧?   她远远地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着那小兔妖拿着一束赢来的星星草,向父母撒娇邀功。所谓星星草,正是草尖上有点点白色,很像天上的星星,故而得名。   夭君故作不屑的想:星星草而已,又不好吃,有什么好激动的?其实心里羡慕的不行,嫉妒的满肚子酸水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看着几十丈外,那一家几口坐在篝火旁,边吃边喝边聊着天。虽然要是让她也去嚼草叶子、喝清泉水的话,她肯定不乐意。但他们脸上的笑容,还是刺的她眼眶有些湿润。   泪水逐渐模糊了双眼,她好似在那篝火中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也都是强壮而美丽的紫眸白狮,依偎着坐在篝火旁,含笑看着她。   夭君恍恍惚惚的从大树后走出,走向那篝火,却没料到小兔妖一家被吓得化了原身,撒开腿四处逃窜。   “啪”的一声,一只兔妖逃窜时,无意间撞飞了一壶清泉水。那清泉水尽数倾洒在篝火上,只剩下缕缕青烟和一片灰迹。美丽虚幻的影像瞬间消失,充盈在心间的微弱幸福感不翼而飞,夭君只感觉也被也泼了一身那清泉水般,透心凉。   她看着小兔妖的父母都不见了,只剩下小兔妖傻在原地瑟瑟发抖,竟徒然生出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她轻柔的迈开四肢,尽量表情友好的走过去,对小兔妖说:“你看,你的父母也不要你了。不如我们做好朋友,结伴生活可好?”   小兔妖虽然怕的发抖,但还是咬着牙喊道:“我才不像你,我父母才不是不要我了!他们最爱我了,一定会回来带我走的!”   彼时的夭君看着小兔妖坚定的神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内心也不禁有些动摇起来:难道吃草的动物,比吃肉的动物……更看重亲情么?   她很好奇,于是她留下了。   她想要看看,所谓亲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夭君装作凶巴巴的样子,要求小兔妖告诉她平时与父母相处的点滴。小兔妖毕竟年幼,恨不得把父母夸到天上去,讲到十分兴奋的时候,两只耳朵常常会“唰”的竖起来,两只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也都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她在心里暗暗想道:真好,终于交到了一个朋友。但因这朋友虽然如同清晨的露水般美丽,也如同露水般脆弱,害得她总担心她一不小心就跌碎了。   她便去找些肉食、鲜果和更好喝的泉水给小兔妖,想要让她更强壮些。   却不想,小兔妖却满眼惊恐地看了那些肉食一眼之后,便离她远远的了。   她只好万般不舍的换成了鲜嫩的青草。   这些好吃好喝的都是她平日里孤独晃荡之时找到的,但苦于无人可分享,今日总算是体会到了分享的乐趣。   三日后,小兔妖的长耳朵耷拉了下来,双眼也像是蒙了灰的红宝石般,无甚色彩。夭君便不惜在地上打滚、做些搞笑的动作,来逗她开心。虽然弄得浑身脏兮兮的,也傻里傻气的,但她就是想证明:跟她做朋友,也是一件令人快乐、稳赚不赔的好事情。   终于,第十日来临。看着小兔妖有些松动的样子,她便更加开心起来,带着小兔妖回到自己的洞穴外面,准备拿一件自己珍藏已久的宝贝,作为朋友间的礼物,正式送给她。   然而她兴冲冲的拿着礼物出去后,却迎面撞上了带着狮族前来的小兔妖的父母。   以一抵五,还尚在幼年,她自然被轻松拿下。临走前,她看了小兔妖一眼,想不通为何她会泄露自己的藏身之地,又是何时跟她自己的父母联络的呢?又为何会一脸内疚的看着自己呢?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她看着小兔妖的父母,欣慰的笑了。虽然内心略感失落,但并不觉得有何遗憾或不妥。   毕竟,她知道了亲情到底是什么,这就够了。   夭君被关在一处阴冷潮湿的洞穴中,雪白的毛皮上鲜血淋漓,伤痕累累。   她昏昏沉沉的听到外面有一个声音说,总算是捉住她了,不然该把谁献给另一座山头的王呢?刚好她是个祸害,那就送她去别的山头上祸害去吧!   她无声的笑了起来,看来自己还算有点用处。但接下来的一段话,却令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对方问,可她毕竟满身雪白,臭名在外;若不做掩盖,势必会被退回。   那人默了默,答道,用妖术给她换皮。   换皮?!也只有此法了,只是拿什么皮给她换?   只要不是我狮族的皮毛就可以,她哪里配做我狮族!   可万一换皮失败……   所以要趁着刚换完皮就赶快送过去,即使她死了,也与咱们无关。   唔……那就这么办吧。   她听着他们寥寥几句,便决定了她的生死。就索性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心中却如那阵阵孤风吹过百里荒野,万般荒凉。   翌日一大早,族中几只已化人形的老狮便来围着她做法。被剥皮的时候,真是痛啊,痛到她甚至都无力尖叫。   她感到他们用妖术,一点点的掀开自己的伤口,一时间竟还为他人着想:不是说要把我的皮毛卖去人间赚钱的么?   她不知道的是,现如今的她,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完好的毛皮,自然也卖不出去了。   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她听到有人说,小兔妖一家戏演的真不错,简直是妖界一绝。   有人说夭君太傻,即使都是雪白毛皮,红眼睛和紫眼睛也并非一家,做什么痴心妄想!   有人嘿嘿几声说,雪白皮毛在人间最受欢迎,这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啦。   终于有一个声音怜悯的人低声叹道,只是可怜了夭君。也不知她那一双亲生父母,现如今是否心中有愧……   头一次听到自己父母消息,令夭君心中的求生意志一下子高涨起来,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自己身上伤口处都发出了纯粹的紫色光芒,四肢突然都充满了力量。   她更没注意到,周围已是哗啦啦倒下一片,只是急急地去找那个声音怜悯的人,追问自己父母的消息。   那人的目光先是惊讶,后又变得敬畏起来,恭敬地回答说,传闻她父母于这无名山抛弃她之后,便去了在那桃花盛开之地。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桃花盛开之地”,她热泪盈眶,竟头一次觉得,那素来很是小家子气的桃花,原来如此顺眼。   为了这六个字,她跑遍了整个妖界,也为此遇到了……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哇~这两日有些忙,也一直苦恼着该如何书写我喜爱的夭君,   刚好今日有感而发,便匆忙写就,欢迎留言点评!   PS:“先苦后甜”的哈,不怕不怕啦~!   多谢支持~~~mua~ 第30章 春风亭往   夭君满心欢喜的一路向南, 一路上都在脑海中勾勒着父母的模样。但不停歇的奔波了几日后,终因受伤过重外加体力不支,而昏倒在一处溪水旁。   待她醒来时, 听到一男子说:“你终于醒了。”   “终于”?莫非这人一直在等着自己醒来?从未被别人主动关心过的她有些受宠若惊, 努力支撑起身体想问什么, 却不知该如何问起。   那人虽一直背对着她, 但却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的,笑道:“我在溪水旁饮水时发现了你, 见你浑身是伤,便带你回来了。”   夭君听了这话,有些羞涩起来。她自小就未曾与异性打过交道,初次遇到一个不视自己为异类的男子,便很是不知所措起来。也不知, 他是“如何”带自己回来的……   他仿佛会读心术般,接着说道:“你伤得太重, 不易颠簸,我是用妖法带你回来的。”   夭君看向自己的身体,惊讶的发现,自己竟已化为人身。但这是何时的事情, 自己竟然完全没觉察到?莫非是他助自己化形的?   那时的夭君没有想过, 为何她浑身是伤的闯出洞穴时,告诉自己“桃花盛开之地”那人的目光,居然含有敬畏、又为何语气那般恭敬?   她急忙问出口,他却是笑而不言了。   要知道, 妖族要想修炼出人形, 可是很费力的。三位天尊之所以偏爱人族,也是因为他们的外形, 与神族别无他异之故罢了。   她看着自己身上干净的桃色衣袍,想着应是那男子为她找来,或用什么妖术变出来的,心里又有些异样的感受。   因她刚化人形,又病灶加重,即使再心急,也别无他法,只好先在此处住下。   那男子原来名叫玄郎,是个狼妖。他对她很好,经常在她身旁放些清冽甘甜的泉水、漂亮爽口的果子、汁多味美的肉食,还教她如何控制和精进自己的妖力。   当他得知那时的夭君没有名字后,有些意外。因她说要去那“桃花盛开之地”,便问她“桃宝”这个名字如何。   他说,自己当时正在那溪水旁饮水,恰逢一阵微风拂过,一阵甜腻的桃花香扑鼻而来。他逆着风向看过去,只见对面满地草绿之上,有一株桃树盛开,枝头饱满桃花正顺风摇曳。   那情那景,虽无甚特别,但不知为何,竟让他这个大老粗看呆了。也正是多驻足了那么一会,才让他发现了溪水旁那浑身鲜血的夭君。   说到此处,玄郎扭过头瞧向一旁,声音里有些激动。虽然低的跟哼哼是的,可她还是听到了:“因为你是上天赐予我的宝物。”   这大抵便是表白了罢,夭君在羞涩之余,暗暗地给这句话下了定义。她觉得“桃宝”这个名字,很是动听,她很欢喜。   既然玄郎说发现自己那里,恰有桃树生长,那想必这附近,应该有那“桃花盛开之处”。只是无论她怎么问,玄郎都始终劝她莫要去那里。   她问得急了,玄郎便说那里是妖界有名的死亡之地,普通妖族都不敢靠近,更别说刚化人形的夭君了,劝她莫要白白丢了性命。待夭君再追问为何说那里是禁地之时,他便沉默不语了。   夭君便告诉了他,自己前去的真实目的。   玄郎听完之后,一改之前的坚定之态,说很是感动,要亲自带她前往那里。对他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夭君并未思索太多,只是在心里对他更为感激。   两个月过去,夭君不仅身体大好,妖力也在玄郎的指点下突飞猛进了不少。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二人走了几日后,便看到了一处桃林。她正要踏入时,却隐隐听到有人在唯唯诺诺的喊她,用的是她在无名山上的称呼。   她一脸冷漠的回过头,竟然看到了衣衫褴褛、满脸憔悴的小兔妖。   小兔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夭君见她可怜,一时心软,便缓了神色。小兔妖眼泪汪汪的扑到她怀里,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原来,小兔妖一家的亲情都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小兔妖的父母为了帮狮族捉住她,以获得更高的地位,而胁迫小兔妖一同演给她看的。若小兔妖不答应,便要把她许给那凶狠的黑熊精,小兔妖才不得不答应了这个计划。   哪知到头来,害了夭君被捉不说,自己竟还是要被嫁出去,便十分后悔。她只好假装答应下来,想要伺机逃跑。无意间听到服侍她的小妖们闲聊,说夭君要来这禁地,便寻了个机会,一路长途跋涉而来,想要尽全力帮助夭君。   夭君听完这一通话后,觉得无论怎么算,那笔账也不能算在小兔妖身上,便原谅了她。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劝小兔妖留在桃林外,等她出来。   玄郎却突然出声说,留她在外面,也不一定安全;不如三人结伴而行,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小兔妖也借机哀求了好半天,她只好应下了。   夭君注意到,在一旁的玄郎,时不时的看向也是刚化人形没多久的小兔妖。她一身白衣,外加本就天真无邪的面容,确实给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柔弱之感。   夭君便打趣了玄郎一番,小兔妖赶忙替他辩解了几句,而玄郎却一句也没有反驳。   此时,桃林内有痛苦狮吼声传出。她一个箭步进了那桃林,寻着那狮吼声而去,终于在桃林正中看到了一对白狮。   那对白狮被困于一个阵法中,痛苦的嘶吼着。它们也有着雪白毛皮和紫色双眸。她甚至来不及欣喜,心中就弥漫了无尽的悲痛与恨意:到底是谁困了我的父母!   白狮身上有道道金光闪现,一会收紧,一会松开。每次金光出现在白狮身上时,它们都会痛苦的嘶吼,那金光来自于它们脚下的一面镜子。   阵法外已有一堆白骨,像是不同妖族的骨头。   玄郎适时赶来,喘着气说,传言那镜子是件宝物,传说得到它的人可统领洪荒大地,故每年都会有许多自恃傲物的妖族前来寻宝,但都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回去。久而久之,此处便被传为死亡之地。   那阵法甚是霸道,夭君竟近身不得。小兔妖突然出声说,或许她用原身之血,可走进阵法也说不定。   夭君听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化出原身。小兔妖用匕首划破夭君脊背,鲜血喷洒在那阵法的屏障上,全部融入了阵法。那对白狮终于停下了痛苦的嘶吼,眼神凌厉的看了过来。   无论在何时何地,狮族都是万兽之王。玄郎满眼震惊与畏惧,慌忙拉着小兔妖躲向一旁。   而化为原身、流着鲜血的夭君,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走进了阵法。   她也终于从父母口中,得知了当年并非是抛弃了她,而是自产下她之后,就被一个神秘人带来此处,困于这阵法之中,也得知了那面镜子的秘密。   待她追问,那神秘人是谁之时,父母却突然满眼惊恐起来,让她快走,莫要再提。   夭君不肯,扑向前去,拼了命的想要将那枷锁咬碎。却不曾想,那枷锁竟真被她几口咬断,碎成星点金光飘洒在那镜子上。   那霸道的阵法,就这么被她破了。   她急切的要父母同她一道离去,却惊讶的看到,父母竟然同那金光一起,慢慢消失在那镜子中,最终化为一面巴掌大小的墨色镜子。   夭君化为人形,捡起那面小镜子,看到一对白狮依偎在一起,从镜中笑望着她。她的眼泪不由得扑簌簌掉落下来,内心无比自责:难道竟是我害了父母么?   一阵得意笑声传来,玄郎拍着手笑道:“真没想到,你竟是这对白狮之女;更没想到的是,你竟是这破阵的关键。”   夭君看着得意的玄郎,心中一阵惶恐:他在说什么?   玄郎接着说道:“有人捎口信给我,说是要送我一件宝物,助我破阵。我本不信,不过现如今倒是很想感谢他。”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透露出些许凶狠:“快将那面镜子给我罢,我还能免了你苦肉之苦。”   夭君愣愣的问:“玄郎,你在说什么?为什么啊?”   玄郎冷冷一笑:“为什么?我心之志又岂在这小小妖界,我要这洪荒大地尽属于我,我还要这三界都匍匐在我的脚下!要不是我帮你破了这阵法,你如何进得去?难道你以为,仅靠你的撕咬和你的血,那枷锁就能那么轻易的断了?”   他的面目越发的狰狞起来:“少废话,快给我!别忘了——你的妖术还都是我教的,你如何能做我的对手?”   他又牵起小兔妖的手,柔情道:“我终于能说服你的父母,将你嫁于我了。”   小兔妖深情回望,白嫩的脸上,染上了些许桃色。   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画面,真是好看得刺眼呐。   “因为你是上天赐予我的宝物。”这话原来不是表白!那些什么温柔、体贴,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而“桃宝”这个名字,意为“桃林间的宝物”!哈哈,真是笑话,一切都是个笑话!   夭君背上的伤口越来越痛,斑驳的心也再添伤口。她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悔恨不已,仔细收好镜子后,面若寒霜道:“打不过我也要试上一试,你且放马过来。”   小兔妖嘲讽道:“匕首上有妖毒,你还是别费心抵抗为好。像你这样丑陋的妖,也妄想得到别人的爱?”   夭君不知自己的面容是否丑陋,但知面前二人之心丑恶无比。她见过父母后,妖力居然也瞬间提升了一个境界。这,是玄郎所不知的。   当她闭上双眼片刻,又再度睁开之时,整片桃林瞬间化为虚无。   玄郎和小兔妖大为震惊,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是小兔妖先惊讶的捂着嘴喊道:“那桃林怎地竟尽在她眼中!”   这不是夭君第一次以一对多,但她这次拼死也要保护好镜中的父母,又怎会轻易放弃!   大战到最后一刻,她终于再次昏死过去。醒来后,就看到了同坐在一个亭子内的归沅。   那时,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因玄郎之事,她心生戒备,随时做好了进攻的举动。   归沅瞧着满身伤痕的她,叹道:“一月不见,你竟又是一身伤痕。”   何来“竟”一说?   归沅自顾自的埋头雕刻着什么:“我在那春风亭附近救了你之后,一时有事,便回……”   他顿了一顿:“待我再来之时,看到你同那狼妖和谐的相处在一处,便放心的办事去了。”   “今日看到此处有些异常,便赶来查看,却发现那狼妖竟同那兔妖一同伤害你。抓他问了问,才知他二人居然如此龌龊——”   夭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玄郎与小兔妖被捆在一起,满眼哀求之色。她心里一紧,赶忙摸了摸那小镜子后,才安下心来。   她想要感谢他的救命恩情,却因见识太少,不知该如何称呼面前这位,便有些语结。   归沅却轻笑一声,问道:“你叫什么?”   夭君张口想答“桃宝”,又突然恨恨的瞧向玄郎,哪知他竟被吓得面如土色,头也快要埋到地底下去了。   归沅身为洞明星君,擅长读人心思,像夭君这样心思纯净的妖族,自然也不在话下。   片刻后,他怜悯地叹了一声:“‘桃之夭夭’,算是纪念你的父母。你虽身为女子,倒也颇有君子风范。你日后必然会是妖界之王,‘夭君’这个名字倒也挺适合你。”   夭君虽对什么妖界之王不甚感兴趣,但还是很感激,便恳切的问了他的名字,想要报恩。   归沅却把手中刚做好的黑木簪子递给她,说道:“你我必有再见之时,那时你便能得知我的姓名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这四个字,让夭君心心念念了好多年。她成为妖君后,便将那春风亭封为禁地,还在那里留下了书信,希望他看到后去找她。也曾私下派人去寻过他,却从未得到过任何消息。   前不久初见文砚之时,她还因几分相似的长相和气质,而误以为他是归沅在人间的凡胎。如今看来,竟又是她想当然了。   不过幸好,她终于又见到了他,也总算知道了他的名字——归沅神君。   夭君欣慰的想,君子一诺,他诚不欺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啊~   喜欢夭君吗? 第31章 北斗九七变   归沅清亮的声音再度传来:“夭君。”   在回忆中的夭君无意识的回答了一声, 顺着声音看过去,却看到了木然立着的迎芷,不由得脱口问道:“归沅神君, 你如今为何会变成……这番模样?”   归沅静默了许久, 像是陷入了回忆。   神界天府宫中, 在云镜中注视着这一切的惜墨和常静互相对视了一眼, 轻轻叹了口气。   而仍然伏于草丛中的武曲星君,也是神色复杂。   归沅和迎芷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还不是因为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伤情往事?   夭君耐心的等了一会, 终于等到归沅的声音:“也罢,左右我也是斗不过师尊、会被他捉回去的……就将那些往事告诉你们罢。”   迎芷的身体,缓慢转向星帘,眼中有些审视意味:“这还要从上生星君破珠而出之时说起。”   星帘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跟我有何干系?”   归沅并未回答她:“在上生星君你出世之前,那长生大帝便日夜将你寄身的青珠, 放在他那长生殿内。不过别说是其他人了,即使是你南斗中人, 恐怕都未必能见上一见的罢。   据说他还因一些侍女无意间泼洒了些水珠,而颇为罕见地动了怒。上生星君,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值得一方大帝为尚未降生的你, 做到如此地步呢?”   星帘下意识的想反驳, 却是哑口无言。这些事她确实听大师姐惜墨说过,但平日里也只是当作玩笑话罢了。至于说何方神圣……归沅师兄难免说的有些过了吧?   归沅继续说道:“在上生星君降世之后,长生大帝昭告六界,并广发请柬, 要于一月之后, 在南斗为他的小弟子庆生。我师尊——”   他中途突然换了个称呼:“北斗紫薇大帝乃万星之主,自然是要责无旁贷的表示一番的。他令大师兄常静带着丰厚的贺礼前往南斗, 以示祝贺。只是不知怎地,小师妹迎芷却也坚持要去,说是从未去过南斗,正好借机拜访下;又与那上生星君同为小师妹,十分想去看看。   然而他们回来不久,就听说那上生星君竟突然陷入沉睡了,惹得长生大帝愤怒不已,扬言一定会找出是何人作怪。而迎芷几日后便也开始精神颓靡,日渐消瘦起来。我便知她定是与此事有关了,但无论我怎么问,她都不肯向我吐露分毫。   长生大帝声势浩大的‘捉拿’真凶,每每查出点什么,就闹得人尽皆知。过了几日后,迎芷忽然以闭关修行为由,闭门不出,自锁于宫中。   再后来,师……尊令她前去北极宫问话,我心生担忧,便悄悄地陪她前往。到了宫门前,我却被拦下,说是大帝只传唤了迎芷,我只好在宫外等候。   不多时,迎芷竟被一道大力卷出宫外,我赶忙上前接住她。恰巧听到里面传出师尊狠绝的声音:‘既然你好交魔界之人,那本尊就命你即刻起,去魔界的鞭神殿待上一千年罢!’   ‘好交魔界之人’、‘鞭神殿待上一千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扶起迎芷,想细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却只知道一个劲儿的扑到宫门前,反复的喊着‘师尊’。那宫门却紧闭的合上,连一条缝儿都看不到了。   我心想,大约是师尊弄错了?就在我愣神之际,有几个执法神君带走了迎芷。”   旁观、旁听着的武曲星君、常静和惜墨,听到这里,却忍不住都打了个寒战。   通常来讲,神君若犯下过错,轻则被罚关禁闭,重则被夺职。再重者,就要去太阳星君那里领上个几十年几百年的炙烤刑罚了。   所以当时对迎芷的惩罚,使得不少人都觉得非常奇怪:因为那惩罚,好像有些……太重了。   况且,那可是“鞭神殿”啊!光是想到这个词,就已经令人不寒而栗了。   虽然“鞭神殿”是元始天尊所创,意在监督众神、责罚有过错的神君,鞭去其浊气。但因五万年前那次混沌之劫,三位天尊早已以身化劫,身归混沌了。其他各界也因没有了三位天尊的制约,开始蠢蠢欲动,魔界更是动荡不断。   加上元始天尊所留神力及法器……说不好那时的“鞭神殿”具有“弑神”之力了也说不定!而听紫薇大帝所说之意,迎芷竟是连同魔界做下了一些不甚光彩之事,那必然会害得魔界也受了牵连。   只怕魔界也对她恨得牙齿痒痒,说不好,她会就此陨落了……   紫薇大帝到底怎么想的?   天上繁星虽有千千万,但没有一个星君敢去质疑紫薇大帝的决定,因为他贵为众星之主,“四御”之一。   归沅继续道:“我为她求情多次不成,反而被师尊关了百年禁闭。我只好不断回忆迎芷以往说过的话,想要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然而都失败了。”   他冷笑了几声,瞧了瞧木然站立着的文砚,又看了眼专注于听故事的星帘。思索一瞬后,终于还是一言略过:“我只好每日勤加修炼,把洞察人心的本领练得更是得心应手。禁闭期满之后,我小心的同其他神君密切走动,有意无意间的问他们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和消息。五百年后,我终于拼凑出了事情原委,也为傻乎乎的迎芷心痛不已,便只身前往去了魔界。”   因常静之前并未提起过这段往事,故惜墨很是惊讶,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敬佩:他竟敢孤身前往魔界的鞭神殿?   旁听的常静和武曲星君却分别是一脸不忍,和满眼叹息。   “我到了那鞭神殿内,看到迎芷满身污血,如一团破布一样躺在地上。头发散乱,生死不明,哪里还有一丁点儿神女的样子?   我扑上前去,却被无形的屏障给弹开,恰逢那屏障内有一条神鞭凌空落下,重重的抽打在她身体上,也抽打在我的心上。可我能怎么办,我连一道屏障都解不开!   好在那些迟钝的魔族总算反应过来,赶过来包围了我。不过多亏他们赶来,才使我生平第一次,如此感激自己所拥有的本领!”   星帘一脸茫然,不知他在说什么;而惜墨却是转念想了想,便明白了:归沅身为洞明星君,自然是善于洞察人心,而魔族本就生于人心,故也能掣肘魔族一二。   常静心想道:想必归沅师弟是用自己的洞察人心这一点,混乱了魔族的罢。   只是,那时他的神力,已经那般强大了么?   归沅继续道:“我不惜消耗神力,令魔族自相残杀,并令他们解开屏障之后,想要速带迎芷离开。但她却态度坚决的跟我说,除非紫薇大帝下令,否则她决不会走,还劝我速速离去。那时她还不知我已然查明了所有真相,也明白她还在痴心妄想着什么,便打晕了她,带她逃走了。”   常静和武曲星君都垂着头,默然不语了。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他们都亲眼见证过。   从魔界第一时间上报了此事之后,紫薇大帝便十分震怒。他下令除了在养伤的文曲星君以外,其他弟子都需随他一同去捉拿归沅和迎芷。   待他们一行人匆忙赶至神、仙二界交界处时,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幅场景。   当时正值太阳星君、太阴星君换班交接之时,空中半黑半白。在那黑白交界处,小师弟和小师妹身上都血迹斑斑,身上有些伤口还在流着血。神族的血都是金色的,掉落在洁白的云层上,反射着太阳星辉的日辉,看上去竟比那日辉还要耀眼。   那些白云吸收了神族之血后,也都连带着变成金红色,很像人间常称呼的“火烧云”。   美则美矣,实则悲壮如斯。   记得紫薇大帝负手立于云层之上,眼神冰冷至极。刚醒过来不久的迎芷,习惯性的挣扎着起身,跪倒在云上。   归沅虽然满身是血,但还是倔强的看向紫薇大帝:“是我强行带迎芷走的,不关她的事。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尊贵如帝尊,竟然也会如此霸道无理!”   迎芷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拉着他血染的长袍:“归沅!你疯了么!快向师尊道歉!”   “紫薇大帝眼中从来只有一个徒弟,你我算什么——”归沅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一道掌风击倒在云层上,咳血不止。   “速速拿下此二人!”紫薇大帝面无表情道。   常静和武曲星君虽无法违抗师尊的命令,但多少因为是同门师弟妹,十分不忍,故都没有行动。   就在那时,只听归沅深情道:“这五百年来,为了能带你走,我一直努力修炼,一刻也不敢放松。但目前看来,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迎芷你可知,我对你的情意,从来都不少于你对他的情意……”   归沅表情悲伤的说完这番话后,整个人忽然开始燃烧起来,近乎透明的火光穿透了云层。   他竟然自散了神元!在场的所有神君都怔住了,纷纷交换着诧异和震惊的神色。紫薇大帝依然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只是眼中飞快的划过了某种情绪。   不多时,原地就什么都不剩了,云层上只留下了一个被贯穿了的巨大口子,好像一个伤疤般触目惊心。   之后,据《星元记》记载:混沌之劫后五百年,原属北斗九星君之二的洞明星君与隐元星君,不知何故,于神、仙二界交界处,双双自散神元,身归混沌之中。   自此之后,星界再无北斗九星君,只有北斗七星君。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能把之前写过又去掉的章节写进来了……也是不容易……   写完了,真想感叹一句:恩怨何时了哇! 第32章 用了障眼   言语间, 千年光阴似那东逝水匆忙而过,旁听着的诸位都在默默回味,或叹息或惊诧。一时间, 天上地下一片死寂。   半晌后, 还是夭君先忍不住开口问道:“归沅神君……你还没说, 为何会成了如今这番模样呢?”   迎芷闻言后, 温柔一笑,双臂交叉抱住了自己。   归沅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心知一旦被师尊捉回去, 必定罪责难逃,他也很可能再度迁怒迎芷。便索性以燃尽神身为代价,拼上我毕生所学,做出了障眼法,带她逃亡了。”   常静猛地想起, 因当日那冲天火光之景太过震撼,以至于他竟对归沅、迎芷先后消失这一点, 并未过多怀疑。   现如今仔细想想,迎芷周身似被一层淡淡的银红色光芒所包围,那应该就是归沅师弟的障眼法罢。不过,难道神力高深无比的师尊也没注意到这一点么?   归沅继续说道:“我并未自散神元, 但因没了神身, 又担忧迎芷安危,索性便与她共用一身。又因当时损耗过大,平日里我便都在休养生息,只有她遭遇危险, 或者……”   迎芷瞧了文砚一眼后, 继续道:“或她难做抉择时,才会醒来。”   夭君听闻之后, 妩媚的脸上满是懊恼后悔之色:“可我刚才恼她一再挑衅,便伤了她。不知是否也伤到了你?”   归沅却是包容的笑了笑:“无妨的,夭君。见到你如今这杀伐果断的模样,我很放心。其实那日我走后,一直担心你会对那狼妖和兔妖心慈手软。”   夭君听他提起往事,心中有些晦涩,又有些暖意:“多谢神君挂念。那时多亏神君提醒,我才没有铸成大错。”   归沅愣了愣,关切的问道:“后来可又有发生什么事了么?”   夭君无所谓的一挥手,像是要挥开一些不快一样:“那都是后话了,若以后得空,我再与你详说。”   她满眼期待,诚恳的邀请道:“归沅神君,当年的救命之恩,夭君没齿难忘。不知可否有幸,请你来我妖界做客?”   归沅先是笑了笑,又严肃道:“多谢好意,有幸一说却着实不敢当。只是在此之前,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夭君听他口气郑重,便也敛了神色,拿出了端庄的派头:“神君请讲,夭君必当在所不辞。”   “好,我当年果然没看错人!”归沅满意的赞了几声后,口气一变:“这附近人太多,你过来些罢。”   夭君依言走过去,侧耳倾听着什么,只是脸色越来越古怪起来。   在云镜前注视着这一切的常静,却都是神情一肃:小师弟一向心思缜密,又善于操控人心,如今身在歧途,天晓得他要干什么?   而草丛中的武曲星君,也是高高扬起了一双刀眉:他为何说“这附近人太多”?难道……他早已察觉自己一行人的存在?   他神色一紧,心中惊道:大事不妙!他迅速地抽出弯刀,低声传音道:“益算师兄,你——”   转头一看,却看见那益算星君一脸高深莫测的在原地打坐。他下意识的就想去叫醒他,却又忍不住仔细瞧了瞧。这仔细一瞧才发现,他似乎在心算什么,便不再打扰他。正要转头拉上其他星君,一块冲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啊”的一声大叫,他赶忙手握弯刀冲出去,却看见——   文砚面对着星帘站立,狠狠地将什么东西插进了她的胸口处,金色的血喷涌而出。那声叫喊,正是星帘所发出来的。   迎芷抱着手臂,在一旁冷漠旁观;夭君则站在星帘身后,双眸变为深紫色,近乎透明的桃花在她的眼中不断飘落,好似一场无穷无尽的桃花雨般。   这是怎么一回事?!   武曲星君顾不上有没有打扰到益算星君心算了,急忙去摇晃着他的肩膀,大声喊了一句话后就率先冲出去了:“你小师妹被人伤了!”   云镜前的常静也是猛然一惊:文曲师弟在做什么?这日后,要如何向那长生大帝交代唷!   惜墨也是惊得差点打翻了云镜,明明不久前还看到他二人一同月下散步的啊,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那归沅到底跟夭君说了什么?   武曲星君手持弯刀,风一样的冲过去,将弯刀放在迎芷脖子上,大声质问道:“归沅,你到底跟那紫毛妖说了什么?”   夭君一听“紫毛妖”,很是生气,分心怒骂道:“你这黑皮,说谁紫毛妖呢?!”   “你……”武曲星君被人说黑皮肤说多了,现下虽然事态紧急,但还是被戳到了痛处,正想狠狠教训一下那不知好歹的夭君之时,归沅的声音传来:“师兄,她也只是个小姑娘罢了,何必计较呢?”   武曲星君便撇下那边的事情,转头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我只是让夭君施展妖术,困住了文曲师兄而已啊。”归沅漠不关心的答道,听起来却十分可恨。   “那文曲师兄他怎会,平白无故的刺伤上生星君!”武曲星君差点就要开始骂人了,格老子的,谁不知那长生大帝多宝贝他这位小徒弟?这下自己麻烦大了,自己也是个倒霉催的,怎么老摊上这种事儿?   这么谈话的功夫,又听到星帘“啊啊”的两声大叫。武曲星君定睛一看,原来文砚又扎进去了一根……一根琴弦?!   他在心悸之下,有些生气:莫非这上生星君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便生气地喊道:“上生星君,你在做什么?!”   “武曲师兄……我在被人打啊……”星帘有些懵,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这句话,心中腹诽道,难道你看不见吗?   却听武曲星君怒声道:“你好歹是个神女,就不会用法宝防御么?”   星帘在剧痛之下慢慢缓过神来,对啊,自己听故事听得入了迷,又突然被文砚这么一袭,竟然忘了自己的法宝!   她赶忙用尽全身力气,抽出披帛,默念口诀使它散开在空中。披帛随心而动,自行切断了两根琴弦,将她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这法宝有个鸟用!武曲星君气的大骂了一声,命令道:“归沅,快收回迎芷的法宝,快令那紫毛妖解开妖法!”   夭君听到“紫毛妖”,凶狠的飞来一记白眼:“你若再敢如此称呼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迎芷只是冷冷地看着,也不搭腔。武曲星君气绝,喊着其他几个星君去对付夭君,又赶忙呼唤着益算星君,一心盼望着他赶快从那该死的打坐中醒来,带着青葫芦收了迎芷,自己也好大干一场。   一片混战。   惜墨在云镜前急的团团转,便投入竹笔,想要替星帘抵挡下,略作缓兵之计。   常静赶忙拦下,劝说道:“惜墨师妹且慢,那夭君年纪轻轻便能是一界之主,自然是有些本事的。而且你看”,他指向魔界,红色屏障后的人影越来越多……而文砚双眸浮着淡紫色,继续逼迫着星帘往魔界走去,二人之间似乎有淡紫色的屏障。   怪不得小师妹只能束手无策,原来是那夭君布下了厉害的结界,又用了极为厉害的幻术!   惜墨一看更急了,焦虑道:“难道归沅是想让文曲师兄和我小师妹,一同入魔?!常静师兄,这该如何是好?”   常静果断地说道:“你去禀报长生大帝,我先行下界,去帮武曲师弟他们。”走之前还不放心的叮嘱道:“师妹你身子弱,就莫要再施展法力了。”   惜墨点了点,随后立刻去了长生宫。哪知,师尊竟不在宫中,他去哪里了?   迎芷,或者应该说是归沅,正无比激动的看着即将踏入魔界的二人:还有二十步,那个人就能永远坠入魔道了,哈哈哈!我终于能大仇得报,圆了夙愿!   突然,一道灰色人影自天边而来,宛转悠扬的玉笛声传来,诸位神君只觉得压力一轻。   武曲星君先是觉得精神一震,又暗自叫苦不迭:怎么是这位来了!   “夭君,你敢伤她?!”来人怒气滔天,可怕的威压像倾盆大雨般袭来。夭君虽贵为一界之王,也有些承受不住这巨大磅礴的威压,差点就跪倒在地,眼下只不过是硬撑着站在原地而已。   夭君下意识地想解释什么,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冷冷道:“即便我伤她了,又如何?”   长生大帝一瞟,就看到了快要踏入魔界的星帘,便冷哼一声:“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然后他赶忙扔出玉笛,笛子便恰恰挡在星帘身前,散发出缭绕清气。   那些迫不及待出了魔界的魔族,原本都在伸手拉扯着星帘,想要分食她的血。此时,他们的手都被那团团清气给烧的直冒青烟,一时间哀嚎不已。于是都纷纷松开了手,缩回魔界去了。   与此同时,夭君的结界也被破开。玉笛声再起,托着那裹着披帛的星帘朝长生大帝飞去。   武曲星君眼见着救兵到来,还是这样一位重量级的救兵,一时没多想什么,慌忙喊道:“大帝,莫要忘了我文曲师兄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长生大帝:武曲星君这小子有些没眼力见啊?   作者:剧情需要……性格设定……   长生大帝:你可知我那小弟子是何人,竟把她写的如此之……?   作者:蠢……吗?   长生大帝摸出了玉笛。   作者:纯,纯的不得了!你看我写的星帘,多纯呐!   长生大帝满意一笑:那是自然,我的小弟子,自然样样都是好的。   作者:您说的……都对!能收起……玉笛了吗?   长生大帝潇洒离去~ 第33章 愚蠢不自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小天使,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求评论求收藏求吐槽求讨论剧情,求一切互动呐……   渣作者首次写文,需要你们的支持么么哒~  长生大帝皱了皱眉, 小心的伸出双手接住星帘,拨开丝帛,细细察看。只见她心脏附近, 扎有两根断了的琴弦。他便用右手在她伤口上方轻轻拂过, 那半截琴弦便被拔了出来, 化为粉末消失了。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 给那两个伤口止住了血。但他手中的大半披帛上,都有金色血迹, 配着青色的底色,很是鲜明。   长生大帝眼底有复杂神色略过,板着脸看了文砚半晌后,口中吐出两个字:“蠢货!”   武曲星君张口欲言,却看到文砚好似卸了力般, 瘫倒在地,便下意识的想要过去扶起他, 却听长生大帝冷漠说道:“紫薇大帝真是管教有方,居然再敢伤我南斗弟子!”   武曲星君赶忙拱手施了一礼,替自家师尊辩解道:“大帝,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是何因?”长生大帝不耐烦地打断话题:“罢了, 本尊带弟子回去了, 日后自会去向紫薇大帝讨个说法!”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为星帘整理披帛时,那上面的颗颗青珠都顺势压在了她的伤口处。   他拦腰抱起星帘,正欲御风而去, 却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来, 转向夭君:“今日若不是急着给她治伤,必定同你好好算账!你好歹也是一界之王, 居然如此轻易他人言语,不知你在王座上,坐的可安稳?”   夭君心里咯噔一下,口中却兀自镇定道:“坐的安稳与否,夭君并不在意。毕竟当初,也不是夭君自愿坐上这王座的!”   长生大帝好似有些生气:“无论是否自愿,你已身在王座,就要谨言慎行。这么浅显的道理,你竟不知么?再者,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我要是也说,是我救了你,你可相信?”   夭君心中愈发慌乱起来,她回想了下方才归沅的话语,心中惊疑不定:难道他说的都是假的?可那黑木簪子,那春风亭……都是对得上的啊!   她故作淡定的说:“大帝莫要逗弄夭君了。大帝久在神界坐镇,受六界顶礼膜拜;而夭君不过是一小妖,怎敢劳烦大帝屈尊施救?”   长生大帝挑了挑眉,对她传音道:“那面镜子,你参悟的如何了?”不待她反应,就意味深长的说道:“愚蠢而不自知,说的便是你。”   夭君猛然抬头望去,长生大帝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看样子,竟是小心的抱着他那小弟子飘然远去了。   武曲星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只顾着着急地喊道:“大帝莫走,还望大帝施加援手——”   “清理门户是你家大帝职责所在,与本尊何干?”空中飘来长生大帝清冷高傲的声音,徒留下武曲星君在原地跺脚叹气,愁闷不已。   他认命的往身旁一瞧,更是惊得差点把弯刀甩出去了——迎芷人呢?!   这下可好,不仅不好跟长生大帝交代,自己回去又该如何跟师尊紫薇大帝交代哟!自己下次出门前,是不是也该找益算星君算算哪天宜出行?   对了,益算星君呢?   “武曲师兄,她往那边跑了!”益算星君双手撩起外袍下摆,满脸激动的一路小跑过来。   武曲星君语气凉凉的问:“打坐打完了?”   益算星君一头雾水的“啊”了一声:“武曲师兄怎能拿‘打坐’来打趣我呢,我明明是在冥想心算……”   武曲星君看他那副懵懂的样子,有些气闷:戏都落幕了,你居然才登场!唉……   “你小师妹方才被我小师妹…… 不,被我小师弟……”武曲星君十分头疼,无力地补充道:“被我小师弟用小师妹的身体伤害了……”   他说完后,在心里想道:我在说什么?我说了什么?天呐!   益算星君听闻后,一脸紧张的四下看了看:“你小师弟与小师妹竟一同伤害我小师妹?!那我小师妹现在如何了?”   “长生大帝突然来临,救走了她,莫要担心了。”武曲星君腹诽道:这南斗的星君们,难道都是这番后知后觉、痛觉迟钝的么?   “原来师尊他老人家来了,那就好。武曲师兄,我们继续去捉拿迎芷罢。”   武曲星君神奇地看到益算星君突然神采飞扬起来,脸上的紧张与惶然不晓得跑哪儿去了。难道他南斗,都是这种性子?他忍不住摇了摇头,为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他正色问道:“益算师兄,她跑到哪里去了?”   益算星君赶忙胸有成竹的指了一个方向:“那里……师兄莫担心,让我的法宝带路罢!”   武曲星君记得,自长生大帝离去后,那紫毛妖就一直愣在原地,神色忽悲忽喜,也不知在想什么。现如今他环顾一周,也未发现她的踪影。大概是回妖界了罢,也好。   他走到文砚身边,叹了口气,喊了其他星君过来,再次消除了他的记忆。   看来文曲师兄此次下界,竟是惹了不少桃花债呐,也不知师兄回归神位后,回想起此番光景,会是何种感受……   神界,长生殿内。   长生大帝把昏迷着的星帘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然后移开了披帛。   他看了会披帛,又看了会星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有人通报说,司命星君惜墨求见。   长生大帝舒缓了眉头,允了。   惜墨匆忙而来,看到星帘左胸处的伤口,慌忙上前,急急地唤道:“星帘,星帘!”   “她暂时并无大碍,只是——”长生大帝突然出声,吓了惜墨一跳。她回头看过去,看到自家师尊无意识的抚了抚手中的披帛:“只是旧伤复发了。”   长生大帝眼神一厉,狠声道:“她居然敢!”   惜墨方才已在云镜中,看到了事情的发生经过。只是她不清楚,师尊所说的“她”,指的是谁?是迎芷,还是夭君?   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旧伤复发”。   应当指的是星帘破珠而出没多久时候的事,虽然她也不甚了解当时情况,方才归沅也只是语焉不详的提了一提,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事与那迎芷脱不了干系。   话说回来,既然迎芷当时伤的了星帘,那么此次……难道又在同一伤口处吗?如果是的话,那这女子也未免太过歹毒!   惜墨心头闪过无数思绪,但还是谨慎的未开口问长生大帝,她默默站起,立于一旁,静待着他的指示。   长生大帝一直在目光悠远的看向殿外,惜墨也一直静静候着,偶尔看一眼昏迷中的星帘。   终于,长生大帝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那时,迎芷怎会晓得伤害星帘之法。”   惜墨听得有些迷惑,师尊今日怎地自称起“我”来了?又为何说,不知当初迎芷如何伤小师妹的?   他又说道:“当我觉察到殿内有所不对、急速赶来之时,那始作俑者早已不见。而星帘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娃娃的模样,她的胸前血流不止,伤口周围有一圈诡异的字符。”   “字符?”   长生大帝自顾自话道:“那字符有些邪气,费了我些许力气……才将它弄掉。”   惜墨看长生大帝那模样,便不再多言,只是安静地听着。   他叹息了一声:“莫非那时我未处理干净,今日才叫那无耻小人再次伤了她不成?”   “小惜墨,此次我给她治伤,恐怕更为耗力。之后我会闭关一段时间,在此期间的大小事宜,暂都交由你处理。”   惜墨震惊的问道:“星帘的伤势居然那么重么?还需要师尊您闭关?那岂不是——”   长生大帝微微一笑,看了眼星帘,英俊的脸庞上居然尽是温柔缱绻之色:“闭个关而已,用不了多久的。再说,你身为南斗大师姐,也该学学怎么处理公务了。”   惜墨劝了几次都无法,只得应下了。她默默地看着塌上的星帘,心中道:小师妹,莫要辜负了师尊的一番苦心和神力,快些醒来罢。   遵循长生大帝的指示,惜墨一直在殿外等候。   哪知,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日。   长生大帝满脸疲惫的将星帘托付给惜墨后,就关闭了长生殿的大门。惜墨默默地站立了一会,带着星帘去了自己的天府宫。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几日后,星帘便苏醒了过来。   待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她便去了长生殿外,默默地磕了几个头。又特地趁着惜墨忙着处理公务之时,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又下界去了。   星帘先去了三界交界处,呆立了一会后,正要向魔界走去时,忽然听到有女子声音:“你不用去了。”   “漂亮姐姐。”星帘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紫发夭君,开始很是高兴,但想到那日……神情便淡了下来。   “叫我夭君就好。”夭君款步走来,声音中带了一丝歉意:“那日我……对你不住,一直担忧你,想着你总归会再来此地的,便时时盼着能再见你一面。”   “姐姐不必多说,我都明白。”星帘看到夭君眼中微有诧色,便笑了一笑:“当日若不是姐姐手下留情,只怕那两根琴弦早已贯穿我心。此等恩情,星帘记下了。”   夭君闻言后,也是微微笑了,十分明艳动人:“没想到你竟如此心细如发。你可是要去魔界,去找那小魔王?”   “姐姐你怎知?” 第34章 可惜是凡   星帘有些急切地走到人界、妖界交界处, 隔着那无色结界问道:“小魔王如今怎样了?”   “他……他无性命之忧。”夭君想了想,笑道:“不过你此番下界,应是有要事吧?”   星帘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左胸处, 神色冷了下来:“正是。”   夭君见状, 不由得解释道:“那日小公子……文公子并非想要伤你, 只是中了我的妖术, 不得已而为之,我……很抱歉。”   星帘勉强笑了笑:“姐姐不必替他说话, 我自知晓。”   夭君叹息了一声,天下女子,在“情”一事上,大抵都是相同的。这单纯的小姑娘,她很喜欢, 也不想让她伤心,便热心的作保证道:“小魔王的事, 你大可放心。我会暗中着人照看他,必不会令他丢了性命。你……快去处理你的事吧,处理好了再过来,我保证你能见到小魔王。”   星帘得此保证, 虽略觉意外, 但这么短短两次照面,她已能断定夭君也并非品行不端之人。犹豫了片刻,爽快的道了声谢后,毫不迟疑地转身朝南飞去。   这三界交界处, 赤色魔界气息愈发浓厚, 妖界的紫色之气也愈发变深,人间也是风雨欲摧。天上的白云有些低, 但飘得很快,好似在追逐着什么似的。   不多时,倾盆大雨哗啦啦地降落,地上被冲出了道道沟壑,像是斑驳的眼泪,不远处的绿色庄稼地也逐渐模糊起来……   夭君清清爽爽在站在天气良好的妖界中,看了一会人间的磅礴大雨,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到了南荒后,星帘发现,之前去过的地方貌似都多少有些变化。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在神界养了几日的伤,此时人间应当过了十几年了。   南方天气一向十分炎热,今日更甚。   街头那个屠夫在十年如一日的卖力吆喝着,尤为敬业。只是当年的羸弱小伙,如今已成肥头大耳的络腮胡大叔。   那一向捧着本医书,安安静静坐在柜台后的中年药师,也变成了身形佝偻、面目沧桑的老医师……   六界之中,唯有人类寿命有限。看着眼前这些岁月渐老的凡人,不禁令人感叹,这真是对人类最重、最有力的惩罚啊。   有一身着凉褂的少年,脖子上挂着一条汗巾,满头大汗的挑着一担水迎面而来。星帘怔怔的站在一个角落,感叹着转身,便很不巧的撞了个满怀。   那少年忙不迭的道着歉,下意识地拉下脖子上的汗巾,想要给她擦拭。然而下一秒,他却惊讶的看到,那清水好似自动避开了她的衣袍似的,自行掉落在她脚下的土地中……再抬起头时,眼前的美貌女子却已消失不见,地上也是空空如也,木桶中的水也是满满当当。   来不及深究什么,就有一阵混合有荷叶香和清水气息的微风吹过,满身的湿汗瞬间被带走,他便不再多想,开心地挑起胆子远去了。   文家在南方也算有点儿名气,不难打听。可她此番前来,甚至都不用打听什么,就知道了文砚所在。   星帘感应着自己的星辉,沿着大街走到底,又拐了几个弯后,到了之前去过的文宅。果不其然,之前气派宽大的文府牌匾,被换成了低调窄小的两个纹字灯笼。   当她隐去神身,进入府内后,一眼就能看到门侧的花圃内鲜花凋零、杂草丛生,隐隐有颓败之势。她未做停留,径直朝文砚所居小院走去,然而到了门口,却不知怎的,竟迟迟未曾推开那扇门。   虽不知这些年,他都过得如何,但……   一路走来,听有些好嚼舌根的人说,因南荒出了一个百年一遇的状元郎,百姓都觉得甚是自豪,在他回乡探亲时,都自发性的夹道欢迎。哪知他操办完母亲的丧事后,居然上奏请求在乡任职。   大多人都觉得他这个请求,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要知道,那可是王城!街头巷尾的百姓们私下会说,这人呐,怕是读书读多了,会变傻的。   但也有几个能人嗤笑说,你们懂什么?当年太子被女妖所迷惑之时,这状元郎可是日日在朝堂之上,愤慨激昂的替他作保来着,结果呢?太子被废黜,状元郎此举也是明哲保身,委实精明。   星帘这才知,温言竟也被自己所牵连了,虽然被牵连的理由,实在是莫名其妙。不过想来毕竟也是一个皇子,应该无生命之忧的。更何况,现如今重要的是——   眼前闪过师尊长生大帝一惯春风和煦的脸,又想想下界前紧闭着的长生殿……星帘瞬间收起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冷着脸推开门。   只见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站立着一个清瘦的男子。他一头长发仅用一根白色布带绑住,松松垂于脑后。白衣飘飘,手中握着一卷书,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照在他的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院内蛙声阵阵,鸟叫清脆,这场景着实称得上“舒服”二字。   那人听到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满眼希冀的转过身,面前却是空无一人,便失落的走到一方小木桌后,拿出了——一柄扇子,轻轻地摩挲着。   看到那柄扇子后,星帘眼中的冷意也缓和了不少。   他抚摸着扇子上的几枚银杏叶,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目光时而清晰,时而悠远。   “你很久没来过了。”   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星帘被吓了一跳:他……他竟能看得到神仙了?   “有时候,真的恨不得我是神,你是凡人。”   星帘冷哼一声,正想开口之时,又听到他下一句:   “那样……我便能想法子,同你长久的在一起了。”   星帘愣住了,脸颊有些微热起来:他他他,在说什么?   他小心地将有银杏叶的那面扇面贴上自己脸庞,如风语般的叹息道:“我心爱的……人儿啊。”   “公子。”星帘身后有声音传来,很是耳熟。她侧过头一看,原来竟是那个一直跟在他身旁的小侍读千义。   他倒是沉稳了不少,星帘心想。   文砚小心的收起折扇后,应了一声。千义便躬着身体进入院子里,看了看日渐消瘦的文砚一眼后,忍了又忍说起正事来:“公子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文砚淡漠的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以示自己知道了。   千义本该就此退下,但还是忍不住多嘴道:“公子,现如今你既然有——”话未说完,文砚凌厉的看向他,他不得不把后面的话语咽下去,转而劝道:“时隔多年,又杳无音信……公子还是忘了那人罢。”   文砚皱起眉头,带着淡淡怒气的吩咐道:“你自不必多说,去吧。”   千义无法再劝,只好退下了。   星帘不知他二人在说什么,便决定先观察些许时间再说。她轻飘飘的飞上那棵大树,坐在枝丫中间。   临近傍晚时分,文砚仍是呆呆的坐在木桌旁,不知在想些什么。肉眼凡胎是不可能夜视的,虽然还有一些未了之事亟待解决,但星帘还是按捺住了性子,想要瞧瞧他到底想干什么。   “公子,你当真要如此做吗?!”有一女子慌忙奔入,竟是毫不避讳的抓住文砚双肩,盯着他的眼睛急急问道。   星帘坐了起来,嘴角泛起一个嘲弄的笑容:又是一个熟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文砚冷漠的拂去她的双手,礼貌避开,立于树下:“夜已深,卯止姑娘还是回去吧。”   “她早已经死了!”卯止,也可以说是迎芷,不甘的大声嘶吼道。   星帘这下也彻底蒙了:他们到底在说谁?   “卯止姑娘怕是又开始说胡话了,神女怎么会死呢?”文砚声音淡淡的,却也带着不容置疑:“姑娘请回罢。”   “神女怎么就不会死,世间万物尽有规则——”迎芷眼中有怨恨神色:“更别说,她本不该存在,更不该是神女!”   文砚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这些年来,这些话她也已经说过多次,自己也只当她是发疯罢了。可今日她所说的最后一句是何用意?   “她本不该存在,更不该是神女?”文砚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星眸明亮的看着她:“这话什么意思?”   星帘看到迎芷先是猛地一喜,迎上他的目光,听他问完话后,却又有些神情怜悯的看着他,沉默不语了。   不知何时,清灵的月辉已经悄悄覆上大地,白日里的燥热也都退了下去,万籁俱静。树下那白衣男子和那绿衣女子互相对望着,在不知情者看来,怕也是郎才女貌的美好画面罢。   只是二人没注意到,树上有一美貌的玄衣神女,正前倾着身子,神情专注,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会,迎芷恨恨地转头就走,声音里居然还带有一丝幸灾乐祸:“没什么意思。可惜啊……谁让你只是个凡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文砚:为何我的人设……是这样的?   作者:公子莫急,我知你有苦衷。   文砚:知道你还把我写成一个渣男?   作者:……口亨,可你现在只是个凡人啊~   文砚:好,你且等我回到神界……   作者:乖,下一章就让你甜甜的好吗?   文砚清咳几声:你……随意写吧。   作者内心OS:闷骚男! 第35章 一门怪婚   文砚脸色一变, 有些无力的坐在木椅上,显然是被她的话戳到了痛处。就连院子里平白无故起了一阵风都不知道,只是呆呆的坐着。   同样的, 迎芷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勾起了星帘的好奇心。更别说, 此行本就是来找她算账的!她化为一阵清风, 跟在迎芷身后。   原以为要走好一会,可真是没想到啊, 星帘暗自惊讶了一番:这迎芷所居之处,与文砚的院子竟然只有一墙之隔!   星帘扒着窗户边儿,随意看了一圈她的闺房。只见房内装扮很是简雅,没有过多杂物,只是未曾寻得一再伤她的那台墨色古琴。而迎芷坐在梳妆台前, 也不知对着铜镜思索了会什么后,开始拆卸耳环。   星帘也不知怎的, 突然出声说道:“你——”   迎芷被吓的松开手,跳了起来,半只耳环还松松的挂在耳垂上:“谁?”   星帘见状觉得很是有趣,没想到费劲心思想要让自己陨落的人, 居然是这般胆小的性格。她笑了笑, 不紧不慢地走入,闲闲的打了个招呼:“是我。”   迎芷紧盯着窗边,看着那无边的荷香夜色中,有一张美貌的面容逐渐显现出来, 悠远绵长的远山眉下, 一双含笑星目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那人径直穿过了墙壁,一身玄衣渐显, 眉宇间有萧肃大气之风范,慢慢的与她记忆中看到过的那张脸重合起来。不会是……   迎芷有些心惊,便磕磕巴巴的问道:“你……你是谁?”   呀,装起失忆来了?星帘收起笑容,冷冷的反问道:“你觉得我是谁?”   迎芷步步往后退,眼中慌乱之色越来越浓:“你不是……你不可能是……”   星帘想着,这人大概是疯了罢,也懒得同她多说什么,扬手招出披帛。不多时,那披帛就铺满了整个房间,迎芷突然语气肯定的出声道:“上生星君!”   星帘奇怪的看向她,却看到她放松的笑了起来:“你是上生星君!”   有什么好笑的!星帘心中突如其来的腾起了一股怒气,披帛上面缀着的小青珠便都自发性的对准了迎芷。她暗自惊讶的想:自这次受伤后,虽有师尊给自己治伤,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一直以来阻挡自己精进修为的那层薄雾逐渐散去,使用神力也愈发得心应手起来了。   “你若杀了我或者捉了我,那文砚又该怎么办呢?”迎芷竟然毫不慌张,柔声问道。   星帘谨慎地看着她,什么意思?迎芷与归沅同用一身,不定什么时候就切换掌控者了,尤其是能洞察人心的归沅神君,委实可怕。自己自小就鲜少见到人心险恶,更是几乎毫无应对之策,如何算计得过来?不过下界之前,听大师姐惜墨说,益算师兄和武曲师兄一行人随后就去追拿迎芷了,可是师兄他们人呢?   迎芷手不停歇,边摘耳环边道:“上生星君难道不知,他即将成婚了么?”   星帘心里咯噔一声,成婚?同谁?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但面上还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   迎芷看她面无表情,心中有些拿捏不定,但如今她身体虚弱,恐怕任何一个神君都能捉了她回去邀功。便故作不耐烦的朝外埋怨道:“唉,这千义竟是愈发不听话了,居然还不快将我的嫁衣送来!”   又一阵清风过后,星帘坐在大树上,沮丧的想:真蠢,她只说了三两句话,自己就仓皇而逃了……可她实在是好奇,难不成文砚竟是要与迎芷成婚?纠结了好一会后,果断地对自己说道:左右不过几日时光,不如等等看罢!   第二日,迎芷再度来临文砚的小院。看得出她精心打扮过,笑脸盈盈,丝毫看不出昨日的气急败坏。星帘觉得很是刺眼,又有些气闷,便重新化为“连公子”,往街上走去。   “这位公子,看着眼熟,不妨进来坐坐?”   星帘应声望去,只见一个满头珠翠、身形略丰腴的女子正倚着门边儿,笑看着她。她的头顶上方,是三个大字:荟玉阁。   是了,当年初次下界,星帘偷偷地前来听曲儿,被大师姐好一通说教,还被罚了禁闭。   说到听曲儿,眼前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可是……青竹姑娘?”   那女子愣了一下,笑道:“好久没有人叫我‘青竹’了,你怎会认得我?”   星帘赶忙撒了个谎:“家中有长辈常常称赞说,要说这唱曲儿,青竹姑娘若要说是南荒第二,定无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在下听姑娘声音泠泠,十分悦耳动听,便做如此猜想。”   那女子笑道:“公子真是个会说话儿的。我荟玉阁如今是歌舞坊,公子可有兴致进来坐坐?”   星帘欣然应邀,踏入阁内。   外头日头毒,里面倒是凉爽。星帘抛却那些不快,闭目听曲儿了一会,隐约听到了有人跟青竹姑娘说什么“王将军”、“将归”,接着便是青竹姑娘有些激动、反复问询、又有些失落的声音。   她摇了摇头,没想到,来听曲儿也能看了一出苦情戏。今日这茶水,也着实太苦涩了。   出了荟玉阁、用五感去捕捉消息的时候,星帘忽然从卖瓜果的王大妈嘴里,听到了一件喜事:那文家状元郎,要娶亲啦!   她笑了笑,出门时候,文府内都已经张灯结彩、十分喜庆了。街上的人们却像是才知道似的,不过个个儿都比那夏日热风还热、还快。风都还没刮完街头巷尾,这事儿已经人尽皆知了。   要说这文府也是厉害,这么大的事儿居然守口如瓶,这会儿才放出风声来。   “我私下听说啊,那文公子居然要与一柄扇子成婚咧。你说说,这像个什么话!”   星帘脚下一滑,差点跌倒。   “不可能!我听说那文公子在侧院,养有一名清丽女子。”   “这状元郎的想法,咱们寻常人等如何得知?不然,你我怎么不是状元郎呢?”   “别瞎猜了,今日去瞧瞧热闹,不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街上就空荡荡的了,瞧热闹的、瞧好戏的、纯属好奇的,都一窝蜂的奔向文府去了。   今日?星帘突然有些紧张,虽然也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只好在街上又瞎逛了一阵。   等她回到文府之时,门口已是水泄不通。她只好隐了神身,再次化为清风。   大堂正中,文父端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的座位却是空着的。文砚自王城回来后,就一直有些不大对劲,居然还上奏回乡任职,实在不像话。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文父便寻思着,也该为他做做打算了。   还好守孝三年之中,那平白出现的卯止姑娘待他一家人十分孝顺、友好。故守孝期满后,他便以“文母遗愿”为由,给文砚定了婚事。   “吉时到!”司仪洪亮的声音响起,两个身着大红喜服的人便按照礼节,上拜天地、下跪父母。   到夫妻对拜之时,文砚好似有所感似的,抬头望向自己身边——正是星帘所在之处。   八卦群众们再次沸腾了,立刻有人哄笑着唱了一句打油诗:“新郎不拜新娘拜,文家好事多作怪!”   “哈哈哈……”围观百姓们都笑了起来。   星帘有些生气,真想把他们的嘴巴都封起来,她发现凡人有一个很讨厌的共性:爱起哄、爱把事闹大。这一点,让她觉得很是厌恶。   “新郎官,你到底拜不拜?不拜的话,我来替你呀!”   “就是!人家美娇娘都拜了,你还在想什么呢?”   “嘿,他呆在那儿干嘛呢?莫不真是读书读傻了吧!”   文砚顾不得对面已经僵了身体的人,只顾着急切地看向身边,却一无所获。忽然背上一重,他下意识地弯下了背。   机灵的司仪赶忙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众人起哄着把两人推到一起,文砚却仍是死死地看过来。星帘撇开双眼,提脚就走,但没走几步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却冷不丁的看到那身着大红喜服的女子身上,挂着一柄折扇。   昨天还脸贴扇面深情款款的说“心爱的人”,今日就转送他人了?这是什么道理?星帘有些莫名的生气。   前堂的人们兴高采烈的吃酒、谈八卦,后面的小院却十分安静,或许应该说,安静的不像是在办喜事。   星帘斟酌了下,直接进门好似不合适,毕竟如今文砚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但要如何出场才比较体面、稳妥呢?   里面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应该是碗碟一类的瓷器碎了。   “你非要我带着这破扇子,我便带了。如今你竟……”   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那新娘子便红着眼睛跑出去了。果然是迎芷!星帘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也不知到底是何滋味。   文砚急急地走出来,四处张望着:“星帘你在这里,是不是?”   星帘从树上轻盈飞下,摸了摸鼻子,问道:“你怎知道我——”   下一刻,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古灵精怪的小神女瞬间手足无措,调皮不起来了。   文砚失态的紧紧抱住她,喃喃说道:“我就知道她在骗我。你肯定没事,你是神女,怎么可能有事?”   星帘顺着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也不知是在安抚谁:“我当然没事,我是神女,怎么可能有事!”   他的心跳声很快,空气中那荷花香好像都聚拢了过来,甜的腻人。月色愈发朦胧,星帘盯着那轮圆月看了一会,只觉得好像喝了人间的烧酒一样,有些醉人。一低头就看到地上两个相拥着的人影,便更觉得晕了。   她从未被长生大帝以外的男子抱过,首次遇到这种情况,便真的傻眼了。毕竟师尊是自己的长辈,又是给自己治伤,抱一下也没什么,可文砚……   “时间不早了,我该——”   “别走,别走。”文砚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她居然觉得那里有些湿热起来。他是哭了么?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下一句带着浓浓鼻音的话,就砸的她回不过神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有小天使们的鼓励,写的很生涩啊……   渣作者深深感到,对于甜文的描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求支持求鼓励~ 第36章 此生如何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可知?”   虽然星帘读书少,但这句话还是知道的,原文是“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那么, 文砚此话的意思是……   “以前我总想着, 人神之隔, 就如那天上云和地上树般遥不可及。风云变幻无常,叶落归根消逝。一切都在变, 一切都会变。但我没想到,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文砚轻声说完这一段话后,慢慢松开了星帘。他温柔的看着她,双眸中各有一个小小的玄衣倒影。   星帘有些承受不住这等明亮的目光,只好胡思乱想道:明明都投胎做凡人了, 眼睛还这么明亮,实在是有违常理……   “可惜我寿命有限, 必定先你老去。待我垂垂老矣之时,你必定仍灼灼风华……”他有些沮丧和不甘的看向星空。   不,待你阳寿尽了之后,便能回归神位、与天地共存了。   “也不知我来生如何, 但我必定会记得你, 大不了不喝那孟婆汤就是。”文砚自言自语说完这句话后,又突然期待的看向她。   不用喝孟婆汤,你也会记得我。只是那时,你还愿意记得我么?   “不知你可愿留下来, 陪我度过余生?”文砚突然有些天真的问道。   苦涩与甜蜜交织在一起, 一时间舌尖好似也感受到了这种滋味似的,星帘忍不住抿了抿唇。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却有一阵冷笑声传来:“她不会留下来的,你莫要痴人说梦了!”   星帘被那冷笑声激的很不舒适,便不悦的看向来人。大红喜服,清丽面容——迎芷!   “也不知长生大帝,现今是否安好?”迎芷嫣然一笑,故作无辜地问道。   三番五次都是她,真是孰不可忍。而且她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提起师尊!   星帘面若寒霜,抽出腰间披帛,手指向迎芷,那披帛便朝着迎芷细长的脖颈飞去。   从荟玉阁到留香客栈,从三界交界处到文家小院,这迎芷竟是专注于令她陨落,实在是莫名其妙!   现如今想想,大魔王打伤温言之时,窗外那女子声音也像极了她。哼,一再伤害她就算了,还伤害了她亲近之人,难道真当她好欺负不成!   星帘并未觉察到,这次下界以来,自己比以前容易动怒了。她现在只是满心想着,真恨不得亲自手刃了迎芷!   那柔软披帛轻柔的缠上了迎芷的脖颈,在星帘的意念下缓缓收紧。迎芷被绞的有些窒息,便张大了口使劲儿呼吸着。但奇怪的是,她眼中却丝毫不见慌乱,反而像是有些嘲弄的看着星帘。   星帘心中怒火更盛,缓缓举起右手,心中有一股念头在叫嚣着:要捉了迎芷,将她日日绑在长生殿前,给师尊赔罪!   披帛上的青珠闪闪发光,好似有些迫不及待。然而当星帘要合拢右手时,她的右臂却被猛地抱住。耳边传来文砚求情的声音:“星帘,莫要取她性命!”   “你为何替她求情?”星帘心中火焰又窜起几丈高,声音却毫无起伏。   文砚想张口解释,却又感觉无从说起,反复的看向眼前两位女子。眼看着迎芷神色越来越痛苦,一双薄唇动了几动后,最后无力的吐出一句话:“我……我有负于她。”   这话解释的也对,也不对。但看星帘模样,显然是理解成不对的意思了。但来不及再做解释,迎芷就突然再次出手了!   混合了浊气和清气的气团直扑过去,星帘将文砚一把护于身后,同时草草伸出左臂,释放出星辉以作阻挡。   文砚愣住了:这卯止姑娘,何时修炼过法术?   星帘在身前布了个大大的防护结界,头也未回,冷漠的说道:“你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莫要碍事!”   她说完这句有些凉心的话后,文砚反而觉得心中安定了不少。只要她能想到自己,那什么玉佩,什么神女,都统统不重要了。只是,他如何能让心上人挡在自己身前呢?   文砚朝迎芷大声喊道:“你瞒了我你会法术,我不与你计较。但你怎敢对她出手?”   迎芷趁着星帘布下结界,迅速的从披帛里脱离,欢畅的笑了起来。虽然声音里尽是柔情蜜意,但还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森然寒意:“我怎会对她出手?师兄……此举自然是为了你啊。”   文砚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看迎芷的招数着实厉害,他又无法通过星帘的结界,只好厉声威胁道:“你若敢伤她,我此生便不再原谅你!”   迎芷听闻后,欢畅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眼前这二人,俊朗男子身着大红喜服,美貌女子身穿稳重玄衣,二人脸上神色也别无二般,十分般配。就连她自己心中都也觉得,所谓佳偶天成也不过如此。   即使他们身份不同,也并无其他记忆,也还是会这样么?自己辛苦守望了那么多年,难道到头来,得到的竟还是那水中月?不,她不甘心!什么大道,什么天命,她迎芷偏偏就不相信!若是她得不到,那就都别得到,都不要好过!   迎芷清丽的脸庞有些微微扭曲,眼中怨毒之色如利刃般阴冷:“仅仅此生如何够,不如永生可好?”   她抬手招出慕文琴,十指拨过琴弦,十几根琴弦应声而出,再次攻向星帘!与此同时,更大一团清浊气出现在她手心,带着她的诅咒飞向星帘:“我愿献出我的一切,只为她能消失在六界之中!”   星帘顾不得去思考,为何她对自己会有如此大的恨意,赶忙念动法诀,让披帛再次去困住迎芷。   星帘又掏出一些长生大帝给她准备的一些法器,凌空置于身前,缓缓闭上眼。刚好,就拿迎芷来练练手罢!   长生大帝闭关之前,给星帘留下了几本提升神力诀窍的书籍。她虽然一向不爱看书,但这次又害得师尊为自己折损了神力。而且之前归沅神君也说,自己刚降世之时,便被这迎芷害得沉睡千年。故养伤期间,她便埋头苦学了几日。   好在她比较聪慧,加上因之前受伤之故,竟意外的提升了几层境界,故此时的她,已远非之前那般无用了。   “轰”的一声,那团气体撞上结界,发出了巨大声响。因清、浊二气相克相生,又分别为青、赤黑二色,故能很明显的看到,清气在逐渐蚕食浊气。而慕文琴上的根根琴弦,也都分别被星帘的几个法器给牵制住了。   月下玄衣神女淡然出手,清气缭绕周身,一招一式更像在轻舞般,十分美丽。文砚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激荡不已,真是恨不得立刻拿纸笔拓下这一场景。   迎芷虽然之前在三界交界处,看到长生大帝到来后,便第一时间悄然遁走了。但却也被长生大帝补了一掌,损失了不少法力。不一会便能明显的看到,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文砚十分担心的看了看星帘的神色,却只见她目光从容,也并无多吃力的样子,便放下了心。   星帘却一刻也不敢放松的令披帛继续攻向迎芷,只因她心中担心,万一那更棘手的归沅神君出现……   果不其然,在迎芷快要力竭晕倒之时,一道清凉的男声响起:“上生星君、师兄,我们又见面了。”   文砚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过去。   “喔,我忘了,你现如今是凡人——文砚。不过师兄啊……”归沅突然换了个口气,恶狠狠地说道:“你怎么还没死呢?!”   “师兄”?之前做过的梦里面,有一个女子也是语气悲伤又欢愉的喊着自己“师兄”,可是……   “迎芷她一心想让上生星君消失,而我却是一心想让你消失。在这六界之中,亦有很多人在拼命追寻你二人……要么干脆……”   “让你二人一同消失好了,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男主不渣,接下来进阶版好戏要登场啦……   小天使们做好准备了吗? 第37章 诡秘洞察   “归沅神君此话何意?”星帘手上丝毫不敢放松, 但心中疑云顿起。   归沅啧啧几声,故意夸大其词道:“难道你竟不知,现如今, 六界都在为你疯狂么?”   星帘心中疑云更重, 但感官还是敏锐的觉察到, 空气好似冷冽了不少, 脚底也冒出了一股寒气。她心中警铃大作,周围有异常!   闭眼几秒钟后睁开, 只见天地黯然失色了不少,周边的花草树木也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枯萎下来,地上更是快速的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再看看那迎芷——天地丧失的颜色都在争先恐后的朝她涌过去,她整个人像是在吸收天地精华般,周身发着一层虚白的光芒, 脸色也好起来了不少。   随着这一切变化,一股诡异的压迫感也弥漫开来。星帘不敢贸然动手, 便悄悄地召回披帛到结界里,松松的挽于右臂上。   然而接下来,一幅更为诡异的场景出现了。   一双明亮而柔美的眼睛,渐渐地从迎芷脸上剥离出来, 悬浮于空中。这就是那寄居在迎芷体内的、本属归沅神君的“洞察目”!   归沅神君身为洞明星君, 自然是善于洞察人心的。按理说,应当能成为一个明辨是非、公正公平的好神君。可惜大抵是由于日久生情,又出于几分怜爱,外加说不清的同情之故, 他并未勤加修炼, 而只是一门心思的扑在迎芷身上,甚至不惜为救她, 而去修炼一些禁术。   故而,原本应当无比明澈的一双眼,此时也沾染上了几丝浊气,泛着诡秘的红。   对于心中有痴嗔之人来说,若是与那双眼对视上,就会立刻深陷其中。   前不久在三界交界处之时,文砚正是被同时施加了归沅的洞察目和夭君的妖术,才会被控制心神,最终伤害星帘的。即使他定力再强,现如今也只是个凡人,又如何能与两个强者对抗?   毕竟,一个是擅长洞察人心、可令众魔自相残杀的堕落神君,另一个是妖力至强、善用妖术设置迷阵的妖界之王啊。   “归沅师兄,我总算能再见你一面了。”想必迎芷是恢复了不少力量,之前还被披帛勒的满脸发红发胀,额头上青筋暴起。现如今才没过一会,竟又是一个清丽佳人了。   星帘不禁暗自心惊:这归沅神君都是在哪里学的禁术,竟然如此诡异霸道?   “小师妹……”那双眼睛围着迎芷飞了几圈后,停在她面前。声音不再清亮,而是透着狂喜:“迎芷,你穿着这大红喜服真是好看得很……我也终于能在临死前,再见你一面了。”   迎芷正兀自微笑着,用手轻抚空中的那双眼睛,听闻此话后很是不解:“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很恨她么?你不是一直想要得到他么?你不是为此,才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在六界中狼狈躲藏的么?”   归沅每说一句,迎芷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待他连问三句后,她的双手也颓然垂落下去,眼神痛苦而迷茫。   即使星帘不懂他说的“他”都分别是谁,但这些话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想不到这迎芷竟然是,天上地下的一路追随着文曲星君呐!   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句,她真是用情至深。   但转念又忍不住想为自己哀嚎几句:我一个终日在南斗瞎混的半吊子神女,跟你们三个北斗的正经神君,之前从未见过,应当是无冤无仇的啊。更别说这等恩怨纠结的伤情往事了,又能与我何干呢?   脑海中浮现出大师姐那略显稚嫩、又端庄严肃的脸。好像又在对她说,出了南斗之后,务必要端庄些,多少有个神女的样子,那样也不太会给师尊丢脸。   对了,师尊他老人家如今应当还在闭关,还不是给他们给害的,莫要心软!   “迎芷,你莫要难过。”看到迎芷那番模样,归沅也难受起来,但奈何他如今没有实体,仅有一双眼睛,也无法拥抱她,更无法安慰她。   那双眼睛飞到迎芷面前,诡秘的红色光芒更强烈了一些。它诱导着说道:“不如今日,你我联手杀了他二人,为你出气。如何?”   星帘脸色骤变,归沅在试图控制迎芷!她忐忑的等待着,一心希望迎芷能赶快清醒过来。以她对文曲师兄的心思,好歹能保住他的安全。若是文砚一介凡人,被可能已堕入魔道的神君所伤的话,那他的神体必然也会受到损伤,那可就麻烦了。   迎芷木木的回答道:“……好。”   星帘的心猛地沉落下去:难道在迎芷心中,文砚的安全都不及让自己陨落更重要了么?这得有多大的仇恨呐?   已经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她将身前的结界加固了几层后,又把身边所有的法器都召唤出来,浮于空中,将自己和文砚包裹在法器组成的小小防护层中。   既然如此,那就用尽全力,试着对抗一番罢!   星帘不知归沅还有什么本事没使出来,也不知迎芷那台琴上到底有多少根琴弦,她只知道——既然是抱着必死之心,那么现如今的迎芷和归沅,很可能已经恢复到了神力最盛之时。   她不仅年岁不如他二人,修为也不如他二人,唯一胜在这诸多法宝,怎能不心虚?但眼下心虚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试试看了!   迎芷再次召出慕文琴,五指拨过琴弦,“唰”的一声,数根琴弦再次飞速而来。只是这次,那琴弦飞来的速度也太快了——   来不及感慨,又听闻了几声如潺潺流水般顺畅的琴声,“哗”的一声,那数根琴弦猛地爆开,分出更多根琴弦来!   远远望去,就像是哪个顽童猛地捅了巨王蜂的蜂窝,飞出来一窝蜂一样,令人目不暇接又颇感惶恐。   这来势十分凶猛,二人距离又实在不算远,几个瞬息之后,那些琴弦就已抵达结界边缘。星帘心中大惊,正欲加强防御,归沅的洞察目却突然光芒大盛,直刺的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轰”的一声,结界屏障上破开了许多细细的小口子,琴弦顺势而入,分别攻向包裹着星帘和文砚的诸多法器。迎芷在后面双手舞动不停,像在操纵琴弦。   “哗啦啦——”,加厚结界被根根琴弦所割开,碎成点点星光,飘扬在空中。   这接二连三的巨大动静,将周围的百姓们都从睡梦中惊醒。他们慌乱的边套着外衣边冲出家门,远远的能回头看到,文府上空有两个似日辉般盛烈的光点,便互相大喊道:“有妖怪,有妖怪!”   “文家出妖怪啦!”   “有妖怪,快逃啊!”   星帘也被他二人紧密的配合而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好抬起右臂将自己的双眼遮蔽起来。此时她听着外面人们的喊声,差点又是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来。但若总是闭着眼,也无法有效抵挡对方……   缠绕在右臂上的披帛突然轻轻的碰到了她的脸庞,她心中灵光一现,披帛便自行层层覆于双眼之上。她试着缓慢的睁开眼,发现“洞察目”的威力果然被削弱了不少,不再那么灼灼逼人了;而迎芷和文砚又恰好都穿着极为艳丽的大红喜服,很好辨认。   好,接下来就让我来大展身手罢!   然而,星帘身后的文砚却突然转到她身前,迎面抱住了她,还用手臂紧紧的箍住了她的双手。   星帘下意识的看了看空中的“洞察目”,哪知它居然还朝她眨了眨眼睛,眼中满是戏虐和嘲讽。   又来这一招?星帘被气得想要破口大骂,但她好歹是个有礼貌……才怪的神女,便半是讽刺半是试探的问道:“归沅神君,你这次怎么不控制他来伤我了呢?是神力枯竭了罢?”   空中的一只眼睛应声瞧向她,眼中带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它像是羡慕,又像是叹息般的答道:“念在他好歹也算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你二人也快要做一对亡命鸳鸯了的份儿上,我就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   “这位傻傻的小神女,你难道看不出,他一心想保护你、甚至不惜为你去死么?”   作者有话要说:   归沅:我北斗小师妹如何不如那南斗小师妹,文曲师兄你眼瞎啊。   文砚:不是哪斗小师妹的事情。归沅师弟我不同你计较,毕竟你心瞎。   归沅:胡说!我可是洞明星君,看的比谁都清楚好不啦!   文砚:洞明星君又如何,你能看清作者的脑洞、心思么?   归沅(沉思片刻):这个嘛……要不作者你出来咱们聊聊?   ……   归沅:作者呢?暖眉?暖暖?   作者:本人已下线,有事留言!蟹蟹~~~ 第38章 万万没想   归沅说完这句话后, 文砚很明显的僵硬了身体,然后更加紧紧的抱住了她。星帘却还在这接二连三的巨大冲击中,愣着神。   虽然“情”这个字, 她并不太懂, 但所谓道, 原本就是无中生有, 也即为缘。如此说来,她与文砚之间, 应当也是如此奇妙的“缘”罢。   她以前总是偷看大师姐惜墨所写的命簿,也看过一点冥界送去的判词,但始终觉得,所谓“情”实在是太过虚幻缥缈,哪里有那么重要。   然而自再次下界这段时间以来, 她见过、听过不少为情所困、为爱所苦的人和事后,也会唏嘘不已, 心中也多了一些了解。   文砚身上总是有一种淡淡的墨香,大约与他喜好读书有关。大师姐惜墨身上也有一种墨香,她一直很是喜欢。   只是文砚身上的墨香,好似多了几分清冷和男子的气息, 有些特别。此刻她被文砚紧紧的圈在怀中, 更觉那墨香直扑鼻而来,无处不在。   从洁白云端的飘逸身影、群星会上的初次照面、文家小院内畅谈星空、留香客栈中三次相逢、互赠折扇与两枝腊梅,再到此时首次相拥……   除了师尊长生大帝之外,她还未曾与其他任何男子有过如此多的交集。   大约正是在这个过程中, 她的心思也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罢。不然她怎么会不立马捉了迎芷走人呢?无非是心中有些好奇与不甘罢了。   想想片刻前, 他曾言辞切切的说过:   “别走,别走。”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可知?”   “以前我总想着,人神之隔,就如那天上云和地上树般遥不可及。风云变幻无常,叶落归根消逝。一切都在变,一切都会变。但我没想到,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可惜我寿命有限,必定先你老去。待我垂垂老矣之时,你必定仍灼灼风华……”   “也不知我来生如何,但我必定会记得你,大不了不喝那孟婆汤就是。”   “不知你可愿留下来,陪我度过余生?”   想想这些如暖酒般的话语,她居然暗自庆幸幸好留了下来,也亲耳听到了这番心意……   不禁心下一暖,竟无意识的抬起双手,回抱住了他。   文砚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一直紧张着的神色有些放松下来,向她含笑耳语道:“星帘,即便此刻我立刻死去了,心中也是满足的。”   星帘此时已然忘了他是凡胎肉身,只是喃喃答道:“莫要说傻话,你怎会死……那叫陨落。”   文砚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听到她的声音中有些担心,便喜悦的抚了抚她的长发。   迎芷死死地盯着紧紧相拥着的二人,眼中神色越发阴狠起来。   空中那两只眼睛并未说什么,而是滴溜溜的分成两个方向,一只看向迎芷,一只看向那法器结界中的二人,也不晓得在合计着什么。   迎芷突然望向归沅的洞察目,在心里说着话,她知道归沅懂她在心里想什么。   空中那只看向她的眼睛先是微微缩了缩瞳孔,有些震惊的样子,但迎芷依然是一脸坚定。   它便两只眼睛一同问询的看了看她,在看到她决绝的缓缓点头后,默默地眨了眨眼。   迎芷突然出声问道:“文曲师兄,你可还记得,你曾有负于我?”   星帘的心猛地一跳,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升上心头。确实,自己要对迎芷出手之时,文砚也曾说:   “星帘,莫要取她性命!”   “我……我有负于她。”   有负于她,到底是何意?   文砚赶忙出声安抚道:“星帘,那是个误会。”   如今他得到了星帘的回应,心中终于不再若有所失,眼神也清明起来。   他轻轻放开星帘,直视着她的双眼:“不知为何,我梦中总有一个女子悲切的喊我‘师兄’,问我安好。我初见卯止时,就不知为何觉得愧疚,如此而已。”   星帘听他这么说,便懂了。瞧着文砚这张清隽的脸庞,突然有些担忧起来:要是他回到神界后,又有诸多迎芷这样的神女也扑过去,该怎么办啊?   文砚怕她多想什么,又补上一句:“想来,我前生应当是对她有所愧疚罢。”   星帘刚缓了神色,想说什么,就看到迎芷眼中好似闪过了一丝得意之色。   紧接着有一连串的“砰砰砰”声传来,她不禁再次神色凝重起来——那迎芷竟趁她心神松弛之时,悄声操纵全部琴弦,打落了空中摆列着的一个法器!   她赶忙令披帛堵在那个被撕裂的口子处,接着快速地向文砚低声说着什么。   迎芷见他二人时不时地附耳私语,十分亲密的模样,心中嫉妒之火越烧越旺。脑海中再次出现她曾经看过的画像和书简……   不!她如何会让那种事情再次发生!   她恨恨地大喝道:“上生星君!”   星帘应声抬头,空中的双眼瞬间齐放光芒,好似两个巨大的太阳般,照向星帘。因披帛正挡在结界缺口处,她只好迅速抬起宽袖,想敷在面上——   文砚却再次猛地抱住她,只是这次居然还十分贴心的,用袖子盖住了她的头——   星帘在文砚的长袖下,甜蜜的悄声抱怨着:这样虽说感觉也不错,文砚身上那墨香也更浓郁起来,确实好闻极了……   只是,这下她该如何看清局势、又该如何出招?!   迎芷瞧着他二人那亲密无间、你侬我侬的模样,简直快要被怒火冲昏头脑。她将慕文琴横放在身前,左手点了几根琴弦后,后手随后用力的拨了几下。   有一根与如墨夜色相近的琴弦悄然而至,像一根手指般,轻轻地点在那飞舞着的青色披帛旁边。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几根琴弦就像是蜘蛛结网般,飞快的在披帛周围结出了一张密密的网。   与此同时,空中的一双洞察目缓缓看向迎芷手中的根根琴弦,眼中光芒更盛!那些琴弦便像是凭空烧出了条条火线一样蔓延开来,而火线的另一头,正是青色披帛所在处!   待星帘艰难的从他袖子中扒拉出一条缝儿的时候,敏感的闻到了一股污浊的气息,她立刻反手抱住文砚,匆忙转了个圈。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法器纷纷散落在地。   亏得那青色披帛自行张开成平日里的两倍大小,在二人周身紧密的劈出了一方小小的安全空间,不然他二人必然会受伤。   再这样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星帘立刻做好决定,对着有些惊慌的文砚笑言道:“你先歇息一会——”   下一瞬,一脸茫然的文砚便被她一个手刀劈晕在地了。   星帘粗略的看了眼满地散落的法器,一眼看到了一个白玉瓶子。好,就是它了!   她果断地将披帛覆于双眼上,并默念口诀,那白玉瓶便转眼间将晕过去的文砚装进去了。   “你在做什么?!”不远处传来迎芷气急败坏的声音。   星帘从容不迫的将白玉瓶收好,又伸手调整了下披帛位置后,才懒懒说道:“你和那两只眼不是都说要杀了他,也要让我陨落么?这法器是我炼化出来之物,我若陨落,他自然会随我而去,也省得你们动手了。”   她啧啧两声,故意刺激迎芷道:“你看,我考虑的是不是很周到?”   迎芷目瞪口呆: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只是,师兄他……   空中的洞察目赶忙出声道:“迎芷,莫要动摇!你想想,若是放了她……”   是啊,今日闹出这番动静来,想必不一会就会有神君感知得到,也会立刻过来捉拿自己和归沅师兄的。只是文曲师兄他……   “星帘,星帘!”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十分好听的男子声音。   迎芷闻声后,哈哈大笑着转过身。空中的洞察目迅速看到了她心中所想:真是天助我也!   它有些迷惑不解,然而接着便看到迎芷在心中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好似也对那上生星君有情……只可惜文曲师兄已被收入瓶中,不然那才是一出好戏!   洞察目有些哑然,便看向小院门口。   只见一男子扶门而立,他身形挺拔、满脸担忧。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袍,眼中似有千里冰雪,腰间挂有半块水滴状玉佩。   咦,这玉佩好生眼熟……   它回头一瞧,果然那上生星君腰间,也有相同的半块水滴状玉佩!   星帘暗叫不好,忙甩出了一件法器,却被迎芷头也不回的用琴弦阻拦着。   “殿下,殿下!殿——”洞察目往发声处看了看,那焦虑又忧心的声音便消失了,也不知归沅用的什么法子。   星帘蹙紧了眉头,在心中忧虑道:原想着,用法器收了文砚,好歹也是保护他的安全,也能以此牵制对他有情的迎芷一二。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怎地温言竟也来到了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   文砚:听说太子殿下驾到。   温言:“前”太子殿下。   文砚: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温言:不必多说,毕竟你在瓶中。   文砚:太……殿下还是速速离去为妙。   温言:有星帘在,我便能安心、也能安好。   文砚:…作者你出来,与我聊聊可好?   作者:再忍忍,再忍忍你就……   文砚:???   作者:咳咳,在下突然身体不适,回聊~ 第39章 一起入魔   一片竹叶自行飞至星帘身边后, 抖了几下,好似在表达自己重见主人的喜悦。   星帘这才想起来,自己曾赠与温言一片随身携带的竹叶, 还说若是有事找她, 只需差遣竹叶便可……她看了看竹叶, 它便老实的钻进了衣袖中。   “这玉佩看着真是不错, 阴阳两枚恰好是太极图的形状,更是十分嵌合。”空中双眼突然开头说话, 把温言吓了一跳。   它仔细打量了下温言,奇道:“想不到区区一个人间男子,眼中居然也会有如此美的雪景,实在是奇特……你应当非凡人罢。”   温言惊了一惊后,放眼望去, 原来方才夜空中那两个小太阳,竟然是一双堪称漂亮的眼睛。只是仅仅两只眼睛漂浮于空中, 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归沅师兄,他是否为凡人,你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唔,小师妹言之有理。”那双眼睛突然都向温言看过去, 发生的男子声音清亮有力:“得罪了!”   星帘蓦然变了脸色, 大喊道:“温言快跑!”   温言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到两束炙热的视线照过来,他也不知为何,居然直直的迎上了那束目光。   好冷啊……归沅觉得自己突然走进了千里冰原, 天上雪花飞扬, 落地成冰。天地一片雪白,除他之外, 再无其他任何生命——不对,小师妹呢?还有那上生星君?   突然场景又切换到了文府小院。   归沅的两只眼中透出一丝迷惑,旁边传来迎芷焦急的呼唤声:“归沅师兄,师兄!”它看过去,只见迎芷睁大了双眼,关心道:“没事吧?”   恍若隔世。   想起初到北斗时,年少的他性子有些散,偏偏修炼之时,最需要的便是定力。为此,他也没少被师尊紫薇大帝训斥。然而每每他耷拉着头踏出北极宫时,小师妹都会从一旁走出,大睁双眼,轻声问道:“没事吧?”   每当看到小师妹关切的眼神,他都会故作洒脱地说:“没事没事,就是挨了几声骂而已。”   想想那时,虽然总觉得修炼又苦又累,但与一众师兄妹在一起,倒也有几分乐趣。再看看现如今,自己只剩下一双洞察目,小师妹也不得不东奔西走,四处逃脱神界的追捕……   几滴眼泪从空中双眼中怦然砸下,地上的花草瞬间枯萎、消逝在风中。归沅才猛然清醒过来:他早已入魔,还回忆什么神界!难道自己这番失态,竟还与那什么温言有关?   它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温言,哪想他已不在院门处,正被迎芷用琴弦缚于身前!   迎芷看到归沅与温言视线相对之后,眼神就有些不对起来,便果断地凌空一掌向温言拍去。   星帘见状赶忙从地上抄起几件法器掷过去,却都被迎芷以琴弦所牵制住了。她的手臂突然暴长,将温言一手抓住,缩回身前。   一根细细的琴弦就那么放在温言颈前,星帘焦急的踏出一步后,就看到有红色鲜血顺着那根琴弦滴下,只好原地不动了。   迎芷不屑的讽刺道:“上生星君,你即收了这男子的定情信物,为何又同我师兄紧紧相拥呢?玩弄别人真心,莫非是你南斗专长?”   星帘见那琴弦锋利异常,怕她一个激动真杀了温言……那他必然会被牵扯到神界纷扰里来,再转世可就不好办了。再者,这与温言,本来也就毫无干系。   “什么定情信物,莫要乱说话。要说玩弄人心,你和你归沅师兄才是个中典范。”星帘紧盯着迎芷手上动作,针锋相对道:“你好歹也是个神女,难道要伤凡人性命么?”   神界规定,不能干涉脚下洪荒大地上的生老病死,尤其是人类。顺其自然,自然能无中生有,有中生无,以此绵延不绝。但若被外力强行介入,可能会再生事端,也难保不被居心叵测之人所利用。   毕竟,当初神界也在凡人手里吃过亏……   迎芷哆嗦了一下,想起了严肃正气的紫薇大帝。但还是自我安抚了一会,嘴硬道:“我既正被六界追拿,手中自然也不惧多一条凡人性命。倒是你,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小情郎死在我手中么?”   星帘不去理会温言的神色,也不管迎芷的挑衅,她将青色披帛缚于双眼之上,冷声道:“他死了便死了,凡人而已,再入轮回便是。至于你二人,我必定是要捉回长生殿去的!”   温言听了这话,心底一片冰凉:他想过星帘会对自己无情,但没想过她居然也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难道神仙都是没有心的么?   “啧啧,这位……小殿下,”偏偏迎芷还故意把嘴凑到他耳边,恶毒的轻声说话来刺激他:“你看你一片真心付诸东流,实在可惜。不过谁让你喜欢的是她呢?”   空中双眼突然插话道:“这血闻起来真香啊……”它眯了眯眼,眼中红色渐浓,诡异之色愈发深厚起来。   星帘愣了下:难道……它是说温言的血?   那双眼睛好似突然难以把持一般,猛地向温言扑过去:“我要喝了他的血!”   星帘大惊,青色披帛极速飞出,上面颗颗小青珠晃荡不停,发出叮叮乐声,释放出了团团清气。那双眼被那披帛击中,清气烧得它眼中浊气退散了些,它痛苦的嗷叫起来。   迎芷见她伤了归沅的洞察目,大为恼火,手上用力,温言颈上的鲜血便更多了。星帘恨恨的召回披帛,冷着脸问:“你想如何?”   迎芷痛快的大笑了几声:“你若束手就擒,我就饶他一命。”   当她傻吗?自己若是束手就擒,那温言的性命还不是尽在她手中?   星帘冷声道:“不可能!”   眼看着迎芷要加重手上动作,星帘的心猛地紧了一紧。她尽量若无其事的说:“你若伤了他,便再也见不到你文曲师兄了。”   迎芷的手顿了一顿,声音中有些妥协:“那你拿文曲师兄来换这凡人。”   星帘便伸手掏出一个白玉瓶,作势要抛出去:“你可要接好了!”   “迎芷,别被她骗了!”归沅的那双眼睛虽然有点儿蔫蔫的,视线也一直没离开过温言的脖颈,但还是很机灵的提醒道:“当心有诈。”   迎芷恍然大悟,命令道:“快将我师兄从瓶中放出!”   星帘恨恨的看了看那双眼睛:真碍事,早晚拿它去喂鱼!   但眼下确实也别无他法,只好不情不愿的又拿出一个白玉瓶子。默念口诀后,文砚便再次出现了。   “太子殿下!”文砚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切,习惯性的就要行礼:“殿下——”   迎芷不耐烦的出口打断道:“文曲师兄,那上生星君要用你来换这个凡人,你怎么看?”   温言被迎芷往后拖了一步,只好身不由己的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腰间的玉佩晃来晃去,也晃动着文砚的心。他有些忐忑的看向星帘,然后听到她小声说:“你且放心。”   他便放心了。   文砚镇定地说:“我和殿下同时往前走,这才公平。”迎芷思考了下,便放开了温言。   迎芷看着一身白衣的文砚一步一步走过来,面容平和,清俊无双。   这是她一见倾心的人,是她念念不忘的人,更是她求而不得的人……若他对自己无情,那就该对所有女子都无情,才算公平。凭什么偏偏那上生星君就这么夺走了他的心?不,即便他现在是凡人,她也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空中的双眼却突然再次扑向温言,它好似无法忍耐似的:“这血好香,我要喝血!”   文砚见状,迅速快走几步,拉着温言趴倒在地。   “碍事!”那双眼睛十分愤怒,眼中光芒再次暴涨,浊气逐渐充满两个眼眶,像是两轮血色圆月。   青色披帛及时地挡在二人上方,为他们挡下了灼热的两束光芒。   远方似有几道熟悉的气息传来,星帘内心一动,下意识的看向星空后,不禁弯了弯嘴角:他们终于来了!   归沅双眼中已是一派浑浊,故它最先觉察到清气的到来。它愈发心急起来,虽然不知为何,但总觉得温言的血能帮助自己恢复力量。眼看着几位星君马上要到来,以自己和迎芷的现存力量来说,也定是插翅难逃。那么,只能赌一把了!   它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迎芷,迎芷便立刻操纵琴弦去拉扯那青色披帛。   星帘急急飞去,将若干法器打在那些琴弦上。文砚又是担忧又是心急,咬咬牙掏出了星帘送他的那把银杏叶折扇,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迎芷腾出一只手去拉文砚,文砚顺着她的力道走过去,却趁她不注意之时,打开折扇打向空中双眼。   “啊!”一只睁大的眼睛被扇面上的神力所击中,痛苦的闭上眼。另一只眼睛震怒的看向文砚,接着它就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法术好似突然对他无用了。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那就与我们一起坠入魔道罢!   那双眼睛凶狠的扑向文砚,星帘不假思索的想要挡在文砚身前。   但一瞬后,她怔怔的看着自己身前的那个人缓缓滑落在地,身上还带着两个巨大的伤口,不知所措的弯腰抱住了他。   星帘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的眼中竟然开始蓄起了泪水:“你怎么……这么傻?”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暖暖你这章写的什么玩意儿?   作者:……我很努力了,相信我。   星帘: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作者:下一章下一章……我保证!   星帘:我且等着,哼! 第40章 阳寿已尽   文砚也急急往前快走了几步, 惊呼出声:“……殿下!”   只见温言躺在星帘的臂弯里,温柔的注视着她。看到她落泪后,便吃力地抬起手, 想要替她拭去泪水。   但他每艰难的说出一个字, 嘴边就会冒出几丝血沫, 胸膛上那两个血洞也会流出更多鲜血:“襄王……有……梦, 神……女……无……心……”   “你别说话,我马上给你治伤——”星帘眼中泪水扑簌簌的掉落在他身上, 消融在他的血中。   “你……便……是……那……神……女,我……心……悦……你……”   温言说完这句话后,像是了却一桩心事般,满足的笑了笑。然后,眼中千里冰雪开始逐渐融化、荒芜, 直至失去神采。   星帘呆呆的抱着他,心中震惊无法言说:那张写有“襄王有梦, 神女无心”的纸,原来是这等意思……么?   他是常常一脸和煦笑容的温言,总让她感到似曾相识的温言,笨拙又有些善良的温言……   她苦涩的低下头, 想要说些什么, 却发现他的双眼看起来已是有些空洞,整个人也变成了半个血人。   “温言!”星帘急忙要用神力唤回他,却被人急急出声拦下:“神女且慢!”   星帘眼含泪水望去,只见一黑一白两个人影转瞬而至。那二人匆忙向她施了一礼后, 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凡人, 阳寿已尽矣。我二人乃冥界黑白无常,依律前来收取魂魄, 还望神女莫要插手。”   阳寿已尽?星帘不可置信的看着温言,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而另一边,迎芷扑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捧起一双伤痕累累的眼珠,声音中尽是痛苦:“归沅师兄!”   星帘很清楚她不能插手冥界公务,至少……现在不能。更别说,她还有要紧事要办,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黑白无常施法取走了温言的魂魄。   夜空中,那几道含有清气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近了。时不我待,她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星帘迅速召回青色披帛,眼中神色凌厉起来,颗颗青珠率先飞出,带动着那披帛也朝迎芷飞去,像是一张大网般笼罩住了她,并开始一点点收紧。   星帘心中怒意更浓:真恨不得立刻就杀了迎芷和那双眼,但多少也要让她先尝尝苦头再说!   文砚犹豫了一下,说道:“星帘——”   “温言死了,都是他们害的!难道你还要为她求情?”星帘不想再听什么,怒声反问道。   文砚看到星帘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他,便有些慌乱起来。他急急的想要解释,却被她挥出一方屏障隔开,冷声道:“你不必再说。”   武曲星君一行人总算赶到,匆匆谢过星帘后,便客气的请她松开披帛,要带走迎芷。   星帘一开始坚持要带她回南斗,最后却被四师兄益算星君给劝下了。   不成想她松开披帛和结界后,迎芷居然扑向文砚,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瞧向星帘的眼神也是挑衅十足。接着一道光过后,原地只剩下了一对眼睛。   这、这歹毒的女子,居然抛下了归沅的洞察目,独自求生去了么?   武曲星君在心里嗟叹不已:小师弟何必为她,将自己弄到这番领地!   文砚神色先是一动,然后不动声色的斜了斜身体。接着,他看到星帘脸色一变,作势要走之时,忍不住唤道:“星帘,你不留——”   他想问:“你不留下来了么?”但转念想了想,便再也发不出声,黯然垂下了头。   星帘脚步一顿,只是因背对着他,所以文砚也不知她脸上到底是何表情。   几息过后,她未再多说一句,招了一朵云飞走了。   神界,天府宫。   此时神界是太阳星君当值,宫内的杨柳好似有些承受不住他释放的日辉,有些蔫蔫的。   整个神界都有些燥热起来,有些星君便在自己的宫邸上方撒上了点点星辉,以来抵挡这热浪。脚下的白云也都逃得远远的,恨不得都飘去人间。看来,他又在太阴星君那里吃瘪了。   司命星君惜墨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微微摇着一柄圆扇,轻蹙秀眉,觉得有些头疼。因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师妹脸上出现了“忧伤”的表情。   想到星帘此番匆忙下界也是事出有因,又是初次遇到这种事,惜墨便再也无法出言训斥她了。   星帘将脸埋于双臂中,闷声说道:“虽然我与温言认识不太久,但总觉得他似曾相识,只是从未想过那半块玉佩是……这等意义。”   惜墨终于缓慢开口道:“他对你有情,自是他的事,你不一定要给他同等回馈,莫要太过自责了。”   星帘忽然抬起头,恨声道:“可惜又被那迎芷给逃了,无法绑她去给师尊谢罪!”   声音忽然又软了下来,带着内疚:“也不知师尊如今怎样了……”   惜墨安抚道:“你去了神界几日,神界也才过了没多久而已。师尊毕竟是一方大帝,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听了这话后,星帘心中多少得到了些安慰。但又立刻又沮丧道:“可是温言他……本可以有机会继续回去做他的太子,却因替我受了一击而死。他必定沾惹上了浊气,万一堕入魔道,入不了生死轮回……”   “凡人都有生老病死,那冥界黑白无常前去收取魂魄,也是职责所在。方才你未多加干涉,才叫明智。至于是否沾了浊气……”   惜墨并不清楚事情经过,小师妹只是说了个大概过程,就一脸忧愁,她也不好细问,只好用职责一说来稍作安慰。   星帘突然出声道:“师姐,我要去趟冥界。”   “不可胡闹!”惜墨松开撑住头的手,坐直了身体,严肃起来。   星帘却异常执拗:“我要去找温言的魂魄,若他安然无恙的去了生死轮回,我便立刻回来。”   惜墨赶忙稳住她,强调道:“冥界的判词总归是会到我这里来的,我先托冥界的熟人帮忙留意一下,到时想法儿告诉你。”   星帘一拍脑门,松了口气道:“我怎地竟忘了这一茬!师姐,那就拜托你了。”   再次来到这三界交界处之时,人间又过了几年光景,附近的庄稼地早已不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很是荒凉。   星帘刚出现不久,就有一个紫色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夭君笑道:“小神女,你办完事了?”   看到如画美人冲着自己笑,星帘觉得心头乌云散开了一些,但转念想到温言和文砚,笑容便僵固在脸上,不知该从何说起。   夭君瞧她神色不虞,便转移话题道:“你来见小魔王么?”   “是的,他——”   “现如今他在我妖界养着伤,并无大碍。”夭君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你若信得过我,便随我一同去瞧他罢。”   “我之前听说妖魔二界互不相容,现如今你将他收于妖界,这是否不大妥当?”星帘十分干脆的踏入妖界,边走边问道。   夭君一脸奇怪的看着她:“你竟不知?”   “我该知道什么?”   她如此发问,夭君便知她确实不知了,叹了口气道:“这……也不知由我来告诉你,是否合适。”   看星帘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夭君心想她多少也算是小魔王的朋友,而且那位大人也说……   眼神定了定后,解释道:“传言小魔王的母亲是妖族。据说因魔君坚持娶了他的母亲,引发了众多魔族长老的不满,但毕竟娶她之时,她已有了魔君的骨血,故也不好再说什么。好像自她产下小魔王后,魔君十分高兴,甚至打算废了原来的魔后。一些德高望重德的长老们害怕日后妖族会主宰魔界,便将她秘密处死了。”   说到这里,夭君不屑的冷哼一声:“我妖族都是天地生灵吸收清气坐化而成,他魔族却都是浊气混合清气而生,孰高孰低一眼分明,居然还担心我妖族长驱直入他魔界,实在是滑稽至极。”   夭君缓了缓,继续道:“那魔君共有三个儿子,但属这小魔王天赋最高,加上对他有所愧疚,故也最偏爱他,甚至有意传位于他。只是……”   只是?星帘向她投去问询的目光。   夭君狠狠心,实话实说道:“只是因上次迎芷从此处逃脱,魔界因暗中相处她,而被长生大帝问责,狠狠罚了一番。魔族不敢反驳长生大帝,便……借口都是因小魔王与你交好,才连累魔界受了这场责难,将他赶出魔界了。”   这下,星帘才算明白过来。   人、妖、魔都很是讲究血统纯正,这不仅是为了更好的修道,也为了能有理由长久的统治各界。之前为小魔王治伤之时,他也曾说:“这六界,只有你对我这样好。”想必就是此原因了。   之前在银杏树林中,她曾亲眼看到大魔王对小魔王出手,言语间恨不得立刻杀了他。那时她还不理解,好歹也是亲兄弟,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大魔王还说小魔王抢了温言的什么宝物,回去做一笔交易,莫非也是……   夭君总结道:“他身上好歹也流着我妖族的血,因此我将他收于我妖界,也是无妨的。”   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了几个大字:妖界禁地,不得擅入。   再仔细一瞧,这居然是之前归沅和夭君都曾提到过的“春风亭”。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写死了温言。   作者:难道你想让我写死文砚?   星帘若有所思,看向身旁。   文砚:暖暖你可以试试看啊。   温言:文砚你的手放在哪儿……暖暖是后妈么?   作者:我是亲的,天地良心……你再等等嘛乖! 第41章 太极扇现   星帘立刻小心翼翼的看了夭君一眼, 心里想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才不会勾起她的辛酸往事。但在她走神之际, 夭君已经一脸淡然的径直走进去了。星帘这才放下心来, 小步追了上去。   妖界内的时光总是比人间过的快一些, 风景也都比人间更美一些, 这或许是山川草木的寿命太过短暂之故罢。   眼下四处风景美不胜收,令人流连忘返。不仅处处鸟语花香, 绿意盎然,更有意思的是,当下的风景随时都可能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星帘正在暗自惊讶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一路跟着自己。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暗想大约自己最近是忙晕了。但当她抬起脚步之时, 一株小草突然也拔地而起,悄悄地跟着她的脚步往前挪动了几尺。   星帘玩心突起, 顿住了脚步,那株小草便也跟着停下了动作。只是它没注意到,自己比其他小草高出了几寸,根部也还露在外面, 很是显眼。   星帘看着它那可爱模样, 不禁笑出了声。夭君也回头看过去,那株小草便像是害羞般,一溜烟的逃跑了。   夭君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她笑着解释道:“它大约是喜欢你, 所以才一路跟着你。”   妖界生灵大都是吸收清气修炼而成, 本性纯善,无拘无束。方才那株小草大约是吸收清气修炼阶段, 恰好星帘身上又带有清气,它便一路追随而来。   星帘不禁暗自咋舌,若是一些五感不甚分明之人贸然独自前来的话,可能迷路不说,甚至很可能无法走出去。这简直就像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天然迷阵,堪称是妖界的一大妙处啊。   走过一汪清澈的潭水后,几棵枝繁叶茂的桃花树便伫立在眼前,时不时地随风掉落小雨般的粉色花瓣。   星帘仔细看了又看,这几棵树形成了一个半弧形的包围圈,将一间不大的茅草屋围了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但总隐隐觉得这像是一个阵法,很是奇特。   那茅草屋外有一个小小的凉亭,上面是三个横排的娟秀大字:“春风亭”。   有一位紫衣男子守在亭外,恭敬地施礼道:“见过夭君。”   “紫湖,他今日如何?”夭君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威压。   那叫紫湖的男子便愈发恭敬道:“小魔王一如往日。”   夭君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吩咐道:“你先下去罢。”   “是,紫湖告退。”   星帘注意到,紫湖好似打量了自己好几眼。   “本君要吃了那只妖!哼,竟然敢给本君吃这些东西,这都是些什么玩——”   正在喋喋不休抱怨着的小魔王看到来人后,瞬间笑逐颜开的嚷嚷道:“神仙妹妹,好久不见!你特地来看我么?”   星帘原本内心还十分忐忑,生怕因被自己连累之故,害得小魔王伤痕累累。她早已设想过数次他一身血淋淋的惨状,甚至决定,若他伤势过重,自己就将身上所有的丹药都留给他,可谁知……   他竟如此生龙活虎,哪里有半点被虐待过的痕迹?   对这巨大的转变,星帘一时有些语塞,遂笑了笑:“你……”   她想了想,往身后看了一眼,却看到夭君远远地站在那汪潭水边,也不知在沉思什么。   “神仙妹妹别看了,那紫毛妖倒挺识趣,自行走开了。想必也是知道你要同我好好叙叙旧的,来来来,快坐快坐!”   小魔王热情的招待着星帘,边走边说,还翻箱倒柜的找什么东西。   ……叙旧,叙你个大头鬼……   星帘在心底对夭君做了一番感谢后,默默地对着小魔王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直截了当道:“你这次被迫离开魔界,是被我拖累,我——”   小魔王闻声转身,笑眯眯的看着她,挑了挑眉毛,一脸期待的样子。   “我……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因此——”   小魔王抢断话头,含笑道:“因此你要以身相许?”   星帘没好气道:“看来你也并无大碍,我有急事,先走一步。”话毕,就要转身离去。   小魔王一急,酸溜溜的说:“你是急着去找温言罢?”   星帘想起前不久温言说过的那句话,那滚烫的心意……忍不住鼻子一酸,快要掉下泪来。   小魔王寒羽见她站立不动,肩膀也耷拉下来,便走过去关心道:“你怎么了?”   “温言死了。”   寒羽见她眼眶微红,心里一惊:那总是微笑着的凡人竟……如此短寿么?   他抓耳挠腮的想了一会,笨拙地安慰道:“凡人寿命有限,他再入轮回后,你还是可以见到他的,莫要太伤心了。”   星帘吸了吸鼻子,忧心道:“可他被……”瞧了他一眼,继续道:“他被堕入魔道的神君所杀,我担心他入不了生死轮回。”   星帘看着呆住的小魔王,突然想起了一件陈年往事:“你之前在银杏林中,到底抢了他什么东西?”   神界,天府宫。   星帘下界后不久,贪狼星君常静便再次等候在宫外。   惜墨远远地出来迎他,笑道:“常静师兄来了。”   常静微微拱手,拿出一件物什来:“惜墨师妹,我偶然得了件小玩意儿,特意拿来给师妹赏玩。”   惜墨一脸惊喜,两只银杏般的眼睛不停地看向他手中,连声问道:“什么小玩意儿?快给我看看罢。”   常静瞧着她撇去了大师姐的严肃之态,像个小姑娘一样欢喜的样子,突然有些庆幸起来——因为他手中的这个玩意儿,多亏了今日太阳星君心情不佳,一个劲儿的释放着日辉,才能看出些效果来。   他小心地拿出了一柄折扇,解释道:“这扇子遇热则冷,遇冷则热,很有意思。”   听他这么一说,惜墨更来兴致了:“一柄扇子也如此奇特么?”   她手持着扇子,来回扇了扇,果然觉得比寻常扇子好舒服一些。只要扇动一次,便可使周身三尺内都无比凉爽,像是造出了一方小小的结界。只可惜现在有些炎热,暂时还无法印证“遇冷则热”这一说。   一个闪着星辉的菱形符号突然慢悠悠的飘了进来,停在惜墨面前。   她看到后,神色一凛,赶忙伸手接了过来,用神识辨认了一番。   睁开眼后,惜墨轻声说道:“常静师兄,据说太极扇也现世了。”   常静一脸讶异:“道德天尊的太极扇?这是谁的消息?”   惜墨缓缓点了点头:“我四师弟益算星君传信儿来的。”   她抚摸着手中扇子,有些激动地问道:“师兄这扇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常静明白她想说什么,轻轻的摇了摇头:“这只是我托人帮忙做出来,想要送给你的。”说完看到惜墨的神色,才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真要命,怎么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   惜墨笑了笑,转而问道:“师兄应当也知道那太极扇罢?”   常静刚才被吓得脸都白了,见她并未多问,才借着咳嗽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那是自然,那是道德天尊生前所用法宝。”   “真是奇怪了……”惜墨皱起眉头,低声嘟囔着。   常静虚心请教道:“哪里奇怪了?”   “三位天尊的法宝接连现世,这不奇怪么?混元珠、阴阳镜、太极扇……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莫非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可若是同一个人所为的话,那他是如何同时得到这三件至宝的呢?”   “若是多人所为,那他们又是如何分别得到这三件至宝的呢?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为使六界大乱?挑起各界纷争?可这样做,又有何意义呢?”   惜墨思考的时候,喜欢来回踱步,此刻也是如此。杨柳树下,一身浅黄色衣衫、拥有着幼嫩又清丽面容的神女,手持折扇来回走着,神情严肃的思考着。   常静的视线随着她的走动而变动着,眼神温柔。   她突然停了下来,叹道:“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常静师兄,紫薇大帝平日里有跟你提到过这三件至宝么?”   “只在常静刚入北斗门下之时,略略讲过,之后未再说过。”   惜墨哦了一声,右手翻转过来,手心出现一只竹笔。她摘下一片柳叶,匆忙在上面挥洒了几个字,施法令它飞出宫去了。   常静纳闷的看着她,但并未过多发问。毕竟师妹做事,都是有缘由的。   妖界,春风亭旁的茅草屋内。   一身赤袍的小魔王背对着星帘,衣角自然地随风摆动,突然莫名的显得有些孤寂。   星帘咬咬牙,再次问了一句:“你之前在银杏林中,到底抢了温言什么东西?”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起来自己曾答应过温言,要帮他把在小魔王那里丢失的宝物抢回去。如今温言为她而死,她说什么都要完成这唯一答应过他的事。   她要带着这件宝物,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常静:暖暖,我什么时候能表白?   作者:你……你等下本书吧……   常静:可我对惜墨之心,路人皆知啊!   作者:“路人皆知”不就也挺好的嘛。   常静:不,爱要就大声说出来!快给我安排表白机会呀~   作者:……可是在这三本系列文里面,你在第二本书《墨中客》中才能表白。   常静:神马?《墨中客》又是什么鬼?我是男一吗?   作者:这个嘛……戳我的专栏,你就能看到啦~   (温馨提示:《墨中客》是预收文,这本写完才会开坑的喔,绝不弃坑!) 第42章 你从何得   星帘同一句话问了两次, 小魔王寒羽也未转过身,待她还欲再问第三次时,传来了他有些赌气的声音:“不就一把破扇子而已, 至于嘛。”   星帘疑惑的上前一步, 问道:“什么扇子?”   寒羽突然转身, 邪里邪气的笑了笑, 声音有些撩人:“我要是告诉你了,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他忽然轻轻的靠近星帘, 慢慢俯身,挑着眉凑近她脸庞。然后——   星帘果断的伸出右手,在他后背拍了一掌,小魔王便趴在她肩膀上。星帘顺势虚搂了他一下又马上松开,一本正经道:“好处给过了, 快说罢。”   寒羽龇牙咧嘴的揉着下巴,抱怨道:“唉, 想不到多日不见,神仙妹妹竟还是老样子,半点风情也无……”   想想遇到星帘以来,他那些一贯对待美人的法子在她身上, 好似丝毫不起作用。但奇怪的是, 自己好似还挺享受这种感受的。唉,看来不仅人会犯贱,魔也会啊。   寒羽兀自笑了一会后,拿出茶具泡了两杯茶, 手中边忙活边回忆道:“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混元珠, 你应该知道的罢?那三位创始天尊的法宝,分别是混元珠、阴阳镜、太极扇。”   太极扇?也是一把扇子?星帘惊讶道:“难道你拿的是太极扇?”   “且听我慢慢道来。你可知太极扇是何来历?”   星帘心虚的摇了摇头, 心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未曾好好读过书,天天只顾着去招惹那些美貌的神君神女,确实有些……不大妥当。在这种大事上,自己竟然一无所知,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的神女身份了。   寒羽微微一笑,拂去飘落在长袍上的几片粉色花瓣,摇头失笑道:“你……真的很不像个神仙,那我就从头给你讲一遍罢。”   星帘赶忙点点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想当初宇宙一片混沌,天地未形,万物未生之时,自然孕育出了造化天地的元始天尊。她将混沌一分为二,清者为天,浊者为地,形成了天地雏形。   混沌始判,阴阳初分之时,度化万物的灵宝天尊应运而生。他助元始天尊完善了天地轮廓,创造了日、月两个星辰,又在一众跟随元始天尊和自己从混沌中孕育出的小神中,挑选出两个性格迥然的人分别掌管日月之责,使世间有了初步的阴阳观念。   洪荒大地逐渐成形之时,触目只见一片荒芜。于是,二位天尊从虚空中取了一些混沌之力,拆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零散投散于那片荒芜之中。花草林木,山川湖泊尽显。慢慢的,各种生灵先后出现在大地上,一时之间生机勃勃。   其中,因作为灵长类之首的人类在初始之时,宛如混沌般灵智未开,行为处事毫无规则可言。在二位天尊为此烦忧之时,道德天尊于混沌中降临,主动承担起了教化世人这一重任。”   寒羽停顿了一下,似是有些感慨:“这便是三位天尊的来历了。”   随着寒羽的讲述,在星帘眼前,好似有一张气势磅礴的画儿逐渐形成。从一片空白,到渐有形状、涂上色彩,甚至有声、有色、有形起来……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他接着说道:“清浊之气被彻底分开后,就再难相容,而那混元珠则可令清、浊之气再度融合;阴阳镜则可用来助世间万物分为阴阳、相依相克相生;而这太极扇,则因能维持秩序,故被认为是一切法则的根本。”   寒羽引导着问星帘:“你想想,若是用混元珠将清浊二气混为一团,或用阴阳镜肆意更改阴阳所属,再或用太极扇重订法则……这六界将会是何种模样?”   星帘沉思了一瞬,慢慢答道:“那……六界混乱在其次,崩塌也极有可能。”   “再严重一些呢?”   “六界将不复存在?”   寒羽赞许一笑:“正是如此,六界将不复存在。因此,很多人都不希望三位天尊复活。”   一阵大风吹过,屋外的桃花瓣飘落的更快更多。有三两瓣随风落在星帘面前的茶杯里,竟奇异的像是太极图的模样。   星帘看着茶杯上的图案,抵着嗓子问:“难道他们认为,三位天尊复活之后会抛弃六界,或者说会重铸六界?”   她转念想了想:“那剩下的那些真心想要法宝的人,又是想拿去做什么呢?”   寒羽嗤笑道:“真心想要?哪里有什么真心想要?无非都是出于私心罢了,或为满足自己内心执念而已。”   他冷笑着补充了一句:“即便一开始再正义凛然,后来也都会渐有私心的。”   星帘有些不解:“难道就没有人想复活三位天尊,以彻底破解混沌之劫的么?毕竟三位创始天尊联手创立了六界,必定也不会轻易放弃的啊。”   听到这句话,寒羽不禁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神女:她是真纯良,还是太傻?难道她就不懂,何为人心么?   他正想再说几句,面前的漂亮小神女却猛地一拍头,懊恼道:“被你带偏了……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抢的那扇子,可是温言的?”   寒羽右手支着头,啧啧几声,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就不关心,这扇子可否是太极扇?”   “如果是,你就不会同我讲这么多;想来,必定不是了。”星帘得意洋洋的瞧了他一眼。   寒羽却只是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星帘突然觉得这小魔王懂得也太多了一些,就好奇的问:“你是从何得知这些的?这应当是神界秘闻才是,可你却如数家珍,好似极为熟悉——”   听她这么问,小魔王突然有些不自然起来,含混说道:“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子。”   寒羽见她依然满脸怀疑,便故作大大咧咧的说:“我毕竟是小魔王,想要知道点儿六界的事情,也不会太难罢?再说了,六界也必定得知我魔界不少秘密的罢。”   星帘立刻想到了方才夭君所提到的,小魔王的身世。   他平日里总是挂着一张笑脸,言辞不羁,十分潇洒,总给人一种“只要美人在怀,我便无欲无求”的错觉。然而实际上他在魔界,应该一直过得很苦罢?不被接纳,被视为异类,被排斥;拼命努力证明自己,最终却被赶出魔界……心中一定很难过罢?   虽说这都是自己害的,但眼下他既然平安无事,那就还是先去办那件事罢。   “我之前与温言相谈之时,他就说过几次,被你抢……拿走的宝物对他而言,极为重要。你能否……”   星帘说了一半才想起来,之前就曾问他借过混元珠;饶是她平时脸皮再厚,此时也是开不了口了。但若是不开口,总不能直接抢吧;上次就没找到,想必是被他藏在极隐蔽的地方了……一时神色纠结万分。   寒羽笑看了她一眼,起身走至门口,望着枝头上那灼灼桃花:“想来即使你带去给他看,他也是不能带入轮回的。罢了,就再借你一用罢。只是——你一定要带回来还我。”   星帘很是惊喜,赶忙连连答应道:“好好好,只要你肯借我一用,我必定会回来还你!”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照的他的轮廓柔和起来,配着外面那缤纷桃花雨,倒也是赏心悦目。   匆匆与小魔王、夭君告别后,星帘抓紧时间去人间处理了点公务。刚呼出一口气,空中就有一片柳叶飘来,她定睛一看,是大师姐惜墨的通讯之物!   她下意识的接下,想着或许是温言有了消息,便急忙用神识去读上面的文字。   读完后,她的心情复杂起来:大师姐居然允许她前往冥界了,还给她额外派了一个任务。   星帘摸了摸从小魔王那里借来的折扇,犹豫一瞬后坚定了神色。她小心的收好柳叶,招了一朵云跳了上去。   六界之中,冥界一直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人、妖、魔三族共享洪荒大地,神、仙二界则各在星空、白云之上。而那冥界,按照方位来说,则位于洪荒大地之下。   其实冥界也并非真在洪荒大地之下,准确来说,它是三位天尊在慎重思考之后,合力建造的一方新天地。或者说,是他们共同创建的一方完整结界。   星帘一路上都在记忆中搜刮着自己那可怜的学识,但因平时实在是太过疏懒,绞尽脑汁的想了好半天,竟是几乎毫无印象,更谈不上了解了。   愁眉苦脸的小神女只好在心里自我安慰道:罢了罢了,毕竟大师姐惜墨在柳叶上说了,早已找了一位博学多识的可靠之人,还说那人自会在冥界入口处等待。   唯一让星帘有些好奇的是,因大师姐平日里总要违心的夸师尊,故除了师尊以外,她一向很少夸人。   那么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得大师姐如此夸赞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总算要开启新篇章啦!撒花~   作者:撒花花~~~   星帘:暖暖,小魔王怎么啥都知道啊?   作者:你猜?   星帘:……那要来接我的人又是谁啊?   作者:你猜?   星帘微微一笑,手抚上腰间披帛。   作者:咳咳,可以戳我专栏参考下预收文《扎心了,崔判官!》……再多我真的不能说了! 第43章 冥界竟在   当星帘再次来到这里时, 内心感受是十分复杂的。   因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冥界的入口,居然就在人、妖、魔三界交界处。   也不知当初那三位天尊是出于何等考虑, 才将那冥界入口设定在此处的, 但星帘想了想后, 心生感叹, 只想说四个字——妙哉妙哉。   毕竟,此举一可为了维护洪荒大地平衡, 二可进一步保护神界诸君,三可同时牵制人、妖、魔三界,实在是妙极。   星帘因不想再打扰夭君,便悄悄隐了神身,站在人间那一方土地上, 四处张望着。   大抵因此时乃是午夜之故,四周什么人也没有, 十分安静。   那要来接她的人呢?星帘迷茫了一会后,终于迟钝的想起了惜墨的柳叶。   她从袖中掏出那片柳叶,将它轻轻的贴在三面结界的交汇线上,立刻有一道微不可见的、似水光般的光芒一闪而过。   魔界的红色屏障内似乎有人警觉到了什么, 有一个守夜的魔族悄无声息的出来查看了一番, 但什么也没有瞧见,他便摇了摇头回去了。   在那光芒出现之时,星帘只觉眼前一花,便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   待她再次睁开眼后, 立刻便发现——自己已身在冥界之中了。   四周黑漆漆的, 几乎不可视物,一股阴森之感扑面而来。   星帘立刻查看四周, 发现她前方不远处,有一位周身清气环绕、气质淡漠文雅的黑衣神君背对她站立着。   这位神君给她的感觉有些奇怪,但四周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总让人觉得冷飕飕的,她也来不及多想什么,赶忙小步走到那位神君面前,行礼道:“见过——”   星帘笑盈盈的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后,笑容便凝固在脸上。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毕竟那样傲然独立的身形,那般的文雅姿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这般其丑无比的面貌啊!   一张脸惨白无比,眼睛鼻子都缩在一起,一张嘴也只变成了一条缝,没有眉毛……看上去十分惊悚。   可说不上来为什么,星帘总觉得,这位神君的面貌与他的气质十分不匹配。   但自己是有求而来,还有惜墨交代任务在身,时间紧迫,也实在不能细想其他的了……她尽快调整了面部表情后,继续道:“上生星君星帘见过神君,受大师姐司命星君惜墨所命,前来贵地,还望神君能照拂一二。”   面前的神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扯了扯嘴角:“神女多礼了,既是司命星君所托,那在下自然会倾尽全力。神女可叫我崔客,也可随冥界诸位唤我崔判官。”   星帘咧嘴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如此,便有劳崔判官了。”   崔判官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后,率先带路了。   虽说星帘一贯喜爱美貌的神女神君,但她也并不会轻视、或者蔑视丑陋的人。   不一会,眼前逐渐有光亮出现,星帘赶忙上前一步,无意间撞到了崔判官的手臂,只见他好像被吓到了似的,匆忙躲开。   星帘疑惑的瞧了瞧他,但没说什么。   星帘想了想,开口问道:“崔判官,不知……所收凡人魂魄之后,一般会安置在何处?”   “凡人魂魄?”崔判官重复了一遍后问道:“不知是何人魂魄?”   出于谨慎,星帘哈哈笑了一两声:“只是出于好奇,想要问问而已。崔判官莫要放在心上。”   眼前逐渐明朗起来,道路两边种有许多十分美艳的红色花朵和白色的草。   星帘因从未见过这么鲜艳的花、这么奇异的草,便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去触碰。   崔判官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制止道:“别碰那些花草。”   星帘做贼心虚,被吓了一大跳,赶忙收回手,不好意思的打圆场:“这些花草好漂亮,不知该如何称呼啊?”   那崔判官笑着哼了两声,走了几步后才慢悠悠的解说道:“这花名作彼岸花,那草叫断肠草。”   “彼岸花、断肠草……名字很不错。”星帘忍不住赞叹道。   崔判官轻柔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残忍:“彼岸花在花期之时,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断肠草虽可令凡人恢复记忆,但也能使凡人于三天之内暴毙而亡。”   听完这番话后,星帘觉得那红花、白草有些可怖起来。   她下意识的往崔判官身边靠了靠,又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干笑道:“原来还有这层讲究,甚妙,甚妙。”   那丑面判官突然正色道:“还望上生星君回神界后,能将在冥界所经历之事,悉数转告于司命星君。”   星帘愣了愣,那崔判官竟是眨眼间便走到前面去了,她赶忙跟上。   不多时,一座低调大气的黑色宫殿出现在眼前,上方有几个白色大字:阴律司。   阴律司?   这是什么地方?   崔判官好似能读心一样,解释道:“此处乃崔客府邸,还望神女在此稍作歇息,容我去查探一番命簿,再来与你详说。”   星帘赶忙应下了。   崔判官唤出一位鬼差,令那鬼差好生带星帘去休息。那鬼差虽然面容凶狠,但意外的看起来甚是老实,星帘便跟在他身后去了内殿。   这诺大的阴律司居然空荡荡的,少见花草树木,更少见其他华贵装饰,多是书架、文房四宝。   星帘在心里啧啧两声:还是大师姐惜墨的宫邸好哇,即宽敞又明亮,还有一片杨柳林,典雅舒适。   待那鬼差恭敬的告辞离去后,星帘便有些坐不住了。   这崔判官看起来,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时不我待,温言的魂魄到底在何处,若是自己来晚一步,会不会他已被……   越想越不敢深想,星帘趁着那鬼差不在,便悄声顺着原路出了这阴律司。   她用神识分辨了一瞬,转身朝着那煞气最足之处前进。   大师姐惜墨说过,凡人贪婪,少有安详死去之人,大多都临死之前依然心怀牵挂,甚至死不瞑目。因此她推断,那魂魄聚集之地,必定是阴气、煞气最盛之处。   但她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位鬼差拦下来了,而且无论是从凶狠程度、丑陋程度,还是外袍的精致程度来看的话,这位鬼差还是一位级别较高的鬼差。   星帘心中有些忐忑,暗想糟了,是否给大师姐和崔判官添了麻烦。这下该如何是好,该如何圆谎……   只见那鬼差标准的施了一礼,恭敬地问道:“请问神女可是南斗上生星君?”   星帘下意识的回答:“正是。”说完就忍不住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这下好了,想撒谎都撒不成了,唉……   那鬼差的语气却愈发恭敬起来:“冥王差遣在下来,邀您前去冥王殿。”   “冥王?”星帘彻底蒙了:“为何冥王会请我一个小小神女?”   她心虚的补上一句:“我来只是为了一件小事,就不必麻烦冥王了罢……”   鬼差道:“在下只是奉命办事,还望神女莫要为难在下。神女随我前往后,即可便知。”   星帘此刻无比希望那崔判官能立刻回来,但四周哪儿有其他人的影子?   眼前鬼差那两只铜铃般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明显是不容许她说一个不字。初来乍到,什么情况都不知晓,还是按照人家的规矩办事罢。   星帘不情不愿的回了一礼,说道:“如此,有劳……您带路了。”   又走过了一条方才类似的道路,除了彼岸花和断肠草,便是一片漆黑,阴风阵阵,什么也看不到。   星帘越走心中越慌,差点就要掏出一堆法器来护身,不过好在,前方的清气逐渐充沛起来。她心中大定,对那冥王也有些好奇起来。   比崔判官的黑色府邸更黑、更大的一座“冥王殿”出现在星帘面前,周边的彼岸花和断肠草也开的更盛、更美艳,虽然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但隐隐像是一个阵法。   星帘谨慎的看了一眼前方的鬼差,也不知他伸出手做了一个什么手势,那些彼岸花和断肠草便自行分别排列成道路两边,一边红艳艳,一边白灿灿,很是奇特。   鬼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星帘便顺着这条两色路往那冥王殿走去。   待她走进去后,那些红花白草瞬间恢复成杂乱无章的模样,宫殿也像是瞬间不见了。鬼差看了一眼,默默退下了。   星帘忐忑的走进冥王殿,只见殿内灯火辉煌,殿内装饰多以白、金色为主,清气缭绕,十分舒适。   若不是她自知身处冥界,可能差点就以为回到了神界。   然而,当她看到那从上座上走下来的人之后,便更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难道自己兜兜转转这一大圈,竟是又回到了神界?   面前这位一脸严肃、冷清无比的美男,不是……万星之主——紫薇大帝么?   作者有话要说:   崔客:我好歹也是下一本的男主,给我这样的出场,好吗?   作者:这样才更神秘,挺好的呀。   崔客:我觉得你对我的设定,是不是有些误会?   作者:没有啊,我的主角都是俊男美女啊!   崔客:……除了《扎心了,崔判官!》?   作者:没有呀!你是来客串、来客串的……请忽略细节哈亲~ 第44章 想请你小   星帘震惊的瞪大眼睛, 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慢慢向她走来的那人却突然微微笑了笑,那份紫薇大帝式的严肃之感瞬间不翼而飞, 他周身的威压也减轻了不少。   星帘大着胆子直视着他, 只见这人身穿一身纯黑长袍和外袍, 同色腰带上间隔的绣着彼岸花和断肠草;五官十分周正, 长相也几乎跟紫薇大帝一模一样。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能断定, 此人并非紫薇大帝。   那人在她面前三尺处停下,似乎想再往前一步,但又觉得不妥一样,有些懊恼的收回了一只已经踏出的脚。   “你是南斗上生星君?”那人语气中居然有些期待。   星帘默默地行了一礼,口中道:“回……大帝的话, 正是。南斗上生星君星帘,参见大帝。”   那人激动的问:“据说你……你是从那青珠内破珠而出的?”   星帘搞不懂他为何如此发问, 还还是恭敬回答道:“正如大帝所言。”   那人急走几步,绕着她走了几圈,殿内烛火也随着他的脚步闪闪烁烁。他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后,站在她身后, 默默的眺望远方, 眼神有些黯淡下来。   “敢问,大帝……找星帘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星帘对他这一系列行为十分不解,但她有事在身, 实在不能过多耽误时间, 而且……   她并不知晓这冥界的时间,流动的到底是快还是慢。但无论快慢, 她都不该在不相关的事情上,过多的浪费时间。   毕竟,除了温言的事之外,大师姐还交给了她其他更为重要的事。   “你……当是首次来我冥界,可是有要事在身?”他像是怕吓到星帘一样,声音轻柔的像是那春日小雨。   这里果然是冥界,而非神界!   星帘迅速想了想,记得一般都称呼这冥王叫什么来着——对了,酆都大帝。可他为何与紫薇大帝的长相一模一样呢?而且这冥王殿内装饰,也几乎与那北极宫别无他异。   除了他这气质比紫薇大帝平易近人些以外,其他未免也太过……   虽然星帘百思不得其解,但大帝问话还是要回答的,便恭敬答道:“回酆都大帝的话,小神是奉了大师姐司命星君命令,前来寻崔判官交接一些事务的。”   “哼,崔客!本君自是要同他算账的……”   这酆都大帝有些孩子气的皱了皱好看的平直眉毛,嘟囔了一句后,突然有些期待的问道:“你……你熟悉冥界么?”   星帘傻了眼:这还用说吗?   但还是老实答道:“小神首次前来,自是不熟悉的。”   酆都大帝好似早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便立刻开心地说道:“那本君就带你熟悉熟悉此处罢!”   好像怕星帘拒绝似的,他率先转向右侧,不知哪里突然出现了一扇门,自行轰隆隆的打开了。   星帘这才发现,原来这冥王殿内,竟是有许多扇门!只是这些门都很隐蔽的嵌于墙内,与那白色的墙壁融为一体,不细看是无法发现的。   酆都大帝在那扇门处笑着招呼她:“快来快来,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那扇门一闪一闪的发出光圈,像是无声的邀请,又像是要关门的催促。   星帘下意识的以为,酆都大帝的意思是,这扇门立刻就要关闭了,便赶忙小跑几步。只是出于尊敬,便自觉性的稍稍落后他一步。   酆都大帝却好似不太高兴一样,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二人一同跨进了那扇门。刹那间,墙壁恢复洁白完整,像是从未有过一扇门一样;殿内烛火依然十分亮堂,只是都像是被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   整个冥王殿内,就像是变成了一张安静的、立体的油彩画儿。   冥王殿外。   方才冥王殿出现的地方,此时已是一片荒芜,只有杂乱无章的红花白草。   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看了半晌后,冷声唤道:“冥王殿下呢?”   给星帘引路的鬼差从虚空中现身出来,恭敬道:“冥王有要事在身,并未告知所去何处。”   那女子冷笑道:“连你一个鬼差,都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很好!”   那鬼差好似对这女子的态度有些见怪不怪,只是不失恭敬的低声答道:“不敢不敢。”   “哼”,那女子狠狠地剜了那鬼差一眼,但似乎有所顾忌,便未再多言,拂袖而去。   鬼差确定她已离去后,看向某个方向,摇头叹了一声,再次隐匿在虚空中。   走进那扇白色的门后,星帘的内心是崩溃的。   冥界一定要这么恐怖的嘛!   她之前走了两次路,每次都是黑漆漆的,而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这次奇怪的是,四周一片漆黑,除了他二人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好在身侧的酆都大帝从身后白门闭合之后,就开始释放清气,整个人像是一个小小的光源一般。   星帘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往何处,但对于黑暗总是有些不太适应的,只好紧紧跟随他的步伐。   “我冥界……其实可以看作是另外一个神界。”   酆都大帝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星帘镇住了,这话……如此高傲随心,真的好吗?   “神界是三位天尊合力创造,我冥界也是,可以看作是镜像存在的两个世界。”   酆都大帝看了一眼手中拉着的衣袖,似乎心情不错,继续道:“冥界同神界一样,也有四方大帝,且以北为尊。”   他干巴巴的补充了一句:“我同紫薇大帝机缘巧合,于混沌中同时化成,且拥有相同样貌,虽说都无父无母,但按照人间说法,可以说是孪生子。但我看不惯他,就像他看不惯我一样。自创立冥界以后,亏得某位天尊赏识,让我任这酆都大帝,掌管冥界。”   星帘本来听得十分专注,但感到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自己,便也转头望着他。   那酆都大帝却迅速撇开了眼,有些许慌乱地说道:“到了。”   眼前再次出现一扇门,星帘犹豫了下,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拉之时,酆都大帝已经很贴心的打开了门。   一片光亮猛地扑面而来,星帘正想抬袖遮挡,酆都大帝却早已用宽大的袍袖挡在她眼前。   星帘感到有些怪异,但还是礼貌的道了声谢。   眼前的这片空间里清气阵阵,光线充足,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蜿蜒流过,不知最终流向何方。小河两旁分别是鲜艳硕大的彼岸花和郁郁葱葱的断肠草,再往前是一方楼阁。   待她走至阁楼前,才看到楼上方有三个娟秀大字:“忆生阁”。这三个字旁,还描绘有彼岸花和断肠草的模样,大抵是一位女子所创。   酆都大帝率先走进去,扬了扬手,一幅地图便凭空呈现了出来。   星帘匆忙的看了一眼四周,居然都是成排的书架,架子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书卷和书簿。她一向是看到书就会头疼不已的,便慌忙移开视线,看向面前那位大帝。   酆都大帝笑着看了看她,开始仔细的讲解冥界的范围、划分、地名。面容认真,还带有一丝……激动?   这酆都大帝怎会对紫极一个神女讲冥界之事,整个冥界又为何会给她一丝古怪之感……   “……对了,此处是冥界禁地,非修为强力者进入的话,可能会有性命之忧。”酆都大帝突然严肃起来。   星帘看他如此严肃,便也收回漂游的思绪,看向他手指之处:万鬼谷。   “万鬼谷?”星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后,急切的问道:“敢问此处可是凡人魂魄聚集地?”   酆都大帝见她突然来了兴致,便收回修长手指,眉毛舒展开来,薄唇微抿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来:“可以这么理解,但并不准确。”   他看星帘满眼疑问,便进而解释道:“万鬼谷中,多是不洁的魂魄。其他的就请恕我……暂时不便多说。”   星帘赶忙答道:“大帝说笑了,还要多谢大帝肯浪费时间,与小神讲解这些。”   酆都大帝愉悦的笑了笑:“不用谢,也没有浪费时间,荣幸之至。”   星帘对于他莫名的示好有些无措,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低头,却一眼就看到了腰间那半块水滴状玉佩,转而想起温言的魂魄……   她镇定下来,想要开口告辞。   然而,酆都大帝却抢先开口道:“本君想请你在我冥界小住几日,你的事本君会差人去办,不知你可否愿意?”   星帘彻底懵了:这这这大帝在说什么?   她飞快地思考了一会,艰难地问道:“敢问大帝,冥界流动时间……比人间更快还是更慢?”   酆都大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他用幽深的双眼紧紧盯着星帘,久久未作答。   星帘只好迎上目光,忐忑的等待着。   忽然,酆都大帝腰间的断肠草图案,一闪一闪的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暖暖,冥界好可怕……   作者:别怕别怕,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星帘:接下来还会更恐怖吗?   作者:恐怖的话,你就不管温言了吗?   星帘:那倒不会,我……我一定要找到他的。   文砚:那我呢?你就再也不理我了是吗?   星帘:暖暖,赶紧写下一章吧~   文砚:……我是被无视了吗??? 第45章 同住阴律   酆都大帝用手抚上那一闪一闪的断肠草图案, 片刻后,神色一变。   他骤然起身,欲走未走的来回了几步后, 苍白的俊脸上似乎有些无奈, 对着星帘抱歉道:“我突然有点急事要处理, 晚些时候再带你好好游玩一番。”   星帘内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迫不及待的拱手行礼道:“大帝只管去忙,不用顾及小神。”   酆都大帝看着面露喜色的星帘, 眸中有些不舍的样子。他想了想,往偏房走去,回头招呼道:“跟我来。”   星帘实在是拿不准这大帝心中到底作何打算,但以目前的状况,她只能听之任之, 只好拖着脚步跟上去。   进了那扇门,又出了一扇门后, 星帘觉得眼前的景色有些熟悉。   咦?这不是初到冥界时,崔判官带自己走过的路么?   酆都大帝转过身,和颜悦色道:“你顺着这条路走,便能抵达崔客府邸了。我……我就不陪你过去了。”   星帘慌忙道:“多谢大帝, 直着走路, 小神还是会的。大帝请去忙罢。”   酆都大帝惊讶了一瞬,很是稀罕的看着她,笑了笑。突然又神秘兮兮的说:“今日你我相见之事,莫要与他人言。”   大抵是美色在前的缘故, 星帘看着他有些孩子气的笑容, 突然觉得这冥界,似乎也不那么阴森可怖了, 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再次走过那条黑漆漆的道路,星帘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黑暗中好似有人在暗中盯着她一般。路旁的彼岸花和断肠草,更是红的似鲜血、白的如落雪。   越往前走,那种感觉越强烈,像是有许多人同时盯着她一样。星帘忍不住稍稍加快了步伐,心中的不祥之感愈加浓厚起来。   眼前有个黑影闪过,有什么要朝她扑过来了!   她紧紧闭上眼,脚步不停。前方突然响起崔判官的声音:“上生星君,你这是去哪里了?”   就快要被扼住咽喉的恐慌感和窒息感猛然一松,星帘小跑几步后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激的看过去:“崔判官回来啦。”   那崔判官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她的身后,平淡道:“在下刚从察查司归来。上生星君——”   星帘“啊?”了一声。   “冥界与其他各界都不相同,诡秘复杂程度远超出你的想象,最好小心些才是。不然,若是你有一丁点闪失,你大师姐必定要来问我的罪了。”   崔判官哼了几声,星帘听到他低声嘟囔的话语中,依稀有“司命”这个字眼。   崔判官与大师姐惜墨,果然很熟悉的模样啊。   进了那阴律司后,崔判官介绍道:“这位是北斗的文曲星君。”   星帘闻声后立刻抬起头,果然是文砚!   只是他如何来了冥界?   他不是尚在人间任职教化的么?   不是还与那迎芷纠缠不清的么?   难道,他的阳寿也尽了么?   “星——”   文砚疾走几步过来,差点脱口而出星帘名字,但瞧见崔判官一脸饶有兴致的样子,便硬生生转换了称呼:“星君,上生星君,好久不见。”   俊美的文砚依然是一袭白衣,照的这阴律司也亮堂不少,只是神情冷清疏离,像是那个有些距离感的神君回来了。   星帘突然有些怀念起尚是凡人的文砚来,那个文砚的面部表情更丰富些,讲的话也更有情感些。如此冷静自持的姿态……想必是回归神位了。   她的心头匆忙掠过一丝淡淡的伤感,拱手回了一礼后,不客气的问道:“明明不久前才见过,看来文曲师兄记性不太好啊。不知师兄你,怎么也来了这阴律司?”   崔判官玩味的看了一阵后,觉得气氛有些微妙起来。那文曲星君一脸欲说还休,上生星君却是一脸淡漠,想必这二位之前应是有何过节的罢。   他清咳了两声,替文砚解释道:“文曲星君已在凡间教化完毕,现特地前来我阴律司记录在案,添一笔圆满。”   “原来如此,那小神就不叨扰了,先行告辞。”星帘潇洒的行礼后,拔脚就走。   “上生星君请留步,在下有一些话想说。”文砚看着转身离去的星帘,猛然有些心慌,便想要留住她。   哪知星帘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崔判官是个通透人,瞬间便知晓这二人之间大约有什么纠葛。但毕竟都是手持文房四宝的神君,这文曲星君又是神界数一数二的才华之人,他很有惺惺相惜之感不说;好不容易得见一次,自然也想与他多切磋一番。   他再替星帘解释道:“上生星君是受司命星君所托,前来冥界与在下商讨一些事务的。她会在我府中住些时日,若文曲星君不嫌弃,不如一同小住在下府中……”   文曲星君感激地看了看他,道了番谢。   要说这崔判官,应是手持命簿,见多了爱恨情仇,心思很是活络。看了文砚脸上的神色后,他便给文砚安排了一处住所。那儿离星帘所住之处,仅有一步之遥。   这样,一来能做个顺水人情,二来嘛……也好多个人替自己看着那不太老实的上生星君,想想那司命星君惜墨,还有那以护短出名的长生大帝……他就有些头大。   唉,那南斗来的客人,可是千万得罪不起的。   待崔客走后,文砚便悄声站在星帘门外,举起手又放下,如此来回了几次。   一步之遥,一门之隔,他却不敢敲门,更不敢进去。   阴律司这府苑中,有一颗讲不上名字来的大树。   这颗大树枝繁叶茂,长势喜人。只是树干连同那枝叶,居然都是胜雪般白色的。配着这黑漆漆、阴森森的阴律司,奇异的有种严肃和诡异之感。   文砚侧头看着那棵大树,失了神,转而想到了文家小院。   作为凡人时的所有记忆,他都是记得的。自然也知道自己那时的心意,更知道星帘三番五次去救他,甚至也记得,星帘去旁观了他……与别的女子的喜事。   他更记得,自己情意切切说的那几句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以前我总想着,人神之隔,就如那天上云和地上树般遥不可及。风云变幻无常,叶落归根消逝。一切都在变,一切都会变。但我没想到,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也不知我来生如何,但我必定会记得你,大不了不喝那孟婆汤就是。”   “不知你可愿留下来,陪我度过余生?”   想想这里,文砚忍不住微微笑了。只是可惜那时被人截了话头,不然很可能就能知晓她的心意,她那是否……与他同等的心意。   之前是凡人时,总是担心与她天壤之别,中间还隔了无数个沧海桑田,便只好隐忍在心中,苦苦思念。   现如今,自己凡间使命已了,只要来这冥界交了差,便能回归神位,自然也无需再过多隐藏一片真心。   与心上人同是那天上星,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虽然一南一北,但也比那天上云和地上树好太多了。   文砚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巧的折扇,上面有几片银杏叶,组成一个“文”字。扇面上星帘附着的一丝神力,早已用在归沅的洞察目上,这扇面看起来有些旧,也失了颜色,黯淡不少。   他的笑容慢慢收起,回忆起之前听过的那些话……有些疑点还未解开。   那些疑点,不仅是关于他,也关乎星帘。   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在此之前,要么还是同她保持一些距离罢,莫要再给她惹祸上身。   星帘站在门后,看着文砚在门前伸手、缩手、拿出一件什么东西、叹了口气……离开了。   她生气的想:就算不是来道歉,来问候一声总归不会太过分的罢?   她走后,凡人的文砚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才过去了多久时间,他竟逝去了?   还有,那个迎芷……真的忍心离开他了么?还是被师兄们捉回去了?   可惜了温言!   对了,温言!   星帘仔细回想了下,文砚来的也太快了,几乎自己前脚刚来,他后脚就也来了。这情况不大对,莫非……冥界的时间流逝,要比人间慢得多?   是了!酆都大帝说,可以把冥界看作是,与神界镜像存在的两个世界。   这么说来,冥界的时间流逝,应该与神界的时间流逝是相同的。糟了,温言的魂魄……不会已经被收押、或者被投入别的轮回去了罢?   星帘不敢继续想下去,急切的一把拉开门,再次悄声沿着原路走出去。在路过文砚所住房屋时,她也是毫无停顿的疾步走过。   一阵阴风吹过,几片白色的落叶飘落下来。   黑暗中,似乎有谁发出了若不可闻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文砚:暖暖,你真是后妈!   作者:我怎么了?   文砚:好不容易再相见,居然不让我……   作者:不让你亲她?   文砚:你你你,你说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作者:都写在脸上了,我替你说出来而已嘛。   文砚:……有那么明显吗?不是不是,我……   作者:口嫌体正直,说的就是你吧文曲星! 第46章 禁地万鬼   星帘出了阴律司, 再次用神识辨别了下方向后,就朝那阴气、煞气最盛之处而去。   为了避免再有人像酆都大帝那样,遣人来拦截她, 莫名的耽误一些时间, 她一路上都十分小心。   只是这四周环境, 真是太黑, 太黑,太黑了。   前方有一处水池, 那水十分清澈,也是白色的。水池边有一个小小的亭子,亭内有几位神君在聊天,从其所穿长袍来看,正是在冥界任职的神君。   此处也不知是何地, 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位冥界的神君。而且从他们那神色来看,必定是在说一些八卦, 最中间那位正说的兴高采烈,一双眉毛都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众位不知,那原隐元星君可是一位奇女子。”说这话的是一位身穿彼岸花图案长袍的神女。   “此话怎讲?”她这么说,果然勾起了旁人的兴趣。   “她原先是北斗排行末位的小神女, 但一门心思扑在自己师兄身上, 最后竟为了他自堕魔道,与紫薇大帝作对;后来还一路追去人间,给他做贴身侍女呐!”那彼岸花神女啧啧两声,简明扼要的叙述了一番, 引起了不少唏嘘。   “想必那位师兄一定风度翩翩, 玉树临风罢。”有别的神女憧憬了一番。   “那是自然,那位师兄正是名扬六界的文曲星君。他饱读诗书, 满腹经纶,待人优雅有风度,还——”   听着那神女毫不吝啬的夸赞文砚,星帘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便撇了撇嘴。   “停停停,哪儿来那么多溢美之词。那文曲星君如今身在何处?”有神君不太服气的问道。   “据说他不知怎的,凡间阳寿匆匆尽了,便自行前来添一笔圆满……也就是说,他现在就在冥界。”   彼岸花神女有些向往的说道,但立刻就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不过据说他住在崔判官府中。”   “啊呀,崔判官……”众人同时倒吸了一口气,心有戚戚的样子。   “那那位原隐元星君呢?”有一位相貌平平的神君期期艾艾的问道。   众人都瞧向那彼岸花神女,后者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故作神秘道:“据说她也被抓到我冥界啦!”   “那位隐元星君想必也是一位女中豪杰,竟然能生出如此大的勇气,做下这一番大事。”那位相貌平平的神君有些赞叹地说道。   彼岸花神女闻言后却是冷声一笑:“女中豪杰?求而不得便要毁了他,这也算女中豪杰么?想当年,她为了一己私欲,私下里寻了个机会,害得文曲星君差点入魔;后又不知为何,一再刺杀那南斗的上生星君……此女行事诡异,心地不纯!”   “上生星君,可是那大名鼎鼎的、破珠而出的神女么?”   “对对对,传言说那上生星君与元始天尊也有些渊源,所以很得长生大帝喜爱。”   躲在一旁默默听着的星帘突然有些愣了:自己与元始天尊,能有何渊源?难道师尊对自己那么好,竟也是因那元始天尊之故么?   那彼岸花神女说在兴头上,正想要继续八卦下去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诸位都不用当值的么?”   一阵手忙脚乱的骚动过后,那几位神君神女都正色站立好,恭敬的拱手行礼道:“崔判官。”   崔判官负手而立,冷声道:“有时间闲聊,想必更有时间轮值罢?”   看起来冥界的这些神君,都很是惧怕那崔判官,这下可有意思了。本来那些神君在背后议论自己和文砚,还让她多少有些生气。她原想继续看一场好戏,却感到眼角处似乎有一袭白衣闪过,身形很是眼熟。   是文曲师兄么?他也听到了方才的对话?他要去做什么?   星帘果断的抛下了接下来的好戏,尾随在文曲星君身后。   幸好星帘也是一身黑袍,多少还不会被发现,甚至也可以假装一番冥界的神君。但文曲星君总是一袭白衣,在这暗黑的冥界中,总是很显眼的。   因此,星帘没怎么费工夫,就追上了他。   七拐八转之后,前方忽有此起彼伏的悲号声传来。   听着那不绝于耳的凄厉叫声,星帘只觉头皮发麻:这是什么地方?阴气、煞气居然如此充盛?   有一根精致的木桩立在不远处,上面只写了苍劲有力的三个白色大字:“万鬼谷”。   看到这个名字,星帘想起来了,这万鬼谷正是酆都大帝所说到的“冥界禁地”!那文砚来这里做什么?   她又想起方才在路上,听到了有人说,那不洁的或残缺的魂魄、从人间捉回的堕落神君,都会被投放于万鬼谷中去。   那这么说,温言的魂魄应当也在这里?那么,文砚是来寻迎芷的么?   星帘不禁有些失望,也有一丝丝的愤怒。   事到如今,难道他还想袒护她?就因为她曾为他做过那么多傻事?   星帘极力收回波动的心绪,看向四周。   这里有些像人间的乱坟岗,杂草丛生,碎石遍地,四周充盈着阴寒之气。再往前,是一方狭窄的深谷,远远望去,竟是也都种有崔判官府中的白色大树!   那黑漆漆的谷口处,积了一地的白色落叶,像是一份来自死亡的邀约。   既然称呼其为万鬼谷,想必谷中魂魄应当不止万数……至于堕入魔道的神君,一般不都是要遣送去魔界的鞭神殿的么?为何会被投入冥界万鬼谷?此处又为何被称为是冥界禁地?   话说回来,之前去妖界,也见识了妖界禁地;大魔王也说过,小魔王被囚禁于魔界禁地。那这么说,六界应当都是有禁地的?   星帘觉得心中疑问越来越多,但时间太短,对冥界也几乎是毫不了解,只好愁闷的皱紧了眉头。   自文砚走到那谷口后,谷内的凄厉声似乎都顿了一顿,然后……转成了莫名的狂喜?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在呼唤着他。他静立了一会后,像是被吸引一样,步伐不自然的走了进去。   “轰——”,似乎有一扇巨大的门在合拢。星帘这才注意到,这万鬼谷居然是有谷门的。   “文砚!”星帘来不及多想,匆忙显出身形跑过去,赶在那谷口缓慢闭合上之前,进了万鬼谷。   在她进入谷中的下一瞬,谷口轰然闭合,许多白色落叶应声飘落在地。而与此同时,那万鬼谷深处的骚动似乎也越来越大了。   多亏了那白色大树和漆黑四周,谷中道路很是清晰——只要是满地的白色落叶,就是道路所在之处。   文砚也不知怎么了,一进入这谷中,就走的飞快。难道那些阴气、煞气,对他都没有影响的么?   星帘有些气结,因为她自己倒是受了不小的影响。只好从腰间召出披帛,将自己包裹起来,有些艰难的沿着这条路向前。   在这万鬼谷中,星帘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就像之前所感到的那样——暗中有谁一直在盯着她一样。只不过这次能清晰的感受到,它们对她的那份贪婪与渴望。   星帘有些紧张,便尽量加快了速度前行。在前方右转后,看到的场景令她震撼不已。   高高的悬崖下,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大河。万千恶鬼都自动远离了那条大河,但奈何那条大河占据了崖下道路的大半。它们只好拥挤在一起,互相厮打着,边往上看边哀嚎……   这是一副怎样惨烈又诡异的场景啊!   突然,有一个恶鬼兴奋的指着上方嚷嚷起来。其他鬼魂也顺着看过来,片刻后也开始高兴的叫嚷着什么。它们想干什么……   星帘心底发凉,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文砚呢?   星帘赶忙四周找了找,才发现文砚堪堪站在悬崖边,一袭白衣无风自动,他下方是不断拥挤过来的万千鬼魂。   好像一场盛大的祭奠。   怪不得那些鬼魂会那么兴奋!   星帘一下子焦急起来,他是傻了吗?   难道他看不出那些鬼魂一直被阴气、煞气所折磨,定是喜食清气的么?难道他想以身殉鬼?   此时,突然响起了一个有些惊讶的声音:“你是如何进了我这万鬼谷的?”   星帘下意识地想回答,却看到文砚微微转头,侧对着她的方向,平静又困惑的说道:“走进来的。”   ……这回答,真是绝了!   问出这问题的人,想必是此处的谷主。   不过星帘毕竟也是偷偷潜入,并未跟谷主打过招呼。便悄悄的探出头,想要看看谷主是谁,想着若日后有机会,定是要好好道歉一番的。   看了好一会后,她才注意到,这悬崖上方,竟还有一处小小的房屋。只是那房屋也是通体漆黑的,若不仔细看的话,很可能会将它与这环境融为一体。   有人从那房屋中慢慢走出,星帘有些激动的睁大眼睛。她想要看看是谁,竟然能时常守在这种地方!   先是一袭黑袍,然后是腰间绣有彼岸花和断肠草图案……   星帘有些吃惊,这谷主竟然是片刻前刚见过不久的——酆都大帝!   不过仔细想想,便也能想通。毕竟此地阴气、煞气太重,若不是酆都大帝这样冥界顶尖的人物,谁又能压制得住那万千恶鬼呢?   不久前他所说的急事,莫非指的就是万鬼谷中之事么?   又究竟所谓何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先不写小剧场啦,下章准备给大家开开眼,做好准备了吗?   那个谁谁,和谁谁,谁谁……你们准备一下,一会要登场了哈! 第47章 是谁的记   酆都大帝厌恶的看了一眼深谷, 翻转手掌,一大团白色火焰便出现在他掌中。   他又甩了甩黑色长袖,那一大团白色火焰便被挂于空中, 照亮了谷中风景, 那万千鬼魂也瞬间噤声不语了。   他揉了揉眉心, 似乎有些疲惫, “虽说本君时常会来此地,但还是无法习惯它们的叫声。”   躲在一旁的星帘点了点头, 在心中附和道:要是我,我也不会习惯。不过话说,应该只有鬼才能习惯吧……   酆都大帝从阴影中走出,声音嘶哑,像是有些劳累过度:“能在本君关闭谷门前进来, 也没被本君觉察到……不知阁下是何人?”   在上空那白色火焰的照耀下,文砚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淡然的双眼中也不禁出现了一丝波动:“师……尊?”   酆都大帝有些不悦, 眯了眼睛,问道:“你是紫薇大帝的弟子?”   文砚瞬间反应过来,拱手行礼道:“正是。在下是紫薇大帝座下文曲星君,途经此处时, 一时情不自禁走了进来, 还望酆都大帝责罚。”   “文曲星君……哼,你倒是有一颗玲珑心,居然知道本君名号。”酆都大帝冷哼一声,好似因紫薇大帝之故, 连带着对与他相关之人都也厌恶起来一样。   他往前走了几步, 厉声质问道:“此处乃是我冥界禁地,难道你没看到谷口‘非请莫入’几个字么?”   在暗处的星帘在心中奇道:哪里有这几个字了?   文砚却是抱歉的答道:“在下确实看到了那几个大字, 但……”他欲言又止,神色更加困惑起来,像是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紫薇大帝就是这样教导弟子的么?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酆都大帝伸出右手,不怒自威,看起来竟是像极了紫薇大帝。他似笑非笑的说:“这崖底下万千恶鬼从来都是惨叫哀嚎,让本君很是头疼。没想到,今日文曲星君不请自来,它们倒是更欢喜了,看来文曲星君更合它们胃口啊?”   文砚默然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话。   酆都大帝见他一言不发,便有些火大,空中那白色火焰也大了一两圈,吓得崖底的鬼魂们都哆嗦不已。   只听他语气严厉的质问道:“可是紫薇大帝派你来的?”   文砚的声音依然如清风拂过,缓解了不少酆都大帝带来的压迫感:“在下前来贵地,为私事而来,与师尊无关。”   酆都大帝狐疑的看着他:“那你到底为何而来?”   “在下冒昧,想问大帝讨教一件事。”文砚突然转身离开崖边,底下的鬼魂们都发出了一阵不满的骚动。   酆都大帝清楚地感受到了崖底的变化,他正色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白衣神君,郑重答道:“请说。”   “不知我那小师妹,也就是原隐元星君迎芷,可否被羁押在贵地?”   文砚一直紧紧的盯着酆都大帝的神色,而星帘听了这句话后,满眼失望。   酆都大帝神色不变,玩味的说道:“既然如此关心你那小师妹,不妨请去自行寻找罢。本君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崖底后,转身进了那房屋。   空中的白色火焰突然爆开,变成了点点流火,落下崖底。万千鬼魂都惊呼着躲避开来,有不少鬼魂被那流火烧到,来不及惨叫一声,便变成了丝丝青烟,消失不见了。   文砚走到悬崖边,毫不迟疑的飞身往下!   星帘大惊,果断的挥出披帛,想要卷住他,却不想他的坠势实在太快,披帛也追赶不上。星帘咬了咬牙,跟着跳了下去。   崖底的鬼魂们都兴高采烈的聚拢过来,也不管那还在飘落的白色流火了,眼中都闪着贪婪的光芒。   文砚甩出一件法宝,须臾之间那法宝便变得同一方水池那么大,底部隐隐发着光芒。文砚轻飘飘的落在那法宝上,表情淡漠的俯视着那些伸长了手臂的万千鬼魂。   星帘很清楚地看到,那是一方砚台。一眼看去,居然与大师姐惜墨所用的砚台十分形似!   另一边,崖上的黑色木屋中也发出了光芒,与那砚台底部的光芒相互应和着。紧闭双眼、用白色火焰炙烤什么的的酆都大帝,好似觉察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睁开眼,但因正处于炼化的关键时刻,便只好重新闭上眼睛。   这一次,他一定会将这些炼化的灰飞烟灭!再也不要出现当初那样的场景,那样令他目眦欲裂又无可奈何的场景……   崖底突然有什么直扑星帘而去,却又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转而扑向文砚。   文砚这才发现尾随在自己身后的星帘,淡然的脸上瞬间变得焦急万分,他急急地大声问道:“星帘,你来做什么!”   “文砚……”,星帘艰难的一点点靠近他,眼看着就要落在他那方砚台上了,就在此时——   有什么东西伸手把分心的文砚拉了下去,砚台没有了主人操控,便直直的坠落下去,“砰”的一声,压倒了不少鬼魂,惨叫声迭起。   文砚跌落在谷底,觉得有什么东西自行钻入了身体里面。那些东西迅速的扩散到他整个身体,让他感觉很是怀念,像是丢失已久的挚爱之物终于被寻回一样,但也让他有些奇怪的悲伤。   他闭上眼,有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显示出来。   日辉漫天,山林草木竞相绽放,鸟兽虫鱼叫声阵阵,好一派祥和美景,也不知是在哪里。   一对白衣男女并肩站立于湖边,身姿清逸。男子长发束于冠中,女子长发随意束起,看起来很是般配。   那位美貌的白衣女子看着眼前的美景,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道:“永灵,你说我们活了这么久,以后还要一直活下去,会不会太过乏味了?”   永灵?永灵是谁?怎么像是……自己?   “你我本就与天地共存,何来‘活’这一说?”白衣男子有些嗔怪的说了一句后,柔声道:“永元,你是不是觉得有些无聊?”   “唔,难道你不觉得无聊?”白衣女子叹了一声,又高兴地提建议道:“要不去找永道罢?”   那位叫永灵的男子瞧着她高兴的脸庞,缓缓点了点头:“去看看他又有何心得也好。”   画面变化了。   这似乎是在人间一处简单风雅的茶馆内,后院中草木郁郁葱葱,长的比寻常草木都要茂盛。   先出现的这人十分仙风道骨,面容俊美柔和,身上还有种奇怪的怜悯气质。只是……看起来好生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文砚紧闭双眼,心中疑问更甚。   “好久不见。”他微微颔首,笑了笑。这个笑容极其短暂,像是眨眼间便消失了;这个笑容也极其漫长,漫长到好似四季缓慢变幻。   文砚心中想道,如此奇特的男子,蜉蝣众生定会将他看作救世主,顶礼膜拜的罢。   之前那名作永元的白衣女子开心地跑去他身边,来回看了好几遍后,才高兴的挽着他的胳膊道:“我原以为你会一脸苦大仇深,羸弱无比呢。现如今看来,你普度众生,倒也普度的挺好的嘛!”   文砚突然觉得,此刻自己便是那名作永灵的男子。他看了一眼她挽着男子的手,微微抿了抿嘴,未说什么。   这女子到底是谁?自己为何会对她有种……汹涌而内敛的情愫?   倒是那位仙风道骨的男子朝他打招呼道:“永灵,你也来了。”   “唔,陪她来看看你。如今见你安好,我们便放心了。”文砚心里觉得,这么说很是愉悦。   除了那位白衣女子兀自笑眯眯的唠叨着什么以外,他和那个男子之间,似乎有些剑拔弩张。   画面再次切换。   一个宽阔威严的白色大殿中,殿门紧闭,地上有一个巨大的、由清气聚集而成的太极图。之前出现过的两个白衣男子,分别坐在半边水滴状图案内,白衣女子则漂浮于正中间的上空。   不一会,白衣女子大口吐出金色的鲜血,跌落在地。另一位仙风道骨的白衣男子也吐出一大摊血,看来也是伤的不轻。   金色的鲜血……原来他们是神族。   那白衣女子不可置信的质问道:“永灵,你为何会如此做!”   一些复杂的情感萦绕在心头,文砚听到自己痛苦的说:“我……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身归混沌,消逝在这天地间!”   “可是我们都说好了的!”白衣女子一脸震惊与不信,她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像是脆弱的朝露,一不小心就会跌落在地,粉身碎骨。   “可我……”   文砚向那个逐渐透明的人影伸出双手,痛苦的嘶吼出声,让伸手去抓他和星帘的万千鬼魂都呆立在原地:“我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是谁的记忆?想必小天使们已经猜出来啦~ 第48章 他,回来   文砚依然沉浸在那些记忆碎片中, 他双手抱头,白衣凌乱,表情十分痛苦。   自文砚跌落在崖底后, 崖上那黑色小木屋中, 就一直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酆都大帝虽一直将其困于阵法中, 全力压制与炼化, 但此过程实在是消耗心力,他从来都不敢轻易分神。   冥界的时间与神界是一致的, 都无比漫长。要不是为了那个人,他怎会答应请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这种地方辛苦炼化!   只是这些东西,远远比他想象中更要坚韧。明明这些日子以来,它们减弱了不少, 他本以为总算能在这阴森诡异的万鬼谷中,看到一丝曙光, 哪知那文曲星君居然能入无人之境般走了进来!   他并没有关闭五感,因此外面的动静他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愿意去猜测的是,那文曲星君可能是……他闭了闭眼,兄长他真是下得一颗好棋, 也下了一盘大棋呐!以前真是小瞧了他……   酆都大帝心绪波荡, 掌中的白色火焰也开始摇曳起来。当他听到文砚痛苦地喊出“我后悔了”之时,心下道“不好!”   下一瞬,眼前的那团光晕突然冲他面上袭去,被偏头躲开后, 便顺势从他后面那阵法薄弱处冲出, 化为一道白光直朝崖底飞去。   这本身是一个炼化、吞噬的阵法,酆都大帝也身在阵法中, 不免也受到了阵法的波及与反噬。黑色木屋爆炸开来,碎木片四处飞扬着。他颤抖着举起手,想要补救,却身子一软瘫倒在地,黑色长袍上有金色鲜血蜿蜒流下。   空中还在飘洒着的白色流火瞬间无影无踪,几滴金色鲜血飘落崖底,引起了谷中万千鬼魂的争夺与吞食。   酆都大帝已然身受重伤。   心中辗转过无数种可能,但他都不敢去想最不愿去想的那种可能。他咬咬牙,愤怒又不甘的努力爬起,崖底却传来了一声担忧的呼喊:“文曲师兄!”   难道她……上生星君也在此?糟了!   酆都大帝毫不迟疑的擦了擦唇边鲜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崖边,闭了闭眼,再次释放出一团白色火焰,挂于空中。   白色最显眼。   他一眼就看到了抱头痛哭的文砚,身边还有一方砚台,那砚台竟然还在奇异的闪着白色光芒。那文砚身旁的鬼魂都离他远远地,但又都不肯离去,像是渴望又像是惧怕。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再看向另一边,星帘被眼露凶光的万千鬼魂包围着,周身裹着一层轻纱,还有一些……小青珠?!   星帘和文砚二人,一黑一白,再加上身侧不同的鬼魂数量,竟又构成了一幅太极图的模样!   这场景……竟是像极了某人给他看过的记忆一样。可是他怎能允许那种事情再次发生!   之前逃走的那些东西已然不见了踪影,酆都大帝定了定神,准备跳落崖底。   就在此时,以文砚为中心,突然有强烈清气形成一个厚厚的结界,将他围在里面。那方砚台漂浮在空中,从外侧开始一点点的剥落。   剥落下来的碎片尽数被吸收进那结界内,而跪倒在地的文砚像是不受控制般站起,双眼紧闭,神色依然痛苦如初。   酆都大帝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这,这是……   慢慢的,离那结界最近的鬼魂也好似被无形的大手撕扯似的,一点点的被拉入那结界不见了。   接着,是第二个鬼魂,第三个,第四个……   随着鬼魂被吸收进结界,那结界的范围也随之暴涨。很快的,崖底的那条白色大河也开始波动起来,自发性的呈旋涡状朝结界涌去,也被吸收的无影无踪了。   而那结界居然还在扩增!   万千鬼魂被惊呆了,它们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结界,都开始嚎叫着四处逃窜,但都没能躲过被吸收、消灭的悲惨命运。   空中那砚台也终于不再剥落,露出了它的本来面貌——那是一面镜子。   这一切都在须臾之间发生完毕,酆都大帝又急又怒,他不再迟疑,飞身而下。   星帘也顾不得身侧那些鬼魂了,她呆立在原地,完全不知道文砚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看到酆都大帝尚在空中,一身黑袍金色血迹斑斑,却依然用掌中白色火焰攻向文砚后,她才瞬间清醒过来,赶忙出声道:“大帝且慢!”   酆都大帝闻声后看了她一眼,因他是背对着那空中火焰,星帘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到自己被什么术法定在了原地,她心中更加疑惑:为何酆都大帝会将自己定身住?   看他那模样,竟是有些气急败坏,一心想要置文砚于死地!   他对自己,和对文砚的态度,为何相差如此之多?   酆都大帝落地之后,迅速强行凝集神识,左手中出现了一团纯粹到透明的白色火焰。他慢慢的将那团火焰向文砚的方向推过去,脸色越来越苍白,神色却有些得意。   看来此举定是极其霸道,又耗费神识的。只是不知他为何会如此得意……   结界内的文砚正在悄悄的发生一些变化。   头上的玉冠换成了更为洁白无瑕、隐隐有阴阳标识的玉冠,身上的长袍也焕然一新,洁白的令人无法直视。   白色外袍威严庄重,下摆垂落在地;同色内袍轻盈洒脱,腰间缠着一条鎏金腰带。他清和的面容也棱角分明起来,整个人俊美的像是画中人一样。   他周身的结界将这万千鬼魂,同那条白色大河吸收殆尽,崖底只剩下酆都大帝、星帘和文砚。   酆都大帝见状,眼中有恨意涌出。他咬破薄唇,再度凝聚神识,加快了将空中火焰推向文砚的速度。   那面镜子悬浮于他头顶,金色光芒自镜内发出,笼罩了他全身。突然,整个悬崖都开始轰隆隆的塌落下来!   酆都大帝用尽全身力气推动火焰后,便纵身飞向被他困住的星帘。   大块大块黑色的巨石从悬崖上掉落,文砚连同那方结界一同升起,巨石的落势暂缓,纷纷靠近那方结界,再次被吸收进去。   整个万鬼谷都开始分崩离析,碎片、碎块都向空中的文砚飘去。他头顶的镜子也发出了清越的声响,那镜子难道……是有灵性的么?   星帘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文砚是想把整个冥界都给吸收了么?!他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她奋力挣扎,却奈何修为、神力都不够,竟是被困于小小一方天地中无法动弹。   酆都大帝的白色火焰被挡在了结界外,无法融入。   酆都大帝带着星帘飞回到悬崖上,眼神复杂的看着文砚,或者说,此刻应该叫他“灵宝天尊”?   他终于还是复活了,也回来了。   结界中的文砚,缓慢的睁开了双眼。看起来,他对于自己给万鬼谷带来的巨大灾难十分平静,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漠然。   他看着崖上那两个人的方向,伸出右手,空中那面镜子便自行缩小了尺寸,落在他掌心。   酆都大帝记得,六界初始之时,冥界还没有这万鬼谷。   都是因几万年前那场混沌劫降临,又发生了那样一件事之后,面前的这位男子才唤他前去,细心叮嘱一番,又亲手开辟了这万鬼谷,作为……补偿和诚意。   他本以为,面前这人会身归混沌,再也不出现在六界之中。可哪儿知道,他居然一直就隐匿在北斗七星君中!   谁也不知道当年三位天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只是记得那时,六界都十分惶恐,混乱不已。   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言之凿凿的四处宣扬“天要塌了”。这话虽然没错,但实际上对于时间流逝较快的人间来说,实在是还早了无数个沧海桑田。   然而,若是弱小,对于生存就越是渴望。   天地间,频频发生一些“异象”,又经过添油加醋的口口相传,百姓们便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在经历了惊吓、悲伤、哭泣、麻木之后,人类迅速抛弃了道德天尊辛苦教化的一番心血,肆意妄为起来,更有甚者堪称是荒淫无度。   反正到末日了,何不多享受些以往不敢享受的?我要吃好喝好穿好!不,这还不够,我也要做皇帝!   对着往日敢怒不敢言的邻里街坊,农民拿起了镰刀。一直被欺凌压迫的将士,举着刀剑冲进了王城。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孩子瑟瑟发抖,甚至只好绝望的自刎而死。   血色逐渐在人间弥漫开来,邪念、憎恨也笼罩着洪荒大地。   对于魔族来说,这简直就是难得的美味佳肴。更别说神界都也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它魔界!在魔君的默许下,魔族众人倾巢而出,快乐的吸食邪念、憎恨。很快,魔族就无形的壮大了不少。   而天真纯良的妖界即使是旁观这一切,也不免受到了波及。因为欲望一旦滋生出来,就再难将其从内心赶出。   辛苦维持好的三界平衡被打破,整个洪荒大地都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而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盖自荐下同系列文《扎心了,崔判官!》,对于冥界的描写可能会更给力一点……   文笔总是跟不上脑中想象的,不过相信我下一本必定会有所突破,还望大家继续多多支持~ 第49章 文砚去哪   六界之中, 人间最难被管理、土地范围最大。而与之接壤的妖魔二界,虽土地范围有限、子嗣单薄,但其族人生来就有法力和绵长的寿命。   当初为了便于诸神管理, 又出于公平起见, 三位天尊便对照着脚下那片洪荒大地的土地范围, 化出了满天繁星, 以此来标识和监管三界。   除了最初由他们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创造的四个星宿位置恒定不变之外, 其他星辰都会随着洪荒大地的位置变化而变化。   换言之,神界若想介入三界纷扰,只要变化了星盘,即可相应的变化了三界。   然而,无论是星盘变化, 还是土地变化,都会影响对方的稳定性, 进而影响其他四界,甚至可能使六界元气大伤。   几经沧海变桑田之后,神界星盘和洪荒大地之间,已然如阴阳之道一般密不可分了。   因此, 在那人间炼狱出现之后, 神界的一些星君因神力太弱,无法应对一系列的巨大变化,终于遗憾的被迫坠落人间,化为了高山湖泊。   人间自然视这些“星辰坠落”为异象, 也更加相信“天要塌了”。狂乱的人更加狂乱, 悲伤的人更加悲伤,残暴的人也愈发残暴起来。   如此几次恶性循环之后, 星盘乱了。仙界也不可避免的被波及了,整个仙界夹在神界和人界中间,摇摇欲坠。   那段时间,黑白无常每日筋疲力尽的回到冥界后,都会叹气说,人间到处都是鲜血与死亡,漫天的欺骗与恐惧,他们根本忙不过来,甚至无从下手。   当时的酆都大帝也是忙的焦头烂额,苦苦思索着到底该把那些鬼魂如何处置。若是将它们全都净化掉,仅靠自己一个人必然是不行的;但若是都收入冥界,冥界也没有足够大的空间来安置它们。   令人嗟叹的是,真正的混沌劫还未到来,六界倒先自己制造出了一场巨大的劫难。   真是一场笑话。   直到某日,他依着灵宝天尊吩咐,奉命秘密前去上清境觐见。   上清境是灵宝天尊所住之处,一般人很难有机会能来觐见一番。他虽然也是头一回来,但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地方有多美,多令人惊叹。   相谈了一个多时辰后,他恍恍惚惚的走出上清境,站在云梯上极目远眺。   他看着那白云被日辉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优哉游哉的漂浮着。而云层之上,时不时有神君、神女急匆匆的一掠而过,将那些白云划开一道道痕迹。   过了一会,白云再次聚拢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他低着头笑了笑,想来此情此景,用“风起云涌”四个字来形容的话,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回到冥王殿之后,他因仍处于震惊中,甚至都没注意到不知何时,自己竟将一壶茶水尽数洒在了崔判官呈上来的命簿上。   施法将水分清理干净后,他面无表情的闭目扶额,心中却是无比纠结。   因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灵宝天尊唤他前去,只为了想要请他帮忙做一件事:炼化执念。   他当时还在心中冷笑道:你要我帮你,我便会帮你了?更何况你贵为天尊都无可奈何,我一个小小的冥界之王,又能做得了什么?   灵宝天尊整个人依然十分清雅飘逸,但一双眼却很是深沉,像是那茂盛的森林深处一般。他像是看透了他的内心,便主动解释说自己要去做一些救赎,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那白衣飘飘、令人见之难忘的清雅天尊转身看着他,轻声问道:“难道你不想如此做么?”   酆都大帝心中咯噔一下,他莫非有读心术不成?不然怎会得知自己……   末了,那位天尊还长叹了一声,说若是像他那般执念太深的话,仅靠一己之力,是无法化解的。   酆都大帝那时还不太懂他这话的含义,心想道: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过于逃避责任。然而他看到了灵宝天尊那些记忆之后,才真正明白他那声长叹到底是何意。   不到一刻之后,他果断接受了这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虽不能说此举是为了做六界的救世主,但至少能出一部分力,也为了不再发生那种事情,他都决定试上一试。   三位创始天尊与六界共存,修行方法自然也与常人不同。也不知灵宝天尊是如何做到的,居然真的将自己的万千执念从神身内抽出,亲自带着前去了冥王殿。   为了表示诚意和弥补,他用阴阳镜作为辅助,亲手在冥界开辟出了这万鬼谷。又以自身神力为鼎,令万千鬼魂都无法轻易逃出谷中。此外,还教授给了他一些炼化执念之术,最后沉默地看了几眼交与他的那些执念之后,飘然离去了。   不得不说,多亏了灵宝天尊帮忙开辟了这万鬼谷,这才解决了酆都大帝心中一件大事。他迅速的将诸多缺魂少魄的鬼魂,以及一些恶鬼填充入这谷中,松了一口气。   虽然当初开辟万鬼谷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没想到竟然无形之中帮了酆都大帝一个大忙。不然,那些不计其数的鬼魂们,该如何安置呢?   其实,这万鬼谷原本是不叫万鬼谷的。在酆都大帝恭敬地请灵宝天尊为开辟出来的这方峡谷赐名之时,那清雅天尊思索半晌后,说就叫做莫念谷罢。   莫念谷……   酆都大帝开始常来这谷中炼化那些执念之时,有时也会思索这个名字的含义。   莫念谷,难道意为“莫有杂念,莫要执念,莫去思念”么?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便往谷口移植了一些冥界常见的大树,并用自身神力浇灌,使其生长的十分高大茂盛。   虽然“莫念谷”这三个大字被那茂盛枝叶所遮蔽,但他告诉自己说,所谓道,就是顺其自然,不可强行去修剪那些树木。但他忘了,原本那些大树就是他特意移植过去的……   末了,他竟还觉得这些大树长得很是顺眼,觉得此处风景真是深得他心。   不久后,他又另在谷口不远处重设了一根木桩,写上了“万鬼谷”三个字。   他还有意无意的慢慢派遣座下神君路过此地办事,久而久之,无论是独特的风景,还是“万鬼谷”这个名字,都顺利的引起了众人的猜想。   从那之后,在他的默许下,“万鬼谷”被诸君作为正式的地名写入冥界地图内,而“莫念谷”这个名字,就像那三个被掩盖起来的字一样,被刻意的遗忘了。   没想到时至今日,这万鬼谷居然再遭巨变。   酆都大帝脚下的土地缓慢的出现了一道裂缝,将他和星帘分开来。他赶忙飞身过去,拉起星帘再次退后到安全地带。   星帘一直呆呆的望着空中的那个人,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方才随着巨石跌落到悬崖下,又被酆都大帝救了上去。   她只是想着,空中那个俊美无比、威压磅礴的人,是自己认识的文砚么?   他为何要将这万鬼谷都化为虚无?   他到底想做什么?   星帘咬了咬牙,望着空中那道洁白无暇的身影,出声问道:“文砚,你在做什么?”   想必她还不知道……酆都大帝心中叹了一声,替她解释道:“灵宝天尊请息怒,上生星君此为首次见到天尊尊荣,难免有些……激动非常。”   灵宝天尊?是那合力开创了六界的三位天尊之一么?   那文砚哪儿去了?   什么灵宝天尊,她才不管!   星帘心中又是惊慌又是愤怒,便直楞楞的问道:“文砚呢?你把文砚弄到哪里去了?”又追问道:“你为何要将此地分崩离析?”   酆都大帝终于脸色微变,转头轻微呵斥道:“这位是灵宝天尊,上生星君不可无理,快向天尊请罪!”   星帘不去理他,只是一个劲儿的看着空中那人,似乎不得到回答就誓不罢休一样。   而空中那人将手中的小镜子随意地挂在腰间后,也一直在看着星帘,只是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听到星帘发问,也并未解释什么,只是那已坍塌了一半的万鬼谷瞬间安静了下来,也不再分裂开来了,酆都大帝心中一时有些复杂。   “文砚……”星帘松了口气,脸上浮出一丝笑容:看来他还是文砚!但紧接着,她脸上笑容就被冻结在脸上,因为空中那人轻声说道:“我不是文砚。”   “那文砚他哪儿去了……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星帘也顾不得尊卑礼数了,急切地问道。   那人却没再答话,因为这谷中出现了几道熟悉的人影。那几个人中,也有自己的师尊长生大帝。看得出来,他们都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他们先向着空中的那人行了大礼,然后恭敬地说道:“恭迎灵宝天尊归位!”   星帘愣在原地,心灰意冷的听到空中那俊美的人说道:“都起来罢。”   她看到了师尊长生大帝一个劲儿的朝自己使眼色,也看到了紫薇大帝不悦的眼神,更看到了酆都大帝担忧又若有所思的神色,但她都不关心,也懒得去关心。   现在她满脑子想的是:文砚到底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暖暖这两天没更新啊?   作者:有点事……外加修正剧情……   星帘:我还想去逛花楼呢,怎么不给我写了?   作者:……还用给你写么?你现在不是在冥界?   星帘:冥界木有花楼嘛?唉,好没劲啊!   作者:……我可以写一个出来,鬼楼你去不去?   星帘:……那还是算了吧,等到了人间再去……   文砚:你们在说什么?   作者:天哪,文砚你不是消失了吗?   文砚: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谁要去逛花楼来着?   星帘摸了摸腰间披帛。   作者:哈,咳,内个……好吧,我去写下一章了,拜拜~ 第50章 谁如此狐   神界的四方大帝连同玉帝王母一向都是神界主宰, 但都在那空中的白衣天尊面前躬身弯腰,异常恭敬。   静立在空中的白衣天尊十分俊美,只是多了一份高贵, 也多了一份疏离感。   星帘突然想起了在人间那文家小院内, 文砚曾说过这么一段话:   “以前我总想着, 人神之隔, 就如那天上云和地上树般遥不可及。风云变幻无常,叶落归根消逝。一切都在变, 一切都会变。但我没想到,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凡人文砚曾把二人比为天上云和地上树,如今看来,竟是一语成谶了。   星帘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嘴角扬起了一抹惨淡的笑容。若那天尊与文砚有何干系的话……那么, 天上云和地上树应该颠倒位置才对。   看了看那清冷优雅的白衣天尊,她忽然又灰心的想:或许……二人之间的距离, 远比那天上云和地上树更加遥远罢。   确实,一切都在变,一切都会变,一切也都变了。   只是, 那些信誓旦旦和情深不悔, 是否也变了呢?   星帘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臂上缠绕着的披帛,她并没注意到有一丝微光在披帛上一闪一闪的,而空中那白衣天尊冷漠的表情反而是微微变化了一下。   众星之主紫薇大帝热切的问道:“不知天尊是否即刻回上清境?”   长生大帝仍然保持着恭敬垂首的样子,嘴角却微微抿了起来。真是没成想, 他居然敢将灵宝天尊藏于自己门下, 真是好一招偷梁换柱!紫薇大帝,呵……   长生大帝正在心中捋着来龙去脉之时, 只听星帘有些恍惚地说道:“什么上清境?不知天尊能否把文曲星君留下?”   他赶忙呵斥道:“星帘,不可无礼!”   星帘一双星目异常明亮清澈,像是最洁白的云,也像是最清澈的水。她执拗地看着那白衣天尊,后者看了眼她用力到发白的手之后,闭了闭眼。   然后,他居然转身离去了。   其他几位大帝也赶忙跟上,团团清气看起来很是祥瑞。   星帘暗了暗眼眸,咬咬牙也跟了上去,却被一道大力甩飞在悬崖上。黑色的石块怦然散开在空中,星帘手捂着胸口,金色鲜血从她口中涌出,洒落在披帛上。   多日以来的连环打击和搏斗,让她实在是有些太累,太过乏力。她的身体开始往下坠落,眼前的影像也开始模糊起来。   她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画面是,自己的师尊满脸惊慌与痛惜的冲了过来,嘴里好像还在喊着什么。   等星帘再次醒来之时,差点以为自己在紫薇大帝的北极宫。但转瞬一想,自己正是被他一掌击落下悬崖的……   她缓慢的坐起来环顾四周,果不其然,不远处有两道熟悉的身影——长生大帝和酆都大帝。   他们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她只觉得白色宫殿内的盏盏烛火好似是被人刻意的调弱了不少,整个冥王殿内的气氛也都有些微妙起来,无端的让她心中生出了些异样的感觉。   “师尊……”星帘试探的喊了一声。   长生大帝立刻瞬移到她身前,一脸关切道:“星帘,你身体可有不适?”   星帘摇了摇头,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师尊,文曲师兄他……”咬了咬牙,还是问了出来:“文曲师兄他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长生大帝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后,说道:“你且先……在此养伤,冥界风景——”他回头看了眼走来的酆都大帝,温和的笑了笑:“冥界风景其实也是极佳的,不妨请酆都大帝带你去赏玩一番。”   酆都大帝也笑望着她,只是眼神有些令她看不懂。   星帘勉强笑了笑,开玩笑道:“多谢师尊……不过星帘还是想去崔判官的阴律司,毕竟此处是冥王殿,再者……也有一些未了事务要与崔判官说。”   长生大帝想了想,未作反对。   阴律司。   星帘独自站在自己所住的房屋外,闭眼感受着那日文砚过门而不入时的心情。   身侧又有白色树叶接连飘下,虽寂静无声,却令她心颤。只因那日,文砚走后,她有些生气的推开门查看时,房门外正落了一堆小小的白色落叶。   那日,他文砚他到底站了多久?为何不推门而入?他到底想要同自己说些什么?   有人匆忙而来,声音中带有恨意:“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神女,居然如此狐媚!”   随后,前方传来了崔判官大惊失色的声音:“冥后殿下,万万不可!”   冥后?   星帘闻声看过去,四周虽然依然漆黑一片,但仍能感到有些东西迎面飞来。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却还是感到脸上一阵灼痛。   星帘摸了摸脸,满手的金色鲜血,一双眼睛大约也被伤到了,她痛苦的捂着眼睛。   “哈哈哈,看你以后还如何勾引我的冥王!”这位女子,正是之前与酆都大帝座下鬼差有过交流的那位,原来竟是冥后。   崔判官见星帘满脸金色鲜血,心中暗惊,遂给身旁的鬼差使了个眼色。他急忙劝道:“冥后殿下,这中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切莫轻易动怒为好——”   衣着鲜艳的冥后此刻状若疯癫,漂亮的脸庞有些可怖起来,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哼,误会?怎么可能有误会?看着她这张脸,我就知道她是谁!她真是阴魂不散!我要生啖了她的肉,不,我要将她千万般折磨——”   “你要将谁千万般折磨?”酆都大帝威严的声音传来,一道白色屏障将冥后与他人隔离开来,慢慢收缩成一张网,将她收入其中。   待他看到星帘一张脸上全是鲜血之后,怒声问道:“你给她脸上泼的什么?”   冥后越是挣扎,网就越是收的更紧。她闻声停止挣扎,冷笑道:“毁了她的脸,想必帝尊您也不会再借此寄情与他人身上了。大帝——”   酆都大帝陌生地看着她,声音阴冷:“你到底泼的什么?”   白色的网再次收紧,冥后疼的尖叫了几声,却笑着说道:“帝尊,那相貌对您来说很重要么?您若喜欢,我也可以——”   酆都大帝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冥后便再也发不出什么声响,脸色痛苦。   在一边旁观的崔判官却是立刻想到了那不好惹的司命星君惜墨,倒吸了一口气后,赶忙上前道:“帝尊,那上生星君脸上的伤——”   抬头却看到酆都大帝欣喜又担忧的神色,崔判官顺势看过去,丑陋无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在那些不知名液体的腐蚀下,星帘的脸庞开始像树皮一样逐渐剥落下来,新的皮肤迅速再生,很快的就恢复了原貌。   崔判官心中疑云顿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这上生星君在亲眼见证文曲星君消逝之后,竟还被触动了别的技能不成?不对,她的相貌好似比之前有所变化……难道是错觉?   只有酆都大帝注意到了星帘腰间披帛上的微弱变化,他淡淡地说:“先将冥后收押于地府,此事需得给长生大帝一个交代。”   几个鬼差立刻应下了。   星帘在再次疼晕过去之前,忍不住恨恨的想:莫非这冥界与我有什么过节不成,怎地如此不顺?温言的魂魄还未找到,文砚也消失了……   她再次醒来时,看到身形清瘦的崔判官转过身来,说道:“你大师姐惜墨托我告诉你,让你尽快回到神界。”   星帘问道:“为何?”   “不知。”崔判官补充一句:“大约是因为担心你。”   星帘看着眼前的东西,颔首道:“在下多有叨扰,多谢崔判官。”   “上生星君言重了。”丑陋无比的清雅神君客气道:“如此,崔客便先行退下了。”   待崔判官离去后,星帘拿起面前的一个小物什,就悄然离去了。   她先去了万鬼谷。   现如今的万鬼谷一点儿也不难找,毕竟塌陷了那么多,万千鬼魂又都被吸收殆尽了,而且谷外的那个真正名字“莫念谷”,大约也是因谷中巨变之故,被显露了出来,引发了众神君的猜想。   当星帘抵达之时,谷外已经站了不少好奇的神君神女,清气徐徐,令人心旷神怡。   “原来此处原叫‘莫念谷’,细细品来也是另有一番意味。没想到灵宝天尊不仅姿态美妙,令人见之难忘,竟也深情至斯,不知到底是哪位神女如此幸运呐。”   原来是之前那个眉飞色舞讲八卦的,身穿彼岸花图案长袍的神女,她一脸陶醉与向往,引来了旁人“善意”的提醒:“我说孟婆,前不久是谁将文曲星君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原来这彼岸花长袍的神女叫做孟婆,星帘仔细瞧了瞧这位大名鼎鼎的孟婆,果然够……特别,很对自己的胃口。但紧接着就听到“文曲星君”,这让她心中多少有些刺痛。   “这……”孟婆鬼灵的转了转眼珠,故作高深道:“美男都是罕见的,尤其是灵宝天尊!”   “哈哈哈,见异思迁你最在行……”   “不过那文曲星君……一职空缺,不知诸位帝尊又该如何处理?”   “……”   众人都静默了,星帘有些晃神:难道诸位都认为,文砚是消逝在这六界中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天使们,新年快乐!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第51章 独闯上清   短暂的迷茫过后, 星帘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不,不论如何,都得去一趟上清境要个交待。   不仅仅是因为文曲师兄, 更因为……那本可能在万鬼谷谷底的温言的魂魄。   他毁了万鬼谷没什么, 但不能将文砚和温言就那样轻易的夺走!即使他贵为天尊也不行!   星帘本想进入谷中, 看是否能用神识继续搜寻下什么蛛丝马迹, 但想到万千鬼魂尽数被那白衣天尊所精华,万鬼谷也坍塌大半, 且没了神力支撑之后,已经迅速败落为一片荒芜……   她想了想,隐了神身悄悄离去。   不过幸好,在之前那方白色水池附近,有一群鬼差晃晃荡荡的走过。听他们言语之间, 像是要去人间勾魂引魄,星帘便果断地跟在他们身后, 出了冥界。   到了三界交界处之后,星帘也未做停留,立刻招了一片云飞回神界。   妖界内,因听属下通报而刚出现的紫衣夭君看了看她远去的身影, 若有所思。而那魔界之中, 又有什么在惊喜的颤抖着……   神界,天机宫内。   司命星君惜墨一直眼含担忧的站在宫门口,眼看着一身玄衣的小神女疾驰而来,神色一松。   “星帘——”惜墨惊喜的喊出声后, 神色微变:星帘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是相貌么?   好似脸庞轮廓更分明了些,一双星目也好似变成了浩瀚的云层, 云卷云舒尽在其中。而且,为何总觉得少了灵气和稚气,而多了一份……不动声色的威严?   星帘随她走进院内,趁着四下无人,郑重的问道:“大师姐,你可知那上清境在何方?”   惜墨还在暗自惊讶着星帘的相貌和气质的变化,遂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可是灵宝天尊所居的上清境?它与元始天尊的玉清境、道德天尊的太清境一同位于六界之外,不过一般未得召见的话,寻常人等是无法进入的——”   说到这里,她猛然反应过来,严肃道:“你想做什么?”   “师姐,我要去上清境。”星帘背过身去,看着随风飘拂的柳枝,声音飘忽。   惜墨闻言大惊,细细的柳叶眉倒竖起来,她教训道:“莫要说傻话!别说你我这等寻常神女,即使贵为师尊的长生大帝,都也不敢未得召见便私自前往。更别说,那上清境外有深厚奥妙的几层结界,还有一众战神值守——”   此刻,正好轮到太阴星君当值,她的整个月宫都发出了朦胧的光辉,美轮美奂。月辉洒在云层上,阴影团团,似有绵延高山,似有宽阔水泊,美得好似一幅天然的山水画。   这位太阴星君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优雅,每次到她当值,总会给人一种宁静、安静的感觉。   至于那位爱慕她的太阳星君……此时大抵应当是在冥界当值罢。   星帘虽然在冥界没有待太多时日,但多少也了解到了,所谓“镜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比如这日月交替,若是太阳星君在神界当值,那太阴星君必然在冥界当值;反之亦然。   想到在冥界万鬼谷亲眼目睹的事之后,星帘将目光从漂浮着的云层上收回,问道:“师姐,文曲师兄……身归混沌了。”   正在谆谆教导的惜墨终于停了下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星帘平静的说:“我说,文曲师兄陨落了。”   “不可能!凡是星君陨落,必然有所征兆,更别提文曲师兄……”惜墨下意识地反驳她。   星帘眼中透出一丝痛苦:“师姐,没错,我亲眼看到的。”   “不可能,我完全没听常静师兄说起过……什么时候的事?”惜墨喃喃自语了半天,甚至激动地拿出云镜,投入竹笔搜寻了一番后,才猛然想起——此法对神界和冥界无用。   她面如土色的呆坐了半晌,直到星帘将手搭在她手背上,她才终于冷静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星帘便将在冥界所发生的事简要的叙述了一遍,只是对于温言,以及一些疑点重重的地方,她一点都没有提及。   并非是出于不信任,而是一直以来,大师姐都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况且这次的事,原本就是因她一人而起,与他人无关。   她要独自解决。   “……因此,我只是想要去那上清境,向那灵宝天尊要一个说法而已。”   “原来如此,虽然有些地方我还不是很明白……但是”,惜墨的稚嫩小脸上布满了与她面容不太相称的严肃,“你想要向灵宝天尊要一个什么说法?”   “我想知道文曲师兄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何就这样被他消逝在六界之中了。”星帘在心中无声的补充道,还有温言的魂魄,我想请他将温言的魂魄归还于我。   惜墨冷静的说道:“三位天尊都是世间最高主宰,即使你前去求见,也可能不会被召见。”   星帘坚定道:“那我也要试一试!”   “师姐,请助我一臂之力。”   ……   惜墨目送着自己的玄衣小师妹渐渐远去,攥紧了双手。   她也不知自己告诉了小师妹那些,到底是对是错,但是小师妹若是想做的事,即使自己不告诉她,她也是会想尽办法去做的。   希望师尊……能尽快收到自己的联络。   三位天尊的居所,即元始天尊的玉清境、灵宝天尊的上清境、道德天尊的太清境,均以阶梯式,分布在六界之外。   玉清境在星空上方再往上,俯瞰六界;上清境在与云层相平行的地方,也就是在神、仙二界交界处之外;太清境与洪荒大地相平行,默默守护着人、妖、魔三界。   虽然知道了上清境的位置不难,但如何离开六界,前往那里,却是很难的。   不过好在有惜墨的解说与相助。   惜墨说,在那些厚厚的云层之间,有一段是干净无瑕的。然而其实在那里,有一层近乎透明的云,那里就是离开六界、前往上清境的诀窍所在。   星帘问她既然几乎透明,那又如何能得知其所在之时,惜墨解释道,待日月交替之时,当值的战神们都会开始轮值,以便稍作休整。那时,那层透明的云,就会随着日月交替而呈现出黑白各半的形态,很是显眼。   只是出于考虑到天尊的安危,战神们一般在看到那黑白各半的形态出现之时,就立刻行动起来。   因此,即使那黑白各半的云层会出现一段时间,她也只有一瞬间的机会而已。   星帘身着玄衣,躲在云层之中,默默等待着。   等待的时间总是令人煎熬而又痛感漫长的。   只是想想凡人文砚在那片土地上,等了自己几十年……   再想到,温言替自己挡了那致命一击那漫长又短暂的一瞬间……   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清气徐来,夹杂着温暖的气息,四周的光线逐渐明亮起来。星帘激动地盯着那段间隙,屏住了呼吸。   月辉一点点的飘起,向某个方向涌去,取而代之的是纯粹而耀眼的日辉,它从云的另一端,一点点的弥漫过来,能让她清楚地看到云层由黑变白的模样。   日、月开始交替了!   星帘无比感激这一刻的出现,但也被那日辉刺痛的想要流泪。但她不敢眨眼,因为成败在此一举!   黑白各半之时,果然如惜墨所说,那黑白交界处有一道微弱的金光闪现,星帘不再迟疑,迅速化为一道流光,直冲那金光而去!   “轰”的一声,星帘感到一股冷肃之气迎面而来,睁开眼后发现此处乃是一片纯白,她心下便知自己成功了。   然而下一刻,有冷如千年寒冰的怒喝声传来:“何人敢擅闯上清境!”   一道白色的光芒如一记重锤,从上方降落。   这道白色光芒的威压太过气势磅礴,星帘不敢迎接,只好侧身向右想要避开。但没想到,四周马上都有同样的白色光芒瞬间而至,自行扭转组合成了一个白色枷锁,周身浓厚强烈的威压令她下意识的恐惧和颤抖,因而一时未能迅速做出应对。   星帘被那五个方向扑来的白光击中,吐出许多口金色鲜血,腰间披帛上的青珠悄悄地将那金色鲜血尽数吸入其中,散发出一道微弱的青色光芒来,才多少缓解了一些那些白光带来的威压和窒息感。   那道怒喝声的主人“咦”了一声,似乎对此有些意外,但片刻后,还是冰冷的问道:“尔乃何人?”   星帘眼前金星乱飞,胸腹间已是受了重伤,她强撑着半跪在这个白色空间内,断断续续的向着发声处答道:“南斗上生星君星帘,冒昧前来求见灵宝天尊。”   “南斗上生星君,吾已知晓。然尔未经召见,需得速速离去!”那道冰冷的声音继续说道。   这个白色空间内,除了一片纯白,什么也没有。星帘也不知到底是何人、从何处跟自己说话的,她只好咬咬牙,幻化出自己的星袍来,继续恳求道:“小神有要事求见灵宝天尊,还望……大帝成全。”   大师姐惜墨说,守护三位天尊居所的,都是不愿做一方大帝的神祗,但其实力都不在几位大帝之下。   而如今看到这位的身手,她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哪怕即使是师尊长生大帝独自前来,也未必能讨得了点便宜,更别说是自己这样一个半吊子的神女了……   只是如今,好不容易寻了个机遇进来,即使遍体鳞伤,她也要努力到最后!   作者有话要说:   (~ ̄▽ ̄)~啦啦啦,更新啦更新啦~~~ 第52章 会是何模   那冰冷的声音不屑道:“哼, 天尊是尔等小小神女想见就见的,若不速速离去,后果自负!”   星帘咬咬牙释放神力, 一头墨发瞬间长长几寸有余, 星袍上的星辉熠熠闪光, 一身青色星袍居然慢慢的蜕变成了白色!   奇怪的是, 这个空间内的纯白色好似黯淡了一些……   有一位身着白色战袍、手持一柄大刀的神祗现身出来,神情凝重的看着她:“尔何以如此愚蠢, 竟以燃烧神元为代价?”   星帘此时用的,正是原洞明星君归沅所使用过的法术——以燃烧自己的神元为代价,强行将神力提升几个阶段,或者以此为代价,去与虚空混沌达成一些协议。   但神的心与人心别无他二, 都会有些遗憾、渴望。而捷径虽然事半功倍,但毕竟会令人习惯性依赖;使用多次后甚至会消逝在六界之中, 不利于六界稳定。   因此,此术被三位天尊明令禁止,后来又将其列为禁术,特地声明道——使用者必定要提前经过报备, 才可有机会使用。   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小小神女, 居然在上清境使用了这等禁术?   当他这个战帝不存在的么?   或者说,她就是傻?   星帘有些虚弱的答道:“小神……愿以此一试,望……成全……”   那白袍战帝看着面前这个,周身开始燃烧起透明火焰的白衣神女, 冷漠的举起了手中大刀:“愚蠢!”   然而在他想要挥动大刀时, 竟意外地发现,星帘的相貌好似发生了微弱的变化, 好似与某幅画像有些神似……   他情不自禁的往前踏了一步,想要看个清楚。   白色空间内却突然像是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一道银灰色身影显现出来,急匆匆的快速飞来制止住了眼前这个不要命的神女。   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快速熄灭了星帘周身的透明火焰,在她疲惫的倒下前,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并用那腰间披帛将她裹在其中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收入了自己的白色玉笛中。   此人灰袍倜傥,正是星帘的师尊——长生大帝。   白袍战帝看着他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虽未作阻挡,但也冷哼了一声:“长生大帝也来擅闯上清境么?”   长生大帝施了一礼,谦逊道:“大帝您说笑了,小徒年幼顽劣,还不懂得燃烧神元的代价和使用方法。年轻人总归是有些血气方刚的,想必大帝您也能有所体会。”   白袍战帝楞了一下,未作回答。   “今日之事还望大帝莫要禀报灵宝天尊,日后……”   白袍战帝听他说完这番话后,整个人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一面湖泊般,消失在这片纯白空间中,长生大帝这才将小心翼翼的怀揣着白色玉笛,朝来路走去。   惜墨是不会告诉她如何燃烧神元的,那么星帘到底是从何得知的呢?   长生大帝眼中闪出一抹厉色:此事有蹊跷之处,还要尽快查明!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纯白空间之后,那位白衣天尊才终于现身出来,眼中有痛惜神色一闪而过。   她,一定受了很重的伤罢……   神界,长生殿,殿门紧闭。   从月窗外望去,只见一轮明日一点点的升起,温暖的金色光芒尽情释放开来,给整个神界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   长生大帝背对着星帘站立,面前有一群小青珠飘浮在空中。   那些小青珠不停的变换着位置,组成不同的图案,散发出微弱的清气。   只见长生大帝举起双手,将清气缓缓灌入其中。   他的脸色慢慢的苍白起来,小青珠们的颜色反而更加青翠,萦绕着的清气也猛地暴涨起来。   他又用神力,将那些小青珠嵌于星帘的腰间披帛之上,再催动自身神力将披帛展开在她上方。   接着,他看了一会正中的那颗青珠,眼神里好像有些留恋,又像是有些欣慰。   外面一声欢快的鹤鸣令他猛然回过神来,他郑重的继续施法,那些多了一倍的青珠内的清气,便如瀑布般从披帛上倾泻到星帘身上,消失不见。   只是那些清气之中,似乎还隐约夹杂着一抹……紫色的光芒。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星帘的脸色才逐渐红润起来,整个人的透明感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长生大帝这才收了神力,疲乏的晃了一晃,跌坐在她塌前,差点扑倒在星帘身上。   但下一瞬,好像是怕亵渎了她一样,他慌忙远离了床榻,无意识的晕了过去。   当星帘睁开眼时,发现周围的一切很是熟悉,原来自己是回到了自己的天机宫。   日辉漫漫,晨曦微微。   此时的日辉是白色的,这不仅令她想到了那片纯白空间。   不行,一定要见到灵宝天尊!她咬了咬牙坐起,却看到了静坐在窗前的长生大帝。   难道又是师尊前去相救了……   星帘心中愧疚无比,张了张口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星帘”,长生大帝的声音似乎有些沧桑,“文曲之事我很遗憾。”   星帘听师尊主动提起,心中又是一痛。   他意味深长的说道:“但我不希望你沉湎其中,甚至为了一个故人而去做出那种傻事。虽然我也曾……”   他抚额笑了笑,轻声说道:“但是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长生大帝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一身灰袍令他看起来威严有加。   他继续说道:“灵宝天尊为何要斩断自己的万千执念,为何要将执念放于冥界炼化,为何会将那处命名为‘莫念谷’?”   星帘恍恍惚惚的听着,屏住呼吸。   “只因那‘情’一字,实在是伤人太深罢了。你还……年幼,有大把的大好时光,不妨多去接触下不同的人和事,也未尝不是一种解决办法。”   星帘的一颗心好似沉入了无底洞:师尊的这番说法,似乎是默认了文曲师兄已经身归混沌了,因而借此规劝自己,去找一个替代品么?这……她如何能做到?   不待她出声反对,长生大帝便又道:“你那位人间朋友,跟文曲一个名字的,好似转生投胎了。你不打算去看看么?”   星帘的注意力总算被拉开了一点,“师尊,您说的是温言么?您怎么知道他?又怎么知道他转生投胎了?明明他们说,不洁的魂魄都是要被投入那万鬼谷的——”   长生大帝低声笑了笑,只要是与她有关的事,自己自然都是知道的。真没想到,她现如今会是这样的性格。或者说,她原本就该是这种性格?真是个傻姑娘……   但还是温和地解释道:“那要看你对于‘不洁’一词,如何理解了。”   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而且有些人,是没有魂魄的。   星帘有些急切地问道:“那……我可以下界去找他么?”   “当然可以,只是你得带上我给你的诸多法器。”长生大帝终于站起身来,包容的笑了笑。整个人灰袍白笛,依然潇洒倜傥,宛如滚滚红尘中的公子哥儿。   师尊真是好一个美男!星帘情不自禁的也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匆忙下界了。   长生大帝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目光悠远。   人间,王城。   此时又是一年春来时,花红柳绿,草长莺飞。   人间似乎过了许多年,很多地方都与以前大相径庭。其中就包括,暖香楼和留香客栈。   暖香楼有些颓败之势,而那留香客栈的规模,却比之前大了一倍。   星帘摇身一变成连公子,凭着印象进入到当年与温言首次相遇的那间包厢,靠躺在太师椅上阖目养神。   实则是在催动法术,寻找温言的蛛丝马迹。   这次就不用再劳烦大师姐惜墨了,她身旁既然有温言曾赠与她的半块水滴状玉佩,凭着这份气息,她也能想方设法寻出一点他的踪迹来。   更别说,她早就在温言身上投放有自己的一丝神力。   而且原本,她的看家本领就是追踪与标识啊!   然而她还没开始施法多久,自己的那半块水滴状玉佩就自行飘向空中,好似想要挣脱开,去往何处似的。   难道温言就在此处不远处?!   会有如此机缘巧合之事么?   星帘忍不住心中砰砰乱跳,因为——就好似要印证她的话一样,有人正向此处而来。   是他么?   气息为何如此熟悉?   他还记得我么?   我该以何种姿态,与他再次相遇?   若他不记得我,我该如何?   ……   心头上闪过无数个问题,都在那人推开门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星帘无比紧张的盯着那只推开门的手,这一世的他,会是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温言:我也很好奇我的转世会是何种模样。   作者:给你写个丑男好不好?   温言:人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暖暖你真忍心如此做吗?   文砚:我觉得丑一点也挺好的,别致嘛。   温言:暖暖听到没,文砚喜欢丑一些,记得把他写丑,星帘就是我的啦~   文砚:你是想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么?   温言:哼,你以为我不想?   作者:哎呀,星帘呢,赶紧过来调和一下…… 第53章 他竟是侠   那只扶在黑色木门上的手白皙有加, 骨节分明。露出来的一节衣袖上,在烛火的照耀下,隐隐显出了些图案。   星帘那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 总算是能缓了一缓:看来此世, 他没有受苦。很好, 很好——   但在看到他的容颜时, 星帘的一脸喜色转变成了惊愕。   他的面容,怎会与文砚一模一样?!   她情不自禁的站起身, 喃喃唤道:“文曲师兄?”   推门而入的那人明显愣了一愣,应声望过来。   星帘的身体有些发抖,她往前走了几步,轻声唤道:“文砚?”   那人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不悦的抿起了薄唇, 而后……转了个身,看样子是打算离去了。   星帘慌忙快步走过去, 一片漆黑的屋内也猛然依次亮起了摇曳的烛火。她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再次问道:“温言?”   那人下意识的侧过头闭了闭眼,待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衣袖已被眼前的小姑娘紧紧攥在手中。   他本以为此处无人, 才悄声进来的, 哪知这房中竟还有个美貌的小姑娘。且一来就叫了自己三个名字,真是让他无法不仔细打量下她。   只见这小姑娘身穿一身黑袍,正眼神希冀的望着自己。虽然气色不是很好,像是大病初愈, 但是周身却给人一种不容侵犯、高贵无双的典雅气质。   被她碰触到的手臂上, 意外的有股令人清爽而倍感亲近的冰冷气息;而她那一双大而明亮的清眸中,不仅映着屋内的点点烛火, 还装着两个小小的他。   心中正在万分惊奇之时,眼前的黑衣小姑娘却再次眼神询问的问了一声,眼中的希冀丰盈而脆弱,这不禁令他不忍说出一个“不”字来。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唔”了一声。   星帘听到他应声之后,圆睁的双眼弯成了一个弧度,笑了起来。虽然这次他的眼中并无缤纷四季,但温言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还在,这便足矣。   即使他因转世,而忘了自己,那也没什么。   只要她记得,那就可以了。   星帘不去管那男子现如今叫什么,她只叫他温言。那人居然也未作反对,因此她就以“温言”来称呼他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世的温言,少了些谦谦君子温如玉的气质,而多了些冷漠、杀伐果断之感。   不过想到他之前被那堕入魔道的“洞察目”所伤……星帘的双眼便有些黯淡下来,她自我安慰道:找到了温言,难道不是该高兴的么?   再者,既是转世,又如何会与前世相像呢?   他如今安好,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她与“温言”聊了整整一夜,聊到太阳星君换值,日辉洒满洪荒大地。   当聊到一些有趣的小事时,她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这一世的温言居然挺幽默的,真是意外!   这一世的温言,是一位侠客。   星帘了然的想:难怪会觉得他有些冷漠、也有一股杀伐果断之感。   只是总觉得,他这位侠客,同一般侠客很是不同。   当意识到已是第二日早晨之后,星帘恋恋不舍的同他做了告别,并约好下午再来找他。毕竟自己是神,不用进食;可温言就不行了,他需得吃点儿什么才好。   于是她仓促的处理了一些公文之后,就隐了神身,悄悄地跟在温言身后。   等看到他七拐八拐的进了一间破庙,漫不经心的拿起供桌上的贡品,走到一个角落开始进食后。星帘只觉得十分震惊:他不是一位侠客么,怎地混成了这样?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外面有阵冷风吹入,配着眼前这一幕,让她更觉心酸。   望着他那张极似文砚的落魄脸庞,星帘恍惚之间,好似又回到了文家小院。   彼时,当她生气的飞进文家小院去找他时,看到的就是类似这样的一幅画面。低垂着头,额前散发飘落,遮住了眉眼,整个人透出一股颓废之感。   不不不,快醒醒,这是温言!   心中有个声音迅速唤起了星帘,她一个激灵,却又莫名的想到了“神女无情,襄王有意”那张薄纸。当时那张纸下,有一副女子画像,莫非……他画的是自己?   一时不知心中该作何感想,星帘回过神之后,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街上的一个小摊前。她愣了愣,悄悄地留下了一些银两,用法术运走了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带回破庙,放在供桌上。   她看了看随意坐在角落里的温言,想了想,往那供桌附近,抛掷了几粒星辉,制造出了点声响。   果不其然,温言缓慢地起身走过去,背对着她站在那笼包子前,只是不知脸上是何表情。   “出来吧,我知道是你。”温言低声笑了笑,弹了弹月白色长袍上的灰尘后,如此说道。   星帘沮丧的显了身形,好奇的问道:“你怎知是我?”   他缓缓转过身,甚是潇洒,“记得有人说‘神女无情’,现如今看来,此话也不一定正确。”   星帘心中咚咚作响,“神女无情”?难道他……还保留有前世的记忆?   她紧张的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温言奇怪的看着她,反问道:“‘知道’?你不是一位神女么?”   她更紧张了,不由得握紧了双手,期待的问:“你怎会知道我是神女?”   温言不去看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偏头支吾道:“我猜的。平白无故出现了一笼包子,又不被我察觉……没几个凡人能做到,那只能是妖魔鬼怪了。”   星帘玩心突起,继续笑问:“那你怎知道我就不是女鬼或者魔女?”   温言却不说话了,他默了一会后,笑道:“带你去个地方罢。”   一片树林中,冷风瑟瑟,片片黄色叶子被吹落下来。地上早已铺满了,半扇形的金黄色树叶。一棵足够几人环抱住的大树下,站立着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一如当年。   虽然星帘知道这里是王城,但她还是情不自禁的联想到了那片银杏树林。   她强压住心中的汹涌情绪,故作平静的问道:“为何带我来此地?”   温言伸手接住一片自半空中飘落下的银杏叶,弯了弯嘴角,轻描淡写道:“哪儿有那么多为何?想带你来,便带你来了,如此而已。”   星帘有些失落,继续试探的问道:“你……记得什么么?”   温言看了一会手中的银杏叶,疑惑道:“我该记得什么么?”   星帘仔细的看了看他的神态,不像是假装的。   看来,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也好,也好。   毕竟,也不是多愉快的往事,忘了便忘了罢。   之后,星帘借口对王城不熟,邀温言带自己到处转转,温言挑了挑眉,应下了。   接下来的几日,二人相伴游街,欢声笑语不断,聊得很是投机。   一切都很好,除了某一日,突然出现在星帘面前的一朵小小的绯色桃花……   星帘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夭君所用的桃花!莫非小魔王他……   随意寻了个借口,与“温言”匆忙告别后,她就直奔三界交界而去。   在驾云途中,感受着太阳星君热情温暖的日辉,星帘却只感到浑身冰凉,忍不住想要自嘲:之前自己一直为被凡人称为是七杀星而有些耿耿于怀,而大师姐惜墨总会安慰自己说,那是凡人太过渺小,瞎说的,莫要放在心上。   但如今看来,凡是与自己亲近之人,竟都是消逝的消逝、受伤的受伤、甚至是生死难测……七杀星,果然是颗不祥的星辰呐!   但在看到那赤色空间之后,她心中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就算是拼的身归混沌、消逝在六界之中又如何,总归要护住一个的!   若是大道也与我作对,那我便叛了大道,又有何妨!   她一眼就看到,紫衣夭君站在人、妖二界交界处,望着她挥了挥手。   她匆忙跳下云头,飞奔而去,快速地问道:“小魔王他出事了?”   夭君皱了皱漂亮的眉头,一双桃花目中满是内疚:“我真没想到,我的身边居然还有魔界之奸人……小魔王他已被带回魔界,据我在魔界的眼线说,大魔王要将他——”   夭君忽然停了下来,好似在思索着合适的措辞。旁边的赤色空间内,有谁发出了低到不可闻的笑声,诡异无比。   星帘一心想着小魔王之事,并未注意到这笑声,而夭君身在妖界内,自然也不可能听到。   星帘只是急切的催促道:“好姐姐,快告诉我罢!”   夭君看了看她,不忍地说道:“要将他打入……灭魔冢。”   听着这个名字,星帘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灭魔冢?那是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最近因为诸多事情,导致更新不是很及时……   但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希望小天使们继续多多支持~蟹蟹~~~ 第54章 要去走一   夭君犹豫了一下, 紫眸中的整片桃林也寂静了一瞬。   毕竟那灭魔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若是如同传言那般的话,即使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 更别说这羽翼未满的小神女了……   但她又想起了那位大人说过的话:“此时乃非常时期, 无论她想知道什么, 你都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夭君咬了咬樱唇, 开始解说道:“灭魔冢,正如同其字面意思, 是消灭犯错、罪大恶极的魔族之地。其位于魔界最北方,是魔界禁地之一。   你也知道,魔族是由清气、浊气混合而成。即使魔族的身体被打碎、消灭,但只要留住了维持其魔元的清气、浊气,而后再想办法将其组合起来的话, 就能使之复活。因此,一般法术是无法将其消除殆尽的。   但据说那灭魔冢中, 有元始天尊留下的某种阵法,可将魔族撕裂后,分离出清气、浊气。然后——”   星帘心中愈加彷徨起来,但并未继续催促, 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紫发夭君。   夭君下意识的反手拔下头上那黑木簪, 微微阖目道:“那阵法可将浊气净化,将清气充盈于魔界之中,以此来补充魔界所需。之后,那魔族便是永远消逝了。”   星帘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后, 只觉不寒而栗。若是那调皮邪气的小魔王被分裂、打散……   她愤怒又不解的问道:“那大魔王到底与小魔王有何仇怨, 竟然要如此对他!他们不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么?”   夭君微微叹息了一声后,解释道:“魔族本就起源于人心的邪念、恶意, 对于一些执念的在乎程度和渴望程度,自然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想想看,凡人尚且会为一个皇位而争得头破血流,甚至不惜手足相残,魔族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不,或者说,应该要比凡人更残酷、更精明。洪荒大地刚形成之时,还仅仅是人、妖二界和平相处,但自从人心生变、浊气渐生之后,才异变出了魔族。而仅仅过了几万年,魔界就迅速地壮大如斯了……   更何况自几万年前,魔族就已与我妖族有一些嫌隙,一直互相仇视,无法化解。而偏偏小魔王之母正是我妖族人士,若是大魔王随意给他身上按个由头,再鼓动坚持血脉纯正的长老们的话,小魔王的结局……就很明显了。”   又是因为人心么?!   星帘站在脚下的黄土地中,心中对于凡人,却突然又多了一层厌恶之感。她对夭君说:“好姐姐,多谢你了。若我能从魔界带小魔王一同归来,再来登门拜谢你的恩情。”   夭君明了的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这说的什么傻话,虽然我不方便离开妖界,随你一同前往……但我可以将我的手下借你一用,他或许能帮到你。”   “这如何使得!星帘实在是受不起……”   “你知道如何进入魔界么?知道魔界地形么?知道魔界内东西南北方位与其他各界都不同么?若你贸然前往,必定会被长久的困于魔界中,甚至可能会因清气流失而吸引众魔前去,将你分食……”   星帘听她这么一个接一个的抛出问题来,傻眼了:魔界竟然如此凶险么?   夭君不待她回答,便头也不转的冷声唤道:“紫湖。”   那名紫色衣袍的男子便在她身旁悄然现出身形来,神情恭肃。   夭君看了眼紫色屏障外、一脸迷茫的星帘,用妖界密语传音给紫湖道:“想必你早已从那位大人那里,知道了该怎么做吧?”   紫湖背上有冷汗沁出,他微微躬了躬身体,“请夭君放心,属下明白。”   “若是你搞砸了这件事……哼!”夭君周身突然起了一圈紫色的风,紫湖的脸上瞬间有几道细小伤口出现。   但在那些小伤口流血之前,夭君就抚了抚衣袍,他那一张脸就恢复如初,再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一些都在转瞬间发生,也在瞬息间结束。   紫湖踏出妖界,恭敬地站立于星帘身后。星帘几番推辞不过,只好谢过夭君,带着紫湖一同朝那赤色魔界走去。   她瞧着那红的诡异的魔界,举起右手。不管前方会有什么出现,总归要闯闯才知道。   紫湖却出声道:“星君,请跟紫湖来。”   星帘想起了夭君交待她的话,便放下右手,依言跟在他身后。   只见紫湖在某一处停下,在那里能看到魔界内有一棵奇形怪状的大树,虽然硕果累累,但看起来竟都像是人心脏的模样,令人心里发毛。   他用右手在那屏障上细细的摸了半晌后,果断地伸出左手,以指为刃划破右手,鲜血倾洒其上,然后那屏障上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缝,魔界的大门就这么开了!   星帘看着这一幕,心中诧异:紫湖的血液是红色的,那么是否也意味着……他其实不是妖族,而是凡人?   那么……夭君应当是知道的,可她为什么会放一个凡人在身边?   他又是如何得知进入魔界之法的?   “星君,快来!”紫湖已进入魔界,面色苍白,右手却还是鲜血淋漓的贴在那道裂缝上。   星帘这才注意到,那道裂缝已经在慢慢愈合,她便赶忙小跑进去。   只是紫湖的右手好似被紧紧吸在那裂缝上,难以取下来。鲜血不断地流入那道裂缝,看起来像是一张贪得无厌的大嘴,在欢乐的吸食着人血一般。   星帘正要出手相助,紫湖却阻拦道:“星君不可!若是被觉察到了您的清气,只怕会功亏一篑。星君莫要管我,请快快前行罢!”   “莫要说傻话,难道要我看着你被这道裂缝吞没么?”星帘愤愤的收回手,转而从腰间掏出一件法器来,生气地甩在那条裂缝处。   这赤色魔界内,好似有什么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似的,“嗬嗬嗬”的低声笑了起来。   只见那裂缝先是将法器吞了进去,然后猛然再次裂开,像是嫌弃般,将那件法器吐了出来。紫湖立刻用力抽回右手,差点跌坐在地上。他稳了稳身形后,道了声谢。   星帘正想伸手给他治伤,却发现他的右手已经不药而愈了,心中便更是惊奇起来:紫湖到底是谁,竟能拥有如此奇特的体质?   而紫湖却闭目感受了一瞬,然后指着左边,先行拔脚而去了,星帘只好按下满心疑问,追了上去。   神界,天府宫。   今日神界晴空万里,只是空气有些闷热,有些像人间的夏季。   司命星君惜墨正手持常静赠她的小扇子,一脸严肃地坐在杨柳林下,听他说些什么。   “……惜墨师妹,若是那太极扇真的就在魔界,那我是要去走一遭的。”一身浅紫色衣袍的贪狼星君常静看起来很是俊秀,头上金冠熠熠生辉,像是画中的翩翩公子。   惜墨罕见的穿了一身白色衣袍,显得人更加清瘦、秀丽了。但常静内心里觉得她还是适合鹅黄色、大红色那样的暖色,因为那白色实在是让惜墨师妹显得更加瘦弱了。   “唔,常静师兄……之前就有人说混元珠在魔界手中,若是那太极扇也在魔界的话,那未免也太……”   惜墨有些忧心的说道:“你此去之行必然凶险异常,不过我小师妹也在魔界,若你遇到她,能否替我照看一二?”   常静惊讶道:“上生星君如何会也在魔界?她不应该在人间履行神职的么?”   惜墨瞥了眼长生殿的方向,勉强笑道:“说来话长,总之我知道她在魔界。至于神职一事,师尊暂时已遣人代做了。”   常静见她好似不太方便说什么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他保证道:“原来如此,那常静必然会护她周全的,惜墨师妹大可放心。再说她之前还那般护我文曲——”   常静突然噤声不语,真想抽自己几个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就非要提到了文曲师弟呢?   果不其然,惜墨的脸色变了一变。   空中有一片柳叶打着旋儿飘落下来,颤颤巍巍的停在石桌上。不一会,又有几片薄如蝉翼的柳叶落下,有一些甚至落在了惜墨的命簿上。   常静不敢看她,只好死盯着那些柳叶如坐针毡。正在他想要告辞离去之时,惜墨轻声问道:“文曲师兄他……当真陨落了么?”   “师妹此话何意?”常静转过头,看向远方。难道她知道什么了?   惜墨紧紧地盯着常静的神色,却找不出太大破绽来。她便不动声色的笑道:“无意,只是问问而已。”   “那常静就先告辞了。”他急急忙忙的站起,慌忙作了个揖后,便出了天府宫。   惜墨闭眼感受着他那尚留在此处的、有些紊乱的气息,无声地笑了。   星帘,快些归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朋友说星帘和惜墨才是真?CP,小天使们怎么看?   星帘:那是自然,毕竟是我的大师姐。   惜墨:那是自然,毕竟是我的小师妹。   文砚:……   温言:……   崔客:……   小魔王:瞧瞧你们那点儿出息,都多学学本君吧!无论男女本君都爱~   众人:呸呸呸! 第55章 风雪灭魔   人间王城, 烈日高悬。   一阵带有脂粉香气的夏风,从暖香楼内徐徐飘出,穿过燥热的窄小巷道, 吹向对面。   对面那留香客栈早已是焕然一新, 高低错落有致, 在地上投射出了一大片阴影。   此世的温言坐在客栈二楼的房中, 衣着月白色薄衫,一头墨发被同色发绳随意束于脑后, 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他曲起一条腿,慵懒的坐在靠椅上,手中拿着一小壶酒晃荡着,神色不明的目视前方——那是几日前遇到星帘的地方,虽然有些破败之感, 但依然有着黑色雕窗、也不失静谧雅致。   他的手中时不时地出现一道气流,对面那房屋内便会呼应般的吹来一阵阵风。看起来, 此世他是修行人士,修行的水之术。   自从那女子出现后,他的心绪便有些微妙的波动起来,这是修行之大忌。若是长期以往, 如何能得以修仙?又如何能保护这动乱世间?   只是……那美貌女子, 不同于一般的庸脂俗粉,确实很有意思啊。   他仰头喝了一小口酒,半伏在窗边,微微阖目。   虽然自己生来无名, 于山林间长大。被路过的师傅赐了名字, 带在身边,但那师傅却是个……哼, 罢了,左右这名字自己也不喜欢,不如就如她所说,改叫“温言”罢。   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   况且,她的腰间,恰好也有一块水滴状玉佩……想到这里,他的脸颊有些燥热起来。唉,看来是酒喝多了罢。   “打扰了。”   温言猛地睁开双眼,酒壶的酒便如一把水剑,朝来人刺去。来者是谁,竟然突破了自己设置的结界!   来人“啊”了一声,似乎很是诧异。但他清楚地看到了,那水剑竟然堪堪停在那人鼻尖处,后自行退回到他手中的酒壶内了!   温言戒备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酒壶,冷声道:“敢问阁下是谁?所来为何?”   那位身穿蓝灰色衣袍、面容悲悯而温厚的男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后,摇头笑道:“真没想到你……”   但又立刻正色道:“我是东斗延生星君,前来助你修仙。”   温言被这句话惊得呆坐在木椅上,手中酒壶怦然坠落在地。   这个人是神?还要助自己修仙?这是什么情况?   魔界的时间流逝是介于人间、妖界之间的,所以虽然此时星帘身在魔界,但实际上,距离上次来见此世的“温言”,也不过才过了几日而已。   埋头赶路的紫湖,一直很有分寸的与星帘保持了三尺左右的距离。   星帘一向是个话多的,故也试过同他说些话来缓解下沉默的气氛,但他一直惜字如金,后来她也只好沉默下来。   她慢慢发现,越往内走,空气中的赤色就越是稀薄,而且里面的花草树木,看起来也越来越正常了。   换句通俗的话来说,远离了三界交界处之后,魔界的风景就与人间、妖界相差无几了。   她不禁在内心想道:莫非魔界人士在入口处设置的那么可怖、诡秘……只是为了唬人的么?这个念头闪过时,她本来立刻就否认了。毕竟这可是魔界,六界之中浊气最盛之地,他们又如何会惧怕他界?   然而,转瞬想到了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小魔王……唔,或许就是这样的。魔界人士大概就是外强中干,邪里邪气。   附近时不时地有大鬼、小鬼路过,每当此时,紫湖都会停下来,拿出一件物什,示意星帘靠近一些。   紧接着,在外人看来,二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很是安全。   “紫湖,你这件宝物真不错诶,哪里得来的?”如此几番过后,星帘不再紧张起来,又恢复了好奇多话的状态。   “……”紫湖身形一顿,复又屏气凝神的分辨了一下后,手指向左方:“星君,请跟紧些。”   星帘忙“哦”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都说了,叫我星帘就行……”   不过她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瞬后,她继续笑问道:“不如将这件宝物送我?”   紫湖立刻答道:“这本来就——”他话未说完,便自觉失言,偷偷地看了一眼依然笑眯眯的星帘后,心中才安定下来,“星君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星帘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心中却想道,这紫湖方才到底想说什么来着?   她看到紫湖快速、果断的辨认好方向后,不禁想起了夭君之前说过的话:“你知道魔界内,东西南北方位与其他各界都不同么?”   紫湖一直对她是有问必答,但此时对于她的这个问题,却是犹豫了片刻后才说道:“这……紫湖不知。”   他看到星帘有些失望的模样,又想起那位一直在努力做事的大人后,补充道:“不过据说这魔界,当初是元始天尊一手创立的,她必是有一番考量的。”   不待她细细琢磨,紫湖便呼出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的说道:“星君,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灭魔冢了。”   星帘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倒吸了口气。   前方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这片区域一分为二。她脚下的花草依然鲜艳盛放,如同人间五月天;那边却是皑皑白雪,风暴凌厉。   看起来,竟是比三界交界处更为壮观。   “这是什么?”   “这是魔界为禁地灭魔冢所设置的魔障,意来阻挡闯入者。”   “魔障是何意?”   “换个说法,其实就是心魔。除了三位天尊和奉命此地的神君、魔将之外,其他任何人都会被此魔障所阻。”   “心魔……又是何意?”   “紫湖愚钝,猜测大多是说来者心中的执念或遗憾、未了之事、未得手之物。”   “很难通过么?”   “据说通过此地者,至今只有三人而已。”   星帘不禁在心中默默地感谢夭君,也感谢紫湖的解说。自己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啊,别说这厚厚的魔障了,光是混乱人心的方向感,就足以让她在原地打转而毫无办法了。   “魔障可有何解?”   “唯有心思澄明,无做他想,一心前行,可破。”   星帘正想说“那这还不简单”的时候,紫湖又补充道:“只是途中会不断地有些迷惑心神的幻象出现,还望星君无论看到、听到、感到了什么,都不要去管,只管撇开一切,大步前行就是。若是被幻象所迷惑,而施展了任何法术、神力的话……都会被施加回自身,届时,即使到达灭魔冢,恐怕也无法应对诸位神君、魔将,那就——”   星帘感激地说道:“多谢指点。”   紫湖忙施礼道:“不敢不敢,星君说笑了。”   星帘严肃地看了半晌后也没看出个花儿来,索性一脚踏入那片皑皑雪地。她立刻就奇妙的感到,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欢喜的颤抖着,像是在……欢迎她?   毫不迟疑,她的身形完全进入魔障之中。紫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随后进入。   魔障旁,立刻有几个身影出现。   带头的那人戴着面具,身穿黑色长袍,低声笑了笑:“……呵呵,鱼儿上钩了。”   星帘走了几步后,就不可置信的看到了前方那一道熟悉的身影——一身白衣、痛苦呼喊着什么的文砚。   “文砚,原来你没有陨落!你怎么也来了?”她慌忙小跑几步,想要追上他。   但转眼又看到再往前,有一道瘦弱的绿色身影被困在一方高台上,雷电、风雪不停地暴击在她身上,将她打的神色痛苦万分。   那是迎芷!   之前惜墨就同自己说过,文砚好歹也是一位神君,不可能就那么无声无息的陨落,也没有任何说法的。   再想想之前他也在那冥界万鬼谷中,亲口向酆都大帝问道:“不知我那小师妹,也就是原隐元星君迎芷,可否被羁押在贵地?”   甚至不惜飞身跳下深谷,只为寻找到那迎芷……   那么现如今,他又来了这魔界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转念间,文砚已经飞身跳上那高台,甩出法宝——他的砚台,朝那困住迎芷的锁链而去。   星帘惊叫道:“文砚不可!”   果不其然,“轰”的一声,文砚被那锁链上的阵法所震飞,跌落在她面前。皑皑白雪上,立刻出现了点点金光——那是文砚的血迹。   她赶忙扶起他,着急地问道:“伤在哪里了?”   文砚擦了擦流出金色鲜血的唇角,漠然的看了她一眼后,再次召来法宝跳上去,飞向浑身浴金、面容惨白的迎芷。   只是这一次,文砚周身竟然燃烧起了透明的火焰,连暴风雪也无法接近他——他要用解元之法、以此来救迎芷么?   在人间文家小院中,归沅那“洞察目”曾经怜悯的对她说:“这位傻傻的小神女,你难道看不出,他一心想保护你、甚至不惜为你去死么?”   难道他一心两用,也曾将那些誓言说与他那小师妹了?   那自己算什么?   星帘麻木的跟着他飞到高台上,看着他周身轮廓渐变透明,又看着他一脸坚定,迎芷一脸甜蜜……   一时心痛竟比心酸更多,不由得伸出双手恳切的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我……我师尊曾教我如何解开魔界的枷锁,我来助你可好?”   文砚闻言后,漠然的双眸中总算出现了一色光亮,问道:“你如何助我?”   星帘从未如此心痛过,下意识的答道:“我的血即可解——”   不待她说完,一把尖刀已经穿透她的胸膛,一阵真实的剧痛之感传来。   星帘顺着那把尖刀看上去,只见文砚漠然又无情的瞧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为何受伤的总是我?   作者:你是主角,你在打怪升级啊!   星帘:就不能友好的谈谈情说说爱——嘛?   作者:替你说全算了,外加逛花楼?   星帘:嘛,那也比这好啊,我的血槽都快空了!   作者:别怕,有奶妈给你加血……   星帘:奶妈是谁?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作者:当然是我啦!快谢我快谢我~   星帘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第56章 突破魔障   他竟是毫不犹豫的重伤自己, 去救他那恶毒的小师妹……一如当年在三界交界处时,他用迎芷的琴弦刺透自己的胸膛一样!   哈,自己一直追寻着他, 他却一直追寻着她!   怪不得南斗的师兄姐们都说, 北斗与南斗素有嫌隙, 势不两立……不过这次, 可不要再指望、麻烦师尊前来相救了。   师尊,我真是愧为您的弟子啊!   文砚正小心的将她的金色鲜血引入迎芷身上的锁链, 果然如她所说,那道道锁链开始自行退散开来。   被雷鸣电闪击打、被风雪刮割的迎芷很是虚弱,压根儿没有站立的力气,身子一软就要倒在地上。   文砚满眼心疼的揽住她的腰身,用头抵着她的额头, 与她喃喃的说着什么。   像是被这一幕感动了一样,高台上的暴风雪忽然减缓, 雪花诗意的飞舞在他二人周身,绿色与白色交融在一起,更添一丝梦幻与唯美。   瞧着他俩郎情妾意的模样,星帘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引得环绕着那二人的雪花也被惊了一惊, 悄然飘落在地。   师尊说得对,“情”这个东西,太伤人了。   她好歹也是南斗的潇洒神女,怎能被这玩意儿多困!   罢了罢了, 那劳什子“情”, 她不要也罢!   此刻,刚好与那迎芷好好算算账!   温言之死, 不算在她头上的话,那还真是对温言不住、也对自己不住!   腰间披帛极速飞出,小青珠叮叮作响,夹杂着风雪之势朝迎芷袭去。文砚敏锐的觉察到了小青珠的响声,下一瞬,他的砚台就变大数倍竖立起来,挡在二人身前。   “叮叮叮”,小青珠们不停地砸在砚台上,却无法砸穿它。   星帘被气急反笑,好,很好,连他的法宝都也来欺负她!   顾不上胸前被贯穿的疼痛,她反手拔出那柄尖刀,朝那二人掷过去。   文砚皱了皱眉,小心地把迎芷靠在砚台上,又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后,才缓慢地站立起来。   他清隽的面容一如往日,只是星眸中多了几丝不耐烦。寒风吹过,白色衣袍飞舞在空中,被星帘扔出的尖刀切落一角,随风远去了。   天地苍茫一片,她却看不清面前这人的脸。   更看不清他的心。   “你怎地如此痴缠?难道你看不见我与我小师妹情投意合、天造地设么?”冰冷戳心的话语从薄唇中缓缓吐出,像是又一把尖刃戳在她的心窝子上。   星帘如遭雷击,加上胸前伤口撕裂,竟痛的跪倒在地。   她眼前一花,只觉得满耳的暴风雪都在嘲笑着自己:呵,你是不是傻?!   听到了吧?人家不光是一片真心全在自个儿小师妹那里,眼里对你也都是厌恶!   你先在三界交界处被他所伤,使得师尊长生大帝为你疗伤,闭关数日;又在人间文家小院中,连累了温言替你挡了致命一击,阳寿提前终结……   后又私闯上清境,虽然连防护结界都没通过,但要不是长生大帝,你早已燃尽神元,身归混沌。又何能来到这灭魔冢?   还不吸取教训么?   星帘心中愈发冰冷起来,她早已忘了紫湖为何不在身旁,只是召回腰间披帛,将全数神力与星辉灌于其中,诸多小青珠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情绪,都剧烈的摇摆着,等待着。   她闭上双眼,双手慢慢的交叉相握到一起,像是在积攒着什么力量。压抑许久的内疚与愤怒之感充斥在心间,只待一个好时机就能爆发出来!   她没注意到的是,自己愤怒的已然开始燃烧了神元,透明的火光在她身旁如烛火闪现。   原来想要毁天灭地的感觉,竟然如此顺畅,如此愉悦……   星帘眉间有一点妖艳的红色出现,这是堕魔的迹象。   天地间的暴风雪突然都停止不动了,只有点点红色,从四面八方艰难的赶来,乖巧的停在她的四周,后逐渐练成了一条线、一个圈,将她围在其中。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万物静止不动。一身玄衣的神女紧闭双眼,眉间一点红色,周身萦绕着红色的光圈。   灭魔冢有些动摇起来,里面有谁发出了渴望的笑声,快些归来罢,我的神……   我在此处等待你,已经万年有余了……   待我再次能见天日时,你定是我的……   星帘自出生以来,一直是众人的掌上明珠,心性活泼率真。但偏偏在与那北斗文曲星君之事上,大约是初尝情滋味,因而总是看不开、摸不透。   久而久之,心中的猜忌、执念、怨恨渐生,一双星目也不如当初那般纯净无暇了。   她也早已忘了紫湖的忠告,一心只想着为师尊、温言和自己讨回公道。   星帘在心中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就灭了你二人,又有何妨!   此时,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温和守护的力量悄然而至,温暖的差点要令她流下泪来。这道力量为何这般熟悉,熟悉的像是万年老友、又像是常常修炼所需要的清气一般……   星帘眉间的红色散去,周身燃烧着的透明火焰也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她的一双眼渐渐恢复清明,心头及时的掠过紫湖的话:“若是被幻象所迷惑,而施展了任何法术、神力的话……都会被施加回自身。”   想到这里,她定了定心神后,才缓慢睁开眼。她先是看向胸前,顿时有些懵了:连布料都是平平整整的,哪里有什么伤口?   又环顾了下四周更是有些心悸了:哪里还有什么高台,哪里还有什么影子,至于文砚和迎芷,更是毫无踪迹了。难道这就是自己心中的魔障?   星帘心中有些后怕起来,若是方才真的使出了那一招的话,恐怕都会被反弹会自身的罢?那自己也就……   天地间依然是暴风雪不停,来势又凶又大,令人举步维艰。紫湖不在身旁,想来也是去度他自己的魔障了罢。   紫湖说过,灭魔冢并非如寻常字面意思那样,是平地上的一座冢,而是在一座高山之顶。因此,若是能走到一座山脚下,其实也就算是到达灭魔冢了。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肩头上,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红色光芒,安静的伏在她的衣袍上。她只是觉得,内心不再冰冷孤独,而是充满了温暖的力量,心中也好似明白该往何处而去。   星帘深呼吸了几次后,不再迟疑,大步前行。   上清境,紫云阁中。   紫云阁是灵宝天尊的寝殿,虽然称为“阁”,但实际上跟那些大帝们的宫殿一样,且气势更加恢宏,模样也更加精致。   紫云阁外观通体紫色,阁匾上有团团浮动的白云修饰。阁内纯白,正中高位乃是一方八角宝座,宝座两旁分别有一面阴阳镜、一柄玉如意,相向浮在空中。   一身白衣的灵宝天尊正盘腿坐在殿内,回忆着几万年前的是是非非。   虽然神力还未完全恢复,记忆也是支离破碎,但毕竟冥界那万鬼谷——不,莫念谷底,还残留有不少他的执念,因此在他回归神位时,他立刻就忆起了……某些令他不愿回想的往事。   永元、永道……他们如今身在何方呢?   应该也快苏醒了罢。   待他们归来后,自己该以何面目面对呢?   不过此前,六界似乎都为他们三人的法宝争得头破血流,还有人妄想要去诛灭创造了他们的神。   哼,混沌劫岂是他们六界就能安然度过的?真是愚蠢至极!   不过好在他已苏醒,必定会早日寻到他二人的踪迹,也决不允许再发生酆都大帝妄想诛灭自己那种事!   若是谁敢阻挡他二人苏醒……   白衣天尊的嘴角突然扬起了一抹轻蔑的笑容,他悄然起身,站立在云梯上。阴阳镜自行飞到他面前,镜中有六个区域呈现,分别是人、妖、魔、神、仙、冥六界。   他将右手覆于镜上,微微发出白色的光芒。片刻间,他的神谕已经传遍六界。六界像是有所感一样,都害怕的寂静了一瞬,连那天上的白云、地上的清水都静止不动了片刻。   他将手移开后,六界才像是恢复了生机般,又开始熙熙攘攘起来,只是都多少有了一些畏缩之态。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双眸中狂暴的风云转为平静。   一切尽在掌握中,他倒要看看还有谁敢与他作对!   魔界。   星帘大步前行之后,没过一会,居然就到了一座黑色高山前。   方才还是白雪皑皑,暴风凛冽。往前走了几步后,才发现这座高山连同其方圆五里内,都是一派大好春光的模样。有溪水、花草树木蜿蜒其上,看不到山顶。   这灭魔冢……倒像是冬日中的一处桃花源,哪里像它的名字那样可怖?   待看到悠然自得的紫湖后,星帘才暗自惊讶道:难道自己……就这样破了魔障了么?   紫湖依然是万分恭敬地应了上来,施礼道:“星君安然无恙,真是万幸。山顶便是灭魔冢,小魔王应在其中受苦多日了。”   星帘正想问他是如何通过魔障的,但听他直接提起了小魔王,便立马把要问的问题抛于脑后了。   她围着这座高山转了一圈,也没瞧见入口在哪儿、该如何上山。   只好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真是古怪。这座高山上,怎地都是石块,而不见土壤?这花草和溪水也是蹊跷,怎地都直接生在石块上?山壁如此陡峭,又没有入口……到底该如何上山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双更,感觉自己棒棒哒……   星帘:有本事你天天双更呀!   作者:别闹,我身体不好……   星帘:哪里不好?我才身体不好好不?你看看我都被害多少次了……这次你居然还让我自己砍自己~   作者:……你是女主呀!你不如地狱谁入地狱?   星帘:呸!咱这可是以道教学说为主,少跟我扯啥佛教理论。   作者:……说的也是,今日双更有些缺氧,让我好好想想再来与你争论…… 第57章 山顶有大   紫湖看了她一会, 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笑。真没想到啊,她竟然如此……   他看着她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后,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出声道:“星君——”   星帘一脸茫然的回过头, “啊”了一声。   “其实可以直接飞上去的。”紫湖垂下眼帘, 眼中的笑意快要飘出来了。   星帘楞了一下, “哦”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对啊, 可以直接飞上去的啊!毕竟山顶才是灭魔冢,况且若是这山脚下有结界的话, 自己早就发现了……   她干笑了两声后,抽出腰间披帛,使之铺开放大到足够两个人乘坐后,才招呼紫湖道:“来,一块儿飞上去罢。”   紫湖恭敬地伸出一只手臂, 等着扶她上去时,却惊讶的看到她……直接跳了上去。微微摇了摇头后, 他也笑着跳了上去,只是身姿更加轻盈优美,这不禁令星帘有些汗颜。   因为顾及到可能会突然出现结界,她一直令披帛飞得慢而谨慎, 不过也因此看到了这样一种景象:在往上飞的过程中, 高山外的千里冰雪居然开始逐渐消融,慢慢地露出了雪下的风景来。   星帘作为一个神女,本就耳聪目明,此时甚至能看到鲜花从花骨朵到绽放, 树木抽芽舒展……就像是冰雪融化后的万物复苏一般, 很是奇特。   “这是一种幻象,也是一种奖赏。这是元始天尊对于努力通过魔障的来者, 所布下的一种赏赐。”耳边传来紫湖的解说。   星帘讶异道:“这也算……奖赏?元始天尊真是……想法别致啊。”   紫湖无声地笑了笑,在心里附和道,确实很别致。   不一会,就到了山顶。   不用找标识,星帘就知道这里定是灭魔冢了。   山顶上十分平整,像是谁拿巨斧将山削平了一样。在他们右手边,是几堆黑色的小石头,星帘看到那些小石头上都可有一个名字,想来是给被消灭的魔界人士做的记录,或者说,纪念?   而他们左手边,依稀像是某座神殿的模样。   这混沌世间共有六界,星帘已经去过五界了。照她所见来看,除了神界、冥界宫殿有所相似以外,其他各界的建筑风格都有较大差异。   眼前这座红色宫殿,正是神殿的模样,且其四周清气充盈,浊气衰弱。但黑色殿门紧闭,上面还有重重白色锁链图案。仔细看看才发现,正是那锁链将门锁起的,还有丝丝红色浊气萦绕其上。   魔界禁地内,为何会有神殿坐落?   为何那些魔消逝后,要以石子纪念?   还有,那座神殿内,到底会有什么?   “你终于来了。”   带有一丝欣喜的声音从那宫殿内传出,传入到星帘耳中。那声音有些虚弱,又有些熟悉,更有些伤感。   星帘下意识的问道:“谁在说话?”   紫湖一头雾水的答道:“星君,没有人说话啊。”   星帘奇道:“你没听到哪句话?”   紫湖迷茫道:“哪句话?”   正在此时,那道声音又出现了,“嗬嗬,来啊,快来啊……”   星帘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入殿内去一探究竟:到底是谁被关在殿内,为何自己会有一种悲伤又欣喜的重逢之感?   她问道:“紫湖,你还是什么都没听到么?”   紫湖点了点头,满眼不解。   看来,那人是单单给自己的讯息。   星帘不再迟疑,将披帛收到腰间,朝那座宫殿走去。   紫湖却突然出声阻拦,说道:“星君且慢,此处有蹊跷。”   星帘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紫湖继续分析道:“魔界原本就是拿星君与小魔王相识这一点,给他安上反叛魔界的由头的。那也必定清楚星君你会前来相救才是,此处却不见守卫的神君和魔将,反而是空无一人……当是有诈。”   星帘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她往前踏出一步,一股像是天地间主宰般的浩然之气呈现,紫湖心中不自主的涌上一股敬畏之情。   只听她轻蔑的说道:“即使是陷阱,我也要救出小魔王。更何况——”   虽然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但仍是步履坚定地继续往前了。   更何况,自己没猜错的话,方才正是那道声音的主人,助自己破了魔障。   虽然星帘还很年幼,但她心中就是觉得,大约是位老熟人,而且是位从来不会害她的老熟人。   她站在紧闭的殿门前,思索片刻后,轻轻地将手贴在门上。   紫湖心知劝也无用,只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   片刻后,“轰隆隆”,殿门居然就这么开了。   待二人进入后,在那堆黑色小石头旁,现出了三两身影。   其中有一人说道:“就让他们这么进去了么?”   另一人叹道:“不然呢?快去禀报大魔君罢,接下来的事情,就与你我无关了。”   星帘和紫湖一同踏入殿门后,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原来这门后竟然不是宫殿,而是有另一方天地。   眼前是一片波澜壮阔的黑色大海,一眼望不到尽头。大海中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而这个场景正是刚才她在魔障中所看到的。   她一时有些晃神,回想起方才那魔障内情景……她闭了闭眼,现如今不是思考那些的时候。   放眼望去,只见海中悬有一方白色高台。   高台的四角上分别有四条法术链条,那些链条将一个人紧紧地束缚着。空中不断有雷鸣电闪像是有滔天仇恨般重重击打在那人身上,打出一道道可怖的伤口来。   那人的一身赤色衣袍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白皙的皮肤从破洞中显露出来,上面还带有锁链的勒痕和斑驳的赤黑色血迹。   星帘失声喊道:“小魔王!”   “咔嚓!”   又一道雷电重重的打在他身上,他吐出赤黑色的血,想要跪倒在地,却被链条紧紧拉直,站在原地。他的体内好似有什么快要冲破出来,星帘心中警铃大作:不好,他的魔元和魔身快要分离了!   她立刻驾驭着披帛冲过去,在下一道雷电袭来前,快速的划破自己的手臂,将金色鲜血抹在枷锁上。   那些枷锁像是惧怕她的鲜血般,瞬间褪去,滑落在高台上。师尊说的没错,自己的血果然有奇效,只是这奇效也来得太过莫名了一些……   不待细想,她就看到小魔王脱力的跌落下来,晕死过去。   星帘毫不犹豫的像之前一样,将还在淌血的手臂贴在他胸口上,即刻开始施法救他。   然而忽然听到有人冷笑道:“小魔王果然与他界勾结,意图破坏我魔界稳定!”   星帘心中一惊,眼神凌厉的望过去。一身绛紫色衣袍,与小魔王三分相像的面容……糟糕,大魔王来了!   她下意识的用眼神搜寻了一番,紫湖大约又是用了那宝物,隐身不见了,那就好。   没有后顾之忧后,星帘也恢复了昔日本色,嘲讽道:“大魔王,你说话做事都不长脑子的么?”   “你说什么!”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神女,让你魔界不稳,对我有何好处?找借口都不晓得找个不这么白痴的,你是不是傻?还有,你这么刚愎自用,想必一定不知道‘朋友’二字该如何书写罢。真是可怜可悲。”   “……你!”大魔王气急败坏的胡乱骂了一通,星帘就一边给小魔王治伤,一边时不时地回应几句,更是把他给气的不轻。   大魔王突然想起了什么,狞笑道:“快去将那二人捉拿了,然后将其扔入灭魔冢!”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十几个魔显现,冲着高台而去。   星帘愣了愣,问道:“此处不是灭魔冢么?”   大魔王冷哼道:“自然不是,此处——”   他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像是害怕的打了个寒战,便慌忙吩咐道:“都给我轻手轻脚点儿,若是惊醒了它……你们都知道后果的!”   “是。”那十几个魔恭敬地小声应道。   这大魔王连小魔王都敢私自暗杀,此处又是魔界……他居然会害怕惊醒谁?   可明明四周都是黑色大海,方才进入的殿门也消失不见了,除此之外就是悬浮在空中的白色高台而已,又能有谁呢?   星帘快速的思索了一瞬后,计上心头:不妨赌一把罢!   她默念法诀,腰间披帛便猛地飞出在空中,铺开了数倍有余,轻纱上的小青珠们也都变大了数倍,一个个都像成年人般那么大。   大魔王警惕的看着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到底想干什么?   下一刻,他就看到那披帛如同汹涌的波浪般,一下一下的击打在黑色海面上。   大魔王惊呼道:“快拦住她!”   那十几个魔赶忙飞身上前,想要抓住那欢乐的击打着海面的披帛。哪想那披帛居然丝滑无比,且都带着纯粹又浓厚的清气,时不时地灼烧了他们的手,一时之间惨叫声迭起。   披帛上那带有星帘的金色鲜血,此时在不动声色的逐渐朝正中的那颗小青珠流去。那颗小青珠一闪一闪的,渐渐地发出了近乎透明的柔和白光。那不引人注意的白光,慢慢的普照在整个大海上……   黑色大海也随着披帛的节奏晃动起来,海底深处像是有什么快要苏醒了。   大魔王瞧着那十几个手忙脚乱、手上冒烟、不时惨叫的魔,生气的大骂道:“一群废物!”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有更多的魔出现在他身旁。他甩了甩衣袖,准备带着几十个魔亲自前去捉拿二人。   星帘边给小魔王治伤,边用神力搏斗,还流着血,已是有些乏力。见状后,心中更惊,披帛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大魔王大喜的飞身上前,口中狠道:“看你们还如何逃!”   突然“砰”的一声,海面上却突然往上涌出一股黑色水柱来,将大魔王和十几个魔都打落在海面上,又将那高台、连同星帘和小魔王吞没在海里了。   大魔王又是欣喜,又是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海底那传说的东西……是将他们吞食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为啥我感觉你把我写的缺根筋似的?   作者:你可不就是这样吗?   星帘:你说你最近身体也不好,不如我给你松松筋骨?   作者:咳,我是说,你身体不好,刚好缺了根筋……   星帘:这还不是在嘲讽我!哼————   文砚:确实该打,我也来。   温言:没错,算我一个。   作者:呜呜呜,我真的是亲妈啊,表打我了……   慢慢会苦尽甘来的,你们要相信我啊!救命啊…… 第58章 海底有土   在被那黑色海水所淹没之前的一瞬间, 星帘果断的召回披帛,将自己、小魔王连同那白色高台包裹在了一起。   海浪一重又一重的狠狠扑过来,她一直咬着牙操控披帛, 又继续将自身的金色鲜血输给小魔王。   高台终于落入黑色大海中, 披帛外一片漆黑。   但是即刻, 星帘就觉察到了一些异常。   不知为何, 落入这大海后,就感觉进入了另一个地方。周身的海水竟像是都消失了似的, 十分静谧。   星帘试探着将披帛掀开一角,发现果然没有海水侵入,便一点点的松开了披帛。但她好奇心太强,一时竟忘了,脚下还有那白色高台……   “砰——”的一声, 白色高台摇摇晃晃的急速坠落在海底,或者说, 砸在了一方土地上。   海底怎么会有土地?   星帘内心有着无数疑问,但第一时间还是迅速地朝被这冲击之力抛在几丈之外的小魔王跑去。   突然那道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星帘愣住了。   一个晃神之后,刚才还躺在地上的小魔王,竟然不见了, 星帘不由得着急起来。   而那一直附在她肩头的那一抹红色光芒, 忽然自行飞在她面前,往前飞了几寸后停了下来,又飞了几寸后,再次停了下来。   星帘觉得它……像是要给她引路?   时不我待!她赶忙往前走了几步, 那红光果然再次朝前飞去。   山顶有大海, 海底有土地。   这魔界当真是万物颠倒、混乱迷惑的么?   还是说,只有这灭魔冢内, 是这样的呢?   但是大魔王明明说,此处并非灭魔冢的;而明明紫湖告诉自己说,那灭魔冢位于山顶之上……   星帘的双眼紧紧盯着那抹红光,心中却不停歇的想着这么多问题,然而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   正在此时,前方再次出现了一方白色高台。   星帘倒吸一口气,一脸无奈。难道说,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但定睛一看后才发现,那白色高台上竟是有一个人。   看不清楚他的样貌,只能看到他一身赤色衣袍,静坐在白色高台上。   莫非是小魔王?   星帘急急地走过去,喊道:“小魔王!”   但在靠近那高台之时,她才有些狼狈的刹住了脚。   不对,小魔王不会有他这般气质。   而且……她才看到,有一丝纯白的柔和光芒悬在他头顶,照射在整个高台上。   纯黑色的浊气从他身上不断地散开,融入周围的环境中。而那些纯黑色浊气只要一离开他的身体,就会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不舍,又像是解脱。   那些浊气,原来是魔!   怪不得这海水是黑色的,原来都是魔啊!   但是该如何形容这个人呢?   他有一种悲悯的气质,虽然身处险境,却依然心平气和;即使被万魔噬咬,也毫不动色……   星帘下意识的想道:要是小魔王,早就大喊大叫、叫骂不已了罢?   对了,小魔王呢?那抹红光为何引自己前来此处?   “你终于来了。”那赤衣男子仿佛有所感,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声音有些嘶哑,面容被一层淡淡的纯黑色浊气笼罩在后。   又是这句话?之前替自己破了魔障、给自己传音的,都是眼前这个男子?   星帘虽然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还是接话道:“是你救了我么?”   “是的。”   “此处是何处?”   “此处……是我的栖身之地。”   “……那你是何人?”   那男子眼中有一丝哑然掠过,努力地透过黑气,仔细的看了看她的样貌后,了然一笑道:“我只是一个被囚禁在此处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一个神罢了。”   “原来你也是神!”星帘激动起来,总算是找到同伴了!   她富有同情心的问道:“那你为何会被囚禁在此处呢?”   那男子有些苦涩的一笑,解释道:“因为我早已堕魔。”   “堕魔也不该被囚禁在此处的罢?”   “我自愿的。”   星帘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片刻后,她试探的问道:“我有个朋友掉入此处了,不知你是否看到他了?”   那男子声音低沉的笑道:“他在我体内。”   星帘大吃一惊,怒道:“你说什么?你将他吃了?”   男子失笑道:“非也。他本身就是我的一部分……”   “不可能。就算你是神,可他是魔!怎么会是你的一部分?”   “我说了,我早已堕魔。”   星帘还是觉得难以消化这个事实,但是想到方才看到他的面容时,就觉得很是熟悉……便继续问道:“那你是谁?”   听她这么问,他好像有些迷茫的样子,自言自语道:“是啊,现在的我,到底是谁呢?该如何解释呢?”   星帘听得有些着急,索性迈入白色高台,想要看个清楚,问个明白。   那男子却是明显的被惊了一惊,他惊慌道:“莫要进来,快出去!”   然而为时已晚,他体内的纯黑色浊气都飘向星帘。就像一群在分食残肴的饿狼,看到了一群美味的羊群奔来,而立刻转身扑过去一样,那些浊气也是急不可耐的想要去撕碎她。   星帘的腰间披帛突然自行飞出,发出柔和的白光。那些纯黑色浊气都发出惨叫,逃窜入周围的黑色空间内。   那男子有些惊喜的看着她,关切道:“你无事罢?”   星帘答道:“无事。你是谁,为何要引我前来此处?”   那男子静默了一瞬后,突然发问道:“小魔王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星帘愣了愣,说道:“他是我的朋友。”   “那你也愿意为他燃烧神元么?”   这话是何意?   难道是说,若是自己燃烧了神元,小魔王就能回来么?   为何说“也”?莫非自己的魔障,也被他看过了?   星帘把疑问问了出来,男子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星帘觉得有些古怪,但不知为何,还是回答道:“若是因我而起,那我自然是义无反顾的。”   男子感慨地叹了一声后,继续问道:“现如今我与小魔王同用一体,大抵也算得上你的朋友……你愿意救我出去么?”   星帘奇道:“你不是自愿被囚禁在此处的么,怎地突然想离去了?不对啊,既是自愿被囚禁,那也应该是想走就走才是啊?”   男子笑了笑,解释道:“时过境迁,我的想法自然也会改变。再者,我的神力已经越来越弱,如今已是无法自行突破桎梏。”   即使他到现在什么也没解释,星帘内心也莫名的觉得,他必定不会对自己不利。尤其是听他这么说后,那种熟悉的伤感又开始弥漫在心间。   她摇了摇头,想要抛开那些伤感,直接问道:“我该怎么帮你?”   “我想借你的披帛一用。”   星帘便解下腰间披帛,递了过去。   男子看着她伸过来的手,笑问:“这可是你的法宝,就这么随便给我了么?不担心我会对你不利?”   星帘笑了笑,笃定的说道:“你不会害我。况且你也说了,小魔王与你同用一体,那你也算我的朋友。”   她在心里补充说:而且你就确定会使用方法么,嘁……   男子似忧似喜的叹了一声,双手接过披帛。   只见他施法将缀有小青珠的那面披帛环绕在自己周身,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星帘呆住了:他还真知道怎么使用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披帛掉落,他晃了一晃,晕倒在台上。   星帘赶忙跑去,扶起他查看了一番。   只见他的面容上隐隐有黑色浊气呈现,平直的墨色双眉下,紧闭双眼上的睫毛很纤长,大约是见光太少,薄唇近乎无色,面容称得上是俊秀。   只是不知他的双眼,会是何种景象?   星帘鬼使神差的用手抚上他的双眼,又在他苏醒前,若无其事的移开了手。   “抱歉,我要多花费一些时间,才能驱除浊气。”   男子醒后,先是摸索着坐了起来,但依然紧闭双眼。星帘心中有些气闷:我有那么难看么?   男子像是觉察到了她的内心活动一样,轻声解释道:“我的双眼一时还无法适应清气,所以暂时不能睁开。”   星帘心中突然有些隐秘的欢喜,“哦”了一声。   就这样,男子反复用她的披帛自我疗伤,星帘也帮不上忙,只好在一旁护法,时不时地帮忙清除一些觊觎他的小魔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子面前的浊气终于完全散去,双眼也睁开了。   只看了一眼,星帘就被深深吸引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双眼啊!   若是说温言的双眼中有缤纷四季的话,那么这男子的眼中,则像是包揽了六界风景。纯真妖界、红尘人间、诡秘魔界、镜像冥界、高雅神界……尽在其中。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一身赤色红袍的颜色也好似淡了不少。   男子看着她快要流口水的样子,微微失笑。闭了闭眼后,六界风景便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双温和至极的黑眸来。   他令披帛重新束于她腰间,柔声道:“走罢。”   星帘心中疑问更多,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点头道:“好。”   男子笑了笑,将她轻轻揽在身前,面容一肃。白色高台腾空飞起,带着他们冲出了这黑色空间,也冲破了黑色海面!   就在他们悬浮于黑色海面之上后,脚下的黑海猛然坍塌下去,像是被吸入了一个无底洞。接着,这整片空间都像是被吸入了那无底洞似的,开始扭曲、往下!   星帘正在惊慌,那男子却抬手指向了某处,那里便凭空出现了一扇门。   正是她和紫湖进来的那扇门。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   小天使们可以猜一猜,这名男子是谁?   咳咳,看看能否跟作者的脑洞一样呀~   星帘:我觉得这世间,应该没人能看破你的脑洞。   作者:……一定要这么伤人吗?你可是我的女主呀!   星帘:你还知道我是女主啊,还是你就喜欢写弱智女主?   作者:……你是纯真的女主、纯真的女主好不!   星帘:哼~你给我等着。 第59章 老魔君驾   星帘紧张的环顾四周, 只见那扇门周围的空间都发生了明显的弯曲、波动,而那扇门却是岿然不动,也并未开启。   至于那嚣张的大魔王和那些魔, 早都不见了。   黑色大海中的滴滴海水, 都化成了魔的模样。它们惊慌的往上冲, 生怕被吸入那个无底洞, 最终却都没逃过这场厄运。   星帘看着这一幕,喉咙中有些发涩。这一幕, 同不久前某一幕,太像了……   她身边的男子好似注意到了她的情绪,揽着她的那只手使了个巧劲儿,星帘的身体便被扭转过来,面对着他的胸膛。   男子身上有种奇异的香味, 像是多种花香混合在一起一样,但是香味很淡, 闻起来有些悠远。她不禁将鼻子凑过去,在他的衣襟上闻了又闻。   头顶传来了一阵惊讶的轻笑声,她立刻回过神来,微微离开了些男子身体, 脸颊发烫。   生平第一次与男子如此亲近的星帘, 双手都僵硬了,但也不敢抱住他的腰身,只好虚虚的放在腰间披帛上。   心中嘲笑自己道:平日在南斗,但凡遇到了美貌的神女、神君, 自己都会上前去搭讪一番、亲近一番的。怎么这次, 美色主动靠近,自己却怯成这样了?   星帘悄悄地往上看了一眼, 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但他个子太高,只能看到他瘦削白皙的下巴……   就在星帘胡思乱想之际,那男子已揽着她,直接穿过了那扇门。   星帘朝他肩膀往后望去,只见他们身后的黑色大门像是从未被打开过一样,庄严神秘。她偏头看向身旁男子,又惊讶的看到,他一身赤袍的颜色好似变淡了更多……   莫非这意思是,他已在渐渐脱魔?   难道堕魔了的神君,还可以再次脱魔、回归神位么?   可是,之前从未听说过啊……   就在此时,那座神秘的黑色宫殿悄然就地消失,连带着那小半边山都像是被巨斧削去一样,不见了。   整个灭魔冢地界内的暴风雪,也相应的减了势头,弱了不少。这座山上的花草树木,也发生了变化——它们先是以某种方式变换着方位,然后能看到溪水倒流、花草倒生长为花骨朵和种子。最后,一切都悄声融入了这座高山。   山脚下的风景也渐渐消失,被埋在了那肆意怒吼的暴风雪下。   当然,这些异变,在山顶上是看不到的。   “大胆,何人敢毁我魔界禁地!”一道威严而又苍老的声音,自天边传来。   星帘随声望去,只见一位长相与小魔王几分相似的魔君自空中而来。   他一头白发,身穿赤黑色衣袍,面容却很是年轻。外面暴风雪肆虐不停,他却像是丝毫不受影响般径直穿越而来,轻飘飘的落在山顶上。在他身后,跟随有几位身手利落的黑衣魔使。   星帘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身边男子却率先开口道:“父王,是我。”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不由得看向身侧,却惊讶的看到了——一身红袍的小魔王?!   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位俊美的男子呢?   还有,难道面前的这位白发魔君,竟是老魔君么?可他……看起来也不老啊!   那白发魔君闻言一怔,复而大喜的上前几步,一脸关切道:“寒儿,你竟无事?”   小魔王寒羽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后,冷声道:“父王既然说了‘竟’这字,那想必您也是知道我被关在了哪里的罢?”   白发魔君像是被说中了一样,眼中有丝羞愧一闪而过。他急忙张口,想要解释。   小魔王却继续逼问道:“兄长到底同您说了什么,以至于您竟要对我痛下杀手?”   老魔君眉头紧皱,最终却是叹了一口气。   大魔王得意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恨意,“想知道么,那本君来告诉你罢!”   老魔君不悦的看了一眼出现在小石堆旁的大魔王,打断了得意洋洋的大魔王想要说的话,轻声问道:“寒儿,这……里可是你毁坏的?”   星帘赶忙否认道:“不是。”   与此同时,小魔王坦诚道:“是。”   大魔王趁势邀功道:“父王您看,果然如我所说,寒羽他——”   老魔君怒斥道:“住口!他是你幼弟!你不保护他也就罢了,此时此刻竟还不忘落井下石,你配为人兄长么?”   大魔王被自个儿父亲一通骂后,狂喜的神色瞬间剥落下来,他不敢反抗老魔君,只好恶毒的盯着小魔王,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奇了怪了,方才自己可是眼睁睁看着他二人,被那黑海卷入海中后才离去的。如释重负的回去后,眼见那王位所属已定,他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便秘密的开了几日的庆功宴。   哪知今日在与妖冶的魔女饮酒之时,却听闻——这灭魔冢出了异象。   想到老魔君以往的手段,他越想越怕,推开身旁的魔女后,急的衣服都没换,直接飞来此地,却看到了安然无恙的小魔王!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再次夺走父王,就像当年他那低贱的母亲,从母后身边夺走父王一样!   大魔王在心中做了一番定夺后,悄悄地使了几个眼色给自己手下的魔使,那些魔使慢慢的消失了身形,隐匿在空中,静待时机。   老魔君神色难辨的看着小魔王,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终于出声问道:“寒儿,你身边这位姑娘是何人?”   不待星帘出声,小魔王就揽过她的肩膀,轻描淡写道:“她是这六界之中,对我最好的人。”   星帘浑身一震,这句话是小魔王曾对自己说过的,难道他真是小魔王?可她顺势歪向他的肩膀时,却隐隐闻到了一丝悠远的花香。   “寒儿……父王对你不好么?”老魔君听闻后,神色松动了些,但也不知回忆起了什么,语气中有些伤感。   小魔王冷哼一声,答道:“父王对我也是极好的。不然,又怎会自我出生之后,就从不召见我、从不让我去见母后一面、任由兄长们一再陷害我!”   老魔君痛苦地说道:“寒儿,这都是事出有因……”   “父王莫要再作解释,如今母后已逝,我又被寻个借口,打入了这死寂之地……本已心灰意冷,想同她一起去了算了,却不料——”   小魔王突然温柔的看向星帘,深情道:“却不料她竟会突破自己的心魔前来救我,从今往后,她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星帘回望过去,分辨一瞬后,心中明了:那男子早先说过,小魔王是他的一部分……那么,小魔王的身世和经历,他自然也是知晓的。变幻成他的模样,自然也不难。只是为何他说的话,听起来会如此真心实意?   难道魅惑人心,是魔族擅长之事么?   “寒儿,不可胡闹!我魔界还需要你——”   “魔界需要的不是我,是与妖界的背地结盟,是一个能为魔界做尽肮脏事的傀儡。愿意这样做的魔多了去了,父王又何必总是拿这个借口来哄骗我呢?”   老魔君的神色愈发苍凉起来,似是有些无奈的悲伤。   大魔王见势不妙,便转移话题道:“可这禁地灭魔冢被你所毁,总归是要给众人一个交代的。或许,还需要同那几位大帝做一个说法。更别说,还有那位尊贵的灵宝天尊!”   星帘心中咯噔一声:他说的也是,毕竟是魔界禁地……况且,还有……灵宝天尊么?   小魔王挑起嘴角,似笑非笑的问道:“兄长为何言辞切切的说,这灭魔冢是被我毁了呢?”   大魔王得意道:“哼,本君可是亲眼看到,你被那黑海卷入其中了。你魔力不及我,自然也不可能做出连我也识不破的幻境来。现如今你却平安的站在我眼前,那么若不是被你毁了,又是被谁毁了?”   星帘在心中大笑,好一招借力打力!   “原来如此,兄长是亲眼看见了啊……”小魔王拉长了声调,满意地看到老魔君脸色一沉后,继续道:“那兄长可否知道,那黑海并非灭魔冢?”   大魔王兀自沉浸在揭破小魔王“可憎面具”的喜悦中,并未注意到自己方才到底说了什么。   听到这一句后,脸上的喜色总算有所收敛,他怒道:“你胡说!我魔界禁地灭魔冢,诛魔杀魔!若那里不是灭魔冢,你为何会被雷电击的魔元分离?若那里不是,哪里又会是真正的灭魔冢?”   老魔君终于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怒斥道:“孽子!你竟然如此歹毒卑鄙,想要背着我,将你的幼弟给诛杀了么?!”   大魔王总算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他慌忙看过去,只见小魔王对着他戏谑的眨了眨眼睛,他竟然同他那低贱的母亲一样,妖媚祸众!   他咬咬牙,使了一个手势,隐匿在空中的魔使们都慢慢移动起来,对着山顶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既然无法动摇寒羽在父王心中的地位,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地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那位男子是谁?小魔王呢?   小魔王:星帘,你这么关心我呀?真是太感动了。   文砚:某些人莫要自作多情。   温言:就是就是。   小魔王:哼!劳资最见不得文绉绉不说人话的人了。   文砚+温言:你想来练练?   小魔王:练练就练练,谁怕谁啊!   作者:(摊手,无奈笑) 第60章 真灭魔阵   星帘敏锐的注意到了, 山外的暴风雪突然再次肆虐起来。尤其是那风,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方才黑色大海中的波浪般, 眼看着就要拍过来……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却意外的退到了一个带着悠远花香的怀抱中。   星帘转身抬头后, 迎上了一双温和至极的桃花眼。   他是小魔王, 也是方才的男子。但到底姓甚名谁,她却不知。   不过无妨, 她就是笃定,眼前这个人,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下一瞬,那暴风雪的劲头就减缓了许多。   “兄长可是想弑父么?”虽然小魔王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天真无辜, 但在大魔王耳中,却是异常刺耳。   但他毕竟做贼心虚, 下意识的大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然而下一刻,空中便尽数出现了他手下的魔使们。只是那些魔使都忠诚的看向他,静静等待着指令。但看样子,他们竟是不知晓自己早已暴露了踪迹。   老魔君难以置信的望着大魔王, 气的白眉不停的抖动着:“孽子, 你竟然敢、你竟然敢——”   大魔王望着空中那些魔使,使劲儿使了使眼色后,他们好似才反应过来,都惊慌起来。他气愤的指着小魔王说道:“定是他搞的鬼!”   小魔王一脸委屈, 一双桃花眼更是微微大睁, 像是不解他在说什么一样。   老魔君十分异常气愤,向身边的魔使们下令道:“速将那些魔使就地捉拿, 投入灭魔冢!”   老魔君身旁的魔使们自然是功高一筹的,既没废话也没费什么周折,就将空中那些小魔头压服在地了。   星帘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一切,准备等着看那神秘的灭魔冢到底在何处。   待那些魔使整齐划一的将那些小魔头押往那些小石堆旁时,她更是一头雾水了:莫非要用小石子砸死他们?   只见那些小魔头被扔在那些黑色小石头上,他们一脸惊慌的迅速站了起来。接着,那些小石头都悬空浮起,每颗小石头上的文字都脱离出来,形成了一张金光闪闪的文字网,将他们笼罩其中。   “大魔王救命啊!”   “求求您救救我们!”   “看在我们跟随您这么多年的份儿上……”   各种求饶声响起,却都被阵阵惨叫声代替。那张金色文字大网形成了一个阵法,文字不停交替着位置,小魔头们无形的大手拉扯开,体内的清气、浊气被分离开来,分向两边。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灭魔冢,这才是真正的灭魔阵法!   星帘真想击掌赞叹,谁能想到呢?   看着大魔王目瞪口呆的表情,估计连他都没想到罢:之前那一座神殿,原来竟是个幌子?   老魔君淡漠的看着那些灭魔冢内的惨状,皱了皱眉,惨叫声、求饶声便消失了。他缓缓的转头看向大魔王,平静说道:“该你了。”   后者早已被吓得汗湿了脊背,他看老魔君动怒,便慌忙为自己辩解道:“不是的父王,我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我并没想到那黑海会——”   小魔王慢悠悠接口道:“你并没想到那黑海会吞噬我?兄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呐,可惜你没想到,世间变数太多。”   大魔王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这种要命的时刻,他就不能不要多话么?   老魔君朝大魔王走了几步,发问道:“你为何会知道黑海?”   “这——”他突然闭口不语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那位大人的名字来,除非……   “为何不语?莫非你想跟他们的下场一样么?”老魔君的声音十分威严。   父王的意思是,要将自己送入灭魔冢么?   大魔王瞟了一眼旁边那金色的文字大网,碰巧看到一个被剥离了清气的小魔头朝他扑过来,半边嘴里还喊着什么。他竟忘了那阵法自带结界,那小魔头也是无法扑出来的,被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额前冷汗涔涔。   心中还在努力安慰着自己,否认道:不可能,自己毕竟是父王的长子啊!   “你别以为我不会将你投入灭魔冢,即使你是我的长子,但你太过无情无义,也实在不配做我的儿子。”   大魔王听闻后,顿时心如死灰。但他无意间看到那笑看着星帘的小魔王后,心中的怒火和邪火又愈加旺盛起来,都是他们害的!   他被怒火烧红了眼,快速地拿出一把漆黑的弯弓,以自身魔力为箭,凶狠的朝小魔王射过去!   星帘毕竟是神女,对于浊气的感知很是敏感。她于大惊之下,毫不犹豫的召出腰间披帛,挡在二人身前。   老魔君怒得一张白净脸皮都隐隐发黑起来,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大魔王手中的弓箭打得粉碎,又施法将他固定在原地。   他有些痛心的说:“你身为长子,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糊涂!你若是想做下任魔君,那也要凭真本事去抢,而不是使一些阴招——”   大魔王双眼都已变得赤红,此时闻言更是嗤笑道:“父王,你同我说不要用阴招?那父王你当时,是如何坐上这宝座的?”   正在谆谆教导的老魔君猛然变了脸色,与小魔王相似的桃花眼中,出现了一丝怒气。在大魔王再次出口前,他一个闪现到了他旁边,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他左胸处。   魔族生于人心,后化为人形,身体结构自然也与人类大同小异。   将手放在大魔王左胸处,是一种无声的威胁和震慑。   星帘透过披帛,看到了外面的情形。掂量了一下后,她悄声问身边男子道:“你到底是不是小魔王?”   男子微微低头,伏在她耳边,身上花香幽幽。他低声答道:“是,也不是。”   星帘心中很是无语:你之前也这么说的……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你还是先叫我小魔王罢。”   星帘无奈的看向他,却没想到他正在凝视着自己。心颤之下,她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画面。   在温言的房屋内不打不相识、追至银杏林后又一番打斗、在温言处为他疗伤、再次跑去妖界见他……   这些都是与小魔王的相识曾经,只不过这都是以小魔王的角度来看的。以他人之视角看自己,原来是这样一种奇妙的体验。   在她心生感慨之时,他的眼眸深处,又出现了一些其他的片段。   原来自她进入魔界开始,他就感应到了他的气息。他早就在一片漆黑之中,欣喜而又忐忑的等待着她的到来。   只是到底等了多久?   最初,是没有这片黑海的。后来,魔越来越多,他便知外面的世界定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的。不然,恶魔怎么会越来越多,甚至慢慢汇集成海了呢?   海底一片漆黑,也无计时法器。他只能不停地以自身力量来消除那些魔,可没想到,魔越来越多,最后竟被它们所侵蚀,自己也堕了魔。   在这片黑海中,痛苦和期盼也仿佛没有尽头。   于是当感受到她差点被魔障吞噬时,他不惜强行分离出自己的一半力量,冲破黑色大海,飞过诡秘高山,急切的朝她而去。   不过好在赶上了,他后怕的隔着山海,忍受着万魔噬咬,操纵着自己的力量,助她脱离魔障,又一路指引着她来到黑色大海深处。   当她周身闪着白色的星辉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竟然差点心酸的想要流泪。但他早已堕魔,也早已无泪可流。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他心头上的乌云就不会再聚集起来。即使身处深不见底的黑海,心中也充满了光明。   因为,光明就在他的身边。   只是因为力量消耗太多,不得不借助她的法宝进行修复。期间,他也能感受到她三番五次的偷偷看着自己,却又在自己回望过去时,匆忙撇开眼。   这种感觉,很久违了。   星帘被完全带入了他那双带有魔力的眼眸中,也没注意到他渐渐地用双手环抱着自己,用额头抵着自己的额头,像是也要望进她的内心去。   她只是想着:到底是“哪种感觉”,很久违了?   慢慢的,他的双眼中再次出现了六界风景,最后依稀停留在……人间某处?   一处简约风雅的茶馆内,竹帘被清风微微吹起,露出了一位白衣男子的俊秀面容来。   他的面前空无一人,那一方矮脚茶桌上,却有着三盏冒着微弱热气的茶水。他自己面前的那一盏茶中,零星的落入了几片白色花瓣。   男子有着瘦削的面容,一身白袍宽阔而肥大,显得他更仙风道骨。   过了一会,他喃喃的祈求道:“永远,和我在一起罢……”   即使身在其外,星帘也能感受到他可望而不可求的矛盾心情。遂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位男子真是好看,也很是伤情。像是在跟他的心上人表白,但周围却没有任何人……   下一瞬,她忽然从那些回忆的画面中脱离出来,回到了当下的境况中。   那大魔王不知被弄到哪里去了,身旁男子嘴角上扬的看向前方。原来不知何时,自己的腰间披帛已被他重新束回腰上。   那老魔君突然试探性的问道:“寒儿,你可见到了海底传说中的那位……”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暖暖,魔界好像不大好写的样子?   作者:实不相瞒,写的我快吐血了……   星帘:为何?冥界不写的挺好的吗?   作者:可是开头写的太烂了,想到开头我就颓废疲软……   星帘:……现在都六十章了,你居然还要回头看?晚啦,赶紧写完开下本吧。   作者:嘤嘤嘤,心痛~我缓一缓再继续写…… 第61章 都如此猖   海底传说那位?   星帘心想, 那不正是方才那位男子——现如今的小魔王么?   小魔王的一双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重拾起方才的话题,问道:“兄长是如何得知那黑海……以及海中情形的呢?据我所知, 即使是父王都不甚知晓其中缘由, 兄长竟比父王还厉害许多出来不成?”   听他这么说, 老魔君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开来, 他冷声道:“确实如此,到底是何人告知了你这些事?更别说那里还有——”   星帘见他突然变了脸色止口不言, 便心中猜测他想说“传说中海底那人”。不过这好像是魔界内部之事,自己也不好过多掺和。   大魔王一开始还死活不说,但在老魔君施力打在他左胸之上后,他才惊慌的说道:“父王,这都是那个人告诉我的, 他——”   突然有一道紫色人影出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 大魔王就和他一起再次凭空消失在空中。   星帘诧异的捂住了嘴巴,差点失声喊出来。因为她看的分明,那是早先不见了的紫湖!   他为何此时出现?   为何要救大魔王?   难道夭君还顺带给了他别的指令?   变故在此刻出现。   老魔君突然击出魔力浑厚的一掌,上面还带着纯黑色的浊气。只是这一掌, 却是朝小魔王而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方才还口口声声“寒儿”、慈爱无比的看着小魔王的啊!   小魔王冷哼一声, 拂了拂衣袍,轻松地抽出星帘的腰间披帛,将其挥舞开来。那披帛被他挥的婉若游龙般,直直冲着那一掌而去。   “轰”的一声, 散发着白色光芒的披帛与黑色魔掌相击, 清气与浊气相遇,造就出一片混沌的气团, 也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星帘还在发愣之际,小魔王却果断的揽起她飞下山去。   她在他怀中,呆呆的问道:“为何要逃?”   小魔王低头轻语道:“因为他知道了我并非真正的小魔王。”   “此话何意?”   “我说了,小魔王是我的一部分,现如今他与我同用一体,从广义上来说的话,他自然也是不复存在了。”   “那我此时又该如何称呼你?”   “你倒是执着得紧……唔,就唤我永远罢。”   “永远?哪有人叫这个名字的,你是在糊弄我!”   星帘口中不依不饶的追问着,心中却想到了之前在他双眼中看到的画面。“永远”,想必是他求不得的心魔罢。   “快追,给我就地擒拿那二人!”身后传来老魔君愤怒的声音。   星帘这才想起来有些不太对,便继续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他知道你不是小魔王的?”   小魔王,或者应该叫永远笑答道:“虽然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也不是一个蠢父亲。这点差距,他还是能觉察得出来的。”   “而且——”,他微微眯了眯眼,冷哼一声:“他急于知道,魔界所谓的‘海底传说’到底是谁,自然一心要抓到我,细细审问的。”   “那你……”   星帘想问什么,却还是没问出来。她想问的是,你究竟是谁?   但她就是问不出口,一是她一向不强人所难,二是……总觉得他同自己有些令人伤心的渊源。现在的她,伤心事太多了,已无暇顾及其他的。若还有什么伤感之事的话,不妨留在日后再说罢。   星帘和她的腰间披帛都散发着清气,在喜食清气、浊气的魔界,可谓是十分明显。永远只好边用自身为数不多的魔力去掩护她,但相应的,飞行速度也慢了下来。   不多时,就被老魔君一行人给追了上来,围在中间。   星帘注意到永远的脸色有些虚弱,想来他在那种暗无天日的海底呆了多年,又硬生生的用清气去灼烧自己身上的浊气,又耗力飞行这么久,太过力竭之故罢。   她看了看强撑着不倒下的永远,突然出手将他打晕在地,又迅速地用法器白玉瓶将他收入瓶中。   老魔君看的目瞪口呆,气恼道:“你这……神女,在做什么?”   星帘故意将那白玉瓶慢悠悠的放入怀中,才笑嘻嘻的说道:“你若想打架,找我便是。”   老魔君气的一张俊脸上都投出了一丝黑气,手中隐隐蕴含了一股力量,威胁道:“把我小儿子还给我!”   星帘傲然说道:“你若想伤他,不如先伤了我。不过你若想伤我,那也得看看你惹不惹得起我师尊。”   “哼,你一个小小神女又能有何能耐,报上名号来我听听!”老魔君闻言,不怒反笑,他周围的几个魔使也哈哈大笑起来。   星帘微微一笑,四平八稳地说道:“那你听好了,我是南斗长生大帝的小弟子——上生星君,星帘。”   回荡在暴风雪间的笑声戛然而止,老魔君神色凝重起来,果然看到了她那青色的腰间披帛。   她就是那个自青珠内降生、刚下凡就搅乱几界、促使灵宝天尊提前归位、南斗长生大帝拼死相护、鼎鼎大名的上生星君?   可自己的小儿子如何会与她来往频繁,甚至得她几次前来相救?   若是在此处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再逼问出混元珠的下落,也不失为一种好法子。那样,魔界就能更快速的占领整片洪荒大地,早日完成自己一统大荒的雄伟梦想,或许也能借此研制出与诸神对抗的法子来。   但若是她还留有一手,那长生大帝或灵宝天尊立刻前来问罪,自己又该如何……   暴风雪依然下个不停,天地间一片雪白,只有他们几个黑色影子最为扎眼。   就在老魔君心思缜密的思索之际,有一道淡紫色身影悄然而至,甩下一条银鞭,将星帘卷起带走了。   老魔君愣了一愣,大怒的转过身,率先跟了上去。   近日这风雪灭魔冢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如此猖狂,竟然都能随意进出不受阻碍,难道是欺他魔界禁地是个摆设么?   星帘宛如一只风筝般,被放在空中漂浮。迎面而来的暴风雪将她的视线混淆,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看清卷走她的人是谁。   “呀,原来是……常静师兄!多……哇,谢……师兄!”星帘冷不丁的就迎上一团白雪,或喝了一大口的冷风,一时冷彻心扉,眼泪汪汪。   呜呜呜,她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成风筝放着玩儿!   一身淡紫衣袍的常静这才注意到在空中歪歪扭扭飞着的星帘,遂抱歉的收了收银鞭,将她收回在身侧,动作却没停。他在心中叹道:怪不得惜墨师妹但凡提起她的小师妹,就会是一脸愁容。   先在人间惹祸上身,接着在三界交界处被打成重伤,紧接着现在到了魔界,又惊动了老魔君,被人家追拿……   天可怜见的,惜墨师妹,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嘱托,一定会将你小师妹押回……哦不,带回神界,让你少担忧一些的。   惜墨师妹,等我!   常静因想到了倾慕的惜墨,而心思波动,心中豪气万丈;却没注意到对他敢怒不敢言的星帘。   他看到前方不远处就是风雪灭魔冢的魔障结界,迅速地清空杂念后,猛地往前加速!   然而老魔君一行人也紧紧跟随在后,几团黑色的浊气在魔障结界出蔓延开来,常静心中有些急躁起来:他快看不到出去的路了!   转念想到惜墨师妹,他咬了咬牙,用银鞭将星帘团了又团,猛地往前一抛!   星帘晕头转向的在空中打了几个滚后,掉落在地。   地?土地?   她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已出了魔障,正在魔障的另一侧土地上。   她急忙看向那层结界,恰好看到有几团黑色浊气将常静包裹在内,一片风雪转为一片寂静的黑暗。   都是被自己害的!   她十分懊恼,失态的扑上去,想要再次进入魔障救常静,却突然被一双手拉住。   星帘挣脱不开,愤怒的看过去,才发现是紫湖镇静的看着自己。   她气恼道:“你拦我做什么?”   紫湖垂了眼,轻声解释道:“贪狼星君此次前来魔界,是有要事,老魔君也会顾及到紫薇大帝,而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星君还有重任在身,不可意气用事。”   星帘有些慌乱,更有些自责,“可老魔君方才并没有顾及到我师尊,难道偏偏会畏惧那紫薇大帝不成?再说,若他什么都不顾及的话,常静师兄该怎么办?”   “星君难道忘了,这混沌世间,唯有神与六界同在,也不可能被六界诛杀。只有神,才能令神陨落。”   星帘不再挣扎,眼神开始清亮起来。确实如此,只有神才能令神陨落!她清澈的双眸又立刻蒙上一层阴影,可常静师兄……   紫湖仿佛看到了她在纠结什么,主动保证道:“方才星君也看到了,紫湖救走了大魔王。那么同样,紫湖也能救贪狼星君。星君还是尽快离去魔界罢,你现如今已经不适合在魔界久留了。”   星帘有些踟蹰,心中疑惑更甚,但她是个直接的人,就直接问出来了:“你为何要救大魔王?”   紫湖看了看魔障内越来越浓厚的黑色浊气,催促道:“时间紧急,还是等送您出了魔界、我回来救了贪狼星君后,再一一告知星君罢。”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紫湖也是个神秘的人物。   作者:是啊是啊。   星帘:是个大人物吗?   作者:我不剧透,你知道的。   星帘:那……啥时候能交代?   作者:可以考虑以后写个番外交代下哈!   星帘:……算了,你还是保持日更吧!   作者:突然信号不好了,刚刚你说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星帘:信号是什么鬼?人呢??? 第62章 你可愿修   星帘盯着紫湖看了一会, 决定先相信他的话。若是他救不出常静师兄,自己会再另想办法。想想之前在冥界万鬼谷中,紫薇大帝一掌将自己击落悬崖时, 眼中依稀有厌恶、恐惧、感慨、得意等多种情绪。   且不说他眼中为何会有多种情绪, 但他明显是不喜欢自己, 甚至可以说是很厌恶自己的。毕竟文曲师兄当场消失不说, 现在若常静师兄也出岔子的话……   她忍不住抖了一抖,苦着一张脸。算了, 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   星帘焦急的在三界交界处的人间内等待着,即使夭君邀她进妖界等,她都婉拒了。   虽然妖魔二界也是相连的,但毕竟魔界是赤色,妖界是紫色, 总归是看不太清楚第一时间的状况的。   但更倒霉的是,人间的空中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她来不及反应, 被瞬间浇了个透心凉。   虽然她有星辉护体,又有神力相助,但奈何此时有些体力不支,不能关闭三感, 仅仅留下观感和声感来。   星帘暗暗的咒骂了一声, 灰头土脸的进了妖界继续等待。   春风亭外,风和日丽。朵朵桃花明艳如初,时不时地散落在地,或飘落在那方水潭上。   夭君在亭外设了一方小茶桌, 就地取了潭水和桃花瓣, 动作轻柔的开始煎花茶。   星帘看着眼前这一幕,在心中感叹道:美人不愧是美人, 即使是手持扇子轻轻晃动,去扇炉火,也是极美的。   但她终究还是更关心被自己拖下水的常静,故隔了一会后,她就忍不住站起来,往远处伸长了脖子,有些拿不定的问夭君:“漂亮姐姐,紫湖应该快归来了罢?”   夭君边专心煎茶,边安抚笑答道:“莫急。三界之中,妖界时间流逝最快,且再等等罢。况且,紫湖的本领还是很不错的。”   星帘听到最后一句后,突然想起了之前心中的疑问,她转身问道:“对了,紫湖到底是何许人?他明明是凡人,却总让我感觉,他知晓诸多六界之事……且,他的能力可能在我之上。”   夭君正在添水的手顿了一顿后,继续下去,淡淡道:“他的来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她抬头看星帘一脸失望,便不忍心的补充道:“以后你总会知道的。”   星帘转而喜色道:“真的吗?”   “真的。”夭君笑了笑,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在心中感慨道:只是不会从我这里知道。   也不知落了多少片桃花,更不知水潭中泛开了多少圈涟漪之后,夭君总算是收到了消息——紫湖和常静一起出了魔界。   星帘急忙奔出去查看了一番,愧疚难耐的道歉。常静见她耷拉着头乖乖认错的模样,便自觉带入了大师兄的身份,安抚她无事,并一再声明自己是有要事在身前往魔界的,救她只是顺手。   在常静想要让她赶忙回神界时,紫湖在一旁有意无意的提醒道,上生星君应当前往人间处理下公事再回去。   夭君看了他一眼,与星帘道别后,转身回了妖界。   星帘经他提醒,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与转世的温言有再会之约……便神色如常的同常静一再保证,处理完事情后,会即刻回去找惜墨。   常静也知她确实有神职在身,只好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后,先行回神界了。   一刻钟后,人间王城。   精致的黑木雕窗外,天色愈加灰暗下来,阵阵带着寒意的春风轻柔的掠过。   风尘仆仆的星帘在暖香楼中,见到了温言。   温言打量了她一会后,从太师椅上慢慢坐起,戏谑道:“多日不见,你怎么如此狼狈,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女了?”   星帘气结,反驳说:“我哪里有高高在上过?”   “……这倒也是,你本来也跟我想象中的神女不一样。”温言笑了笑,走到她身旁,轻声道:“你倒没忘了同我的约定,我本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星帘走到窗边,瞧着夜空中淡淡的月晕,猛然一股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   又是一个夜晚,想想前世的温言正是死于一个夜晚……她把嘴边的苦涩和遗憾咽了下去,转身正色道:“你可愿修仙?”   温言本来看到活泼灵动的玄衣神女后,心中那几日以来的愁闷便一扫而光了。但真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也跟那神秘出现的延生星君一样,跟自己说到了修仙的问题……   难道自己真的颇有仙根?   耳边忽然响起那日,那位什么延生星君的话语来,“你若是修仙,便能有更多时光同她相处在一起了。”   温言不解道:“你说谁?”   延生星君颇有深意的笑了笑,道:“那位玄衣神女。”   温言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着,那日那位神君同自己说了后,并未让他立刻做出决定,只说让他好好考虑,几日后再来找他。   而那日星帘离去后,他这几日过得有些莫名的煎熬,有一次居然用水之术在自己面前造出了她的模样来……   他回过神来,大惊失色之下法术消失,被用水造出的神女瞬间散成水珠,溅了他一身。他弯下腰大手一抹后,苦笑着捧着头,安慰自己是魔怔了。   他不去多想,或者说,不敢多想。   今日她虽然晚到了半日,他也很是开心,但心中也掠过了一丝忧愁。   神与天同寿,自己一介凡人如何能……虽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总是带有一丝伤感。而他这几日,私下里找了不少关于轮回、转世的书来看,又想了想之前二人的对话,他便笃定,前世的自己与她是有些渊源的。   不仅如此,应当还是一段悲伤的往事,或者说,是一段遗憾的往事。   但不管前世如何,现如今的这一世,他要得一个圆满。即使得不到圆满,至少也要尽力一试才好。   毕竟,所谓侠客,正是率性而为,有侠即有道。   心念已定后,他笑答道:“我愿意。”   星帘看着气定神闲、温和俊秀的温言,在心中道:温言,希望你能好好的,我定会成功助你修仙!   此时对面的留香客栈内,有几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她和那位男子。   一位身着靛青色衣袍的男子看了看对面屋内的星帘,不解的偏头问道:“大师兄,那南斗上生星君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为何师尊会密令我整个东斗,都需得密切关注她的动向呢?”   他身侧是位身穿蓝灰色衣袍的男子,面容悲悯而温厚,正是之前说要助温言修仙的人——东斗五星君的大师兄,延生星君。   他并未即刻回答师弟的问题,而是继续专注的看向对面。   虽然师尊青华大帝只是随便寻了个借口,让他如此去做的的缘由。但他怎会不知道,此事必定与师尊一直推崇的那位天尊有关呢?   想来,他同这位上生星君,只在群星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当初她破珠而生之后,就立刻成为了六界热谈。   虽然目前为止,她担任神职也才没多久,但已然参与过几界的恩怨情仇,实在不能令人忽视。更别说,传闻她一直携带有那元始天尊的混元珠。   而这次灵宝天尊神元归位之时,不仅令冥界禁地之一的万鬼谷坍塌大半,导致冥界至今根基不稳,元气大伤,而且据说那时她也在场……此次看起来,总觉得她的容貌比之前有所变化,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若说是因她成年之故,那也未免太过牵强。正常神女成年前后的短时间内,容貌都鲜少会发生变化才是。   但若是另有他因……莫非她真与传闻中说的那样?   只是为何师尊青华大帝却坚持说并非那般,要他密切关注她所去见的男子?   不过再想想这些年以来,几位大帝的心之所向,他心中就多少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从青华大帝这种反应来看,距离那位天尊的苏醒之刻,也不远了。   片刻后,在留香客栈的某个偏僻角落中,一只由清气组成的蓝色苍灵鸟,无声的朝着东方飞去。   夜色像一只巨大的黑手,覆盖了洪荒大地,只是覆盖的有些不彻底,一些光亮如屋内烛火,也如天上星辰,将这只巨大的黑手撕开了一道道裂缝。   光明在黑暗中,即将展翅。   延生星君抬头看向空中,想必太阴星君正在勤勉的乘着云梯、释放月辉罢。   他又瞧了瞧那只苍灵鸟飞去的方向,在心中默默想道:自混沌劫后、六界大乱以来,师尊比以前更愁苦苍生了,不仅更辛苦劳累,甚至不惜亲自奔波,以自身神力去化解一些灾难。   他老人家的身体也是愈发令人忧心,若真是那位天尊即将归来,自己必定会全力以赴!   作者有话要说:   温言:我不要顶着一张文砚的脸去见她。   作者:……真的一定要那么介意吗?   温言:有。   作者:……那你克服一下。   温言:克服不了。   文砚:不改其实也挺好的,睹物思人嘛。   温言:你的意思是你是个东西?   文砚:……咳咳,别忘了你是谦谦君子的人设。   温言:我不要脸了,快把我的脸拿走!   作者:……   文砚:…… 第63章 要放手一   夜空中, 那只蓝色的苍灵鸟缓缓地向上拍动翅膀,钻入云层中消失不见了。   过了一会,它安稳的落在东极青华大帝的妙严宫前, 紧接着就有一位神君迎了上去。   神界众星分属东、西、男、北四斗, 而东斗之主正是这东极青华大帝。   他体恤众生不易, 救拔幽苦;常常教化众生、力求他们能超生脱死。但也因太过劳神劳心劳力, 故面容有些苍白,总是给人一种病恹恹的感觉。   整座妙严宫像极了他的风格, 以忧郁的蓝色为主,沉静的白色为辅。宫内多以莲花、杨枝做饰,给人一种悲悯、镇静的力量。   此时他正一脸病愁的坐在高位上,那高位是一朵九色莲花宝座,十分别致, 正散发着团团清气,想来是他又为那蜉蝣众生透支过度、不得已以此充补些许清气了。   一阵清气吹过, 他却仍是撑额闭眼的样子,姿势也未变,口中却轻声道:“进来罢。”   即刻便有一位神君悄声进入,万分抱歉道:“帝尊忧虑, 还望保重神体。”   面色苍白的帝尊睁开眼, 微微一笑道:“无妨。将苍灵鸟放出后,你就先退下罢。”   “……弟子遵命。”那位神君依言,施法将蓝色苍灵鸟放出后,就后退着出了宫门。   青华大帝扬了扬手, 那苍灵鸟便飞到他左手手心, 额上放出一点蓝色光芒来。他用右手食指点在那点蓝色光芒上,读取大弟子想要告诉他的消息。   不多会后, 他淡然的愁容上有一丝喜色,从眼角开始蔓延开来。莲盏内的烛火猛然大盛,宝座上的清气也突然暴涨几寸。   他思索片刻后,将一点白色光芒按在苍灵鸟额上之后,将其放飞。又唤了座下另一位神君前来,慎重交代了只言片语。   接着,诺大的妙严宫内再次变得空荡荡起来。他缓慢地走下九色莲花宝座,走出妙严宫,站在云梯上,估算着王城的位置。   很多人都不懂的一个简单道理是——等待,就是希望。   世间之事,难免会或遗憾、或忧伤、或愤怒、或仇恨,然而不管是心如死灰也好,故作洒脱也好,都不如静待时机。   交给时间,寻得合适的契机,事情就会有转机。   他总归是没白等那些蹉跎岁月。   现如今,希望终于降临。   看哪,人间的天都快亮了。   虽然不久前,那位已苏醒了的灵宝天尊往六界传达了神谕,严令若有任何与另外两位天尊有关之事、物,都需向上禀报,不得延误、也不得隐瞒。   但是,鉴于几万年前那场混沌劫来临之际,他亲耳所听到之事……哼!他绝对不会上奏,也绝不会让他知道!   上清境,紫云阁中。   一身白衣的灵宝天尊正坐在八角宝座上,神情肃然的看着阴阳镜中的六界。然而他用一双慧眼扫了多次,却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感到有些无趣,便无奈的呼出一口气,打算小憩片刻。   而就在此时,外面依稀传来了低又激烈的争执声。他皱了皱眉,并未理睬。   哪知那争执声却越来越大,他有些不耐烦地睁开双眼,从八角宝座上走下。   刚走至殿门口,就听到有人激动地说:“让我进去罢!此事重大,需尽快上奏灵宝天尊!”   “莫要瞎嚷嚷,灵宝天尊现如今正在闭关修行,不相关者禁止进入!”   “难道说,您连灵宝天尊的神谕也不顾了么?”   “……放肆!”   “神谕”?指的可是自己不久前,通过阴阳镜向六界传达的指令么?   难道……永元、永道的下落,有消息了?   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淡然出声问道:“尔欲奏何事?”   只见殿门前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他们口中都还异常恭敬的齐声道:“见过灵宝天尊!”   他随意道:“不必多礼,都请起来罢。欲奏者,请入殿内。”   待他再次坐上八角宝座后,上奏之人才一步一步的走入殿内,恭敬地行了大礼后,才开口道:“启禀天尊,魔界有变。”   俊美的白衣天尊眯了眯眼,问道:“何变之有?”   “魔界禁地灭魔冢……已消失不见。”   魔界禁地灭魔冢?那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灵宝天尊心中生了疑问,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哦?它是如何消失的?”   “据说是因为——”   下方跪着的那人小心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之后,继续道:“据说是因那南斗上生星君前往之故。”   灵宝天尊终于感兴趣的抬了抬眼皮,问道:“一个小神女,又如何能毁了魔界禁地?”   “这……其中详情,老魔君或知一二。”   他挑了挑嘴角,简单的吩咐道:“传。”   不多时,老魔君便进来了。他本就在殿外等候,若不是托这位与自己有些交情的神君传话,自己也是不好直接前来的。   他拿两只眼睛瞧了瞧四周,只见周围纯白,空中漂浮着纯净的清气,令他忍不住想要张口吸食;然而再一瞧,殿内几乎没有什么饰物,十分简约,却有高明的阴阳之阵法若隐若现,令人不敢随意高声喧哗。   他禁不住在内心感叹:要说那神界的宫殿也是华丽大气,但偏偏从整体上来看,还是比天尊这里要小家子气一些啊。   “见过天尊。”老魔君一向觉得自己的面容已是英俊,但在这高雅的灵宝天尊面前,还是有些自惭形秽,声音也不由自主的低了不少。   “说罢。”   “是。”   老魔君低眉顺眼的将灭魔冢内所发生之事,愤慨激昂得的说了一通,但他自始至终都未提到过那座神殿。   在来的路上他就思索过多次,想来那灭魔冢也是混沌劫后才出现的。若是自己闭口不谈的话,想必天尊也是不知晓得。若是他知晓……那自己就再请罪,姑且赌一把罢!   “……那上生星君并未解释任何,直接拿长生大帝来压我;不仅毁我魔界禁地、掳我幼子,还伤我魔界诸人……还望天尊替在下做主哇。”   老魔君说到最后,情真意切的差点自己都信了。抹了抹压根儿不存在的泪珠后,在心底得意道:哼,看你这小神女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谁知那白衣天尊下一句话差点就让他气的吐血,“唔,原来如此……尔且先回去罢。”   老魔君傻眼了,这么恶劣的神女,难道天尊不打算惩戒她么?不是说对待六界,是公平公正的么?   灵宝天尊在心底畅快的笑了笑,本来打算哄他回去,自己另有打算。但看了看一脸不可置信的老魔君……他正色道:“此事本尊已知晓,必定会做出一个公正的结果的。”   老魔君大喜,重重叩首道:“多谢天尊!”   空荡的紫云阁中,白衣天尊无声的望着阴阳镜,心中却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   想到冥界莫念谷所发生之事,再到魔界灭魔冢……若自己没猜错,接下来该苏醒的,必定会是……   留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难保不是同样的结局。但若是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也许就更无法接近了。   灵宝天尊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唯在某些事上有些踟蹰,以至于遗憾万年,悔恨万年。自他苏醒以来,悔恨与思念不知将他撕咬了多少遍。   这一次,他决定,要放手一搏。   人间,王城。   月余以来,星帘一直在处理公务之外的时间内,告诉温言一些修仙所需知道之事。   这些日子以来,星帘觉得对温言很是满意。   他不仅拥有极为上乘的仙根,领悟力也是极佳的,更能吃苦。她已经可以预见到,仙界将会迎来一位温文尔雅的俏男仙。   现如今,虽然她偶尔还是会把他错当成文砚,但很明显温言与文砚是很不同的。尤其是想到追至冥界寻找迎芷魂魄的文砚,还有毫不犹豫的挡在自己身前的温言……   她觉得,自己要更努力的忘掉文砚才对。   星帘将手搭在眉骨上,使劲儿瞧了瞧上空,才依稀看到好似哪位仙子正准备布雨。   她想了想后,说道:“今日有雨,我们就先不修炼了。”   温言奇道:“外面明明是晴空万里,你怎说有雨呢?”   星帘笑嘻嘻的说:“因为我能未卜先知呀!”   笑盈盈的小神女身穿粉色衣袍,脸也被映得似那三月桃花般明艳动人。   温言望着她,平静冷漠的一颗心忽然快速地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下一章换地方打怪吗?   作者:……你怎么知道?   星帘:按照你的一贯niao性……   作者:咳咳咳,怎么说话呢孩子?   星帘:乌拉拉,还有仙界我还没去过,也不知道好不好玩。   作者:……一天到晚想的不是逛窑子就是浪,有你这种女主吗?   星帘: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作者:……你给我等着,哼! 第64章 借法宝一   此时正值午时, 暖日当空,洪荒大地上的万物都接收着日辉的洗礼。   温言看着那璀璨柔和的日辉进入屋内,恰好将星帘的侧脸线条勾勒出来。一时间, 站在窗边的神女不再那么高高在上, 那么遥远清冷, 而多了一丝人情味。   温言觉得自己的心好似也被日辉洗礼过了, 十分柔软。他有些情不自禁的开口道:“我……”   星帘闻声后歪了歪头,笑颜绽放开来, “怎么?”   然而不待他开口,就有一道光芒向她飞来。星帘神情凝重的接住那道光,将它合在手心,闭目解读其中的指令。   原来是师尊长生大帝直接来召唤她,这是十分罕见的。应该说, 是破天荒头一次。   以往师尊他老人家都是让惜墨大师姐来联系自己的,莫非今日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几个瞬息之后, 她睁开双眼,眉头微蹙。她思量片刻后,抱歉的对温言说:“我有事要回去一趟,你记得每日修行。”   温言怔了怔, 觉得轻盈飞舞的一颗心迅速地蒙上灰尘, 黯淡下来。他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却也只是干巴巴地问道:“何时归来?”   星帘有些不舍的看了看他,何时归来?   其实自己也不知,但又怕他无人督促, 落下修行……便留了个悬念, 笑道:“在你即将成仙之前。”   温言目送着她驾云远去,在心中坚定地回应道:我必定会尽快修行, 待你早日归来!   神界,长生殿。   殿内清气似溪水般缓缓波动,桌上的一叠云纸也被带起一角。身穿一身浅灰色衣袍的长生大帝闭目端坐于蒲团上,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与往日的他很是不同。   星帘刚进长生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而在她刚踏入殿门之时,长生大帝就睁开了双眼,缓缓站了起来。   星帘上前一步,例行问候了一声。   长生大帝“唔”了一声,貌似随意地问道:“你近些时日都在人间罢?”   “是的。”   “你那位友人如何?”   星帘不是很懂,师尊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的友人了?   她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还是顺势试探道:“星帘觉得,他很有仙根。”   长生大帝瞧她一身粉色,脸颊上还有两团淡粉,笑容满面。心中不由得有些高兴,但也有些伤感。   他在心中想:“很有”仙根?自己的小弟子在神职方面,都还是很尽职尽责的。不过“很有”这个词,用的真是妙啊。   长生大帝望了望窗外,又转头平淡道:“灵宝天尊召你前去。”   星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反问一遍,又得到他的肯定之后,呆住了。   灵宝天尊要召见自己?   为何?   上次自己可是被拦在上清境之外的结界内,连上清境的门槛儿都没踏进……   况且,最为尊贵的天尊召见自己,又能有什么事呢?   星帘正在胡思乱想,又听长生大帝说:“在你去之前,先将法宝给我一下罢。用了这么久,应该都有些破旧了。若就如此贸然前去,总归会给我南斗丢了脸面。”   之前三番五次打斗,那披帛上的轻纱早被弄出了一些破洞,有些地方甚至还被勾出了丝。   而自己一向又是个随意的,使用时慌乱的将星辉贴在披帛上,居然也挺管用,她就没再多想。师尊真是既料事如神,又十分贴心呐。   她忍不住一脸羞愧的抽出腰间披帛,交给了长生大帝。   但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了出来:“请问师尊,灵宝天尊将于何时召见我?”   长生大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言简意赅道:“即刻。”   那修补法宝还能来得及?   “来得及,我也会与你同去,故不用担心。”长生大帝边说边走向内室,吩咐道:“你且在此暂作等候。”   星帘一听师尊与自己同去,心中大定,便乖巧的应下了。   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况且之前每次来,都没仔细的瞧过这里。   眼下半是无聊半是心痒痒,她便在这殿内参观起来。   长生大帝素来喜好灰色,平日里所穿衣袍就不说了。就连这殿内,也大多呈现为淡灰色,甚至书架都也透着灰色的木。   许是因偶有青色、玄色点缀殿内,故不显得消沉肮脏,反而还给人一种明亮轻快之感。   紫薇大帝、酆都大帝宫内多为纯白,给人以严肃之感,而师尊的长生殿却很令人感到亲厚。师尊真是好品味啊,星帘在心中感叹道。   殿内多为乐谱,其次为道经。再加上师尊那翩翩公子般的俊脸……这要是在人间,师尊的门槛儿定是要被方圆百里的媒婆给挤破了的。   星帘想着那种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长生大帝拿着披帛走出来,看到小弟子独自站在殿正中央傻笑,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不少。   他走过去,笑问道:“何故发笑?”   扶腰傻笑着的星帘赶忙站好,但唇角的笑容一时却还收不回来。她挤了挤眼,神秘兮兮的说:“秘密。”   这小丫头片子……长生大帝无奈的笑了笑,将披帛递给她。   星帘顺手试了试,很是开心的问:“师尊,这么快就修补好了啊?”   长生大帝转身就走,有些不自在的说:“咳……时间紧迫,快走罢。”   星帘将披帛束回腰间,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再次前往上清境时,星帘的内心是复杂的。   此时并非日月交替之时,但师尊还是在一大片洁白的云层之中,准确的找到了结界入口。他施加了些神力后,一道纯白色的门在二人面前轰然打开。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在星帘愣神之际,长生大帝已经带她一同踏入了那结界。   “这边请。”星帘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便抬头望去。   居然是上次对自己举刀的战帝!   星帘忍不住悄悄地对他怒目而视,他却似不认得她一样,眉目疏离的开始引路了。   奇怪的是,进入上清境之后,她竟感觉十分熟悉和舒适,还有种……奇怪的回归之感。   上清境内,有山有水有生灵。若不是那无处不在、缭绕飘渺的清气,她差点以为自己去了另一个人间。   而那大名鼎鼎的紫云阁,就在空中悬浮着。   她还来不及多看看境内风景,就被引入了殿内。   那位白衣飘飘的天尊曲腿坐在高位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像是在等待着他们的来临。   “你来了。”   星帘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四周,才发觉只有自己进了这殿内,师尊呢?   俊美的天尊睁开双眼,又重复了一遍,似有感慨:“你来了。”   这是在说自己么?   星帘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规矩的行了礼,口中道:“见过天尊。”   “你平日里对什么感兴趣?”那俊美的天尊走下来,盯着她的双眼,声音低醇的问道。   她觉得有些晕,也不知是被他的声音给弄的,还是怎么了。这天尊召见自己,竟然只为了问自己的爱好?   她下意识的答道:“美色。”   灵宝天尊哪里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失笑了一会。   星帘这才反应过自己说了什么,后悔的想要咬下自己的舌头来。   他又柔和的问道:“你的法宝可愿借我一看?”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眼前的白衣天尊了,六界至高的天尊会问神女借法宝一看?   这六界不都是他的嘛!   虽然想不通,但她还是老实的抽出披帛,双手奉上。   只见那天尊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后,拿着那披帛闭眼了一会,大抵是在用神力试探着什么。   她心中有些气愤,他难道是在担心自己会用法宝来害他吗?   但转瞬就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开玩笑,自己斗得过天尊?师尊都打不过,还说天尊呢!   白衣天尊睁开眼后,眼中似有失望神色闪过。他随手归还了披帛后,踱步走回高位上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星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十分尴尬。殿内的清气似乎也都凝固了,气氛有些微妙起来。   来之前她就想要问问文砚之事,然而师尊一直严肃的告诫她说,只答莫问。但她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实在是想问啊!   忍了又忍后,她终于壮着胆子问了:“敢问文……”   忽然有一个人跌跌撞撞跑进来,十分悲催的喊着:“天尊!求您削了我的仙籍,让我回人间去罢!”   只见来人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被雷劈过多次似的。那人所穿的一身衣袍破破烂烂的,压根儿不像是神仙。   星帘觉得有些神奇,若是寻常凡人能得道成仙,那可都是感激涕零、万分珍惜的才对。   怎么现如今,竟还有人主动要求削去仙籍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作者菌有些受打击,写的不太好,也就先不放小剧场了。   不过还是幻想着,有哪位小天使能给作者菌亲亲抱抱举高高……   嘿嘿,光是想想,就开心了些呐! 第65章 我会陪你   星帘觉得这位仙君真是可爱得很, 便嘻嘻笑了笑。   那落魄仙君像是这才注意到星帘似的,使劲儿的把满头乱发扒拉开,打量着星帘, 时不时地还发出“啧啧”的声音。   星帘这才看到了这落魄仙君的容貌。   只见他面容愁苦, 一对眼角耷拉下来, 欲泣未泣的模样, 真是……好生做作。   那坐在高位上的俊美天尊听到他“啧啧”的声音后,终于睁开双眼, 皱着眉头看过去。   而那落魄仙君完全没注意到,还兀自围着星帘边转着圈打量,边发出一些怪里怪气的声音来。   灵宝天尊终于忍无可忍的吩咐道:“你先去殿外等候罢。”   星帘想当然的觉得他是在说自己,便加上身边有这么一个奇怪的仙君一直围着自己转悠,巴不得赶紧躲得远远的, 便恭敬地说了句:“是,小神告退。”   灵宝天尊有些讶异的看着星帘转身离去, 想要挽留却还是垂下了手,眸中露出了一抹笑意。   那仙君颇为遗憾地目送着星帘远去,肩膀也耷拉下来了。   灵宝天尊一声清咳,不轻不重的提醒了一下。   那落魄仙君便机灵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哭天抢地的说道:“小人委实不是一个做仙君的料子, 还望天尊成全呐!”   灵宝天尊皱着眉头看着他,觉得甚是头疼:自苏醒后,这厮是第几次来闹了?   他也记不清了。   唉,真是头疼。   星帘百无聊赖的等在殿外, 片刻后, 她开始观赏起这上清境中的风景来。   紫云阁通体紫色,间或点缀有洁白的云朵, 很是符合这个名字。只是它实在太过恢弘大气,与那“阁”字好似不是很般配。   宽阔的殿外,有一道长长的玉阶蜿蜒至下方。一眼望去,只令人觉得看不到头,深不可测。   阶下尽数是茂密的森林,也不知里面都是些什么花草树木。   境内时不时有白鹤飞过,发出清亮的鹤鸣。能看到境内居然奇异的日、月共存,空中的清气似乎也是循环流动的,只是不知那清气的源头到底在何处。   她不禁猜测,这里与六界应该是隔绝开来的,且自有一套独特的生存方法。   也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想要一个飞跃,跃下那茂盛的森林深处,去一探究竟。   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应当是去过那森林的。   或者说,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但眼下还等着继续召见,不能肆意妄为。况且,师尊也在此等候……呀,师尊呢!   她紧握双手,与内心的渴望较着劲儿。使劲儿深呼吸后,她环顾四周,然后看到了凝望着她的长生大帝。   星帘惊喜的疾步走过去,问道:“师尊怎么没一同进去?在此等候多时了么?”   长生大帝一双深灰色的眼眸瞧着她,似乎有所感叹。他缓缓走到玉阶附近,轻声答道:“受传召的本就不是我,是你。”   顿了一顿后,又补充道:“没等多久。”   星帘觉得今日师尊的声音好似苍凉了些,平日里的翩翩公子哥儿哪儿去了?她莫名的有些不安,便转移话题道:“师尊,不知为何……我总想飞下这玉阶,去到那茂林中去。”   长生大帝闻言一怔,看向下方那神秘的茂林,未作言语。   星帘继续迷茫的说道:“……就像是我曾经去过那里一样,有些……怀念。”   长生大帝一直望着那处茂林,静默不语。过了一会,他向她走近几步,刻意压低了声音告诫道:“此处乃上清境,不可胡闹!”   星帘吐吐舌头,点了点头,狠心转身远离了那玉阶。   说来也奇怪,远离了那玉阶后,想要飞跃下茂林的念头好似也被冲淡了许多。   突然有人传召,说灵宝天尊请她进去。   那人用的是“请”字,长生大帝若有所思的看了星帘一眼,一直送她到了殿门外,才停了下来。   进去后,灵宝天尊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十分惊讶,定在原地。   只因那位俊美的天尊说:“以后,你可随意进出上清境。”   星帘愣了,下意识的问道:“为何?”   那白衣天尊身姿清雅的向她走来,看着她的双眼,微微一笑道:“你不想见到我么?”   她望着那一双眼,眼中似有茂林……茂林?   她恍惚了一瞬后,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位白衣女子与一位白衣男子。他们并肩而立于某处茂林中的一面湖泊前,草长莺飞,清气缭绕。   女子有些无聊的模样,男子在笑说着什么安抚她。   再然后,场景消失不见了。   白衣天尊闭了闭眼,制造出来的幻象猛然消失。眼前的小神女一脸茫然的模样,很是可爱。   星帘迷迷糊糊的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说:“你不想见到文砚了么?”   她猛然清醒过来,喃喃道:“文砚……我想见他。”   “我就是文砚。”眼前的白衣天尊缓缓说出这句话,实在是将她震的不轻。   可他之前在万鬼谷,明明说自己不是文砚的啊!现如今怎么又突然这么说了?   那俊美天尊继续说道:“你若想见我,就来找我罢。你若想去哪里,我也会陪你去。”   星帘不知该如何回答,或者说,她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   灵宝天尊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即使他是文砚,归位之后也应肩负六界,如何能同她这一个小神女说这些……类似于承诺的话?   想到方才师尊告诫自己的话,她迅速后退一步,婉拒道:“天尊说笑了,小神不敢。”   白衣天尊默默地看着她,双眸中有丝黯然划过。   他不管那些个神仙妖魔人鬼都有什么私心,也不管他们是否还意欲阻碍……有时候,比起自己的双眼,他能相信自己的心。   只是眼下,自己还是太过心切了么?   他伸手将悬浮于阴阳镜对面的玉如意取来,轻点在她眉心。一阵柔和的白光过后,她的眉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玉如意。   他凝视了会那个小小的玉如意,温柔的笑了笑,说:“以后你便可随意进出上清境了,我等你来。”   星帘晕晕乎乎的走出殿门,径直往前走去。   长生大帝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甚是紧张的唤了她几声,她都没回应。   眼看她快要踏落玉阶,坠落于那茂林中也浑然不知。在她快要掉落下去之前,长生大帝迅速赶到,拉住了她。   星帘迷迷糊糊的回头,眸中蒙上了一层薄雾。   长生大帝心中咯噔一下,她这眉心……为何出现了一个玉如意的模样?   星帘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如何出了那上清境的。   回神过来后,自己已经在一朵云上了。而驾云的人……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破破烂烂,看起来很是寒碜。   她摇了摇头,回忆了一会后才想起来——这是刚才同在紫云阁中的落魄仙君。   她望了望前方,白云团团,日辉漫漫,不是神界。   她犹豫半晌后,开口道:“这位仙君……”   那人开心的回过头来,关切道:“星君可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敢问我们这是去哪儿?我师尊呢?”   “我们要去人间呐星君,这是你说的啊。至于长生大帝。好似要事在身,匆忙回神界了。”   星帘疑惑的问道:“是我说要去人间的么?”   那落魄仙君身形一僵,飞快的转过头去,肯定的答道:“确实是星君您说的!”   ……得了吧,看他拿模样,连撒个谎都不会!但想到他刚才在殿中哭天抢地的模样……好罢,就当是做个顺水人情去一趟罢,况且……温言也不知修行的如何了。   至于文砚或者灵宝天尊……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是晚些时候再说罢。   撇开那些有的没的,她迅速恢复成往日那活泼的模样来,笑嘻嘻的套近乎道:“不知仙君,该如何称呼啊?”   那落魄仙君也高兴的回过头,自我介绍道:“小仙名唤罗破,星君叫我罗破就好。”   罗破……落魄,哼哼,他这个名字真是有趣哇!星帘默默地打算,以后就叫他“落魄仙君”。此刻的她,还不知道不久后,自己会气急败坏的叫这位“落魄仙君”为“倒霉仙儿”。   她忍了又忍,还是无法忍住一颗热爱八卦的心。   没办法,同大师姐惜墨混的久了,又看了那么多本命簿,她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也被培养得愈发旺盛了。   大师姐实在是功不可没……   星帘心安理得的做了一番自我安慰后,摇头晃脑的开口道:“落魄仙君,你怎会径直闯入紫云阁,请求削去你的仙籍呢?毕竟,修仙不易,且行且珍惜为妙啊。”   下一瞬,他们乘坐的这朵云剧烈的抖了一抖,星帘慌忙抓住云边儿,有些纳闷的问道:“明明方才也未感清风徐过,为何云朵会发抖?”   只听那落魄仙君身形一萎,可怜巴巴的幽幽道:“星君,因为不是云朵在发抖……而是我在发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我突然有些懵……   作者:你脸红什么,被幸福冲昏了头脑?   星帘:呸呸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作者:温言转世的脸是文砚的,天尊也说是文砚……你艳福不浅呐!   星帘:……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要的是这样的文砚吗?   作者:那你要哪样的?   星帘:我……哼,那我全都要!   作者:……咱这是1V1的文,不是女尊文啊亲,这个要求太难了……   星帘:你不是自诩亲妈吗?   作者:即使是亲妈,也需要矫正女儿的三观啊!   星帘:…… 第66章 偶遇落魄   星帘无语了一瞬后, 没好气的问道:“那你抖什么?”   “星君不知,小仙我实在是命运多舛呐。”那落魄仙君蔫儿蔫儿的驾着云,甚是愁苦的说道。   她闻声后, 脸上的喜色飞扬开来, 急切道:“哦?快说来听听……”   落魄仙君哀怨的回过头, 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她被那眼神无声的谴责了几次后, 掩饰性的咳嗽几声,解释道:“咳咳, 我是说……你可说与我详细,以解愁思嘛。”   眼瞅着前方有一大团厚厚的云层,星帘不想体验窒息的感受,便又赶忙提示道:“且注意前面那云!”   落魄仙君可怜兮兮的回过头,歪了歪身体, 他们乘坐的那朵云便轻巧的擦着云层的边儿,往下而去了。   星帘总算是松了口气, 用手把身下的云捏出一个靠背的形状来,倚靠在上面,静待他讲故事。   只听那落魄仙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解道:“其实小仙也不知, 怎么突然就飞升了。”   这是什么意思?   “小仙原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过着穷苦又快活的日子。但有那么一天,青天白日里突然降下几道雷电,直朝我劈过来。小仙实在是害怕,就赶紧跑进屋子。哪儿想那雷电居然……转了个弯儿, 劈进纸窗来了!”   听着这落魄仙君气愤不已的描述, 星帘捂住嘴,无声的大笑起来:这人, 真是好生喜感!   “小仙眼看着纸窗被雷电劈焦,还起了火,被吓得钻入床底,结果……那雷电连床板也给我劈焦了,打在我身上,好生疼痛!   我强忍疼痛跑去院中水缸中,想着这下可没事儿了吧?然而……那雷电竟然连将我那可怜的水缸劈成两半,满缸的水瞬间蒸发,我……又是惊吓,又是愤怒,便昏倒在地了。”   那落魄仙君好似感受到了什么,狐疑的转过头来,问道:“星君,是你在笑吗?”   星帘赶忙正襟危坐,严肃道:“怎么会?可能是你驾云太快,风声太大之故。”   落魄仙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原来如此,不好意思。”   “无妨,无妨。情绪激动之时,驾云难免颠簸。”她完全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好罢,此说……倒也合理。”落魄仙君悻悻地垂下头,看着怪可怜的。   但同情归同情,星帘还是忍不住问道:“然后你醒来便在仙界了?”   “啊,是的。我醒来时,便看到一群仙君仙女围着我,目光怪异。”落魄仙君恨恨的补充说:“原来是小仙被那雷电劈了太多次,肉身皆被毁了,雷电给我塑造了一个新身体。”   星帘这是头一回听说凡人飞升仙界之事,觉得很是新奇,但见他却不甚高兴,便胡乱安抚道:“唔……那不挺好的嘛。”   “星君不知……我醒来时,”落魄仙君忽然害羞地说道:“身无着物。”   星帘终于爆笑出声,即使收到他的侧目怒视也不收敛,她笑问道:“凡人飞升都是如此的么?”   “自然不是,据说只有小仙是这样的。”   张嘴大笑的星帘迎面吞了几朵小小的白云入腹,还夹杂着冷意,想来是人间的冬天快到了。   她被冷得打了个嗝,才止住了笑,不走心的安抚道:“不过反正左右都已经飞升了,那你就踏踏实实的待在仙界不好么?干嘛非要回人间呢?”   那落魄仙君忽然正色道:“只因小仙还有许多憾事未了,故时常想要回去。”   “你如今已是仙君,还有何事无法了结?”   他欲言又止,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总之我为了能被削去仙籍,常常做些违规之事,不成想……每次被天雷惩罚劈打之后,仙力反而比之前更强,小仙心中实在是无可奈何,苦不堪言。”   星帘思索着他说的这番话,确实挺奇怪的。若是他主动违规,那么即使仙界不罚他,天雷也会主动惩戒他的啊。但他每每挨雷劈后,修为不减反增这一点……是何道理?   再者,为何灵宝天尊不答应他的请求呢?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嘛。   唉,算了,还是不要去想什么天尊了……   那落魄仙君突然兴高采烈的说:“不过天尊说,若我护星君你无伤,日后便替我想办法。”   星帘这下彻底是目瞪口呆了,想起那白衣天尊笑言过的那些话语,也不知心中该作何感受。她干巴巴的说:“我不需要你保护。”   那落魄仙君呆了一瞬后,垂头丧气道:“也是,神自然比仙能力大。想来,天尊那么说,必定是唬我的……”   星帘瞧他那可怜模样,心中其实也不想让他对灵宝天尊有何不满,毕竟那是文砚啊!   她往前方看了看,似乎快到王城了。想到还需修行的温言,她便主动提了一个日后自己必会后悔的建议,“要么你同我一道,去助我一位友人修仙罢。”   “好!星君说什么,小仙都听。”落魄仙君开心的调转云头,朝着她指向之处而去。   人间王城,寒冬腊月,冰雪一片。   因想着若老在花楼里面修仙,终归会引来那些古板大帝们的刁难,故星帘后来将修仙之处,定在了其对面的留香客栈。   温言看到她后,很是欣喜,但注意到她身后那头发乱糟糟、衣袍破破烂烂之人后,神情有些冷淡下来。   星帘没注意到他神色变化,只是热情地给他介绍道:“这位是我刚结识的落魄仙君……哦不,罗破仙君。特邀他前来,助你修仙。”   在听到后一句后,温言的神色缓和下来,恭敬地问候道:“见过罗破仙君。”   “这位是我的友人,温言。”   “哈哈,好说好说。道友好。”那落魄仙君也像模像样的回了一礼,咧开嘴笑着。   简单的给他们互相介绍之后,星帘便示意落魄仙君开始向温言传授修行心得。   落魄仙君跟温言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后,干巴巴地说道:“……我没修行过,便飞升了。”   温言一脸茫然。   星帘一脸无语。   温言想了半天后,憋出一句话:“仙君……真乃仙人也。”   “哈,道友谬赞——”那落魄仙君不好意思的用手抓了抓头发,也不知在害羞什么。   星帘没好气的说:“温言,你有什么招式,就朝他身上招呼罢,也不用担心将他打折了。”   落魄仙君苦着脸看向星帘,弱弱的抱怨道:“星君对我真是好不体恤。”   “有什么没体恤你的?你不正希望仙力减弱么?”星帘故意说:“温言,这是我特意给你找的陪练,开始罢。”   温言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至少不用施加招数在星帘身上,还是松了口气的。他礼貌的拱手施礼,说:“那就有劳仙君了。”   温言推开窗户,片片雪花借着寒风之势吹入屋内。然后,它们都纷纷变成一把把小型匕首,直冲落魄仙君极速飞去!   然而,落魄仙君却只是一脸茫然,也不出手……那些雪刃碰到他的身体后,便自行断裂在地了。   温言敬佩的叹道:“原来仙人都自带防御手段,在下见识到了。”   星帘边喝着热茶,边在心中吐槽道:什么防御手段,这货已是雷电之身,分明是肉盾啊!   她忍不住怂恿道:“温言,别害怕,放心打!”   落魄仙君害怕的叫嚷道:“星君!”又转头对温言说:“道友……手下留情点儿罢……”   温言颔首,示意他看向背后。   落魄仙君回头一看,天呐,谁能来告诉他,这位道友是要用这个疯狂旋转着的大雪球来砸死他么?   他下意识的抬脚想跑,却被星帘用披帛缠住,定在原地。他只好甩了下破破烂烂的衣袖,“砰”的一声,雪球炸开,落了满屋的碎雪。   星帘挑了挑眉毛,收回披帛威胁道:“看来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嘛!你若是不放开手迎战,我就不让……他帮你。”   落魄仙君再次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委屈的点了点头。   温言看着满地碎雪,好胜心突起,握紧了拳头。他就不信了,自己辛苦修行这么久,难道竟连这仙君的身体都无法碰到么?!   他深呼吸几次后,张开双手,只见屋内的满地碎雪连同窗外的飘雪一同飞向落魄仙君,将他困在由雪花组成的包围圈中。   落魄仙君隔着飞舞的雪花,看着温言不时看向星帘的温柔目光,加上他此刻郑重有加的面容,忽然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唉。   作者:唉。   星帘:你叹什么气?   作者:你叹什么气?   星帘:我忧伤啊。   作者:我忧伤啊。   星帘:……暖暖今日有些怪,各位看官请见谅!   作者:……暖暖今日有些怪,各位看官请见谅! 第67章 罗破的前   温言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小动作, 莫名的让他想起了些往事。他的神态与举止,很像自己当年瞧她的时候……   落魄仙君心中的憾事之首,当是为一名人间女子。   她叫莫离, 是他的青梅竹马, 是他的求而不得, 也是他的永世愧疚。   罗破这个名字, 可谓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   年轻的母亲因生他难产,当天撒手人寰。深爱母亲的父亲因此一蹶不振, 终日以酒浇愁,颓废的不成人样。不过好在罗破生性乐观,小小年纪便主动扛起了家中的一切事务。   罗破继承了母亲的外貌,长相十分清秀。稍微长大后,看起来竟与其母有五分相似。   然而对于他的父亲来说, 毕竟都是因为他,才令自己的爱妻消失在人间的, 故平日里多不喜他。   幼时的罗破并不很明白,为什么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又怀念又悲伤,还夹杂着厌恶。但他知道,自己只能和父亲相依为命, 而他自己内心里也是想要亲近父亲的。   所以他也只能更加勤快的干活儿, 以此来换取父亲几句吝啬的表扬。   虽然,父亲几乎从未表扬过他。   隔壁的莫大伯家,有一个与他同岁的小女孩,正是莫离。   莫大伯一直很心疼他, 偶尔也会带上点自己做的吃食, 过来看望他们爷俩儿。有时,也会带上小莫离前来。   只是小罗破性格极其内向害羞, 从不敢主动跟她搭话。每每趴在墙头傻乎乎的瞧她,然后等她真来了之后,又飞快的躲进屋子不出来。   等她回去后,再在心中懊恼为何没有同她说句话,哪怕是打个招呼呢。   后来,罗破便经常爬上自家小院子的土墙,借着院内一棵大树的遮掩去悄悄看她。   小小的她,总是梳着羊角辫,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脸蛋上红红的,在院子里兀自玩着游戏,很是可爱。   闲暇之余,他在淡淡的失落之余,总会说服自己:人生很长,即使同她说不上一句话,只要能每天这样远远的看着她,自己心中也是满足的。   随着年纪渐长,心中朦胧的情感愈加热烈起来。他满腔青涩无人说,只好更加卖力的辛苦劳作。偶尔幻想着终有一天,自己能腰缠万贯,然后就能充满底气的去莫大伯家求亲。   虽然比以前更辛苦,但也比以前更快乐。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自己弱冠之年的某个夏日,看到莫大伯心急如焚的在大街小巷里逢人就问,有没有见到自家小女儿。   几日后,确定的消息传来:小莫离失踪了。   他终于知道了以前的自己有多愚蠢。   人生是很长,但意外也很多。   就像母亲难产病逝,就像莫离莫名失踪。   罗破就此消沉起来。   街上的人们都对他家指指点点,或同情或八卦的说:“罗家啊,算是彻底破了。”   他赞同的点点头,在心中说道:没有了能支撑自己奋斗的信念,再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突然有一天晚上,他刚收拾好碗筷,醉醺醺的父亲就神秘的招手,叫他过去。   罗破叹了口气,小心的踏过几个不知搁了多久的空酒坛,恭敬地站在父亲身边。   父亲低声说了一句话,一句他飞升后也无法遗忘的话:“是我把莫离卖了,嘿嘿嘿。”   罗破僵直了身体,哑着嗓子问:“您说什么?”   在煤油灯的昏黄灯光照射下,父亲的面容看着有些苍老,也有些狰狞。他阴森森的重复道:“你这辈子都别再想见到小莫离,因为我把她给卖了!哈哈哈哈哈!”   他震惊的后退几步,却一不留神踩到了一个空酒坛,跌坐在地。   空酒坛顺势往前滚了几滚后,撞上墙壁碎成几片瓦片,一股发酵了的酒臭瞬间充满整间屋子。   罗破厌恶的皱了皱眉,或许是因为有个酗酒的父亲,所以他很讨厌酒,也一直都想不通酒到底有什么好的。   但眼下,他顾不得那些讨厌的酒了。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是让他难以消化,更难以接受。   醉鬼父亲得意又不屑的看了看他,抓起一坛新酒就蹒跚着进了内屋。   只留下他呆呆的坐在原地,任那些洒落在地的酒水逐渐爬上自己的衣衫,终究一点点的将它们浸湿。   月光悄声探入室内,落在他面前的酒水上,也落在他的心上。   此刻月色如水这个词,对他来说,远远不及“月色如冰”。   因为眼下,他的心里装满了冰。他被父亲的话语冷到麻木,冷到惶惶然不知所措。   他呆坐到天明,直到温暖的日辉像璀璨的金粉般,慢慢洒在他身上。   满屋的酒水已被尽数蒸发干净,冰冷的身体也逐渐温暖起来。枯坐一晚后,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他要找到莫离,哪怕天涯海角。   至于父亲,如果他真的太厌恶自己,那自己就远远离开罢。   就当是自己最后的一片孝心了。   他晃晃悠悠的扶墙站起,轻手轻脚的将屋中打扫干净后,想要去同父亲辞行。   然而,他进了父亲的寝房后,却看到了他微笑着死去的尸身,身旁还留有一封书信。   信上说,自罗母死后,自己早就心如死灰。只因受了罗母临终前的嘱托,而不得不忍受着与他同住十几年,但现如今好歹也算把他抚养成人了。   只是日渐久远,看到罗破和莫离,总会想到年幼的自己和罗母,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痛苦。   他爱着自己的儿子,因为他是与心爱之人所生;但也恨着自己的儿子,因为是他害死了自己心爱之人。   他有时想到罗母的嘱托,便想要罗破幸福;有时想到罗母的惨死,便想要罗破不幸。两种交缠的情绪叫他癫狂不已,只好终日以酒浇愁麻痹自己。   终于直到某一天,他被心中恶念所吞噬,狠心将小莫离骗出家门,卖给了一个从南荒来的陌生人。   他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好友莫大伯,更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但唯一一个值得欣慰的地方是,那个从南荒来的陌生人看起来很是富贵,想必是大户人家,也必不会亏待小莫离的。   末了,他让罗破用母亲的名义发誓,此生不会再去找小莫离,也不会将这封信的内容告知莫大伯。还要求他替自己向莫家还债,要他待莫大伯如待亲生父亲一般。   他还说,罗破是一个好儿子,自己却不是一个好父亲。希望若有来世,莫要再做父子。   那封信从他颤抖的指缝间缓缓掉落,像是初秋的落叶,透着萧索又悲伤的气息。   他愣了许久后,开始大笑出声,最后笑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这下子,真的是家破人亡了!   为什么啊父亲?   即使你一直对我不好,但我也从未怪过你。   即使你说是你卖了莫离,我也不会怨恨你,最多怨恨自己无能。   毕竟,母亲确实是我害死的。无论你怎样对待我,我都能理解。   可你真的就这么忍心离我而去,还不让我去找莫离?   莫离又有什么错呢?   咱们父子之间的恩怨,关一个小姑娘什么事呢?   她又该怎么办呢?   那个从南荒来的陌生人,真的靠谱吗?   父亲啊父亲,你竟是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你还说,若有来世,莫要再做父子?   那今生已是父子了,又该怎么算得清呢?   罗破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瘫坐在父亲的尸身旁,想哭却哭不出来。明明外面是万里晴空,却也忽然下起了雨,还夹杂着雷电之声。   他看着这白日雨,心如死灰的想,自己这一生啊,真是可笑。还不如被雷电劈死算了。   然而他最后还是强打起精神,办好了父亲的丧事。之后他每日去莫大伯家报道,就像父亲遗书中说的那样,将他看成父亲般对待。   至于外面的流言蜚语,他却就当没听见了。   只是夜晚降临之时,他总会默默的看一遍父亲的信,然后在失眠中等待天亮。   莫大伯待他很好,想对亲生儿子一般,两个孤独的人就像一对真父子般,相濡以沫。   他假装看不到偶尔莫大伯眼中泛起的泪光,只是笑言,近日已入深秋,风很大,要多穿衣服御寒。   一年后,莫大伯因悲伤过度,去世了。临死前,拜托他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女儿,带她到自己坟前,让他看上一看。   他犹豫着没答应,莫大伯便一直吊着一口气,脸色紫青,让旁观者都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痛苦。   罗破终于哭着跪在他床头,含泪答应了下来。   不到两年时间,丢了一个姑娘,死了两位老人。   罗家和莫家周边的邻居街坊都陆陆续续搬走了,街上便说这两家不详。   呵,又是不详。但凡不幸之事扎堆在一起,人们总会用“不详”这个词来注解。只是到底为何不详,却是无人追究了,这便是所谓世人。   他突然很想改变这世间,但不知该如何改变。   在他再次办好丧事、想要启程去寻找莫离之时,天空轰隆隆的降下了几道天雷来。   他就这样带着无数遗憾与悲痛,无奈的飞升成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暖暖,罗破好可怜啊。   作者:啊……好像是有点。   星帘:什么叫有点?   作者:额,好吧,很惨。   星帘:唉,这是个什么作者啊!   作者:你别急嘛,慢慢来。慢慢写不好吗?   星帘:慢慢写的话很好啊,你终于开窍了,开心!   作者:…… 第68章 天雷将降   落魄仙君在恍惚之间, 仿佛看到了自己身为凡人时,短暂又落魄的一生。   回神之后,他看到温言诧异的睁大眼, 手忙脚乱的做出了想要收回招式的动作。   他这才注意到, 大片大片的雪花夹杂着水剑朝他袭来。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 绷紧了身体, 双手在胸前从里向外画出一个结界来,将自己周身包裹进去。   雪花和水剑碰到结界后, 就被融化成水珠,散落在地上,打湿了温言的衣袍。   落魄仙君撤了结界后,看到温言和星帘二人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便又变回之前的搞笑样子来, 挠头问道:“怎么了?”   星帘和温言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感受。   这落魄仙君……方才怎么露出了那种悲悯又忧伤的表情来了?   星帘毕竟之前在云上, 听他语焉不详的提过几句心中憾事太多,多少知道必然与他的前生经历有关;而温言则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一阵冷风夹杂着鹅毛大雪吹入窗内,星帘赶忙用披帛将这屋中散落的水珠送出窗外, 又使了个法术将地上微微炙烤了一番, 直到木地板上不再有明显又阴冷的水迹后,才放松的瘫坐在椅子上。   在这期间,那落魄仙君一直十分夸张的拍着双手,口中还夸赞道:“星君真是厉害, 真是细心!”   要么就说:“星君真乃法术高强, 小仙佩服佩服!”   温言和星帘听着这一番拍马屁的话语,不禁一阵恶寒, 同时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刚才的感受大概是错觉罢,错觉罢……   星帘有些无奈地问道:“温言,你不是五行皆具么?为何只施展水之术呢……这大冬天的,实在是冷啊!”   温言赶忙抱歉道:“本想着刚好能借这风雪之势,便用了。若你觉得冷,那我便换种法术再来好了——”   落魄仙君听了之后,赶紧苦着一张脸请求道:“星君,咱们这一路上一直都在赶路。好不容易回到人间,小仙就一再挨打……能否歇息片刻?”   其实星帘倒不是因为觉得冷才那么说的,毕竟她随时可以关闭自己的五感。但想到若是温言飞升后,必定会接受仙界的一些考验和试炼;而凡人飞升成仙者,本就是五行能用的越多,阶品就越高。   毕竟,若是他去了仙界后,虽能拥有不死之身,不会再重演上一世的悲剧。但万一他被欺辱,自己也是不好介入仙界内务的。   若想避免这一点,就只能帮他选好一条最好的路。   但也不好操之过急,否则,事倍功半就不好了。   原想着不好给温言找一个修行的场所,以及合适的修行对象,但好在眼下,有这么个雷电之身能承受住凡人的五行之术。   唔,那就慢慢来罢。   星帘心中大定之后,看着温言身上湿哒哒的月白色长袍,暗施法术将其弄干,笑言道:“那就歇一会再说罢。”   就这样,落魄仙君和星帘,在处理公务之余,一个承受温言的修炼,一个指点温言的修行方式。   多日后,她不由得同落魄仙君感叹,温言实在是进步神速,大大的出乎了自己的意料。那只因她不知,温言也在接受着别人的指点。   那就是青华大帝的大弟子——延生星君。   每个月中,星帘二人会离开两周左右的时间,分别回到神界和仙界。有时是禀报公务,有时是处理公务,很是繁忙。   而在那两周中,延生星君会悄然而至。教温言如何聚气凝神,如何感受洪荒大地上的五行,又该如何适量的使用那些元素。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当下正是暮春时节。连日以来,都是春雨绵绵。   王城城外,银杏林中。   延生星君挥动衣袖,空地上便出现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兽来。他抬头示意了下,让温言试着不伤分毫的捉住它。   温言想了想,先用木之术,使银杏树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从四个方向去围捕它。   空地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火线,慢慢的将它小兽包围在内。它“啊呜”、“啊呜”的四处乱撞着,皮毛被那火线烧焦了些,看着很是可怜。   温言觉得有些不忍,便从空中招来一些水,浇在火线上。下一瞬,火圈熄灭,原地只留下了一圈焦黑色的灰迹。   那雪白的小兽突然得救,转头看了看温言。然后很是机灵的转身,逃向一个小小的树洞。   温言愣了一瞬,用土之术召来了一些土块,想要赶在它进洞前,把那小小的树洞填上。然而,灵兽的速度也是很快的,它灵活的左右奔逃,恰恰赶在树洞被填上之前,跳入了洞中。   温言只好再用水之术,将附近的小溪水腾空引来,灌入洞中。小兽被迫扒拉着四只小爪子,漂浮在水面上,浮了出来。   他操纵着树枝去轻轻地缚住它的四肢,将它倒转过来甩了甩,直到它喝到腹中的水都被倾倒完毕后,才轻轻地交回到延生星君面前。   延生星君伸手接过小兽后,缠绕着它的树枝瞬间松开。小兽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啊呜”一声,化为一道星辉,回到了他的星袍上。   他故意问道:“为何不用火之术逼它出来?那样会更直接,也会更快。”   一身月白色衣袍的温言长身玉立,温和地答道:“虽然它是星君你变幻出来的幻体,但在在下眼中,却同一般生灵别无他二。若用火之术,对它就太残忍,而且也会伤到它。”   延生星君眼中有赞赏神色,心想:温和、悲悯、有智慧、有原则……师尊果然没猜错,他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人!   延生星君拂了拂自己的蓝灰色衣袍,满意的说:“今后,我便没什么能助你的了。”   温言恭敬的施了一礼,无声地感谢着眼前的神君。   延生星君有些伤感的说道:“你要记得,切不可停了修行,直到天雷降临为止……我会在仙界的迎仙居等候你。”   温言感激的应承下了,并保证自己会勤勤恳恳的修行,绝不辜负星君的一番辛苦教导。   延生星君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概也能猜出他到底想问什么,便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思索了下,说道:“你若还有什么疑惑,尽可以说出。我若能回答,便定会回答。”   温言看着眼前这郁郁葱葱的一片绿色,有些期待的轻声问道:“星君你可知,我与……上生星君到底有何渊源?”   果然这么问了!   延生星君有些怜悯地看向东方的天空,许久后才答道:“等你飞升后,就知道了。”   温言有些泄气的低下头,又是这句话。   都告诉自己说,等飞升后便知道了,然而也不知何时才能飞升……不如直接去问星帘?   就在这一刻,天上轰隆隆的响起了浑厚的雷声。几朵乌云缓缓往这片银杏树林飘来,云间隐隐携带有雷霆万钧之势。   延生星君脸色突变,喝道:“没想到这一刻,来的竟这样快!天雷即将来临,你且当心!”   温言闻声后,神情一肃,心中想的却是:这一天,终于来了!   只是,她不在。   不过没关系,她一定会来的!   “轰隆隆——”,一道天雷向着温言恶狠狠地劈下,像是要将他劈成两半。   温言沉着的站在原地,准备迎接这预料之中的劫数。   一道天雷猛然打在他身上,打的他衣衫裂开不说,还让他有种灵魂出窍之感。   延生星君在一旁站着,快速解说道:“凡人飞升之时,雷电都会帮其肉身重铸,也会将其灵魂凝聚起来升华为仙元。这一过程漫长而痛苦,你只需撑到最后一刻!”   他话音刚落,又是两道天雷落下。温言衣衫上的裂缝又扩大了一些,身形也晃了一晃,但他终究还是站在原地,只是脸色十分煞白。   “轰隆隆隆——”,这次是两道雷电。   凡人飞升之前,每一次降落的雷电,都会在之前的基础上多加一道。   这是他们成仙之前,最后的试炼。   只因多年以前,人间有过一段疯狂的时期,那就是因人人都在修仙辟谷之由,导致洪荒大地上荒芜一片。   那时,仙界在云层之上刚刚形成,急需人手填补。而凡人因被其短暂的寿命所限,皆想长生不老,故都在拼命修仙。   然而有仙根者,毕竟是少数。久而久之,多次修仙不成的人,居然修成了魔。还有一些人,苦苦哀求着已经飞升成仙的仙君仙女,希望他们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但仙界毕竟是由人飞升而来,也没去那阴曹地府喝孟婆汤,故前尘往事都是记得的,有的仙人难免会动恻隐之心,暗中相助。   故飞升者人数有所增多,只是堪任仙职者少之又少。   如此几番之后,三位天尊便补充了天雷这一规定。   言明此为飞升成仙的最后一道关口,若能通过,则承认其仙人身份;若不能通过,则打回原形,逐回人间。另外,若发现有暗中作假者,则剔除仙籍、焚其仙元,永远不得再飞升。   在此铁令下,仙界终于人人自危,不再肆意使以援手;而凡间的人们在看到了不少在那些可怕至极的几十道天雷魂飞魄散的人后,都淡了修仙的心思。   人们都觉得,飞升不成不说,魂魄也被打散,无法载入轮回。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若是自己有仙根也就罢了,姑且能试上一试;但若自己没有仙根还要去修仙的话,那不是炮灰的命么?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人,入那百世轮回呐。   久而久之,人们对神、仙愈加崇拜、敬畏起来。若是哪里飞升了一位仙人之后,当地也会立刻为其修葺寺庙,以借此来沾沾仙气。长袖善舞者,也会借机来拉拢人心,为自己挣得一个好印象。   也因此,千百年来,飞升成仙者,愈来愈少。   所以,神界才新出了一个上生星君之神职,希望能在天道直接促人飞升成仙之外,能再以人力,多寻找一些具备仙根、有慧根之人。   落魄仙君明显是前者,由天道自行选定,直接令其飞升的。因此,虽然他一心苦求被剔除仙籍,但他人是没有资格、也无法干扰天道的决定,替他完成心愿的。   而星帘在人间寻找有缘人,并指点、助其修仙,则是另说。   只是眼下,在这等重要关头,星帘到底在哪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会试着日更,若不能日更,则会试着加更……   PS:作者今天重感冒,头晕脑胀ORZ,求鼓励! 第69章 莫非是仙   神界, 天机宫。   宫门紧闭,宫内也未见星侍们的影子。院内的竹林也好似感受到了这种紧张的情绪一样,纹丝不动。   星帘坐在寝殿内, 看着眼前这个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人, 紧锁眉头。   这人原本的一身赤色红袍, 已经逐渐褪色, 变成了透着淡淡血红色的白袍。   她每次回神界后,都会待上人间时日的半月有余。不仅仅是因为有公务要处理或禀告, 还因为在思索着如何救治眼前的人——小魔王。   虽然她本欲从灭魔冢旁的殿内,将小魔王救出,却不料跌落海底,又无意间救了那海底之人。那海底的神秘人却说小魔王是自己的一部分,已经消失了, 还让她唤自己“永远”。   但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邪气面容,她还是打定主意, 叫他小魔王了。   自上次将他装入白玉瓶内、带出魔界之后,她寻了个机会悄悄地放他出来过。那时的他,虽然是虚弱的,但也是健康的。   况且他自己也说, 那白玉瓶中都是清气, 恰好能助他去除身上残留的浊气。   星帘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是有理。但自己因神职关系,经常需要去往人间,但人间的浊气太盛……又不能将他留在殿内, 因为若被人发现神界私藏有魔族, 那就糟了。   思来想去,最终的折衷办法是, 星帘谨慎的再次将他装入瓶中,随身携带着。每逢回到自己宫内时,她都会打开白玉瓶,让他能更充分的利用神界无处不在的浑厚清气。   毕竟,他不仅是一位堕魔的神君,也是一位自愿被困魔界海底万年有余的神君。   她以前听说过,凡是堕魔的神君,都需被送到魔界鞭神殿接受惩罚,直到浑身的浊气都被鞭除为止。   但她也觉得,那都是针对一些意志不坚定的神君神女的。对于眼前这位来说,完全不需要。   因为他的意志就是鞭神殿。   星帘真心的敬佩他,也真诚的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   再说了,堕魔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能生生的将自己的修为同那浊气一同净化掉,不已是常人都无法做到之事么?   眼看着每次见他时,他身上的浊气都越来越淡,身上长袍的颜色也越来越纯白起来,星帘都打心底里为他高兴。   只是最近这几次不知怎么了,他整个人给星帘一种逐渐透明、开始虚幻了的感觉。   她心中越来越忐忑起来,不知到底是错觉,还是确实如此?   在未被外力所打击之时,神君的神身开始变透明,甚至虚幻……一般来说,是自愿散去神元,身归混沌之兆。   也就是神界所谓的“解元之法”。   难道他是活腻了,想要寻短见不成?   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位神君届时虽然身处那魔界的黑海海底,但给人的感觉颇为从容镇定。   也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并非寻常的神君,那么他自然也不会灰心的自行燃烧神元,动用解元之法。   只是自这次见他以来,他就开始昏迷不醒,这该如何是好?   星帘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突然她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赶忙起身将他收入白玉瓶内,然后匆忙的召了块云,直奔人间而去。   巧的是,在路途中,她居然碰到了同驾云北去的落魄仙君。   人间北方,有团团乌云迅速地汇集在一起,隐隐有雷电之声,这是凡人即将飞升成仙之象!二人对视一眼,一同加速朝那处飞去。   王城城外,银杏树林中。   第一次,降落了一道天雷。   第二次,降落了两道天雷。   这一次,那空中的乌云竟再次变大,更多的雷电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看的饶是延生星君也不由得有些咋舌起来:这……竟不像是寻常凡人飞升了!   “轰隆隆隆——”,天雷第三次直直的劈在温言身上,声势浩大。   这次,竟然降落了三道天雷!   不仅连地上的积水都被瞬间蒸干,他身旁三丈内的草木也被劈焦。他的身体也被劈焦了大部分,露出白色的骨头。躯体上有红色的鲜血涔涔流出,滴在土地上。   温言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被天雷劈,真的好痛,痛的他浑身都在剧烈发抖,每根汗毛都在哆嗦着。   要支撑不住了……据说这百年内,只有三个人成功飞升成仙,可想而知这难度到底有多大。   眼前一片模糊,已经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血水。   难道自己终于还是,挺不过去了么?   忽然,空中有谁在不停地大声喊道:“温言,要撑住啊!”   昏倒在地的温言被那声声呼唤唤醒,心中充满了力量:是星帘的声音,她来了!   他挪动着流血绵软的躯体,试着想要爬起来。但躯体已被六道天雷击打过,残破不堪。但他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的站起,傲然向着那天雷降落的方向。   若是还有第四次天雷的话,那么这次应当是四道天雷了。   那就来罢,我有何惧!   星帘瞧着那再次膨胀变大的乌云,心中惊骇万分:一般凡人修仙,不是承受三次天雷就能飞升的么?怎么到了温言这儿,居然还有第四次?   好事群众们再次从四面八方赶来,都想要瞧一瞧这难得的奇景。星帘不耐烦的甩了一道屏障,将他们挡在银杏树林外。   她匆忙地落在他不远处,一会焦急的看着他,一会又看着那空中的乌云。   天雷果然再次落下!   四道天雷同时劈下来,温言周围的几颗银杏树应声倒下,扰乱了他们的视线,也让他们无法看清楚他现在如何。星帘又是心痛又是焦躁,但却毫无办法。   因为那些天雷连同那倒下来的树一起,形成了一道雷电屏障,将温言包裹在内。   也不知等了多久,那些雷电终于散开。星帘慌忙走前两步,却惊讶的看到——温言消失在原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飞升失败、魂飞魄散了么?   在一旁的落魄仙君“咦”了一声,上前查看一番后,高兴地走回去对她说:“星君,他飞升成功了!我们快去迎仙居罢!”   星帘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你确定?”   落魄仙君赶忙叫道:“小仙确定,星君大可放心。哎唷,星君松开些罢,小仙的手臂还要留着给您驾云呢!”   星帘十分激动欣喜,毫不犹豫的跟在落魄仙君后面,驾云朝仙界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温言掉落下来的鲜血缓缓流入了那片被天雷劈焦的土地上。过了一会后,那片焦黑的土地上竟开始抽出了绿色的嫩芽,并迅速地成长起来。   慢慢的,那片焦黑被满眼绿色所代替,再也看不到任何鲜血的踪迹了。   至于从一开始就见证着这一切的延生星君,在看到星帘之时就已隐了神身躲在一旁,并悄悄地向东方放出了蓝色苍灵鸟。   看着那远去的身影,他也悄悄地往仙界飞去。   乌云散开,万里晴空。日辉更加热烈地照耀在洪荒大地上,像是在庆祝什么。   仙界,迎仙居。   迎仙居,顾名思义,正是迎接新飞升的仙人之地。只是虽然叫“居”,但它却并非是宫殿或者居室,而是一处空旷的云台。   考虑到凡人飞升后,在一定时期内,重铸之身上可能还带有雷电。而往往新生仙人都会因身处一个陌生环境而感到不安,进而无法控制好自己的力道;或在飞升后有记忆丧失,甚至癫狂错乱的可能性。   故为不伤及其他仙人,并未在此处做以多余的设计。   白云之上、星空之下,即为仙界。   触目望去,只见厚厚的白云漂浮在迎仙居四周缓缓流转,一派祥瑞。迎仙居本身像是一个阵眼般,被围在其中。   每次有凡人飞升后,迎仙居就会发出璀璨的光芒来提醒众仙。   不同颜色的光芒,会告示飞升者是什么品阶。因凡人修行的都是五行之术,故相应的,会呈现出其适合的、或者说其擅长的五行之色。   此时,这迎仙居四周围满了好奇的仙君仙女。不为别的,只因它所呈现的正是最高阶品的仙人才有的光芒——耀眼的五色光芒。   这可谓是及其难得一见的,毕竟可能有生来就五行皆具之人,但能使用五行者,实在是凤毛麟角。这不仅需要杰出的掌控力,还需要有冷静的判断力和智慧。   六界之中,唯独仙界没有最高权力者——仙帝,平日里主要是东斗青华大帝代为兼任。究其根本,正是因为在这迎仙居,从未出现过五色光芒之故。   而这迎仙居自建成以来,还是第一次散发出五色光芒,故可谓是震惊仙界。   众仙围着那迎仙居窃窃私语,眼中皆是震惊:莫非今日飞升的,正是传说中的仙帝么? 第70章 他似无仙   在星帘和落魄仙君赶到迎仙居时, 看到其周围的白云在猛烈旋转,同时发出了璀璨的五色光芒。   落魄仙君自然也是知道此情此景对于整个仙界来说,意味着什么的。他心中有些惊诧, 转头就想跟星帘说话之时, 却看到她伸长了脖子, 满眼焦急的看着那云台。   那种神色, 令他本想说的话都全忘了。   他想了想,带着星帘往前方又飞了飞, 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后才停了下来。   云卷云舒,如此几番过后,白云旋转的速度开始下降,五色光芒也都渐渐缩至那云台中央。   之后,那里出现了一个人。   他先前穿的一身月白色衣袍, 变成了一袭白衣。   星帘觉得有些恍惚,好似又看到了文砚, 又好似又看到了那位白衣天尊。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重新看过去。   明明都是一袭白衣,但眼前这人给人的感觉却与那白衣天尊又不同了。   若说文砚是礼让拘谨的人间公子、那白衣天尊是清冷文雅的创始神;那眼前的温言,则更像是怜悯六界、干净柔和的救世主。   飞升成仙后的温言的相貌, 该怎么描绘呢?   若说白衣天尊的面容似山峰般棱角分明、给人以距离感的话, 那么温言的面容就似那柔波碧水,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亲近他。   就像是他能包容你的一切,无论好坏;也像是若亲近了他,一切烦恼都不再是烦恼。   连她身侧的仙子们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倾慕的目光, 星帘不禁心想:若不是仙界纪律严明, 恐怕此时已是尖叫声、抽气声一片了罢。   星帘突然想到了之前落魄仙君提及飞升时未着寸缕的情景,不禁笑了笑。   想来, 温言之所以有一袭白衣加身,应当是因为那四周的白云自行聚合在一起,给他做成衣袍之故罢。   他还真是厉害,不仅深得诸位仙子爱慕,连这天上的白云都喜欢他啊。   星帘又瞧了瞧四周众仙的着装,发现他们的内袍也都是白色的。只是那外袍,都是有着不同色彩的轻纱。那么想必,这些色彩应当是对应的阶品和能力罢?   而温言的内外袍……居然都是纯白色!莫非他真是仙帝?   难道说,费尽心思帮他逃开了人间纷争,却还是无法让他躲过仙界纷扰么?   日辉当空,洒在云层上,像是落下了层层金粉。清气阵阵,令人好不愉悦。   身旁的落魄仙君忽然赞不绝口道:“本来小仙还想着太不公平,但现在看来……他有一身新衣袍,我是服气的。”   一直以来的紧张感散去不少,星帘不再去想温言的身份问题。毕竟再怎么样,他也是温言。   想到这里,她调皮的挑挑眉毛,反问道:“为何?”   “小仙怎可与如此风度之人相提并论呢?”落魄仙君自嘲的笑了笑,又摇头晃脑的小声耳语道:“看来,这位便是我仙界的仙帝了。”   她唇角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忽然,有人喊道:“东斗青华大帝驾到——”   众仙都跪下行大礼,口中呼道:“恭迎青华大帝。”   落魄仙君赶紧拉着发呆的星帘一同跪下,悄声抱怨着:“星君啊,这紧要关头您发什么愣……这位大帝与您师尊同为‘四御’,也是该拜的!”   她这才缓过神来,往空中看去。   只见那青华大帝一身青衣,衣袍上绣有朵朵盛开白莲。他体格修长又羸弱,面容愁苦又慈悲,像是随时愿为他人牺牲自我一般紧锁眉头,眼中愁思满满。   而他身旁随侍的弟子们也大多与他有类似的气质,令人心生敬畏与感恩。   青华大帝有些虚弱的抬了抬手,声音如春日暖阳般和煦:“众仙请起。”   他仔细的打量着站在云台中央、闭目不语的温言,脸色微微一变后,又恢复如初。他沉着的宣布:“今日迎仙居喜迎一位仙君,可喜可贺。因本次飞升之象有些特殊,还望容本尊与其他几位大帝、以及灵宝天尊商议过后,再做定夺。请诸位先行散去罢。”   众仙都低声应下,而后各自驾云离去。   即使还有几位面色含春、不愿离去的仙子们,也不得不碍于青华大帝的面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星帘正想上前叫醒温言,却被落魄仙君半拉硬拽的带走了。   青华大帝用眼角瞥了瞥离去的星帘一眼,将手放在薄唇边轻轻咳嗽了几声,引来座下弟子的一阵关切声。   他的大弟子延生星君缓缓显出身形,跪地叩拜道:“参见师尊,幸不辱命。”   青华大帝亲手扶起他,慈祥道:“辛苦你了。”   延生星君真心实意的答道:“师尊说笑了。为师尊分忧,乃是弟子所求。”   青华大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说什么,然后朝云台而去。   温言兀自闭着眼,神情有些痛苦无助。只有神力高深的人才能看到,他周身围有一层淡淡的五彩光芒,那层光芒像是找不到方向、又不舍离去一样,反复游离在空中。   青华大帝取下衣袍上的一朵白莲,用神力推送到他头顶。白莲缓缓转动起来,洒落清气和不知名的强烈光芒在他周身。   片刻后,五彩光芒臣服的进入温言体内消失不见,温言这才睁开了双眼。   青华大帝收回了几近变得透明的白莲,仔细看了看他后,和善的笑了笑。   温言却是一脸迷茫,不解的看着面前众神。   延生星君上前一步,提示道:“这位是东斗之主青华大帝,现兼任仙界之主仙帝。”   温言听闻后,神情一肃,下意识的就要跪下叩拜。   青华大帝微微抬手,阻止了他欲跪的身形,示意了下延生星君后,默默地驾云离去了。   延生星君朝他走近几步,微笑道:“仙君请先跟我来。”   温言看着空荡荡的云台,神色有些黯然:虽然大约是因飞升之故,记忆有些混乱,但自己飞升前的一幕还是记得的……   那声呼唤明明是星帘的声音,此刻她为何不在呢?   是看了自己如今的模样,太过失望离去了么?   因此处也无云镜,他无法得见自己现如今的模样,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只好沉默地跟在延生星君身后,向仙界某处而去。   一路上,每路过一处,延生星君都会轻声细语的同他说明此处的名字及来历,还说若有何疑惑,请随时问出即可。   温言记起了在自己做凡人时,也是这位和善的星君指点自己修行的。而他也确实说到做到,在迎仙居等候自己,不由得对他十分感激,自然而然的亲近了许多。   前方是一座宏大的白金色宫殿,宫殿外被薄薄的日辉照耀着,更显流光溢彩,璀璨绚丽。   此时正值下午,日辉弱化了许多,想来太阳星君快要与太阴星君换值了。   温言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思索问题,故而并未注意到这座白金色宫殿,只是下意识的随他落下云头,蹙眉沉默着。   只听延生星君说道:“仙君且先住在此处罢。”   温言抬头一瞧,惊呆在原地。   有仙子笑迎上来后,延生星君就要转身离去,却被温言拉住衣袖,“星君,此处为何地?”   等候在旁的一位身穿金色外袍的美貌仙子笑答道:“此处名唤天宫,乃仙帝所居。”   温言更加迷惑不解,问道:“那在下是要拜见仙帝么?”   那位美貌仙子正想继续回答,延生星君却抢先说道:“此处尚无仙帝,仙君且先放心住下罢。”   温言慌忙摆手拒绝道:“这如何使得?在下只是才飞升的小仙,实不敢如此猖獗,还望星君谅解。”   那位美貌仙子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延生星君却赞许的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了。小神还有事在身,先行离去,明日再来看望仙君。仙君可先到侧殿稍作休息,明日再议也不迟。”   温言眼睁睁的看着他快速离去,身后好似有什么在追赶着他似的。眼下人不生地不熟,也不好再婉拒,只好随那美貌的仙子们去了侧殿休息。   因仙界在云层之上,而云朵多为白色,且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呈现出其他颜色来。故仙界的宫殿多以白色为底,再以其他淡色做饰。如此一来,便可与白云能混为一体,不被人间所察觉到。   温言一直低着头,故也不知自己所在的侧殿叫什么,不过他也不甚关心。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自己的仙力增强了不少,故也回忆起了一些片段。原来自己的前前世果真也与星帘有关联,只是那名唤文砚的男子……不知现如今身在何方。   原以为飞升成仙后,与她之间的距离就能缩小许多。   但现下看来,或许与她之间的距离,原本就比他想的更远。   他正有些烦忧的在殿内来回踱步之时,忽然感到有人自远方来。   他抬头望去,不由得惊喜出声:“星帘!”   来人一身玄衣,笑脸盈盈,正是星帘。   温言疾步走过去,将她迎进来,叹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   星帘有些惊讶,笑道:“我可是一直等在迎仙居的,只是后来青华大帝去了……毕竟是仙界大事,我也不好久留,更不能做出一副与你很熟的样子来,便先行一步了。”   “那你是如何知晓我在此处的?”   星帘神秘兮兮的从腰间拿出一个水滴状玉佩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早先在你我的玉佩上做有标识,如此一来,无论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温言听得有些脸热,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那枚玉佩。心中欢喜不已,表面上却滴水不漏。   只听她啧啧两声后,说道:“你竟住在这仙帝宫中,莫非……”   他不禁大惊失色,恨不得赶紧捂上她那张嘴,“莫要乱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无名之辈。或许每位飞升上来的仙君都曾如我这般——”   “温言你不知啊,人间近百年以来,除了你之外,仅有三人飞升成仙。一位是落魄仙君——啊,就是你见过的那个衣着破破烂烂的仙君,还有一位仙君和一位仙子。他们三人,可都是直接去了洗尘斋暂住几日后,才得以分封宫邸的。”   “洗尘斋?”   “洗尘斋就是洗去那人间滚滚红尘之意,据说那里也是个挺好玩又伤情的地方。”   星帘惋惜的瞧着他,“本来想着你若是去了那里,我也能得以一见那地方,谁知你竟然能直接来了这天宫——真是叫我又是遗憾、又是意外、又是惊喜啊!”   温言哭笑不得的听着她说出了这几个词,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那如此说来,罗破仙君不该还那般执着于尘世间才对,可他却……”   星帘赞同的点点头,叹道:“想必那落魄仙君也是个奇人,日后待我细细问来便知。”   温言看着眼前生动活泼的玄衣神女,心中有些安定下来。   此后便能与你千万年朝夕相处了,我心足矣。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罢。   过了两日后,有随侍的仙子恭敬进入,请温言于次日,前往天宫去拜见青华大帝。   温言郑重的焚香更衣后,在太阳星君刚刚洒落日辉之时,等候在宫外。   这两日,白天有司礼仪的仙君仙子前来,向他一一教授了仙界的诸多礼仪规矩。   温言边学边忍不住在心中想道:敢情这仙界完全就是另一个人间呐,诸多礼仪规矩委实繁琐,也不知仙帝他老人家有没想过做以简化。   他忽略了一点:仙界本就是由凡人飞升成仙后,汇集而成,自然也或多或少的带有一些人间的习性了。   日辉逐渐增强,洒在白金色的墙壁上,十分炫目。温言很想抬抬衣袖做以抵挡,但还是忍住了。就在此时,他被宣入殿。   他立刻恭顺的低头,缓慢踏入宫内,在殿中央站定。   只听青华大帝略显疲惫的说:“这位正是前几日从人间飞升上来的仙君,因他飞升之时有五彩光芒加身,且初经考验,谦恭聪慧。故本尊意欲推举他为仙帝,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温言听了这番话,差点跌倒在地。   什么?!   居然推举自己为仙帝?   自己何德何能?   不过好歹他前前世也是做过太子的人,自然懂得: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都定会有人提出质疑声的。   因此他立刻镇定下来,坦荡荡的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果不其然,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传出:“大帝且慢!”   在场的众仙都面面相觑:是谁,敢这么大胆!   温言抬头望去,只见这宫殿内也是白金色的,而出声的正是一位身着四色外袍的仙君。看起来,他应当是能操控四行之术、阶品仅次于仙帝的仙君了。   青华大帝清楚地问道:“请说。”   那位挑刺的仙君傲然说道:“请恕小仙冒昧,只是小仙在这位新飞升的仙君身上,并未感受到他的仙元。”   瞬间,大殿内有窃窃私语声。   这可真是重磅消息啊!   要知道,这位四色外袍的仙君,曾一度被热议为是下任仙帝的最佳人选。   其原因之一,正是因为他能熟稔的掌控四行,且仙力雄厚。只是在温言飞升后,散发出来的五色光芒让众仙迅速地遗忘了他。   再者,若是凡人飞升成仙,那他的魂魄必然会被雷电塑成银光闪闪的仙元,如此才能算是真正飞升。高阶品的仙君是可以看、或感受到低阶品仙君的仙元的,而反之则不能。   因此即使这四色仙君想做仙帝想疯了,也不能说自己看不到至高阶品仙君的仙元罢!   其实温言本来也觉得自己不够格做什么仙帝,只是听到他这句话后,被震惊的无法回过神来。   他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自己作为凡人时,就没有魂魄么?   因而自己没有仙元,也不算是飞升成仙了么?   那自己到底是谁?生而为人时,又为何会没有魂魄?   最关键的是,自己要被剔除仙籍,驱逐出去了么?   还有,自己会被驱逐到哪儿呢?   他不禁茫然的环顾四周,想要找到星帘。却立刻反应过来,忍不住自嘲:她一个神女,怎么会在仙界这种重要场合出现呢?   然而还是不死心的细细查看四周,没想到星帘果然在此处!   只见她站在一位身穿银灰色长袍的俊美大帝身侧,眼神安抚的看着他。   对了,这两日听负责礼仪的仙君说,四位大帝也会一同前来,想必那位正是星帘的师尊——长生大帝了罢。   无论如何,她此刻能在,就是好的。   至于自己会不会被驱逐出去,都不重要了。   毕竟有些事可为,也能为出结果来;而有些事是即使为了,也无果的。   青华大帝与其他三人对视一眼后,平静道:“他飞升之时,已有五色光芒。按照规矩,拥有五色光芒者,应为仙帝。”   众仙尽管心存疑惑,但还是听懂了青华大帝的意思:你管他有没有仙元,人家能控五行就是本事。无论如何,本尊就是要让他做仙帝。   然而那四色仙君却依旧不饶不饶,他跪下行大礼道:“帝尊,此事非同小可啊!即使他能散发出五色光芒,也可能是妖魔之术,还望帝尊明察!”   妖魔之术?众仙再次议论纷纷,只是这次都带有一丝郑重之色。   三位天尊的法宝先后现世以来,除了灵宝天尊的阴阳镜,已经随着他的苏醒而显形,并被置于上清境中以外,另外两位天尊的法宝仍然下落不明。   尽管灵宝天尊向六界传达过自己的旨意,任何人不得私自匿藏另外两位天尊的法宝。但实际上,六界依然在暗地里争夺不休。   至于对于妖魔二界的厌恶和反感,则早就从在他们尚为凡人时,就已深埋骨髓,更别提此刻了。   青华大帝有些无奈地瞧着神色各异的众仙,心想: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明明早已成仙,但如今竟仍是争夺的没完没了了么?   但若这次不撇清温言与妖魔二界的关系,即使扶持他做了仙帝,仙界与那二界的关系也只能是愈加恶化。本就乱成一团麻的六界,又该再起战火与纷争了,这该如何是好?   星帘忍不住出声讽刺道:“你若不服气,不妨也放出五色光芒来,给诸位看看呀!”   这话一出,有仙君仙子不忍笑出了声。   这位星侍是谁,说话真是好生无理又有趣。   她身旁的长生大帝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小弟子死皮赖脸的非要跟来之时,自己就猜到了她定是怕那温言受欺辱才如此做的。   明明也都说好了,要做一个优雅贤淑的神女……唉,罢了罢了,谁让她是自己的小弟子呢?   长生大帝清咳两声后,抚了抚玉笛,用商量的口气道:“青华大帝,本君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长生大帝请说。”   “若是您推举的这位新任仙帝,能做出一两件其他仙君做不到的功德事来,那是否也能服众一二呢?”   青华大帝瞬间懂了他的意思,眉头舒展开来,笑道:“长生大帝真是心思玲珑。”   “既然如此,那温言,你就去接着做他之前未完成的事罢。若是做成了,本尊会亲自前往上清境去推举你为下任仙帝。”   青华大帝转眼想到了他与世无争的性格后,半是威胁般的补充了一句:“若是你没做成,那就只能被剔除仙籍,驱逐出仙界。”   他又向着那四色仙君的方向,和善的问道:“不知这样可否?”   那位四色仙君心想:这还不好办么,若是我做不成,他又如何能做成?即使青华大帝没有明说他是否有仙元……但即使他有仙元,自己也会给他的成功之路再铺上一层荆棘。这仙帝之位,若是我不能坐,那其他人也都别想坐!   他恭敬道:“青华大帝此举委实公平,小仙心服口服。”   这一场风波过后,众仙告辞离去。   此时,空中半黑半白,正是日月交替之时。只见半边云层白中带金,绚丽璀璨,另外半边云层黑中泛白,幽美静谧,堪称仙界一大奇观。   温言无心欣赏这一难得的美景,径直进了侧殿,等待着星帘的到来。   但没想到,除了落魄仙君以外,她竟还给自己带来了一位熟人。   来者身穿三色仙袍,身形高大威猛,眉目间英气浓烈,一看在人间就是身经百战、英勇果断的将军。   温言谨慎的看着来人,一时想不起来他是何人,星帘又为何说此人是自己的一位熟人。   那位仙君却已经扑通一声跪下,行的是人间将士对皇家权贵之礼。他眼中隐有泪花,颤声道:“小人王方志,参见太子殿下!”   星帘拉着瞧热闹的落魄仙君走到一旁坐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二人。   温言被他这一声“太子殿下”给吓到,想了好半天后才想起来——原来是前前世,星帘曾给自己举荐过的王方志!   当初那个在自己别府上,瘦弱佝偻、拘谨青涩的王方志,如今竟是大变了模样。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他赶忙伸出双手,将他扶起,温和地说:“我早已不是太子殿下,将军——”愣了一愣,觉得叫“将军”也不太合适,便换了个词道:“仙君不必多礼。”   王方志借力起身,诚恳道:“无论何时,您都是我心中的太子殿下!”   语气一变,转而气愤道:“想当年,太子殿下曾被那帮奸臣污蔑,说与女妖有染,要将您废黜。臣只恨无奈守在边疆,无法及时赶回去削了他们的长舌!当臣努力上场杀敌、功成归去后,才听说殿下您居然莫名其妙的在南荒被妖魔所害……”   王方志攥紧了双拳,恨声道:“那帮奸臣以为靠这种说辞就能瞒住我,哼!从那以后,臣就想着给殿下您报仇……只是臣自己也空有一腔热血,终被奸人所利用——唉!”   说到这里,王方志好似愧对温言一般,低下了头。   柔和的月辉缓缓撒进来,白日里辉煌璀璨的殿内此时也反射了柔美清冷的月辉,像是海面上粼粼波光都被汇集在此处一般,变得唯美起来。   温言这才知道,当年的一份知遇之恩,竟然让眼前这人铭记终生,甚至连飞升成仙后都也无法忘却。他也不禁在心中感叹,星帘真是没有看错人,自己也没有用错人。   星帘听他提及前前世之事,仿佛又重温了一遍那个可怕的晚上。正是在那个夜晚,温言以身替她挡了归沅的致命一击,因而被黑白无常前来勾魂索魄。再接着,自己才去了冥界,然而没找到温言就算了,居然将文砚也给弄丢了……   往事历历在目,她心中忽然又是一阵绞痛,便赶忙出声道:“往事不必再提,现如今你们都已成仙,当互相照应。”   王方志点头应道:“星君说的是,在下在仙界,必定会护殿下周全!”   温言感激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我已不是殿下,你可直接叫我温言。”   王方志慌忙摆摆手,“那哪儿成!不过话说,今天那个在天宫里提出异议者,到底是何方人士,虽然身披四色仙袍,但也不该狂妄至此罢!”   他的眼中有厉色透出,“若他再敢如此欺辱殿下,在下就——”   落魄仙君今日总算是穿了一套还算是干净整洁的仙袍,看起来倒像是个仙君的模样了。   他一直津津有味的旁观这一切,此刻终于找到了说话机会,便爱惜的抚了抚衣袍后,从椅子上跳下,劝说道:“这位……仙君莫着急,想必仙君也是飞升不久罢?”   王方志拱手谦逊道:“确如仙君所说。”   落魄仙君拱手回礼道:“在下罗破。那位四色仙君本是热议的仙帝继任人选之一,他已拉拢人心许久,就等着假以时日能登上仙帝的宝座。可现如今,却被刚飞升上来才几日的温言所抢走,自然免不了一腔怒火了。”   温言这才明白这其中缘由,只觉头疼不已。他叹道:“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想做仙帝之心,我也不知为何今日青华大帝会那般说——”   落魄仙君摇头晃脑道:“你不必知晓为何,这是天定的命数。你看你飞升之时,降了四次天雷,共计十道天雷,已经比寻常飞升要异常一些了;飞升之后还自带五色光芒,这本就是仙帝之相。”   “可我——”   落魄仙君故意道:“若你不努力做这仙帝,那就会被驱除出仙界,你也再也见不到——”   说到这里,他一双眼睛瞟向惬意喝茶的星帘,不再多言了。   温言本就万分聪慧,怎能不知他此话何意。心中叹了千百回后,终究还是眼前人更重一些,当下便做了决定。   王方志混迹战场、官场多年,察言观色的火候练得也很到位。但他并未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铿锵有力的说:“臣……在下自当跟随仙君左右,定会助您早日圆满归来!”   落魄仙君估摸着星帘多半也会去,便也喜滋滋地说:“也算我一个罢!”   星帘惊讶的问道:“落魄仙君,你去作甚?”   落魄仙君一脸高深莫测,说道:“自然是去保护温言,不让他被奸人所害。”   王方志一脸赞同,温言则是一脸感激。   唯有星帘默默地喝了口茶,惆怅的看着他,在心中想:不求保护,只求你别无缘无故给我们招雷劈就成……   几日后一大早,星帘、落魄仙君、王方志,以及温言一行四人驾了朵白云,朝人间东方而去。   东方土地荒芜,因临海,故当地人多靠打渔为生。然而据百姓日夜祈祷所说,海中似有妖魔,时常害人无数,罪恶滔天。   仙界也并非置之不理,只是起初派去的仙君仙子们都仓皇败归,有的甚至身受重伤。即使后来又派了阶品高的仙君仙子去,也因恰逢创始神法宝现世之故,众仙顺势而为起了别的心思,无人有心肯去做这一件大功德之事。   很多人都是装模作样的去看一看后,便假哭着回去,甚至自己弄出一些伤来。久而久之,那里便更被百姓们传为是妖魔横行之地了。   直到有一次,青华大帝言语中暗示说,若有人能收服那海中妖魔,则可向他提一个要求之后,仙界才又开始趋之若鹜起来。   然而,那海中妖魔大约经过几百年修炼,吸食了不少清气、浊气,又残害了不少人间生灵,修为早已增进了不少。   故而,前去的仙君们都是志在必得的去,狼狈无比的归。   这其中,就包括那在天宫里提出质疑的四色仙君。   星帘一行人就站在那东海上方的云层上,极目远眺。   这一日,太阴星君和太阳星君都在休息,并未当值,故而六界都是靠着前一日他们留下的日辉、月辉来区分日夜。   此时,天地间一片阴沉,像是要下大雨。星帘在心中想,约莫是因为东方残留的日辉不太够罢。   落魄仙君忧心道:“这万一下起雨来,恐怕就更不好办了。况且,看起来又是雨天连绵多日之象,不说视线会被干扰,就连方向都可能不好觉察,对我们委实不利啊。”   星帘瞧了瞧那落魄仙君,又看向阴沉的即将降落雷电的云层,忽然喜笑颜开道:“落魄仙君,你可愿助我?”   那落魄仙君因惦记着灵宝天尊对自己的“承诺”,自然是忙不迭的连声应道:“星君请说,小仙必定全力以赴。”   星帘微微一笑,神秘道:“到时我叫你做什么,你必定做什么就好。”   落魄仙君一头雾水,心中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便吞吞吐吐的说:“星君……”   但转念一想,这位神女一向可爱善良,想必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就应了下来。   温言忽然出声道:“星帘,还是我来罢。毕竟这是我应该做成之事,不好过多麻烦你们。”   她想了想后,爽快地说道:“好,你且小心些。”   温言虽然是个刚飞升不久的仙君,但好歹也是受过星帘、延生星君以及落魄仙君的指点的。再者,身为一个男儿郎,却被女孩儿家挡在身前的话,多少还有一些自尊心受挫的。   他深吸一口气,先用了自己最擅长的两种法术——水之术和木之术。   他原想,先把岸边大树的枝干伸长,自己站在那枝干最顶端,然后用水之术缓慢的将那海水分开,以此来寻找一丝那妖魔的蛛丝马迹来。   哪儿知道那伸长的枝干竟然如同一艘能容纳下一整个村子大小的巨船,而自己随意分开的海水也猛然拔高数丈之高来。   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惊骇万分:现如今的自己使用起这法术来,威力怎会居然比之前强了千万倍呢?莫非是成仙之故?   他不知道的是,另外三人看着他的神色也是复杂难辨。   温言居然如此厉害么?   落魄仙君都忍不住暗自咋舌,心想若是与他比划一番……自己也不一定能讨到多少便宜来。亏得自己还比他早飞升了那么多年,真是惭愧呐。   王方志却眼含热切地看着他,心中为他高兴。这下,殿下总算不会再随意受人欺辱了。   星帘因为职责之故,也认识了不少仙君,甚至近百年来飞升的另外两个仙君,还是自己推举的。   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新飞升不久就能如此运用自如……不,或者应该说是比以前更得心应手的仙君。   她突然又想起之前在冥界时,听到的话,“万鬼谷中收有不洁的魂魄”。而据后来一系列迹象表明,显然温言并非那“不洁的魂魄”;加上那四色仙君质疑说,感受不到温言的仙元。   那么,是否也可以说,身为凡人的他,是没有魂魄的呢?   温言……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有些迷茫的看向上空,唉,若是师尊在就好了,毕竟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乌云密布,云层间隐隐有雷电交加。   星帘忽然有些莫名的担忧起来,在她正想出声叫停温言之时,那海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巨大的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后作者菌会尽量保持日更哒,请各位亲们继续支持哦,么么哒!   PS:同背景、世界观的接档玄幻文《扎心了,崔判官!》(原名《墨中客》),求预收么么哒~ 第71章 原是珊瑚   只见那怪物的身形比温言幻化出来的巨船还大上几圈, 身上像是长满了墨绿色的水草一般,还带着海底的泥浆。   落魄仙君啧啧几声后,说道:“这是什么怪物, 看起来竟有些瘆人……”   星帘没有答话, 只是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由衷的在心中叹道:真不愧是妖魔, 连出场都这么不同凡响。   脚踩枝干、站在海中央的温言微微皱了皱眉头,像是在思考。   片刻后, 他张开右手手指,在胸前快速的转动一圈后,先行被他分开的数丈高的海浪便劈头盖脸的朝那怪物打过去。   怪物发出了不悦的吼声。   几番过后,怪物身上的水草和泥浆都一点点的掉入海中。   星帘恍然大悟的想,原来温言是想帮它冲洗一下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她就看到那怪物身上逐渐现出了……一些骷髅头和白骨来。   王方志这日特地穿了一身白色战甲,外罩三色战袍, 很是英姿飒爽。他皱起英气的眉毛,惊讶道:“这怪物……竟然吃了那么多人么!”   落魄仙君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神情严肃起来。   温言站在那怪物面前,就像是一只蚂蚁站在一只猛虎面前似的, 十分渺小。只见他手中发出青色光芒, 岸边的枝叶都瞬间长长了数倍有余,伸向大海,将那怪物紧紧束缚起来。   怪物朝天发出了愤怒的吼声,空中的雷电忽然愈加厚重起来。   星帘心中预感不好, 想要把温言叫回来, 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那怪物奋力挣脱了下,缠绕着它的枝叶就自动断成了几截。有一块飞出去的巨木将温言撞落很远, 紧接着怪物身上的骷髅头都朝温言飞去,将他密密实实的围了起来,看起来十分恐怖。   星帘慌忙抽出腰间披帛,想要插手,却被落魄仙君拦了下来。她不解的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那骷髅头圈内,有柔和的五彩光芒发出。   接着,那些白骨被那五彩光芒托起,飞向岸边。与此同时,岸边的土地在迅速凹陷,等那些白骨都掉落在坑内之后,泥土迅速地将它们都掩埋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冢。   这情景不禁令旁观的三人都心生赞叹。   虽然身陷囹圄,却还是抱着一份对于不幸亡者的怜悯,且不惜消耗自己的仙力去让它们魂归故乡,并将它们埋于黄土之下……这人,真是有着一副慈悲心肠。   怪物好似很生气,嘶吼几声后,身上挂着的剩余白骨都铺天盖地的朝温言飞去。   温言还未来得及完全脱离那可怖的包围圈,就再一次被白骨所掩埋,而且这一次的白骨包围圈显然更大更密。同时,天上噼里啪啦的降下几道雷电,直朝那白骨包围圈而去。   王方志神色凝重,想要幻化出自己的仙器来,却听星帘大惊失色的喊道:“落魄仙君,快去挨雷劈罢!”   王方志呆立在原地:自己没听错罢?星君是要让那落魄仙君挨雷劈么?   而落魄仙君却瞬间懂了她的意思,苦着一张脸,急速朝那片白骨飞去。   在这种紧要关头,只能看落魄仙君和那雷电谁先到达了。   只见那金色雷电和白色身影同时飞去,星帘紧张的攥紧了手中的青色披帛。   她没注意到的是,披帛上的青珠,在闪闪发亮。   “轰——”,一片耀眼的光芒自白骨处发出,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迅速的蔓延开来。几丈高的海水被那片光芒横向切开,散落成大颗大颗的水珠飞向四周。   海中央的巨船也被光芒切割成一片片的木块,整艘巨船开始崩坏、下沉,温言所在的白骨包围圈却诡异的定在原地,并未一同下落。   天空下起了大雨,站在云朵上的星帘和王方志都也被那冲击力波及到,下意识的拿袖子遮住眼,往后退了又退。   余震过后,他们才看清了那怪物的原形。   海草、泥土以及白骨都剥落下来之后,它的身形看起来也缩小了两倍有余。只见它通体赤色,肢体上有很多枝丫一样的东西。   王方志喃喃道:“原来是一只巨大的……珊瑚精啊。”   星帘听他这么说后,也开始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珊瑚精。   据说珊瑚生于海底,大多色彩绚丽而形似花草。有形大而美者,更是被赞誉为“海底奇树”。但与陆地动植物相比,却别有一番风情,故一向都被人间贵族作为观赏之物。   而尤其是红色系的珊瑚,因为像极了红宝石,而被人类奉为是顶级赏品。   只是这珊瑚精,明明是天真活泼的妖族,又是如何魔化成妖魔了呢?   不知为何,星帘心中竟莫名的生出了一丝同情。   王方志突然惊喜的喊道:“星君快看,殿下——仙君没事了!”   看来是那落魄仙君抢先一步到达温言处,硬生生的接下了那些雷电。他的头发都被劈得飞了起来,一身仙袍也被劈得破破烂烂的,十分狼狈,很像是星帘初次见他那副模样。   星帘又想笑又想感叹:带他来,果然是有用的!   在这段时间内,温言已经再次用仙力将那些白骨都送上岸,就地掩埋起来,也慢慢地露出了身形。   然而那赤色珊瑚精更生气了,挥舞着枝丫,咆哮着直冲二人而去。   空中再次乌云密布,雷电之势愈发可怖,令人颤抖。海面波涛汹涌,似被珊瑚精幻化出了几只欲扑过来的凶兽模样。   星帘挥动披帛飞上前去,王方志也带着仙器紧跟其后。   就在这时,星帘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   她前进的速度未停,只是心中疑惑是否自己看花了眼:那位白衣飘飘、几乎不出上清境的清雅天尊,怎会出现在此处?   他并未出手,只是安静的站在珊瑚精与温言之间,默默地看着星帘。   而天地间突然一切都静止了,她甚至能看到落魄仙君根根直立的乱发,王方志飞扬在空中的衣角,以及那即将落到自己身上的巨大水珠。   天地间,仿佛只有她和他是真实存在的。   她觉得,好似置身于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儿中。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梦幻,她只好停了下来。   那清雅天尊缓缓开口,声音像是春风拂过:“你一直不来见我,我便只好来找你了。”   星帘下意识的问道:“来找我做什么?”   他笑了笑,缓缓靠近过来,嗓音低沉的提醒道:“你想去哪儿,我都会陪你去;你想做什么,我也会陪你做。”   她仿佛又看到了文砚,便干巴巴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一双眼眸像是上清境中那片茂林般深远,好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轻描淡写道:“因为我想见你。”   这话说的她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却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情形,轻声道:“你好像遇到了棘手的事。”   眼前的人触手可及,星帘却心中一团麻,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啊,很棘手。”   他眼中的茂林似乎在邀请她,耳边响起轻柔的声音:“我来帮你。”   星帘终于清醒过来,赶紧抱住他的手臂,阻止道:“不用了!”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她便解释道:“这是……修行功德。”   清雅天尊望了望四周后,定定的望着温言,问道:“他是谁?”   他竟如此聪慧,知道是温言的试炼,而不是自己的!   星帘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愣了一下,最终硬着头皮答道:“他是我的一位友人。”又赶忙心虚的补充道:“他救过我一命。”   这位白衣天尊默了一默,周身清气有些冷冽起来。苏醒前的所有记忆他都记得,也包括文砚的记忆。自然也知道,因那人替她挡在身前一命呜呼,她才去冥界寻他的魂魄,自己才机缘巧合得以苏醒的……   只是这人为何没有仙元,像是空有一副皮囊一般?   更为奇怪的是,他身上并无任何令人不快的气息,反而还有些熟悉……   星帘也敏锐的感到了他的不悦,遂小心翼翼的说:“让我们自己来解决罢,我必须要帮他光明正大的完成这件功德。”   “我们”?   白衣天尊眸色暗了一暗,未再言语,只是留下一句话后,就凭空消失了:“我等你来。”   天地间像是瞬间解禁般,雷电阵阵,海水怒吼。   青色披帛自行松松的裹在她周身,替她挡了那些威力。   星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天地变色的大场面,心中实在没底,便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掏出诸多法器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一把扇子,那是小魔王借给她的,因近日来事情诸多,便也一直没有机会和时间归还。   此时也不知怎地,她莫名的觉得这把扇子很适合温言用,便毫不犹豫的附了一道神力,将扇子凌空送至温言处,大声喊道:“温言,接住!”   温言接住扇子后,“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流畅的手握扇子上下翻飞,造出了多道劲风来。海上漂浮着的碎木也被带动起来,连同那些劲风形成了一个荆棘般的牢笼,将珊瑚精困在里面。   王方志也配合的将自己的银枪幻化成锁链,将那珊瑚精捆了起来。珊瑚精挣扎半天也无法逃脱双层桎梏,只好痛苦的逐渐缩至一人大小。   落魄仙君拍着双手,笑道:“二位仙君真是好手段,在下好生佩服!”   乌云逐渐散开,海面也恢复了平静。   星帘开心的想,这件功德事总算是成了。那把扇子果真是件好宝贝,怪不得小魔王会那么看重它。   而在空中某处,一位白衣飘飘的身影缓缓收回右手,看着向那人飞奔而去的小神女,眼神晦暗不明。   那把扇子……原来是他么?   给自己的时间,真是越来越少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谁的时间不多了?   作者:你猜?   星帘:那我的时间多不多?   作者:你猜?   星帘:……我猜你接下来会日更。   作者:??゛我……我会努力的!   星帘:哼,看来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嘛!   作者:……看我下章怎么找人来收拾你,哼!   感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作者菌会继续努力哒! 第72章 妖魔化缘   星帘高兴地招呼道:“温言, 回去复命罢。这下子,应该再也不会有人会质疑了。”   虽然他一身白色仙袍上沾了不少泥土和海泥,但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宁静淡泊的气质。他只是愣在原地, 看着手中的扇子若有所思。   星帘给自己的这把扇子的确很厉害, 而且用着也确实很是顺手。但是, 总觉得那怪物能如此轻易地服软, 功劳不在自己身上。   毕竟自己才刚飞升成仙,使用的法术也大多是在人间时习得的, 又如何能与这已魔化的了怪物打斗呢?   再者,他们三人看起来也很是狼狈,且都有些疲惫。   莫非……还有贵人暗中相助?   温言下意识的朝空中某处望去,仿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清雅背影。然而眨眼间,那里就只剩漂浮的白云了。   他暗想, 大约是近日太过劳累之故,故而看到幻象了罢。   三人仔细的清理了下海面和岸边那两个白骨冢后, 就带着珊瑚精驾云回仙界了。   仙界,天宫。   珊瑚精化为一位赤衣小姑娘,跪在大殿中央,正被问责。   星帘作为长生大帝的弟子, 坐在青华大帝下首处旁听着。   她满意地看到那四色仙君的脸色甚是难看, 想来心中定然是异常窝火。只是奇怪的是,他一双手腕处似乎有伤,有些颤抖。   她还想仔细看的时候,那四色仙君却像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 猛然放下了袍袖, 别过了脸。   珊瑚精眼神轻蔑的看了看四周,一言不发。青华大帝叹息了一声后, 在她身上用了一道神力,她便开始不受控制的讲述了。   她本是妖界的一颗小小珊瑚,生性活泼烂漫不受拘束。有一次,因妖界内天气骤变,她又因为好奇跑到陆上玩耍,结果被狂风吹入了一条河流中。   因年幼,修为不够,河流又恨湍急,她数次挣扎也无法,只好随波逐流。   那河流曲折蜿蜒,最终流向东方大海。   初到东海时,她是无措又恐惧的。因为前方到底有什么,自己是否能应付得来,对她来说都是很大的问题。   然而,未知不仅令人恐惧,还会让人充满幻想和期待。   在那东海之中,她遇到过凶险的境况,也结识了很多新朋友。海底的绚丽世界,对她来说很是陌生,但也很新奇。年幼的她逐渐淡忘了故乡,反将东海视为新家,决定在此扎根。   她以为平和的日子会持续下去,但没想到,自己的朋友们都开始接二连三的失踪了。   她很是心急,却没什么办法。   妖族生性乐观,讲究的是活在当下,故而大多数妖族都不会太把修行放在心上。因此多年以来,她也只是一株小小的珊瑚而已,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她去问了海底的万年玄龟妖,她的朋友们都去哪儿了。   那玄龟妖抬起日渐浑浊的眼睛,语气哀叹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为人类。   那些贪得无厌的人类。   不知陆地上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浊气、恶念滋生,魔族横行。人们心中的欲望快要被完全释放开来,想要权势的、想要富贵的、想要美貌女子的……不胜其数。   也有那么一群癖好特殊的人类,因对神秘大海充满向往与征服感,故而心底的欲望是——要将那海底生灵尽收囊中。   首先,他们要有足够的金银财宝。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样的乱世,想要财物还是很方便的。烧杀掠夺、坑蒙拐骗,都是来钱快的好法子。   一群有着共同欲望的恶人聚集在一起,带着得来的不义之财,雇佣了一群同样的人,怀揣一些克制水之术的法器,浩浩荡荡的前来大海——寻宝了。   珊瑚精的朋友们,就是这样被抓走的。   只是人类也很喜新厌旧,新得的宝物没过多久就玩腻了,转手出售出去后,又能捞一笔横财。   有的做成物件后,色泽美丽而手感奇特,更是被一些风水大师吹嘘成养生佳品,故而有更多的人找上门来,言明不惜散尽银两,也要请他们帮忙多弄一些。   手中有钱财,又有正当理由再去看一看那广阔无边的大海,那该如何做呢?自然是继续来寻宝了。   在为人寻宝的同时,他们也在打捞新的“海底宝藏”。长期以往,他们索性在海边建立了根据地,就地伐木造船后,做成船队反复前去大海。   因为他们有能克制水之术的法器,而海中生灵本就多以水修行,故而数量越来越少,有的种族甚至快被灭绝了。   它们只好一让再让,躲向大海更深处,只是效果微乎甚微。   她听着玄龟妖娓娓道来,心中怒火越烧越旺。   她忽然很想修行,然后去亲手拧下那些贪得无厌的人类的脑袋,将他们都赶出大海。   然而自己同大多数海底妖一样,只能以水修行。直到几次看着同伴在自己眼前被抓走,她恨得眼中快要滴血。   久而久之,她生出了心魔。   为了抵御人类,她甘愿献身于魔,变成了妖魔。   被魔化后,她不得不也偷偷地潜往岸边,吸食人类的邪念、恶念。   纯粹的水之术是干净无瑕的,沾上邪念浊气后,她的皮肤就会被灼伤,火辣辣的十分痛楚。   然而想想被打磨成饰品的同伴们,她都会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撇弃水之术,转而继续魔修。最后,她全身皮肤都溃烂完了,浊气给她打造出了一副新身体,她变成了一株红珊瑚。   她很不喜欢这种血淋淋的颜色。   不过好在有一日,她去岸边吸食浊气时,听到人类说,想来红珊瑚堪比红宝石,这次定要寻到成色好的,好好地敲那些富贵们一笔。   她望着自己通体发红的躯体,不在意的微微一笑:这一日终于来了,大仇即将得报。   当初为了不被人类的法器所制服,她愣是舍弃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水之术,转而以妖族之身进行魔修,正是为此。   这一次,她要一举成功,让他们再也不敢踏上海面。   她忍着疼痛,在沿路用水之术做了很多陷阱。因为她知道,这会让手持克制水之术法器的人类欣喜若狂,他们必定会认为水之术多的地方,就有“海底宝藏”。   又以手为刃,切下自己的长发,散落在那些陷阱处。这样,人类就会觉得,红珊瑚就在不远处。   她会在终点,恭候他们。   对于现如今的她来说,不管人类拿不拿法器,都毫无区别。   这一仗,打的很轻松,人类完败。   她亲手拧下了那些人类的脑袋,将它们放在自己为同伴们做的坟墓前。又将他们白骨化的躯体,作为战利品挂在自己身上,去岸边晃悠了几圈。   只是她没想到,有些人的后代居然会打着报仇的幌子,继续前来大海捕捞。   她撇撇嘴角,好!人类不是喜欢红色吗?正好她觉得大海的颜色太过碧蓝,不如就让大海也染上一抹红色罢!   胆小的人们终于仓皇远离了大海,她心中却没有了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身上挂着的白骨越来越多,模样也越发可怖起来。海中生灵敬畏她,也惧怕她;人类厌恶她,更惧怕她。   她开始茫然,不知到底该往何处去。   恰逢好友们的忌日,作为祭奠,她伤心地吹起了海浪。人类屁滚尿流,觉得很是委屈,便再次联名上奏仙界,要求除去自己这个怪物。   要打架么?来罢,刚好她的日子百无聊赖。   据说仙君什么的也多为人类飞升所成,哼!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人类,该死的人类!   她继续魔修,偶尔会飞到陆上吸食浊气,观察着人类的一举一动。   只是那些什么仙君居然如此没用,自己还没使出真本事,他们就落荒而逃了。   她只好在无聊的日子中,继续魔修。期盼着能有一个厉害的仙君来同她打上一次,她定会教他做人。   没想到,自己完败的这一日,竟然来的这样慢。   她说完后,不屑的看向四周。待看到温言时,目光才柔和了一瞬。   诸位仙君仙子都没人敢迎上她的目光,心中也都生出了一丝愧疚和羞耻。   他们飞升升仙之前,在凡间多少都接触过珊瑚精所说的那些——色泽艳丽的“饰物”。   神君神女们却并没有那种感受,只因他们本自混沌中降生,用物也多由清气或白云所做而成。至于六界之物,本就是由清气拆分组合而成。他们即使感兴趣,也不会像人类那样强取豪夺。   青华大帝怜悯地看着珊瑚精,说:“其中缘由,本尊已知晓。且先将她待下去羁押看管,稍后再做处置罢。”   立刻就有仙界仙子上前,低着头将她带了下去。   青华大帝意有所指的说:“对于任命仙帝一事,应当是再无异议了罢?”   殿内一片静默。   “如此甚好。你刚飞升就如此辛苦,实属不易,且先下去休息罢。”   温言抬起头,看到青华大帝慈祥的看着自己,便应了声,缓缓退出去了。   然而他刚到偏殿,就有一位美貌仙子迎上来,恭敬道:“殿下——”   等候在旁的王方志赶忙给她使了个眼色,那美貌的仙子转而改口道:“仙君,晚些时候小仙会来同您言明接任事宜。”   温言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何这位仙子会叫自己殿下?   王方志与她又有何关系,为何那七尺男儿竟会满目柔情的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唉,人啊。   作者:唉,人啊。   星帘:……冤冤相报何时了,珊瑚精怎么办。   作者:你觉得该怎么办?   星帘:……温言真要做仙帝了吗?   作者:请看下一章。   星帘:……   小天使们能留个言互动下吗……作者菌保证近期尽量日更~   同系列文《扎心了,崔判官》求预收啦,还记得惜墨吗?她会是女主哦。 第73章 再进洗尘   正午时分, 金色的日辉洒满仙界。空中漂浮有白云朵朵,清气习习。   白金色殿外有笑谈声传入。   来者正是星帘,以及梳洗完毕、换了一身整洁仙袍的落魄仙君。   好像星帘在人间时, 爱穿粉色衣袍;在仙界时, 就爱穿玄色衣袍了。但不管她穿什么, 在温言看来, 就像是空中的日月,十分显眼。   他的面容开始柔和起来, 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容。   他看到笑眯眯的神女在看到那美貌仙子时,很是熟稔的走过去,打招呼道:“青竹——仙子,好久不见。”   落魄仙君却面带疑惑的停了下来,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 王方志和他很是惺惺相惜,成为朋友。前者笑了笑, 介绍道:“这位是青竹仙子,主司礼仪;这位是罗破仙君,主司——”   说到这里,王方志忽然想起来, 好似自己还没问过落魄仙君是干什么的, 只好等他自己开口。   落魄仙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见过仙子。在下……目前没有正经仙职。”   其他几人都惊呆了。   这厮飞升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正经仙职?   不会是天天到处求着挨雷劈、指望着能回人间的缘故罢?   那青竹仙子身形纤细而貌美,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她身穿白色仙袍, 外罩淡淡的青、蓝色交织仙袍, 显得整个人像是林中青竹般,清新傲美。   她轻声掩唇笑了下后, 正色道:“见过仙君,久仰大名。”   落魄仙君愈发不自在了,打哈哈道:“仙子过誉了,在下真是不敢当不敢当……”   青竹仙子忍不住又微微笑了笑,脸颊上显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来。落魄仙君看着她的笑容,忽然有些唐突地说道:“仙子……很像我幼时认识的一位故人。”   青竹仙子笑容不变,抬头反问道:“哦?”   落魄仙君直视着她的双眼,声音中却带有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颤抖:“她叫……莫离,不知仙子可认识?”   那青竹仙子反复看了落魄仙君几眼后,蹙眉否认道:“不识。”   这下,连王方志都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他轻声唤道:“青竹?”   星帘看到青竹仙子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茫的样子。她便走过去,问落魄仙君:“莫离是谁?”   但落魄仙君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毫无应答。星帘心想,眼下他倒真是应了这个名字——罗破,太落魄了。   虽然在落魄仙君年幼之时,莫离就被自己父亲卖了,但即使再苦再累,再心痛再烦愁,每每想到她的笑容,他就觉得,自己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找到她。   因而,他才四处挑事,求天雷劈去他的天赐修为,以求能早日回到人间,投入轮回,再次找到莫离。哪怕她喝了孟婆汤,不记得前尘往事了,自己也一定能在千万人中认出她来。   毕竟,她是他心中那最明亮的烛火。虽然时间久远后,它变得飘忽不定起来,但一直都被他妥帖的放在心上。   众仙皆言那落魄仙君是个好命的癫仙,无缘无故就被天道看中,不用修行即可飞升;即使他一再闹事挨天雷劈,也是白增修为。   这不,他飞升没多久,就又活该的挨天雷劈过几次,进而从一色仙袍到双色仙袍了。现如今,竟又到了三色仙袍……这修行速度,真是令人羡慕嫉妒得咬牙切齿。   甚至有仙君仙子私下议论说,他很可能修成五色仙袍,逐位仙帝呐。然而嫉妒者即使想对他下手,也无从下手。   因为通常来说,仙君在修为未到再进一步之时,触动仙界律法,被天雷劈的话,就会白白折损修为。然而那落魄仙君却是个特例,他挨天雷像是叠加式的。无论何时,挨的天雷越多,他的修为也越多。   故而表面上,众仙对他颇为不齿,甚至视他为仙界的一大耻辱;但实际上,谁不羡慕被天道独宠着的他呢?   落魄仙君对于众仙的各种心思,可谓是了如指掌。察言观色、人情冷暖……在人间时,他就已经体验得够多的了,而别提都是凡人飞升上来的仙界了。   他从来不在乎什么修为,甚至什么仙帝,但众仙信么?故而只能是独来独往,孑然一身。苦守着心中的微弱烛火,满心茫然罢了。   今日,他一见到这青竹姑娘,就觉得心中的烛火总算是安稳了,不用再担心它随时会熄灭。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开心起来。   终于不用再继续到处惹事,去挨天雷劈了。虽然被天雷劈很是能长修为,但也真的很痛啊。   其实痛过太多的人,对于疼痛的承受度,是很低的。   然而等他回过神后,才发现殿内只剩下星帘、温言和他自己三人了。   他们说,青竹仙子和王方志一起走了。   他那愉悦的一颗心瞬间沉落下去,莫离和王方志……有何关系?   喝着仙界的云茶,总归是不如神界的更加清新爽口些。   听完落魄仙君的悲催故事之后,已是夕阳半落。淡金色的日辉透着粉色,照进白金色的大殿,很是唯美。   落魄仙君的神色竟有些悲怆,面前的云茶一口未动,早已凉透了。   星帘和温言对视一眼后,无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一个奇葩的父亲,也没想到他是为此才一心想被剔除仙籍的,看来他也是个愁苦的痴情人呐。   星帘记得,自己与那青竹姑娘初识,是在南荒的荟玉阁。青竹姑娘的歌声柔美又带着一丝感伤,十分撩人心弦。   人间发生诸多事情之后,她才发现这青竹姑娘有胆有谋,且仁义无双,完全不像其他姑娘那样徒有其表。后来,她试着将青竹姑娘推举上去,得到了大多神仙的肯定。再后来,她就飞升成仙了。   若那小莫离真如落魄仙君父亲所说,被卖给了一位南荒来的陌生人的话,也是能说得通的。   只是青竹姑娘为何会否认呢?   星帘当下便拉起落魄仙君说:“走,咱们去找青竹仙子问问清楚。”   他慌忙道:“星君莫急,按理说温言需去一趟洗尘斋走走仪式,若可以的话,小仙也想随行。之前小仙在那里并未被真正‘洗尘’,正是因舍不下心中牵挂。如今小仙倒是懂了一些洗尘斋的奥妙之处,或许那里能给我一个答案。”   洗尘斋?有意思,还以为没机会去见识一下呢!   星帘双臂交叉在胸前,爽快的点了点头。   第三日,三人一同去了那洗尘斋。   洗尘斋是为新飞升的仙人所设,就在迎仙居附近。   迎仙居是一处空旷的云台,周边有厚厚的白云聚在台下。从云台正中央开始,有一道细密的云道,通向一处密闭的斋居。   这斋居外壁上,有三个烫金大字:“洗尘斋”。它外观圆润似滚珠,也无任何修饰。且通体白色,看起来一尘不染,倒是应了这个名字。   洗尘斋前,站有不少来瞧热闹的仙君仙子,包括脸色不虞的王方志和青竹。   因青竹仙子作为礼仪引导,需陪同他进入。故温言在进入洗尘斋前,硬着头皮提前行使了仙帝的权力,也邀请了星帘和落魄仙君陪他一同进入。   王方志看起来有些失落,也有些担忧。失落是因为温言没请他一同进去,而是请了落魄仙君;担忧是因为……不知青竹会如何……   四人进入那洗尘斋后,就有一片明晃晃的刺眼光芒从四面八方反射过来。他们都下意识的抬臂遮挡,片刻后听到青竹柔声提示道:“请仙君站在正中央,接受洗尘。”   什么意思?   放下手臂后,众人才发现,原来这斋屋内,贴满了四角的白面镜子。每面镜子发出的光芒都汇集在正中央,形成了一道光柱。   落魄仙君紧握双手,缓慢地走上前去。   青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阻止道:“落魄仙君,请留步——”   “无妨,落魄仙君也想再次接受洗尘。青竹仙子不妨耐心等待片刻。”温言故意表现的自己也要去接受洗尘的样子,青竹只好不再言语了。   落魄仙君的身形被淹没在那道光柱内,很快的,墙壁上的所有镜中都开始回放他短暂又艰辛的一生。   有面镜子,先出现了一幅画面。   这是一个冬夜,罗破的破棉袄外,套着孝衣,应当是在为父守孝。   他头发胡子都很长,乱糟糟的,抱着一个酒坛伏在桌子上。他似是醉了,小声哭着唤道:“莫离,莫离,你到底在哪儿……”   青珠眼神微动,看向另一面显示画面的镜子。   花瓣飞舞,暖阳悬空。   罗破形单影只的坐在院子里,仔细的在一块木头上雕刻着什么。过了一会后,他端详了片刻,满意的把那块已经成形的雕木拿回里屋,放在一面木架上,那架子上已经有了一排小人模样的雕木。   仔细看看就能发现,都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   青竹深呼吸之后,一眼扫过去。看到那些镜中,竟有三分之二的画面都与莫离有关!   按理说,在洗尘斋中,大多镜中的画面都会被那些光芒逐渐抹去,最多留下几个至深的记忆罢了,如此这般才能完成“洗尘”仪式——清洗心中的红尘往事,迎接即将面临的重任仙职。   然而那些画面没有一个消失。   她敬畏的看向光柱中的那道身影,这人得有多大的念力和定力,才能二进此地,却依然能不被“洗尘”!   落魄仙君的声音自光柱中传出,隐约有些痛苦。   他断断续续的请求道:“能否请青竹……仙子,站到我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下一章要发大招啦。   星帘:罗破好可怜。   作者:猜猜是谁?   星帘:罗破好可怜。   作者:……哼,你会更可怜。   温言:你说什么?星帘怎么会更可怜了?   作者:……哼哼哈嘿,你们猜?   PS:小天使们,作者菌会严格保持水准,努力保持更新哒,求鼓励~ 第74章 又闻雷声   不等温言和星帘开口相邀, 青竹仙子就半是疑惑、半是敬畏的走上前去了。   她当初飞升后,就立刻接受了洗尘,大多往事都已忘却……不知自己再次站过去之后, 会发生什么呢?   在光柱外犹豫了片刻后, 她还是踏入了那片光芒之内。   一片空白。   有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带着邀请的意味。顺着这只手看过去, 只见面带一丝痛楚的落魄仙君眼神希冀的望着她。   青竹被那带着点儿绝望的希冀神色所打动,回应般的伸出右手, 与他的手握在一起。   落魄仙君柔声说道:“会有一点疼痛,你且忍耐着些。”   青竹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只见他以手为刃,在二人手心处各划出一道小小的伤口来。不待血液流出,便与她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片刻后, 有一道透明的光圈出现在他们周围,绕着他们转动起来。   忐忑等待了一会后, 光圈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只觉得头部开始疼痛起来,眼前出现了一帧帧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随着那些画面的出现,她的眼中不禁流出了泪水, 回忆的大门就此打开。   原来确实如罗破所说, 青竹就是莫离。   莫家与罗家是很亲密的邻居,距离近到只有一墙之隔。   她是家中独女,长相可爱甜美,一直被莫大伯视为掌上明珠。自她记事开始起, 就知道有一个罗家哥哥。   然而很奇怪的是, 每次去罗家时,都见不到他;或者即使见到他, 他也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像是很不喜欢她的到来。   久而久之,她宁愿独自在院子里玩耍,也都不想再去罗家了。   罗家院子里有棵大柳树,恰好长在那围墙边上。   稍微长大一点后,她也曾偷偷趴在那围墙边,默默地看着那个沉默寡言的罗家少年。有时候她忍不住偷偷地笑,心中觉得那颗柳树生的很是地方,真是绝佳掩护。   在柳絮纷飞时节,小罗破会坐在树下,仔细地将那些掉落下来的柳絮去掉外壳,将它们拢在一起。   大约是要做衣裳了?她暗暗想,真是难得啊,这少年居然连女工都会!   春日的阳光透过纤细柳叶的间隙,照在他青涩的脸庞上,年轻而美好。   小莫离有时候会忍不住在心里埋怨罗大伯,多好的少年啊,孝顺又勤劳,他怎么就对亲生儿子那么冷漠呢?   直到再大一些之后,在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中,她才明白了其中缘由。   大概正是如此,当她再次窝着身子趴在墙边、看着低头做活儿的内向少年时,心口处都会生出一些密密地疼。   但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沉默,抑或偶尔流露出一些脆弱的表情来。她慢慢地开始有些颓然,觉得自己很是无能。   人们都爱叹息“时光如水”,她也深以为然。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时光竟如同惊涛骇浪般……精彩纷呈。   她瞧着罗破身上那大了不少补丁的衣服时,心里总是有些酸涩。因而她打定主意要给他买一件好看的衣服,悄悄放在他家门口。故而借着私下做一些绣活儿之便,想要挣得一些钱财。   努力攒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开心的捧着那件湛蓝如天空般的衣袍,飞快的朝罗家而去。然而在路途中,却被一位穿金戴银的富贵妇人当街拦下。   那妇人很是和善的请她到茶馆坐下后,笑言很是欣赏她的绣艺,想要同她做一笔大买卖。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同那妇人喝了一杯茶水后,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后,竟身在一处富贵的房屋内。   不久后,她才知道自己所在之处,名唤荟玉阁。   自己竟是被辗转带到了南荒大陆,她得知后很是心急,一心想要回去。   不仅因为自己的父母,还因为那个瘦弱孤单的少年。   只是天不遂人愿,荟玉阁怎会轻易放她离去?   最终她只好妥协的在荟玉阁留了下来,好在只是唱唱曲子,也不用做些其他的腌臜事。   岁月流逝的很快,在南荒那仿佛一成不变的朦胧月色中,那个少年的形象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虽然记忆逐渐淡泊,但她一直都记得,自己要回到故乡去。只是迫于各种身不由己,这个计划便一直搁浅着。   后来,她意外地认识了少年王方志。   每每看到王方志,她都会觉得仿佛看到了那个沉默寡言、独自坐在院中的少年。她见他时常一脸渴望的站在学武堂外,便私下里请有关系的姐妹们去同那讲师求情,收他为徒。   知道他胸怀大志之后,又不惜拿出自己积攒多年的积蓄,助他北上王城,盼他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甚至在他做了大将军之后,通过自己不动声色掌握的一些情报,与他里应外合,铲除了不少当地的恶人与反叛贼子。   至于少年罗破,每每想起时,都会带有一丝思念的痛楚。她有时瞧着那窗外残月,都会苦涩的想,大约这辈子……是与他无缘了罢。   于是当她飞升之后,站在洗尘斋中时,想到王方志在外面等候的身影……踟蹰半晌后,主动放弃了与罗破有关的一切记忆。   在放弃记忆之前,她轻声念道:“愿你安好。”   这四个字,就是她最大的执念,虽然是在另一个人身上实现的……但自己毕竟是一介女流,又能如何做呢?也只能黯然叹息一声之后,挥手别离罢了。   然而她不会想到,罗破竟然也一直对她有那样的情愫,而且从未放弃过寻找她。可她却轻易地就放弃了寻找他,还主动放弃了与他有关的记忆……   青竹仙力不如落魄仙君深厚,此时已是耗费了不少神识,有些虚弱的想要滑落在地。这时,她感到有人双手虚扶着自己,支撑着不让她倒下。   她努力地睁开双眼,眼中尽是泪水,羞愧地唤道:“罗破哥哥……”   落魄仙君的声音清澈如初,带着尘埃落定后的坚定与欢喜:“莫离……我总算找到你了。”   洗尘斋中,接受洗尘的仙人的记忆都会被投放于墙壁上的四角白镜之上。   温言和星帘先后看到了罗破和青竹的往事,惊讶之色尽显脸上。   想来,在那短暂的如水时光中,只有那道围墙一直默默地见证着他们的苦恋。   真是波折颠沛的两人啊,不过好在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尚在洗尘斋外的王方志,又该怎么办呢?   等那二人携手走出光柱后,星帘真心实意地说:“恭喜二位。”   青竹仙子感激的笑了笑。   星帘瞧着一脸喜色掩不住的落魄仙君,坏笑道:“倒霉——落魄仙君,你还想被剔除仙籍、打回人间么?”   落魄仙君一脸窘迫,红着一张白净的面皮道:“自然是……不用了。”他转头看着青竹,满足的叹道:“伊人在我眼前,我已别无所求。”   温言忽然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何罗大伯会说是他将小莫离卖了呢?”   青竹安抚的看了看神色黯然的落魄仙君,答道:“我猜——罗大伯可能是担忧他会不辞辛苦的去四处找我,继而颠沛流离后半生罢。况且我父亲他也确实需要人照顾……多亏了罗破哥哥,实在是太辛苦了。”   落魄仙君有些伤感的说:“原以为父亲对我当真是一点父子情分也无,但如今看来,他大约是想让我不要像他一样,终生为情所困罢。”   星帘心想,然而你们父子还真是一模一样的性格,都是一条巷子走到黑、且用情至深啊。   出了洗尘斋后,眉目英气的王方志率先迎了上来。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十指相握的青竹和落魄仙君,之后便有些震惊和意料之中的呆立在原地。   青竹仙子抱歉的看着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落魄仙君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他带着她走上前去,直视着王方志的双眼,坦然道:“若你想听解释,我会解释给你听。只是既然我寻到了莫离,就不会再放开她。”   王方志动了动嘴唇,正想说什么,却看到了青竹眷恋欢喜的眼神。只是那眼神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眼前的落魄仙君。   这种眼神,他还是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当下心中便不由得生出了些苦涩。   王方志勉强的笑了笑,只说了“恭喜”两个字之后,便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他们三人之间的清气,似乎都凝固了。   洗尘斋外,本想来瞧继任仙帝热闹的众仙,意外地看了另一出大戏,此时都很是兴奋。   尤其这出戏的主角还是那有些臭名昭著、不受人待见的落魄仙君,还有那战功赫赫、为人刚正不阿的王方志……   如今,那落魄仙君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必定不会再四处惹事招雷劈了。那么,他会不会也要与那温言角逐仙帝之位呢?   而听说那王方志,自飞升之后就一心想要寻得他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不用说,他自然是站在温言一边的。   还有那位一心想要坐上仙帝之位、不甘屈于人后的四色仙君……   忽然有惊雷声起,急速的朝洗尘斋方向而来。众仙面面相觑,纷纷开始猜测起来。   这雷声……莫非谁又要飞升了么?   不对,即使有凡人飞升,那天雷也不该落在迎仙居才是。   那么只能是,谁要招天雷劈了么?   莫非那落魄仙君,在洗尘斋中……做了什么违规之事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说好的这章放大招呢?   作者:末尾不是吗……呃,其实这章确实写的兴起了……下章一定放大招!   星帘:真的吗?到底谁要挨雷劈?   作者:……下章就知道啦,我我我下章多更一些字数好不好!   星帘:好吧,希望别让小天使们失望。   作者:我会努力哒~虽然你们不爱评论,但还是爱你们哟小天使们! 第75章 交出混元   青竹仙子下意识的拉住了落魄仙君的衣袖, 担忧道:“罗破哥哥……”   她这一声喊得王方志眼皮跳了又跳,面色铁青。   星帘忽然觉得,落魄仙君整个人的气质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不再颓废愁苦, 而是大气洒脱。唔, 看上去竟意外的还有些……俊美。   温言脸色凝重的看了看自远处而来的天雷, 偏头想跟星帘说话之时,却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瞧着落魄仙君。他无奈地笑了笑:无论在天上还是在人间, 她对美色都毫无抵抗力啊,真是一位神奇的神女。   “轰隆隆隆——”,眨眼间天雷来临,落魄仙君将青竹就近推给王方志,叮嘱道:“帮我照顾好她。”   青竹却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 坚定地说道:“罗破哥哥,这天雷我也有份的。”   就在王方志满眼担忧的想要拉开青竹仙子之际, 天雷已经将那二人笼罩在内组成一道屏障,将他弹开到数丈之外。   三道天雷极速落下,整个洗尘斋也被波及到,晃了一晃。   星帘还来不及反应, 就被温言拉至怀中, 背对着天雷。她忍不住笑了笑,他竟然又如同在人间之时,完全忘了自己是个神女这一事实,也不顾及周围人的目光, 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呐。   上清境, 紫云阁。   白衣天尊望着阴阳镜中,在别人怀抱中微红着脸傻笑着的小神女, 眸色加深了许多,殿内的清气开始起伏起来,像是谁加快了心跳。   他坐在高位上,用手遮住了眼睛,也不知到底是想遮住什么。   但几个瞬息后,他忍不住又从指缝中瞧过去。   半晌后,他在心中做出决定:这下子,不得不加快步伐了。   仙界,洗尘斋外。   雷声过后,落魄仙君和青竹仙子的身影逐渐从雷电屏障中显露出来。   奇怪的是这一次,落魄仙君的头发和衣袍都是干净整洁,不再如之前一般乱糟糟的了,青竹仙子亦清爽如初,丝毫不像是被天雷劈过的模样。   此时,有旁观的仙君仙子倒抽了一口气,嚷嚷道:“快看他的衣袍!”   星帘听到后,从温言的臂弯中探出头去,才发现落魄仙君的衣袍已经变成了五色仙袍,而青竹仙子的也变成了三色仙袍!   众仙窃窃私语,眼神玩味:这下有意思了,仙界出了两个五色仙君。看来他二人,必定要角逐仙帝之位了!   有聪慧的仙君分析道:若那温言确无仙元,那么仙帝之位理应属落魄仙君;只是青华大帝明显对温言更加青睐,不知又会如何决策?   他们交头接耳说的十分快活,被说的两个主角却很是冷静。   有仙君眼尖的看到,落魄仙君和温言对视了一眼后,甚至还笑了一笑。   众仙都沸腾了,心中燃烧起了八卦的小火苗:这是在互相挑衅么?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失望地看到,那几人对视一眼之后,招呼也不跟他们打一个,就一同驾云走了。   瞧着他们默然远去的背影,众仙心中的八卦之火,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在驾云途中,五个人都很沉默。   想来太阳星君今日心情不错,洒落的日辉也都十分柔和,暖人心脾。连他们所乘坐的白云都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金光闪闪,好不威风。   落魄仙君一直在心中酝酿着,该如何同王方志解说自己与青竹之事;青竹却只是满心欢喜的瞧着他,眼中的喜色竟比过了璀璨的日辉,耀得王方志不得不黯然垂下了头。   星帘一门心思的回忆着方才温言的那个拥抱,脸上的霞色还未完全褪去,心中温暖异常。   只有温言若有所思的瞧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有人大大咧咧的挡在前方,温言谨慎地停下了漂浮的云朵,才发现来者是之前向温言挑衅过的四色仙君。   他好声好气的问:“仙君可有何事?”   那四色仙君似乎有些不耐烦,一招手就有许多不同色袍的仙君仙子出现在他周围。他直直的看着温言,挑衅道:“我心中不服,今日欲与你一战,不知你意下如何?”   星帘回过神来,气愤地骂道:“你这仙君真是好生无礼!你若不服,直接向青华大帝言明便是。但你却只敢在半路上拦截挑战,算什么本事?”   那四色仙君瞧也不瞧她,冷哼道:“若不是那神女及他人相助,单凭你一刚飞升的小仙,又如何能收服得了那珊瑚精!”   星帘想说,青华大帝都默许了此事,你一个仙君又有何资格来评论之时,却听温言语气平淡的说:“确如仙君所说。只是不知仙君想如何比试?”   那四色仙君傲慢的答道:“只有你我二人参战即刻,败落者需自行退出仙帝角逐之战!”   王方志忍不住插话道:“殿下莫要答应,你本就无需与他比拼仙力!”   那四色仙君火上浇油道:“怕了就早点退出罢!”   温言并未转身,只淡淡的说了声:“请。”   即使自己才飞升没多久,仙力薄弱,那也要与他一战!因为若是自己退出的话,就再也无法守望心中的日月了……温言眼神坚定如磐石般,身形如朗风霁月。   星帘悄悄地抽出了腰间披帛,松松的挽在右臂上,准备见机行事。   她才不要老是被他救、被他保护,她也要保护他,让他的路更加平坦光明!   四色仙君不被人觉察的看了一眼她的青色披帛,眼中有一丝精光闪过。   星帘在心中分析着:在这云层之上,所用之物只有团团白云和缭绕清气。   温言看起来不慌不忙,莫非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么?   只见那四色仙君手中幻化出了一柄拂尘,他顺手一甩,那拂尘末端便带动了一些清气,如同小小的风暴一般,朝温言而去。   温言两手空空,却凌空踏步上前,看样子竟是打算硬接下这一招了。   星帘下意识的甩动了下披帛,一脸担心。   然而那四色仙君手持拂尘末端的清气却灵巧的换了个方向,朝她而去!   星帘愣了一愣神,披帛便被他缠绕在拂尘上,差点被他拽走。她赶忙用力拉住,有些不解的想,不是说要与温言比试的么?   那四色仙君得意的说:“你若自行把混元珠交出来,那才叫明智之举。”   落魄仙君、青竹仙子、王方志都吃惊地看着星帘,难道她果真持有那元始天尊的法宝——混元珠么?   只是那四色仙君活的腻味了么,居然敢不顾长生大帝甚至是灵宝天尊的旨意,向她出手?   温言虽然才飞升没多久,但在人间时就也听说过这件赫赫有名的法宝。但他不在乎,也从未动过那种夺取星帘法宝的念头。   即使是此刻,他心中也想的是如何保护好星帘。他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做了一个竹篮打水的动作后,白云都朝他聚拢而去,气势赫赫。   他沉声道:“你且敢夺取试试看。”   那四色仙君冷哼一声,不知从哪些角落里,冒出了些仙君仙子。他们将温言和王方志团团围住,牵制着他们。   至于落魄仙君和那青竹仙子,他从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注意到落魄仙君的五色仙袍。   早就听说,那南斗长生大帝的小弟子上生星君手中,有元始天尊的法宝混元珠。人间的能力自然不必说,距离神仙还差了很多个洪荒,压根儿不可能从她手中夺取。   只是他没想到,冥界、魔界也都那般没用,竟无一人能成功,反而还被她接二连三的毁了禁地,沦为六界笑柄。   至于那妖界,也不知是真的毫无争取之心,还是偷袭失败,倒是风平浪静的不像话。只是她既然来了仙界,也叫他四色仙君遇上,那他必然是要出手的!   若是连一个小小的幼齿神女都对付不了,那他还如何去角逐仙帝之位?   再者,若是能拿到那混元珠……想必假以时日,对自己的修为必定大有帮助。   他好似看到了自己身穿正袍,踏上那仙帝之位的凛然模样,不由得得意地笑出了声。   但突然听到那落魄仙君说道:“你倒是莫名的自信。”   他不屑的看过去,却在下一瞬睁大了眼。那落魄仙君不是同自己一样,是四色仙袍的么,何时又成了五色?!   他本想着从那日青华大帝的反应来看,那温言定是毫无仙元。至于那一套说辞,更是名不正言不顺,他也不可能让青华大帝将温言扶上仙帝之位。   然而如今这落魄仙君的五色仙袍,竟是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   但自己苦苦修行已久,估摸近日天雷将会再次到来,修成五色仙袍也只是迟早的事……不如先拉拢了那落魄仙君,拿到混元珠再说!   四色仙君转了转眼珠,对着落魄仙君谄媚道:“落魄仙君真是被天道眷顾的宠儿,这短短时日内,修为竟又是精进了一层,想来您才是继任仙帝的最佳人选。待小仙先把这没有仙元的假仙帝拿下后,再去请示青华大帝,推举您为继任仙帝,如何?”   他不知道的是,落魄仙君与灵宝天尊曾有过私下约定。   虽然落魄仙君现如今不需要再脱离仙籍,但出于对灵宝天尊的敬畏、和对星帘推举青竹的感激,外加他善良的本性,这事都不能不管。   落魄仙君笑了笑,说:“这劳什子仙帝,还是留给你做罢。”   四色仙君闻言脸上一喜,嘴上却假惺惺的说:“仙君说笑了,小仙如何做得。”   落魄仙君眼神一厉,手中隐隐有雷电闪现,狠声道:“放开上生星君,这次我便饶了你!”   那四色仙君脸皮一僵,气急败坏的骂道:“真是不知好歹!”   事到如今也不好再次倒戈相向,那群仙君仙子收到了他的眼神指令,犹豫一瞬后都咬牙冲了上去。   雷电声、呼啸的风声不断,五彩光芒闪耀在白云之间,真是好一片混战。   那四色仙君猛地一扯拂尘,正在思索自己何时持有了混元珠的星帘便被那股大力猛地拉飞过去。   她慌忙从怀中一股脑的掏出诸多法器来,然而都被那拂尘上张开的根根坚硬毛发所击飞,或被牵制住。   一个白玉瓶被那坚硬毛发击中,“啪”的一声破碎。星帘“呀”的一声,担忧的看过去。   一个衣袍上透着淡淡赤色的身影出现在云层之上,一双桃花眼缓缓抬起,风华绝代。他随意的凌驾于众仙之上,淡漠的看着这混乱的场面。   所有混战的仙君仙子都感受到了那股迫人的威压,停了下来,用眼神无声的互相询问:这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试试看今天能不能双更哈,敬请期待么么哒~ 第76章 永道你醒   “小魔王!”星帘焦急的使劲儿拉回披帛, 却将那愣怔的四色仙君也拉的跌倒在云上,生生的咽下去了一大块碎云,只冰凉得他大声咳嗽了好一会。   星帘将披帛收回至手臂上, 又把那拂尘扔会给那四色仙君后, 飞向小魔王。   温言也从众仙的包围圈中掠出, 不管仙袍上挂了几道彩, 也不管脸上有些微伤口,他面目平静的追着星帘飞过去, 心中却疑惑万分:小魔王?他怎么在星帘的白玉瓶中?   他此刻怎地自行燃烧了……魔元?不对,他身上有清气环绕,难道是仙元?但也能看到微弱浊气,真是奇特。   难道他是堕了魔的仙?   可他不是老魔王的幼子么?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闪现在心头,温言手上动作却不停, 堪堪在星帘到达小魔王周身那圈光芒之前,将她再次收入怀中。   小魔王瞧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 只是挑了挑一双柔美的桃花眼,未说什么。   当他看到了星帘和温言腰间那成双的水滴状玉佩时,甚至还欣慰的笑了笑。即使整个人在逐渐变得透明,也能看到他眼波流转如烟, 惹得底下一群花痴的仙子们一阵低呼。   “小魔王, 你如何会如此——”星帘语结了半晌,不知该如何形容。   温言无意识的紧了紧手臂,这人不是小魔王!他所认识的小魔王一向都是邪里邪气、不按规矩出牌,又如何会像眼前这人一般, 沉着稳重呢?   而且, 这人为何会给自己一种熟悉之感?   小魔王看着星帘,微微叹息了一声, 那声叹息轻的像是羽毛飘落。   他并不接话,只是兀自闭上眼,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喃喃道:“永远……我回来了……”   “永远”?   星帘心中有些酸涩,也不知是羡慕那个叫做“永远”的人,还是对他有些不舍。但转瞬想到他已在魔界海底呆了上万年后,又忍不住为他高兴。   只是他说“我回来了”,是何意呢?   他要回归神位了么?可为何会越来越透明了呢?   星帘忍不住问出声:“你要去哪儿?”   在日辉的柔和照耀下,小魔王的身影透明的近似虚幻起来。他看向她身边的温言,笑道:“好久不见。”   这话真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让星帘和温言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明说“我回来了”,却像是要燃烧神元、身归混沌;然而又说“好久不见”,这是……何意?   脚下方的四色仙君瞅准时机,再次扬起拂尘飞上来,攻向星帘二人。   星帘一脸不耐烦的甩下披帛,将他缠在其中,看着温言道:“虽然我不知他在做什么,但我觉得,需要为他护法。”   温言点了点头,心中的熟悉感愈发浓厚了。   他隐隐感到,要有大事发生。   小魔王忽然对星帘说:“我之前寄放在你那里的一把扇子,不知现在何处?”   温言有些讶异的看了看他二人,老实的从怀中掏出那把折扇,说:“在这里。”   小魔王欣慰的笑了下,叮嘱道:“打开折扇,莫动。”   温言也不知为何,老实照做了。他打开那柄折扇后,扇面上忽然发出了清鸣的声音,然后整个扇面都照射出金色的光芒,笼罩了小魔王。   一股磅礴如汹涌潮水的威压弥漫开来,似乎在向六界宣布着什么。   落魄仙君虽然不知即将发生什么,但也感到此事非同寻常,便和青竹、王方志对视了一眼后,分列于小魔王周围,为他护法。   至于众仙,则都不知所措的看着与那青色披帛缠作一团的四色仙君,谨慎的收起了手中仙器,静默的看着这一幕。   日辉逐渐远去,四周的白云也都褪去了金色的光芒,重新变回洁白无瑕。清气聚集在小魔王周边灼烧他,丝丝黑色的浊气从他外袍上剥离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魔王的身形完全消失在云层之中,变成了一颗赤色的圆珠。   星帘眼中掠过一丝不忍,她恍惚的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颗圆珠。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那赤色圆珠之时,它却发出了赤色光芒,轻柔的挡开了她的手。然后缓缓的飘向温言,最后融入了他的眉心,消失不见了。   温言有些吃痛的拿着折扇扶额,身体晃了一晃后,往上升起。   在他往上飞起的过程中,一身五色仙袍逐渐蜕变成一袭纯白色衣袍。   他有些痛苦的移开折扇后,眉眼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似水般温润。有赤色滚边的白色腰带和同色发冠,则令他更多一份威严。   一股悲悯气息笼罩了众人,所有人斗自发性的跪倒在云层之上,顶礼膜拜。   他确实不适合做仙帝,因为区区仙帝之位哪里能配得上他灼灼风华!   星帘觉得喉咙有些干涩,这个场景……真是同冥界万鬼谷中,太过相似。她有些嘲讽的想,难道自己所想守护之人,终归都要远离自己而去的么?   温言、小魔王,怎么合二为一了呢?   不过毕竟温言没有仙元,而小魔王又说自己是堕了魔的神。如此看来,应是哪位神君运气极好的寻到了自己的神身,进而神元归位了罢?   那么眼前的这位……水润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空中忽然出现了几位大帝。   他们恭敬的齐声高呼道:“恭迎道德天尊归位!”   其中,尤其以青华大帝的神色最为炙热。星帘先是有些不解,但想到他一贯的愁苦悲悯神色之后,就心中了然了。   原来青华大帝是道德天尊的追随者,怪不得一个劲儿推举他为仙帝呢。想来必定是打算让温言做了仙帝后,再想方设法替他寻回神元的罢?   “道德天尊”,原来他是三位天尊之一的道德天尊。只是他为何不像灵宝天尊般直接苏醒,而是分离的神元、神身再次组合在一起之后,才苏醒的呢?   当年,在三位天尊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所有人都在心中默默的揣测,但却没有人敢问出口。   星帘摇摇晃晃的想要跪倒在云层上,却被一道浓厚的神力稳稳托起。   那温润天尊慢慢的靠近她,用修长的右手轻抚上她的额头。一瞬后,一个小小的玉如意标记出现在她眉心处。   星帘感受着来自他右手上的温度,依然十分温暖,令她想要落泪,便慌忙低下了头。   那温润天尊却眼神复杂的看着那个玉如意标记,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永道,你醒了。”   一道带有冷意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众仙不由得又是一个哆嗦。   原来道德天尊的名讳是,永道。   今日这是怎么了,仙界竟然有幸见证了一位天尊的苏醒,还有另一位天尊大驾光临。平日里难得一窥二位尊容,今日真是万生有幸……不多看几眼的话,简直对不起自己!   有些胆大的仙君仙子便偷偷的抬眼,瞧着上空中那难得的一幕。   二位天尊的五官十分相似,简直像是孪生兄弟一般,只是风情截然不同。一位似高山般冷峻,一位似碧水般温润……   但共同点是,都很俊美,俊美的令人想要高呼:这美的好似违背六界法则了有木有?!   不过三位天尊本就身在六界法则之外。想到这里,众仙心中不由得都生出了自惭形秽之心。   上古神祗的卓然风采,果然不是他们这些小仙能想象的。除了膜拜,再无其他言语能表达他们心中的震撼。   “永灵,好久不见。”苏醒后的道德天尊的声音,更是苏倒了一大片仙子。   接着,他语气平静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灵宝天尊随意的看了一眼星帘眉心的玉如意,坦然答道:“就是你看到的这回事。”   然后他就看到那永道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后,伸手环住了星帘,在她额头轻轻地印下一吻。他神色微变,眼神戒备的回望过去,二人之间隐隐有对峙之势。   其他神、仙都一言不发的眼观鼻鼻观心,自觉当作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只有星帘被他这一吻弄得晕晕乎乎的,心如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反应。   最后还是灵宝天尊先开了口,只是口气有些冰冷,不像是真心实意的邀请道:“你那太清境大约还需整顿些时日,不如去我那里坐坐?”   道德天尊轻柔地松开星帘,温润的答了一声“好”。   他看了一眼那被缠绕住的四色仙君,青色披帛便自行飞回到他手中去。他仔细的将亲手将那青色披帛系在星帘腰间后,才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一脸不虞的灵宝天尊。   星帘愣愣的看着他仔细地为自己做着这些小事,心中逐渐安定下来。但看了眼远处的灵宝天尊之后,还是不抱什么希望的问道:“温言?小魔王?”   道德天尊端详着给她系好的披帛,眼中似有无边大海,他柔声应道:“都是我。”还补充一句,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永道。”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天尊的名讳岂能被随意称呼?这神女……真是修了多少年的福气哇!   星帘试了半天后,有些颓然的垂下头,说:“没想到……”   道德天尊耐心的追问道:“没想到什么?”   他的尾音十分好听,像是潺潺溪水流过燥热的心田。星帘笑望着他,答道:“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了。”   “那就慢慢说出来便是。晚些时候,我去找你好不好?”他眼中大海微微波动起来,似有神秘漩涡。   星帘不由地被那漩涡所吸引,无意识的答道:“好……我等你来。”   一道劲风吹来,将靠近的二人分开。道德天尊望过去,只见灵宝天尊甩了甩衣袍,冷淡道:“你刚苏醒没多久,就别跑来跑去的了。先去我那里休息一下罢!”   道德天尊宽和的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星帘的手背,转身同灵宝天尊一同离去了。   青华大帝在随之消失之前,吩咐道:“众位仙君且先回去罢,继任仙帝之事需日后再议。”   众仙应了一声,又估摸了一会后,才缓缓从云层上站起。   长生大帝一直未随几位天尊和大帝离去,他默默的看了看呆呆的星帘一会后,将她带回神界,交给了惜墨。   他有些留恋的反复看了她几眼后,才像是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般,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成,作者菌从来不骗人哒! 第77章 会如何抉   上清境, 紫云阁。   或许是因为有一位天尊的到来,整个上清境中的清气愈发充足了,有些清气碰撞在一起, 形成了朵朵白云。   境内共存的日月变成了两枚太阳, 温和的普照着境中的一切。最底下的那片茂林也显得愈发翠绿, 更添一丝神秘。   两位白衣天尊同坐于最上方的两个高位之上。如山似水, 清隽俊雅。   青华大帝一如往常,脸色苍白, 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但他却依然眼含忧思,说道:“自从传说三位天尊的法宝已经逐渐现世之后,六界就有些蠢蠢欲动,私下里做了不少事。”   紫薇大帝接话道:“六界都在寻找三位天尊的法宝,暗地里争抢不已, 甚至损伤严重。”   “洪荒大地的格局也不免受了影响,土地范围变化进而引起了星盘变动, 有些神君就此……陨落了。”   青华大帝说到这里时,不忍的闭了闭眼,叹息了一声。然后眼神希冀的看向道德天尊永道:“幸好今日天尊即使醒来,倘若能再次投放分身于——”   灵宝天尊永灵声音冰冷的提醒道:“永道刚苏醒片刻有余, 需先调养修养。其他之事, 晚些再议也不迟。”   青华大帝怔了一怔后,脸上显出愧疚之色,他虚虚作了个揖,抱歉道:“确实如此, 是小神考虑不周。”   纵然是四御之一的青华大帝, 在二位天尊面前,也只敢以“小神”自称。可想而知, 三位天尊的地位之高、威压之盛。   永道温和地笑了笑,安抚道:“无妨。青华也是一心向众之故,无需抱歉。六界之事,我已知晓,会同永灵好生商议的。”   他想了想,补充道:“只是眼下,我确实需先修养一段时间。”   青华大帝恭敬地应了一声。   “为何不见长生大帝?”永灵手抚着玉如意,突然发声问道。   紫薇大帝替他解释道:“长生大帝说是有些要事亟待处理,须臾后便会前来向天尊们请罪。”   高位上的二人都点了点头,心中各有想法,却都未再言语。   待几位大帝退下之后,高位上的二人才同时放松的呼出一口气,走至殿外。   永道看到空中分居两端的日月,脚下的翠绿茂林和隐约可见的湖泊,眼中有感慨神色。   他打趣道:“你这上清境,似乎同以前并无太大变化。”   “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变化。”永灵若有所指的说:“有些事,无论再过多少年,都是不会变的。”   永道嘴角的笑容逐渐收起,声音冷肃:“你应当知道她就是永元,也即将苏醒。”   想到活泼可爱的小神女,永灵眸中的茂林也变得温柔起来。他回答道:“我苏醒的比你早,自然也是知道的。虽然总有人想阻止她苏醒,但我定会护她无忧。”   他们说的是星帘,虽然之前她来上清境时,永灵以借用她法宝之便,仔细勘探了一番,却并未查得她身上有混元珠。但他就是能肯定,她就是永元,还未苏醒的永元。   “你准备如何护她?”   永灵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问道:“永道,若让你在六界和她之间作抉择,你会选谁?”   一片静默。   永灵挑起嘴角,笃定道:“我先来回答罢。哪怕背弃六界,我也定会选她!”   “可当年那一幕始终无可避免——”   “不,我绝对不会让那一幕再次重演的。”永灵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此话何意?”   “永道,我后悔了。”他抚摸着玉如意,眼神温柔而眷恋,而后决绝的说:“这一次,我必定不会让她再消失在我眼前!”   几只白鹤飞过,留下一阵清脆的鸣叫声,朵朵白云被它们划开一道道痕迹。   永道屏住呼吸,问道:“那混沌劫如何破解?”   永灵的面容如险山般冷峻,坚定道:“大不了毁了这混乱贪婪的六界,再为她重铸一个新的六界出来,又有何难!”   永道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若她舍不下这混乱贪婪的六界呢?若她得知这一切后,会记恨你呢?”   他等了许久,久到那白云都凝滞在空中时,那人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至少……她不会再次在我眼前消失。”   永灵手持玉如意,回想起数万年前,混沌劫到来前夕。   他们三人曾在永元所居的玉清境中,探讨过多次应对混沌劫的法子。   千万个方法都被否决掉,只剩下最后一个:元始天尊永元散去神元、身归混沌,以此来弥补和调和六界之乱。   他二人谁也无法代替她如此做,只因六界之根本都是由她的神力造化出来的,他们只是帮助分出阴阳、制定法则罢了。故而究其根本,也无人能代替她。   他曾建议说,不如放弃六界,却都被永元否决了。   不过想想也是,她如何能舍得几乎是由自己一手创立的六界呢?   之后的回忆,就有些惨烈。   简单来说,就是他中途反悔,撤走了神力。   此举直接导致永道走火入魔,只来得及在神识混乱之前,将神身、神元剥离开来,后来被不幸的分散于人间、魔界,后分别化身为温言和小魔王。   而在他撤回神力、一脸悔恨的想要接住永元时,她已变得半透明化。她失望地看了他几眼之后,就用尽全力将剩余的半身神力和神元一同封印于混元珠中,消失不见了。   那时,他伸出双手定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白色大殿,心中惶惶然。   这一举动,对六界的打击也是相当巨大的。没有了三位天尊的维持,失去根基的六界开始混乱、甚至崩塌在际。   而在此期间,他一直淡漠的看着阴阳镜中六界的变化,无动于衷。   六界算什么,比得上他的永元么?比得上一同长大的永道么?   后来,一直敬仰他的紫薇大帝因实在是看不过去他那颓冷的模样,便冒死觐见。   那紫薇大帝苦口婆心的说,既然元始天尊没有散去神元,就必定还有苏醒之日。因六界在此次大变中,伤亡消损太多,混沌劫已在无形中被消除了不少。若灵宝天尊能对六界施以援手,想必她苏醒后看到的话,也会感激他的。   最后紫薇大帝说,若有可能,真心希望他能摒弃万千执念,带领众生万物走向大道。   其实这一席话,他听进去了。   故而后来,他竭尽全力修复了六界,以此来均衡颠簸的混沌之力。又秘密召见了酆都大帝,请他带着自己的万千执念,日日去冥界那新劈开的莫念谷去炼化。   做完这一切后,他将自己的神元封闭起来。却又不知怎的,竟被紫薇大帝藏在了北斗九星君中的文曲星君身上。   只是他没想通,那长生大帝是如何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将混元珠藏于星帘身上的呢?   回忆结束后,他平静地看着永道,再次问道:“若让你在六界和她之间作抉择,你会选谁?”   永道望着那片被阵阵清气吹动的茂林,叹息了一声后,继续沉默着。   自己会如何抉择?   对于永灵来说,应当是“世上难得两全法,宁负六界不负卿。”   那么对于自己来说,不管是身为温言时,心中弥漫的情愫,还是作为小魔王时,心中的渴望,也都唯有那人而已。   只是六界又该如何呢?   真的就摒弃它们了么?   那么他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呢?   神界,天府宫。   惜墨走到一边,听星侍讲述了一遍在仙界发生的事之后,眼神异样的看着小师妹星帘。   片刻后,她走到柳树下的石桌旁坐下,说道:“星帘,你——”   星帘懵懵懂懂的抬头看向她,眼神中尽是伤心不解。她忽然就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好无奈道:“无事,你且歇着罢。”   惜墨动作平静的拿出文房四宝和命簿,准备开始书写人间命格。   过了一会后,星帘闷声说道:“师姐,我到底是谁?”   惜墨手上动作顿了一顿,一颗豆大的云墨滴落在命簿上,晕染开来。她将竹笔放在砚台上,用法术吸走那滴云墨后,才说道:“我也不知。”   星帘颓然的垂下头,却又听她说:“但我想,你应当与那二位天尊有联系。”   “什么联系?”   惜墨犹豫了一会后,模棱两可的说:“或许师尊最清楚,只是不知他现在何处。”   她忽然好奇地问道:“你眉心的玉如意……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话让星帘想起了那位在东方大海说“我等你来”的灵宝天尊,又想到了在她眉心处印下一吻的道德天尊,一时间又是心乱如麻。   她避而不谈,哀嚎一声后,将头埋进臂弯中。   忽然,有星侍喘着粗气跑进来,喊道:“司命星君,出大事了!”   惜墨心中预感不好,霍然起身问道:“出了何事?”   那星侍深吸一口气后,清晰而郑重的答道:“那西斗勾陈大帝去了长生殿,言明要捉拿六界之乱的罪魁祸首——长生大帝!”   “什么?!”星帘猛的跳起来,招了一朵云,迅速地朝长生殿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这一章的人物名字有木有太多……作者菌已经尽量简化了,奈何铺的太大,自己笔力有有限,希望小天使们谅解!   作者菌会好好完成这一本,然后再开同系列文哒~   爱你们哟~~~ 第78章 我是大恶   空中一轮圆月悬挂, 隐隐能看到太阴星君身姿曼妙的洒落月辉。远远望去,像是有一个缥缈人影在月中跳舞一般。   星帘手中紧紧攥着青色披帛,沉着一张脸驾云疾驰, 无心欣赏这美妙的月景。   说什么……师尊是六界之乱的罪魁祸首?   真是荒唐!   早就耳闻那西斗勾陈大帝乃是四御中唯一一位战帝, 也是唯一一位女帝。据说她性格果断, 杀伐刚勇, 很得神女的尊敬,更深得神君的仰慕。   星帘恨恨的想:现如今看来, 她也不过就是个随意给人安罪名的女魔头而已!   前方就是长生殿,她已经能看到那里不断地有激烈光芒闪烁着。   应当是勾陈大帝和长生大帝正在激战之故。   星帘咬咬牙,脚下的云朵飞驰而过,留下一道亮眼的痕迹来。   恰好人间有小童在田野间玩耍,看到空中有一道白色光芒划过, 便开心地指着夜空,朝同伴喊道:“流星!”   他的父母正焦急地一路寻去, 听到他的声音后,便赶忙上前带他回家。   二人路上还不断谈论着一件奇闻——据说这各界纷争都是由神界那长生大帝所主导而成。   “孩儿他爹,那可是咱们一直供奉的长生大帝,这话可不能乱说!”   “孩儿他娘, 我怎么会乱说?你没看这两天, 整片洪荒大陆都炸了锅了么?”   “……莫非,连那狡猾的妖魔竟也着了道不成?”   “可不嘛!那长生大帝毕竟是神,是高高在上的神!咱们都是什么?无非是他脚下的一只只小蚂蚁,赶上他心情好了, 就抬脚离去, 容咱们继续苟延残喘一段时日;若赶上他日子过得无聊,一脚踏碎都不带皱下眉头的, 哪儿需要犹豫?”   “……我还是不信!那可是咱们一直以来供奉的神!”   “有什么不信的?以前咱们还供奉三位天尊呢,后来还不是为了一点儿芝麻大的事情就内讧分裂、沉睡至今了?”   “要不是——”   “别再说了,祸从口出!神仙之事,岂能容你我肆意议论……快回家罢!”   “唉,混沌劫即将到来,回家又有何用?”   “……别这么说,至少在咱们死之前,混沌劫不会到来的。”   “那儿子怎么办?”   “唉……”   那名幼童迷迷瞪瞪的听着父母的谈话,有种惶惶然之感。他不明所以的望了望空中,却发现空中似乎毫无异常,更是早已不见了那颗流星的踪迹。   神界,长生宫。   勾陈大帝一身黑色战袍,手持两柄黑色战斧,十分英姿飒爽,只是眉眼冰冷异常。她的一双臂膀上各有金色血迹蜿蜒流下,两柄黑色战斧上更是沾有几道蜿蜒的金色血迹,看起来很是惊心动魄。   长生大帝坐在殿内的高位上,额间发带早已被削成两半,散落在殿内。他一身灰袍被割裂出多个破洞,一头墨发散落在胸前,嘴角有金色鲜血流出,哪里还有往日那潇洒倜傥的模样?   在他身前,只有变大了数倍有余的玉笛正极速转动着,形成了一道保护屏障。   勾陈大帝冷喝道:“长生大帝!你为何要在暗地里挑起六界是非,徒增伤亡?”   长生大帝冷声应道:“与你无关!”   “真是嘴硬,那就用我的战斧来让你开口罢!”女战帝眉眼一肃,高高举起战斧,准备再次劈下。   鲜少有人能在她的战斧下支撑这么久,这长生大帝倒是隐藏了不少实力。难得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喜欢音律的绣花枕头,但没想到他居然能坚持到现在。   女战帝心中的好胜之火被激发,她眯起双眼,不如就看看他到底能撑到何种地步罢!   两道金光璀璨的光芒像屏障一样朝长生大帝劈去,他将玉笛放在唇边,奏响了一曲战歌。这曲战歌悠远昂扬,气势竟然丝毫不输她!   女战帝挑了挑眉,两道光障瞬间分成三道,又在眨眼间分成数道!   这正是神界至高法术——“万道生”。简单来说,就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种法术极为霸道,只有极少数神才能修炼。且稍有不慎,对方的毕生修为就会被重创。更为甚者,甚至可能会被伤及神元、身归混沌。   长生大帝漂亮的瞳孔微微一缩,像是有些诧异。   然而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光芒抵达他身前时,有一片轻柔的青色将他包裹在内,外面还缀有颗颗散发着清气的小青珠。   而那道道逼人的金色光芒就真的停在那片青色之外,静止不动了。   他透过这片朦胧青色往外望出去,只见一个瘦弱的人影朝他飞奔而来。他不禁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中溢出。   这一幕,真是太过熟悉了。   熟悉的他想要大笑出声,却也让他忍不住泪流满面。   为了这熟悉的一幕,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星帘飞奔到青色披帛外站定,眼神狠厉的看着女战帝,口中道:“勾陈大帝,即使你贵为一方大帝,也不该因空穴来风,就随意安个罪名闯入我师尊宫中。明面上说是捉拿,实则却是在滥用私刑!您配身为四御么?”   “你这小神女,别以为有二位天尊给你撑腰,你就能目无尊长、口无遮拦!”女战帝虽然嘴上不饶人,却收回了万道金光。只是她眼神十分冰冷,好似那战斧发出的寒意。   她不提也罢,如此一说,却把星帘心中的无名火勾了出来。   “二位天尊与我无关,小神奉劝大帝:需要做那长舌妇,当心闪了舌头!”   长生大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惊讶的看着星帘。   她怎地突然说话如此不客气了?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她么?   他往前探着身子,竟看到了她眉间的玉如意在燃烧。那玉如意像是一个小小的火焰般,散发着纯紫色的冷肃光芒。   这是在上清境时……灵宝天尊在她眉间印下的玉如意!   此时为何会燃烧?   莫非……?   女战帝被她一番话惹恼,当下也较真起来:“年纪轻轻,却如此牙尖嘴利,想来也是长生大帝未管教好之故。也罢,本尊就代他好好管教你一番罢!”   星帘冷哼一声,召回披帛缠绕在臂上,一脸不屑的看过去。她正欲出手,却感到一股温和的力量搭在肩头。她抬起头,看到长生大帝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勾陈大帝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心,却无法消除那燃烧着的紫色火焰,心中不由得焦躁起来。   此时,长生宫内忽然清气大盛,两位白衣天尊同时出现在殿内。   那二位天尊看着长生大帝,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女战帝见到二位白衣天尊后,便开始慷慨激昂的数落他的罪行。说至一半时,她却看到那长生大帝勾起嘴角笑了笑,便问道:“有何可笑之处?”   长生大帝温和地说道:“因你所言不实啊。”   女战帝被他如此说也不气恼,只是皱了皱英气的眉,问道:“何处不实,你尽可说出。”   长生大帝无谓的用手擦掉唇角鲜血,又撕下一片衣角,利索的将一头墨发束起之后,才慢条斯理道:“明明目前为止,我只挑起了五界纷争,勾陈大帝为何言之凿凿的说是六界呢?”   女战帝愣了一愣,还真是没考虑到这一点。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后,喃喃道:“如此说来,还有一界是……”   恰好北斗紫薇大帝和东斗青华大帝也匆忙赶到,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对视一眼后,分别恭敬地站于二位天尊身后,静待事态发展。   长生大帝忽然向着紫薇大帝说道:“你没注意到,你的法宝已经被毁了么?”   紫薇大帝一口否认道:“不可能!”   长生大帝胸有成竹地说:“到底有无被毁坏,你自行查看便知。”   紫薇大帝瞧他神色郑重,不由得一脸严肃的幻化出他的法宝来——那是一个小小的星盘。   身为众星之主,紫薇大帝的法器正是一个可大可小的星盘。   那个星盘是黛蓝色的,上面有数不尽的星点闪烁。每个星点都对应了一位星君,闪烁的星点则代表该星君正在当值。若是星盘有大规模变动,则说明洪荒大地上出了问题。   这个精致的星盘,就像是整片浩瀚星空的剪影。而紫薇大帝就是通过这个星盘,来掌控、均衡众星君职责的。   紫薇大帝仔细地看了又看,却并未在星盘上看出任何不妥之处。正在疑惑之时,却感到长生大帝正蹒跚地走至他跟前,膝盖一软。   紫薇大帝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他,却被他顺手拿走了星盘,然后闪电般地退后数尺。   被骗了!   紫薇大帝立刻击出一掌,却并未击中。他不由得脸色大变,喝道:“长生大帝,你要做什么?!”   “既然勾陈大帝说我挑起了六界之乱,是个大恶人。那我这大恶人又怎能拂了众人的意,不做全套呢?”长生大帝面露笑容,眼中却毫无笑意。   紫薇大帝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难道你想——”   “没错!”   “你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五界已乱,而且你别忘了——你是神界的长生大帝!”紫薇大帝有些痛心疾首的劝阻道。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道德天尊永道皱了皱眉,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   灵宝天尊永灵看了看呆立着的星帘一眼后,也意有所指的补充道:“若你执意如此,那我二人也保不了你。”   长生大帝握紧星盘,紧到手掌都被那星盘割破,金色血迹滴在黛蓝色星盘上,有种奇特的凄美之感。   他低声笑了笑,甚是满足的说道:“无需谁来给我作保,我必然要如此做的。”   星帘心中已有了猜想,但却不敢相信。犹豫一会后,哀求般的问道:“师尊,您想……做什么?”   长生大帝虚弱的靠着墙壁,并未看她,却轻声说出了她心中所想:“我要毁了星盘。”   作者有话要说:   星帘:师尊他怎会如此做啊……   作者:他也是有苦衷。   星帘:他会死吗?   作者:神族没有“死”这一说,叫“陨落”。   星帘:那他会陨落吗?   作者:明天揭晓,敬请期待。   星帘:…… 第79章 一颗善变   殿内的大多数人都一脸震惊。   毁了星盘?   这意思岂不是要毁了神界?   这长生大帝怕不是魔怔了, 真要做全套、变身大恶人了罢?   此时已是深夜,如墨夜色轻柔的包裹了整个神界。   细密的月辉悄悄飘入窗内,给这气氛紧张的大殿添上了一丝冷意。   星帘觉得嗓子很是干涩, 她一步一步的向背靠墙壁、勉强站立着的长生大帝走去, 问道:“师尊, 真是您挑起五界纷争的么?”   长生大帝一手撑墙, 一手紧抱星盘,点了点头。   “那这样还不够么?为何又要毁了星盘呢?”星帘忽然感到眉心有些灼热, 便停下脚步,伸出手抵在眉间。   灵宝天尊永灵刚来时,便看到了她眉间的紫色火焰,但并未说什么。此时看到她眉间火焰越烧越旺,神色也紧张起来。   永道却是看了一眼避开星帘神色的长生大帝, 默默叹息了一声。   “我有我的道理,你也不必多说。”长生大帝终于看向星帘, 轻声解释了一句。   “可这样的话,神界怎么办?你又该怎么办?”   她那一双眼中尽是担忧,不过更多的是对他的担忧,而不是对六界的。   长生大帝差点被那双饱含关切的眼神所打动, 但立刻就清醒过来:事到如今, 怎可功亏一篑!   于是他硬起心肠撇开眼,冷声道:“我……自会领罚谢罪;至于六界,那不是你该操心的。念在与我师徒一场的份儿上,你最好莫要插手!”   星帘听了这话后, 觉得心中更是惶然, 眉心处也愈发疼痛起来。她一身玄袍也被那紫色火焰照得有些发紫,强撑着走了几步后, 终于痛得跪倒在地。   她自然也没注意到,身后的二位天尊都同时往前跨出了一步,然后对视一眼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星帘!”长生大帝咬了咬牙,在身前布了道厚厚的灰色屏障,然后将玉笛放在星盘正中,念动法诀。   紫薇大帝看着无人阻拦长生大帝的举动,便急声说道:“二位天尊,小神保管星盘不周,确实有罪。可若是星盘真被他毁了的话,那神界必将大乱、洪荒大地也必将大乱呐!小神斗胆,请天尊们速做决断!”   另一位清雅天尊还在抚摸着腰间的阴阳镜纠结,永道却已打开了太极扇,指尖凝聚了点点金光,点向扇面。   下一刻,扇面发出了如潮水般的道道金光,温和而有力的照向长生大帝。   后者颜色凝重的看了眼那扑面而来的金色潮水,加快了默念法诀的速度。   星盘上的星点开始随着玉笛的旋转而错乱起来,盘面上甚至也有细微裂痕出现。   长生宫外,有道道动听有力的乐曲声如凌风般在神界肆虐,向各个星宫袭去。星君们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本能的召唤出自己的法宝或法器来做以抵抗。   乐曲声似金戈铁马,铿锵杀伐。有些神力薄弱的星君不敌这些乐曲声,被侵入耳鼻震伤,流出金色鲜血,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   长生宫附近也传来了这种惨叫声,星帘顾不得眉心处的疼痛,霍然抬起头喊道:“师尊!难道您连师兄师姐们也不顾了么?”   长生大帝顿了顿,心中苦涩不堪,但未做回答。   永道抿起薄唇,似水般的面容上结出了一层寒霜。他又加了一道神力附于扇面上,金色光芒瞬间暴涨,覆盖了整个大殿,似有毁灭整座宫殿之势。   星帘又转而求情道:“温言!莫要对我师尊下杀手!”   “他暗地里挑起六界纷争、用了神界禁术,还枉为人师、不顾弟子死活……”永道不去计较她情急之下的称呼,只是缓慢地列举长生大帝的罪行,眼中尽是不忍。   他每说一个罪名,星帘眉间的紫色火焰就急促的闪烁一次,神色也更是痛苦,像是在徒劳的守护着什么似的。   永道瞥了眼她眉心处的紫色火焰,止住话头总结道:“即使他散了神元、身归混沌,恐怕也弥补不了对六界的损伤。”   话毕后,那太极扇面上的光芒更盛,竟比太阳星君的日辉还要耀眼。长生大帝身前的灰色屏障像是摧枯拉朽般,一点点裂开来。他却毫不惊慌,神色平静的准备迎接这金色光芒的威压。   疯狂旋转着的玉笛“啪”的一声断裂开来,在金色光芒要将他淹没之前,一道玄色身影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身前。   长生大帝猛地睁大眼,焦急的唤道:“星帘!”   金色潮水将她紧密的包裹起来,却被她眉间的紫色火焰缓慢地吸收了。而在她身后,灰色屏障外又添了一层青色屏障。   她眉间的火焰颜色开始发生变化,隐隐能看到带有一丝青色。她手持青色披帛,用尽浑身力气催动披帛上的小青珠。   小青珠的光芒暴涨,将她和长生大帝笼罩在内。   她忽然记起了很多事情。   自己原寄身于一颗青珠内,是师尊他不惜耗费了许多修为,助自己降生;   后来虽在幼龄之时,就被那迎芷以秘术伤害,险些被散去神元、不复存在于六界之中,又是师尊再次以鲜血为祭,救了自己;   更别提在三界交界处时,被迎芷和文砚合理所伤,看看扎在心口处,师尊万里而来救她不说,为此还又闭关了好些时日……   他还经常对自己说,“莫担心,莫害怕。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出事的话师尊替你担着!”   这样温和、耐心的师尊……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重伤、甚至可能被强行散去神元,以作为对六界的弥补!   再者,这些日子以来,通过在六界的经历,她也多少懂了:若是六界人人都心思澄明、无欲无求的话,又如何能被人利用?   现如今的“果”,都曾是他们自己种的“因”!   什么六界稳定、天地法则,又有什么用?   抵得过一颗善变的心么?   星帘眉间火焰快速燃烧起来,青色逐渐压过了紫色。她虽然头痛欲裂,心中却是十分满足,像堪破了什么似的,放声大笑起来。   屏障外的几人都有些心惊,但奇怪的是竟然无法看透那层青色薄雾。   青色披帛正中的那颗青珠缓缓脱离了披帛,停留在她眉心处。   星帘也不知为何,下意识的接过那颗青珠,将它抵在眉心处。   然后那残留的紫色火焰被青珠吸收、消失殆尽,又在一瞬后重新燃起纯正的青色火焰。   长生大帝一直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未做干扰。   即使说他手段不光彩,他也认了。   为了这一刻,他已等待了上万年。   星帘身上的玄色衣袍开始逐渐变成纯白色,一头长发自然垂落在地。她的面容也愈发精致起来,周身散发着远古时代的气息。   那颗青珠的表层自动剥落,变得十分晶莹剔透,十分美丽。   她伸手握住那颗青珠,转身看着长生大帝。   长生大帝垂下头,准备伏倒在地,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扶稳站好,身上的伤痛也减轻了许多。   包围着他二人的屏障逐渐散开,那二位天尊向她走来,亲热的唤道:“永元,你终于醒了!”   星帘笑了笑,算是回应。几位大帝都迅速拜倒在地,重演着永灵、永道苏醒时的那一幕。   永元挥了挥手,几位大帝都不由自主地站立起来。星盘自行飞到她手中,停了下来。她小心的将玉笛拿出,星盘稳定下来,外面的凄惨声也逐渐弱了许多。   永灵递上一柄小小得玉如意,她便将青竹嵌在上面,随意的挽起长发后,走至宫外。   她记起了一切。   原来她并不是什么上生星君,而是元始天尊——永元。   遥想初始之时,宇宙一片混沌,她独自从混沌中降生,甚是孤单。   在此期间,永灵、永道也陆续降生在别处。   三人熟识之后,渐觉无聊,便合计着一同做出了几个世界来。   四周一片朦胧青色,却令她感觉很不舒服,便从那混沌中分出清气、浊气来,形成了洪荒大地和湛蓝天空。   永灵用混沌之力打造出了一面阴阳镜,以助万物分为阴阳,相生相克相伴。   永道性格最为稳妥,仔细的修订了六界生存法则,偶尔去教化一些心智未开之族。至于太极扇,则是法则两个方面的体现。   她在将世界分出天地之前,特地将一团最为纯正的混沌之力炼化,做出了混元珠。平日里不用时,这混元珠内清气、浊气便混合共存;在需要使用时,则自行一分为二,一半清气、一般浊气。   三人初始之时的想法很是简单,只是后来将混沌之力拆分成五行、投入洪荒大地之后,事情才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复杂到,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小天使追到这里~   作者菌为自己打个小广告哈:   最近在构思同系列新书《扎心了,崔判官!》哦,预计清明节前后开文,日更!与本文风格不同,求收藏么么哒~   主角提前透露:司命星君惜墨、崔判官崔客;   目前预计十卷、分别是十个悲欢离合的小故事,主角之间会为此经常打赌~猜猜谁赢的次数多?   哈哈,欢迎来看~~~ 第80章 大妖与帝   五行自行组合之后, 洪荒大地上逐渐出现了花草树木、山川湖泊。因这种景色实在太过曼妙,三人便也仿照着,在自己的居住境内造出了一个类似的环境来。   紧接着, 人类变成了洪荒大地上的霸主, 繁衍生息无尽。只是也不知怎地, 他们从一开始的贫苦艰难到吃穿不愁之后, 竟开始想方设法的寻找一些其他的乐子。   凡人虽然不懂五行,但善于摸索和总结经验。   在多次重复失败之后, 他们粗略的总结出了“万物都是相生相克”这一说法。   又因不满足于制造出来的东西,他们只好另找办法,继续制作。   大地上,浊气渐生。   原本,人、妖都是由五行自行化成, 自然也拥有无限的寿命。只是人类逐渐贪婪,想要的越来越多, 甚至还将这洪荒大地弄得越来越乌烟瘴气了。   他们三人商量之后,于虚空中降下神谕:人类不再享有永生权利。但若有品行、根骨俱佳者,可修炼成仙,与天同寿, 并可协助管理洪荒大地。   在不能永生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之后, 又听闻说有希望飞升成仙,这一点让人们迅速地从失落恐慌中脱离出来,燃起斗志。   一时间,自呓语小儿到垂垂老者, 都开始修仙, 洪荒大地无人维护,逐渐荒芜。   对此, 他们很是失望。   于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凡间没有任何一个人飞升成功。人间几经轮回后,终于知道了要活在当下、享受好这短暂的一生,修仙的心思便也逐渐淡了下来。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人类繁衍绵延无数,但王位只有一个。很快的,洪荒大地被划分成好几大块。为了争夺那个天下第一的位置,那些领土之间频发战争,血流成河。   其中有一个抱有相同心思的人,特地去了人迹罕至之地,想要独辟蹊径,寻得一个不同寻常的法子来。   不得不说,他不仅很聪明,也相当幸运。   那时人、妖二界还未发现彼此的存在,自然也未划分出界限,故而他轻易的进入了妖界——位于洪荒大地西边的一片净土。   妖族都是自然吸收了天地间的清气、灵气,就地坐化而成。且妖族提倡活在当下、快活自由,因此并没有像人类一样,想着去争夺什么第一的宝座。   这个偶尔发现了妖界的人,觊觎着妖族得天独厚的丰厚妖力,便在热情好客的妖族邀请下,长住了下来。   他思索许久后,巧妙地利用了妖族这一特点,将争夺妖君的好处大肆渲染一番。然而妖族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劝他在此处好好享受,莫要想着打打杀杀。   就在他沮丧之时,终于有一个有心的大妖,被他说动了心。   那只大妖于一个夜晚,去找了他。彻夜长谈之后,他们结下了盟约。   大妖随那人回到人间,借用自己的力量给那凡人,助他一路轻松的打败各个领主,又以铁血手腕统一了洪荒大地。   只是若想统一这块大地,就不得不有流血和牺牲。   人们为此怨声载道,三位天尊也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抱怨的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人间首任帝王,名唤紫湖。   这时候,妖界内有一只大妖一统妖界,用的手段很是利落,也并未造成太多伤亡。   考虑到他曾经帮助过紫湖,用了妖力一统人间,但他那时懵懵懂懂,并不知道妖力对于脆弱的人类会造成什么后果。   功过难评。   为此,永道和永灵都不太欣赏那只大妖,只有永元对他另眼相看。   故而后来,在那只大妖被愤怒的人类和一些妖族联合攻击之后,永元出手救了他,并为此意外的发现了他具有仙根。   想到这里,永元转过身看着长生大帝,眼神赞叹的笑了笑。   另外几位大帝都茫然地看着这幅场景,不知该作何反应。   永灵和永道却心下了然,只是忍不住在心中叹道,又出现当初那种局面了——功过难评啊。   因为长生大帝正是那只大妖,也是首任妖君。   大概许多人都不知晓的是,不仅有仙人,也有仙妖。   那只大妖被永元青睐有加,一路修至仙妖。不仅如此,永元还亲自用混沌之力,帮他重淬了根骨,对外只说他是混沌中降临的神君。   他没有辜负永元的青睐,更加刻苦的修炼,终于成为了四御之一——长生大帝。   长生大帝记得,在混沌劫来临后不久,三位天尊召见他们四人,言明他们分别为四方大帝时,自己心中的激动。   从一只大妖,到仙妖,再到神君,又到了四御之一的南斗长生大帝……自己所得到的机遇和所付出的努力,没有几个人能想象得到,更没几个人看得到。   除了她,元始天尊——永元。   他更记得,在头次进入长生宫内时,感受着这梦幻般的一切,他呆立许久后,干涸已久的眼眶中竟然流出了几滴清泪。   他很珍惜这一切,更是打心底里感激着赐予自己这一切的那个人。   故而在听说玉清境内的变动之后,他不惜耗费了许多精力和神力,悄悄地带走了那颗混元珠。   就让自己也为她做点什么罢。   刚好那时,天机宫空缺无主。他便想方设法做出了一个能以假乱真的大青珠,又故意将它放在长生殿外,对外宣称说,是混沌中降临的神谕。   平日里,他更是勤勉的寻找着如何复活她的办法,日日施加神力于那混元珠上。   不过好在这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她终于脆弱的降生于南斗。他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像是养女儿一般,细心呵护,给她起名星帘——意为要让整个星界都怜她、爱她!   只是他有些始料未及,原以为她会像永元一样沉稳大气,哪儿想她竟如此活泼善良,还喜欢好看的人或物。   不过这样,也确实很有意思。他有时候会在心中默默想着,刚从混沌中降生的永元会是什么模样,然后再看看星帘,总会忍不住笑着摇头。   慢慢的,他觉察到了紫薇大帝有些不对劲。   细细查探一番之后,他才得知,另外二位天尊也并未身归混沌,而是也在沉睡。望着窗外的圆月,他不免心情沉重起来:原来混沌劫未被渡过,只是被缓和了一些时日。   看着笑嘻嘻的星帘,他思索了些许时日后,终于下了决心。   他与紫湖之间,早有盟约在先。只是因紫湖杀孽太多,故而即使助他实现了长寿之梦,他也不被天道所接受,自然也无法成仙。   而现如今的紫湖,人间繁华、富贵权势、万千美景都已享受过,故而一心想要获得永生。   长生大帝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亲自前去与他做了一番交易。   搅浑六界,对于一位攻于心计的人间帝王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始于欲望。   要想让欲望膨胀,只需夸大事实即可。   那么可能会有人问:没有欲望怎么办?答案也很简单,制造欲望即可。   混元珠、阴阳镜、太极扇,陆续放出这三件至高法宝现世的消息后,六界果然蠢蠢欲动起来。   虽然放出混元珠的消息,对星帘来说可能有危险,但身在明处时,看到的黑暗也会更明显。   长生大帝也能知道,到底谁是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会阻挠她苏醒。   至于其他的,他并不在乎。   六界混乱,甚至崩塌了怎么办?   那又如何?   有必要守护这令人糟心的六界么?   永元是如何待这世间的,甚至不惜以身殉世。然而,这世间却又是如何待她的?   生怕她苏醒后会弃他们于不顾,甚至不惜提前痛下杀手。   都是一群忘恩负义之徒罢了,有何意义存活于世?   因担心永元苏醒后,会再次为六界献身,他当初特意为她争取了上生星君这一神职。   他希望她能不再像之前那样,作为一个创始神来慈爱的看待混沌六界;而是能以一个共存者的身份,去亲身体验和感受。   他觉得,多看多听多见识之后,她或许会对这六界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又为了以防万一,他将混元珠置于那青色披帛之上,还附了一些自己的神力在上面,以便随时能够感知。后来在星帘的诞辰宴上,于众目睽睽之下赠予了她。   然而没想到,竟有那么多人都想害她。各界都暗中给迎芷提供了许多便利与好处,都指望着能借迎芷这样一把刀,来撇开与自己的联系。   他看着她浑身是血的昏迷过去,心痛不已。但最后还是在帮她治伤后,默默地看着她再次下界。   实在是不得不硬起心肠啊,因为不让她多去体验的话,又怎能让她在苏醒后,慎重考虑是否再次去为六界殉身呢?   经过这么多个日夜,这么多次惊险,她总算苏醒了。   使命已经完成,即使让他现在就退场谢幕,他心中也是无限满足的。   长生大帝微笑着抬起头,无所畏惧的看向永元,眼神好像在说:来罢,我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就差不多能完结啦,这两天作者菌在写新文存稿唷,戳专栏可见!   盯着锅盖自恋的说一句:我一定会越写越好哒~!   蟹蟹亲爱的小天使们一直陪着我,虽然你们不说话,但我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你们……感谢么么哒~ 第81章 功过难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名字一变之后,大家看的吃力不吃力。   再次做个小说明哈:   永元——元始天尊(星帘);   永灵——灵宝天尊(文砚);   永道——道德天尊(温言)。   爱你们,还有四章完结!  此时, 这片黛蓝色的夜空中,忽然亮起了一丝光芒。   那是今日太阴星君登上云梯后,洒落下的第一缕日辉。一如往常的金色光芒, 耀眼而温暖。   僵固的气氛终于被这暖和的日辉所融化, 几位大帝都默默的看着三位天尊和长生大帝。在心中猜测着, 他的命运究竟会如何。   片刻后, 至高的白衣女尊开口了,只是问的话令他们都始料未及:“迎芷现在何处?”   他们面面相觑, 都指望着对方能先回答。   怎么突然问到了迎芷了?那样一个堕了魔、作恶多端的神女,不是早已被驱至冥界莫念谷中,被灵宝天尊一同吸收净化了么?   悄悄看了看后才发现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永灵,明显是在等他的回答。   后者眸中掠过一丝哑然后,抚了抚额道:“你想怎样?”   永元反问道:“那你想怎样?难道想日日留于身边, 弥补她不成?”   几位大帝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怎么像是人间正室问责有外遇的郎君的口气?   然而不等他再辩解什么, 永元就先反应过来:我在做什么,为何去质问他呢?他若愿意……不也挺好的么。   她前期永道的衣袖,笑道:“我那地方定然是落了许多层灰,即使立刻唤来雨露清洗, 也定是要清洗好久的, 先去你太清境坐坐罢。”   永道正要笑着说好,长生大帝却适时地插了一句:“小神早已将玉清境打扫完毕,天尊不妨先回去看看。”   永元看了灰袍大帝一眼后,眼神柔和了不少, 邀请道:“长生大帝多有辛苦, 不如随我二人一同前去罢。”   她挥了挥衣袖,一道金光一闪而过, 三人的身影就地消失了。   永灵时不时地看着永元和永道腰间的半块水滴状玉佩,心中苦涩难言。但迎芷之事,他心中另有打算,暂时不想透露。   但没想到,她竟这样一句话也不再对他讲,便连同永道一同归去了。   原以为她做过星帘后,性格能有所改变,但如今看来,竟是又回到了以前的性格。   那样洒脱,随意。   可能在各位神君眼中,三位天尊的居所离得很远。但对他们三人来说,距离都十分近,而且都轻车熟路。   很快,就到了元始天尊永元所居的玉清境。   这里不像灵宝天尊的上清境一样有日、月,空中一派明净。   她一踏入境内,就将那临时做成的簪子反手拔了下来,将混元珠拆下来抛掷出去,落于某处。接着,境内沉闷停滞的清气开始流转起来。   枯木逢春,鸟语花香,好一派美景。   另二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或赞叹、或怀念的神色,她却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玉如意。   半晌后,她将那玉如意递给永道,轻描淡写地说:“替我将此物还给永灵罢。”   永灵瞧了瞧她的神色后,爽快的应了下来。   永元虽然是位女天尊,但寝殿的名字却是相当大气——玄都府。   这玄都府内,以淡青色为主,间或有白色交缠。殿内空荡荡的,也不像任何神女一样,喜欢花枝招展的弄些什么出来,十分简雅。   永道愣了一愣,这么乍一看,好似与长生大帝的长生宫有些相似。他不禁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长生大帝,微蹙眉头。   稍作休整之后,永元便让长生大帝从头开始仔细讲述了一番——他到底都对六界做了些什么。   永道听着这一切,脸上时不时地有不赞同神色出现,永元却是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说完这一切后,长生大帝有些忐忑的看着白衣女天尊,不是担心自己的命运,而是担心她会不会瞧不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即使他也是出于无奈,即使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你的一片苦心,我都懂得,多谢。”   长生大帝看到她坚定温暖的眼神,听到这句话后,忐忑不安的一颗心终于安稳了下来。只要她能理解自己,那就足够了。   她看了看永道,后者斟酌后开口道:“长生大帝此举功过两半,难以定论。”   永元淡然说道:“倘若说到功、过,那迎芷……本尊定是要问她个罪名的。”   “可她在永灵那里——”   “永灵又如何?即使他想护她,也得先把这‘过’了结了再说。”永元喝了口云茶,清清嗓子说道:“私以为,若要说到这六界之乱的罪魁祸首,那迎芷可谓是当属无愧。”   “此话怎讲?”   “我在人间时,就时常听说人类时不时地癫狂、斗殴,更是亲眼见到一个大活人在刹那间化为糜粉消失不见,连魂魄都无法得以保全。而那大魔王的种种举止,明显也是与她脱不了干系。神界更不必说,毕竟她以一人之力搅乱了南北两斗;至于其他三界,也不难推断。”   永道思索着这些话,想起了他作为人间太子的那一世,大魔王突然将他击倒的那一瞬,他确实隐约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得意笑声。   至于仙界时,若不是有人暗中指点,那四色仙君又怎会胆大包天到敢在未来的仙帝面前,对星帘下手呢?   在他思索的过程中,眼中大海渐变成了六界风景,精彩纷呈。   永元忍不住欺身上前,用手抚上他的双眼。   永道被惊了一惊,待看到是她后,哭笑不得的问:“你在做什么?”   “你这双眼睛,真的很漂亮啊。”   永道似是有些羞涩的撇开了头,再转过来头时,眸中神色又变成了汪洋大海。看着坏笑着的永元,他却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她眉间印下的一吻。   伊人就在眼前,身为温言时的求而不得,身为小魔王时的身不由己、牵肠挂肚……都汇成了万千思绪,在他眼中那汪大海中呈现。   她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画面……   人间某处,茶馆雅室中。   木桌上有两杯被已经冷却的半杯茶水,永道面前的一杯水却是满满的。   一阵阵冷肃的风吹入,掀起了清瘦男子身上的白袍衣角。   他独自坐了许久后,喃喃道:“永元……跟我在一起罢……”   魔界海底,一片漆黑。   赤袍男子静静地坐在白色高台上,四周全是觊觎着他的小魔头。   他有些疲惫的拂出一道神力,响起了一阵被灼烧了般的嘶叫声,那些小魔头都被化成了黑色烟雾,模糊了他清隽的面容。   你会何时到来呢?   我已等待了你上万年……   我会继续等下去,只因我知你必定会前来寻我……   永元看到了更多画面,不管是永道的、温言的,还是小魔王的。   接下来的画面,是在仙界。   刚苏醒的永道温柔的看着她,在她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她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脸上也逐渐带上了一丝红润,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起来。   长生大帝低着头清咳一声,那两位白衣天尊间的距离迅速拉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永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永道却一脸坦然。   或许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过内敛,从来都没有对她直接表达过什么,所以……一再失去了她。   只是关于混沌劫前的那个场景,她到底记得多少、知晓多少?   若她都知道了,会如何抉择呢?   自己……又如何同他争?   罢了,还是不去想那么多为妙。   先过好眼下再说。   内心思绪一再转换后,永道向她讨要了那半块水滴状玉佩,然后缓缓地解下自己腰间悬挂的另半块,将它们合二为一。   那块完整的白色玉佩,被包裹在白皙修长的手掌中,散发出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来。   那块玉佩的表面上,呈现出了一副金色的阴阳图。上面还有些凹凸有致的字符花纹,很是漂亮别致。   他将那玉佩递给永元,真诚地说道:“这算做我的——”   永元正要伸手去接,殿外却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带有一丝迫切的阻挡之意:“永元!”   来者同样白衣飘飘,眸中似有神秘茂林,正是永灵。   永元皱了皱眉,直立起身,不客气的问道:“你如何进来的?”   “我……我有话想对你说。”永灵避而不答,盯着永道手中的那块玉佩,急促的说道。   永元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后,拒绝道:“我与永道、长生大帝有要事商谈,晚些时候再说罢。”   永灵忽然有些急,争取道:“我只占用须臾片刻就好。”   然而殿门轰然关闭,依稀传来永元的冷清声音:“晚些时候再说罢!”   永灵怔怔的看着这扇关闭的大门,心中七上八下起来。   是否她误解了什么?   永道准备将那玉佩赠予她了么?   她会接受么?   那自己的玉如意——   殿门轰然再次打开,但他还来不及欢喜,就看到了一道紫色的光芒朝他飞过来。   他下意识的接住那道紫光,心里一沉。   里面的冷清女声补充了一句,似是叹息:“既然是辛苦打磨出来的玉如意……还是莫要随意被人糟蹋了比较好,你且……珍重罢。”   整个玉清境内的清气忽然急促流转起来,几番过后,竟带上了一丝冷意。   永灵一脸失落的拿着玉如意,呆立在殿外,白色衣袍翻飞着。   她这是……不待自己剖铭心意,就拒绝自己了的意思么? 第82章 禀告三件   永道看着她那样决绝的将玉如意掷出, 神色忽然有些悲悯起来。   她转过身走回高位坐下,似是完全忘记了他手中的玉佩。   永道见她似是有些心烦意乱,便垂下眼帘, 将玉佩重新悬挂于腰间。   长生大帝忽然有些犹豫地问道:“不知二位天尊对紫湖有何决断?”   永道眼含疑惑的看了看他, 永元也终于回过神来, 问道:“紫湖?”   “小神以为, 在三位天尊苏醒这件事上,紫湖也委实出了不少力。”长生大帝谨慎的答道:“小神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 大多都交由紫湖前去处理了,而他也确实都完成的十分出色。”   唔,现在想想,确实如此。   光是在妖界内的所闻所见,就很能体现这一点。   她去妖界探望小魔王时, 就注意到紫湖深得夭君的信任,甚至能驻守在妖界禁地之一的春风亭外这一点。   而在妖界的那几次, 也能看出夭君对他,也是半依赖半信任。   况且也正是紫湖陪同作为星帘的自己,前往魔界寻找小魔王的。   尤其是在进入魔界边界时,他明知那道屏障好食人血, 稍有不慎便可能会被吞噬, 却依然用了自己的鲜血。   之后,他作为区区凡人,竟能在受重伤后不药而愈,那种奇特的愈合能力也着实令她心中疑团重重。   不过结合方才长生大帝所言, 想来定是他给了紫湖一些神力之故。   只是对于紫湖也是, 功过难评啊。   他作为人间第一任帝王,使洪荒大地不再四分五裂、制定了一系列法则, 使虚度光阴的人们得以规律生存,这确实是丰功伟绩一件。   然而,为了统一洪荒大地,他确实也用了许多腌臜手段,利用了彼时心性单纯的大妖——长生大帝。   那些腥风血雨、阴谋诡计,不止被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中,也被铭记在三位天尊的心里。   他们这才知道,凡人的心思,竟比那混沌世间复杂多了,也由此对人类生出了忌惮之心,将神界远远地迁至星空之上。   再看看长生大帝,他和紫湖的角色竟似掉了个个儿。   以前是他助紫湖夺得天下后,再根据紫湖的心得传授,回去统一妖界。   如今是紫湖助他苏醒永元后,希冀着能借助他的力量,获得永生权利。   这二人虽然初衷不同,但手段却很相似。   然而,两位天尊心中想的却是:紫湖真的得到永生就会满足了么?   这个问题在心中反复了几次都没有答案,二人对视一眼后,达成一致:这一点需要仔细佐证。   长生大帝半是祈祷的观察着二位天尊的神色,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细节。   其实平心而论,他也不太欣赏紫湖。因为总觉得他太霸气、太有侵略性,眼神锋芒太过锐利,但既然这是他助自己完成这件大事的条件与请求,他就不得不去完成。   殿外忽然有人求见。   永元依然是一副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永道也有些颓然,长生大帝只好大着胆子应了一声。   殿门被徐徐拉开,出现了一对璧人。   来者分别身着五色仙袍、三色仙袍,竟是落魄仙君和青竹仙子。   二人按照规矩,恭敬的行了大礼。   永道笑道:“你已是继任仙帝,无需再行如此大礼。”   永元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解释道:“因想着青华大帝精力有限,仙界又不好一直无主,因而在你苏醒前夕,我与永灵——”   说到这里,他赶忙看了一眼她的神色。见她神色并无太大变化后,才继续道:“恰好落魄仙君已是五色仙袍,又心性纯良,外加修行方法特殊,有天道庇佑,是仙帝的合适人选。如此,便定了下来。”   永元恍然大悟,真诚的祝贺了几声:“恭喜落魄仙君——不对,以后该叫你罗破仙帝了。”   落魄仙君听着永道娓娓道来自己的优点,早已不好意思,此时又听她如此说,更是耳根都红了。   他慌忙摆手,补充道:“仙帝继任仪式还未进行,星——还要多亏了二位天尊,在下和莫离才得以团聚,心中十分感激。天尊还是唤我落魄仙君罢,听着更舒坦些。”   永元笑了笑,点了点头,问道:“你二人前来,可有何事?”   落魄仙君柔情的看了青竹一眼,说道:“在下此次前来,是有三件事想要对天尊禀告。”   “你讲便是。”   “这第一件,就是想邀请二位天尊,于三日后莅临在下的仙帝继任仪式。”   永元和永道笑着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这第二件,在下有个出于私心的不情之请……”   落魄仙君突然有些扭捏起来,但在青竹安抚性的握住他的手时,他才有些难以启齿的继续说道:“在下想将青竹仙子的名号改回她的本名,即为莫离仙子。”   永元心下了然。   青竹这个名字,毕竟是莫离被拐卖之后的花名,总带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感觉。   但莫离这个名字,却是落魄仙君一直以来,真正在寻找和守护的。这个名字寓意也更好,想必落魄仙君是怀有“莫离、莫离、莫要再离我而去”之意罢。   永道接口说:“完全没问题。作为仙帝的你,本就可以如此做。”   落魄仙君和青竹仙子激动的对视一眼后,十指紧扣,连旁观的三人都能感受到他们的伉俪情深。   永元有些好奇的问道:“还有一件事呢?”   落魄仙君正色起来,说:“还有一件事,需单独同您说。”   永道和长生大帝都立刻懂了他这话的意思,准备起身离去。   永元却突然出声挽留道:“留下罢,一块听听也无妨。”   永道和长生大帝却对视一眼后,默默出去了。   待确定另外二人走后,落魄仙君才开始从头讲述。   这第三件事,竟是与永灵有关。   事情要从几万年的混沌劫开始说起。   原本,在永元的一再坚持下,要求他二人助永元散去神元、身归混沌,以此来度过这次六界劫难。   然而永灵却在心中纠结数日后,做出了一个令他懊恼却也丝毫不后悔的决定。   是夜,就在这玉清境殿内,永灵和永道分坐于由清气组成的太极图中,永元则悬于图的正上空。   清气呼啸着盘旋,看着逐渐变得透明起来的永元,永灵脸上神色一再变幻。   终于,在一个紧要关头,他收回了神力和清气,中断了这场神的祭奠。   因永道与他同在太极图中,故而受到的反噬最为严重。当下,他不仅立刻走火入魔,被迫将神元神身分离开来,甚至连一声指责都未来得及对他说。   而永元则是跌落下来,半透明的脸上透着得知被背叛之后的不可置信与愤怒。   他伸出双手想要接住她,想要对她解释这一切,却都已来不及。   永元迅速地将自己的神元存于混元珠内,然后眼神陌生的看了他一眼后,闭上眼,消失在珠内。   他颤抖着手去接那装有她神元的混元珠,却被那珠子躲了开来,冲出殿外不知所踪了。   她这是不会再原谅自己了么?   可若是自己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她消逝在自己眼前,那这混沌世间还有何意义继续存在呢?   生平第一次,他开始憎恨起这个他们三人联手创立的六界。   永道也受了重创,但还好,他们都陷入了沉睡,总有一天会醒过来的。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呢?   阴阳镜急速飞到他眼前,给他看着因这次神祭不成,而受到牵连、混乱不已的六界。   也不知永元到底为何如此费心竭力,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值得吗?   虽然三人都是同自混沌中降临,但是性格却截然不同。   永元性格洒脱,有包容心;永道性格谨慎,有慈悲心;而他……不仅性格冷漠,还有一颗冷心。   他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心中闪过无数想法与念头,枯坐了多日。   阴阳镜再怎么给他看六界混乱、如似地狱,他也无动于衷。   哀莫大于心死。   直到一直敬仰他的紫薇大帝忍不住闯入此处,对他讲了那样一堆话。   他说的有点道理,永灵重整旗鼓,站了起来。   通过阴阳镜,将自己的大半身修为填于六界,以此来弥补一些损失。   做完这一切后,他虚弱的躺在地上,嘴角扬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六界的损失很好弥补,可是对于永元和永道来说呢?   该如何弥补他们呢?   他们何时会醒来呢?   神界的时光流逝本就十分漫长,他实在是不愿独自度过几百几千年,甚至上万年。   不如,也陷入沉睡罢。   或许能在六界中的某个角落,与他们相遇。   至于苏醒后的是是非非,届时再做决断也不迟。   若有必要,这次他会一马当先的解决,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只能无力地看着,最终犯下大错。   听他讲完这一切后,永元沉着脸使了几个法术,只见这殿中央突然扬起团团清气。   一幅幅久远的画面凭空出现。   那些画面,看上去远比落魄仙君讲述的更要激烈。   连落魄仙君和青竹仙子也都看呆了,真没想到,这些与世间共存的神祗之力,竟然强大到这种地步。   即使知道这些知识回忆的画面,他们依然被震撼不已,心生敬畏。   永元收回法术,脸上阴晴不定。   她瞧向殿外,除了永道和长生大帝、一些当值神君以外,再无他人。   她掐指一算,突然紧张地问:“永灵他……在哪儿?”   落魄仙君小心的看了她一眼后,有些沉重的说:“灵宝天尊说,要提前去终结一场即将到来的劫难。”   永元震惊的站起,他是疯了么? 第83章 你在我心   在殿外等候二人, 看着永元跌跌撞撞的跑出殿外,样子十分急切,便也未多说什么, 跟了上去。   落魄仙君和莫离仙子对视一眼后, 也跟了上去。   其实永灵并未托他前来讲这一番话, 只是语气郑重的叮嘱了他一些话, 让他感到有些异常罢了。   他和莫离悄悄地跟上去之后,才隐隐感到, 永灵接下来要做的事,并不简单。二人商量片刻后,还是决定赶来讲了那一番话。   那些话是他在晋升五色仙袍之前,苦苦哀求将他剔除仙籍时,永灵告诉他的。   听着这位白衣天尊的话语, 感受着那份爱而不得与落寞、希冀,落魄仙君十分感动, 也万分羞愧。   因此他才决定,要继续等待莫离的。   毕竟自己与莫离才分离了几十年,而天尊们可是分离了上万年,却依然坚信会有再相遇的那一天呐。   希望他对自己说的那最后一番话不会是诀别。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永元在飞行过程中分心去看时, 才注意到神、仙二界之间的云层, 好似比她记忆中稀薄了许多。   此时又到了日月交替之时,云层半黑半白,之间夹杂着一层金色,瑰丽大气。   她来不及多想什么, 加快了飞行速度。   因为上清境那里, 有近乎透明的金色光芒,似火般蔓延开来。   他在做什么?!   永道也大惊不已, 快速赶上去。   二人头一次觉得,三人居所之间的距离,居然如此遥远。   那火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位神君都知道,自行燃烧神元、身归混沌,即为“解元之法”。   可从未见过,连神身之外的东西一同燃烧的法术啊!   然而进入上清境的结界却被封死,无法打开。   永元焦急的使了几个法术,也无法突破那道结界后,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永灵,你在做什么?!”   永道默默不语,手中却持续不断的发出道道金光和一些符图,攻向那道结界。   永元这般大声喊了几次之后,那道清冷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带着一丝诀别的意味:“永元,彼时为你背弃六界,我从未后悔。”   “现如今,我重铸六界……也是为你。”   虽然最后四个字几乎微不可闻,但她还是听到了,心下一紧。   他叹了一声,继续道:“我会连同整个上清境消逝在六界之中。如此一来,混沌劫便可安然渡过。你也无需再次为六界献身……也莫要为我难过。”   不待她回答,他就又立刻自嘲地说道:“是我说错了,你又怎会为我难过……好好和永道在一起罢,他必定会好好待你。”   永道的身形僵了一僵,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居然开口骂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在托孤吗?我还没找你算账呐,你敢陨灭试试!”   “害你走火入魔,元、身分离,是我的错。实不相瞒,其实我无颜见你。”   或许因为即将面临的是永远消失在这混沌世间,永灵的话多了起来,语气也柔和了不少:“我知道你也中意永元,虽然你从来不说。自去人间走一趟之后,我就明白了,其实你们才是最合适的。一直以来,是我太僭越了。”   “你先把结界打开再说!”   回应的却只有一阵低笑声。   另外几位大帝也迅速赶到,惊讶的看了这一幕后,都开始动用自己的法宝,准备合力攻开那结界。   然而,透明的金色火光突然暴涨数尺,照亮了六界。   连当值的太阳星君和太阴星君都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日月静止不动。   因为神界的星盘还在修复当中,所以星盘也是静止的。   之前被长生大帝施法伤到的星君们大多也都带有伤,无法当值。   故而,在洪荒大地上的人、妖、魔三族看来,天上的日月星辰都是静止不动的。   但他们能看到在那静止的日月正中,有大片的云在燃烧,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他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被这幅景象所震惊,心下不免十分忐忑,不知该作何表情。   过了一会后,混沌世间再次混乱起来。   上清境外的几位神仙往下看了一眼后,气得差点都错打到对方。   难道又要上演几万年的那一幕吗?   真正的混沌劫还未到来,六界就又先制造了一场混沌劫么?   这样的六界,着实无可救药!   真的有必要为了他们再次舍身犯险么?   永元看了一眼后,不耐烦的抛下了一个什么东西。   然后,六界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再无喧哗声了。   几位大帝面面相觑,三位天尊的法力竟然都厉害到了这种地步么?   想到不久前,永灵仅仅是手抚上阴阳镜,就能将自己的旨意传达到六界的每一个角落,还丝毫不介意的将自己抚摸阴阳镜这一画面,一同传达给六界之中的每一个人。   那时,就足以令他们震撼,使他们心悦诚服的臣服。   而这次,永元竟然是抛掷了一个小小的东西,就又重现了当时的那一幕……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永道,暗自猜测他是否也有这等本领。   金色光芒越燃越旺,永元忍不住大声喊道:“若你敢就此消失,我就永远不原谅你!”   上清境内传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叹声:“若如此能让你永远记得我……也没什么不好的。”   永元气急败坏的改口道:“那我就抹去有关你的所有记忆,永远遗忘你!”   永灵并未立刻回答,金色火光却暗了一暗,似是知晓主人的纠结心意一样。   永元和永道激动的互看一眼之后,开始合力攻向那结界。   浑厚而纯粹的金色光芒自二人身上发出,汇集到一起后,居然变成了纯粹的青色——那是至高的、纯正的混沌之力!   其他几人都松了一口气,想来如此这般,定能攻开那道白色结界的罢。   沉默片刻后,他念出了一句熟悉的诗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在文家小院时,文砚对星帘所说过的话。   永元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拖延的借口,她赶忙说道:“你先把迎芷交出来,让我结了心头之恨再说!”   “哦?”   永灵的声音中好似带上了一丝欣喜,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为何恨她?”   永元不假思索的答道:“她不仅一再纠缠你,更是三番五次的害我和永道,也引起了六界之乱。若没有她,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这种结局。”   永灵好似有些失落,淡淡地说道:“迎芷之事,你莫要再放在心上了,我会带她一同回归混沌间,算作是——”   她震惊的停下手中动作,问道:“你说什么?带她一同回归?”   永道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用双手画出两个交叠的太极图,配上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神力,朝那白色结界打过去。   “从今往后,包括我在内,再也无人能伤害你了……”永灵的声音逐渐飘忽起来,似是要陨灭的征兆。   “你在我心上,已经待了千万年。”   “永别了!”   永元和永道慌忙同时挥出神力磅礴的一掌!   “啪”,白色结界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只是透着一抹枯死的黑色。   他们继续耗费神力去破坏那道白色结界,终于进入了那破旧颓败的上清境内。   清气全无。   茂林消失。   未见日月。   紫云阁自半空中,开始四分五裂开来。   永道赶忙甩出一道屏障,护着永元和其他几位神仙。   整个上清境都在以雷电之势,疯狂的坍塌着。   “砰”。   在此过程中,有什么掉落了下来。   永元怔怔的上前,捡起来一看。   是一柄紫色玉如意。   那如意的柄身上还刻有几个小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元兮元不知。”   元,正是永元。   这是在他们三人幼时,互相之间亲昵的叫法。   “你在我心上,已经待了千万年。”   “永别了!”   有些习惯了平日里参不透、不看重的小事,直到失去的那一瞬间,才会急切的去想个明白。   有些以为是往日里看得见、摸得着的友人,直到失去的那一瞬间,才想通情到深处不成友。   从凡人文砚,到文曲星君,再到苏醒后的永灵,为何自己的目光始终在追随着同一个人?   六界恶人那么多,为何会对迎芷格外痛恨?   尝过红尘滋味后的女天尊,眼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眼前,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只是,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不——”永元终于嚎啕出声,云层之间有大团雷电闪现,毫无方向、毫无规则的劈向各界。   她终于有些痛恨起这六界来,若不是自己一心想要保护这六界!   若不是这六界一再造出些是非来,他又如何会……   永道心怀悲悯,看到六界都乱做一锅粥,还是有些不忍。   他忽然在这上清境的一片死寂之中,看到了一个闪着光的东西,便安抚道:“永灵并没有消逝,他还会回来的。”   永元猛然抬起头,眼眶微红。她颤抖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又猛然抓住他的肩膀,急切问道:“你如何得知?”   她顺着永道的眼神望过去,只见一面落满灰尘的小镜子,漂浮在空中。 第84章 尾声   那是阴阳镜!   纵然整个上清境都在坍塌、崩毁, 她也一点都不在乎,飞快上前抓住那面小镜子。   小心的拂去灰尘后,急忙赶上前去的永道也惊讶的喊出声来:“永灵!”   那面小镜子中, 有一个昏迷过去的人。   他一袭白衣, 面容似高山般俊秀, 一向盛有神秘茂林的双眼紧闭, 正是永灵。   “这是怎么回事?”永元惊喜了一瞬后,又开始忧愁起来。   永道也蹙眉不语, 因为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   长生大帝心有所动,便上前一步,悄悄的探头去看。   原来如此。   他纠结犹豫一番后,说道:“天尊,小神以前见过类似的情况。”   二位白衣天尊同时转头看着他, 半信半疑的问:“在哪里看到的?”   “轰——”,紫云阁底部藕断丝连的一角终于断裂, 猛然向下砸落。   “我们先出去罢!”永道当即拍板决定,动用神力将几人都置于一个圆形的金色结界中,突破了这方坍塌的空间。   接着,整个上清境爆炸开来, 变成了无数清气和分散的五色光芒, 洒落在各界。   整体看来,六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光芒。   洪荒大地上,裂开的沟渠都被尽数填上了清澈的水流,枯萎的森林被就地变成了稻穗饱满的良田, 坍塌的高山也都重新耸立起来, 成了连绵不绝的淡青色山脉。   稀薄的云层重新浓厚起来,白云团团, 令人观之忘忧。   星君们的星宫也都被修复了大半,相对应的,星盘也几近恢复了正常。   对于这意外到来的喜悦,令整个六界都呆滞了好久后,才开始欢腾起来。   因担心随时可能来临的混沌劫而惴惴不安的人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目前的境况比以前好了太多,难道不值得先庆贺一下吗?   而白云之上,有几个金光闪闪的点在极速移动着,最终停在了玉清境外。   永元、永道和长生大帝三人一同,再次进了玉清境,而其他大帝则赶忙回去镇守四方,以免人们喜悦过度后,出现一些难以控制的情况。   长生大帝觉得,自他们进入玉清境后,这境内的清气就十分沉闷。   他看了一眼一脸淡漠、闷闷不乐的永元一眼后,微微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阻碍了她消逝的永灵,竟然会如此做呢?   其实如今,与其说是“重铸”,不如说是“修复”。   现在想来,当年三位天尊都沉睡之后,六界之所以能安然无恙至今,也正是因为永灵彼时已经重铸过六界一次的罢。   而这一次,想必他也定是知道,永元依然不愿意舍弃如今的六界,故而即使是要拼上自己的神元神身,也要将六界修复得更好的罢。   这份心意、情谊与胆魄,真是难得一见啊。   永元将阴阳镜放在玄都府殿内正中漂浮着,问长生大帝:“你在哪里见过这种情况?”   “妖界。”长生大帝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永元愈发好奇起来,便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喔?快说与我听听。”   长生大帝看了看那面镜子后,提示道:“天尊可还记得妖界的夭君?”   此事竟还与夭君有关系么?   永元心中愈发疑惑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长生大帝便粗略地讲了一番夭君父母的事情。   想当年,在无名山上备受排挤与冷眼的夭君,在即将被族人剥皮时,无意间耳闻了自己父母的消息。   急切寻找父母的心,令她妖力大涨,从而逃出桎梏,一路艰辛的去寻找那桃花盛开之地。   她和那名为玄郎的狼妖一同进了那里之后,却发现自己的父母居然被困在一个金色阵法之中。而那金色阵法所发出的光芒,正是来自于她父母脚下的一面镜子。   虽然后来破了那阵法,但她父母也被收于镜中,成为了镜中的风景。   夭君为此半是悔恨,半是愤怒,至今也一直在找那个将她父母困于镜中的元凶。   永元听了这前因后果之后,心生同情与赞叹。   那样拥有独特气质的美貌女子,居然有这样一段痛苦的往事,真是令人唏嘘。   她看了看仍然昏迷在镜中的永灵,心中出现了一个不太可能、却也只有这个可能的可能。   若那是金色光芒,那么必定是那位神君神女做出的。   然而这等霸道又耗费神力的法子,普通的神君神女必然无法做到。   那么,会不会是永灵早已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故而才提前做了这样一个实验呢?   其实,永道心中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二人缓缓起身,围着那面小镜子来回走了几圈后,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虽然不知道在他二人沉睡后,永灵独自琢磨出了什么法术。但很明显,夭君父母的事情,与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永元继续问长生大帝:“那么夭君的父母,还在那镜中么?”   长生大帝也有些不解的答道:“据说某一日,她那面小镜子离奇失踪了……”   有这么巧的事?   恰好失踪了?   永元微微往前探着身子,声音中带有一丝不被轻易察觉到的颤抖:“你可见过……她那面小镜子?”   长生大帝谨慎地看了他二人一眼后,答道:“见过。”   然而不待永元脸上欣喜的神色更多一些,他就快速补充了一句:“但我记得,不是这面镜子。”   永元失望的坐回高位,朝殿外望去。   混元珠所在的地方,是一个阵眼。它所散发出来的清气与力量,会缓缓的通过那个阵眼流向六界。   若是六界清浊稳定,那么混元珠就无需供给,它的周围也会弥漫着团团祥瑞清气。   若是六界清浊失衡,那么混元珠就会加快供给,周围的清气也会少了很多,像是泉眼干涸的模样。   她这玉清境与六界根基相连,故而即便不外出,她也能感受到现如今六界的焕然生机与欣欣向荣。   永灵将自己与整个上清境一同炼化之后,整个混沌世界再次达到了平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六界也不必再担心混沌劫了,确实值得高兴。   可是,永灵呢?   若是永灵已然消逝在这六界之中,镜中也只是一个影像的话……   不,她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个可能性摇出去一样。   若夭君父母之事确实是他所为,那么他定会再次回归。而在此之前,她会一直守护着这面镜子。   长生大帝在告辞离去前,含蓄的提了一下,谁来接任上生星君一职的问题。   永元兀自望着清气腾腾的一处地方,并未听到他这个问题。   永道看着她,眼中的哀伤难以掩饰。他送走长生大帝之后,就走上前去,伸手将她拉起。   待她回过神后,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混元珠前了。   如今的混元珠已经大了许多倍,整颗珠子晶莹剔透,像是碧青色的泉水一样,周身还散发着一层淡淡的清气。   一把扇子出现在她眼前,看起来好生熟悉。   她下意识的接过扇子,发现上面有一个“文”字,还残留着一点零散的薄弱神力。   是自己曾经在银杏林中,送给文砚的那把扇子。   她不解的抬起头看向永道,却听到他说:“这是我在上清境中拾得的。”   “你在上清境中,只看到了阴阳镜,却未曾注意到这柄扇子。”永道望向空中,朵朵洁白的云漂浮着,看起来比他的心情惬意许多。   他继续说道:“想来他一直都将这柄扇子带在身边。若他归来,你一定……要珍惜。”   他犹豫了一瞬后,缓缓的张开双臂,拥住了她。   “若我那时也为你如此做了,此时你的眼神可否就会在我身上?”   永元感受着他温柔的拥抱,想到温言和小魔王……差点又落下泪来。   “其实那时我原本想着,助你完成心愿后,随你一同归去的。”耳边传来了令她更为震惊的话语,永道到底在说什么?   莫非那时,他打算同自己一起身归混沌么?   他是在说胡话罢?   “只是没想到,永灵居然会……”   他叹息了一声后,继续说:“我想着毕竟是天道,也确实是无可奈何。那就不如顺应天道而为,即使要我也身归混沌,我也是没什么好说的。”   永元听着这些话,心中微动。   “然而相比于永灵来说,我还是自愧不如。真没想到,他竟然敢抗拒天道,甚至会亲手改变天道。”   永道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敬佩,“他在六界和你之间,从来选的都是你。哪怕他这次连同整个上清境都销毁掉,再次重铸了六界,那也……为的是你。”   “我输了,输得彻底。”   永元感觉有些不妙,便慌忙抬起头,说:“没有输赢,你二人都是我最亲密的——”   “永元,你我三人一同长大,互相都很了解。其实有时,甚至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你不必多说,好好问问自己的内心,定会有一个答案的。”   永道微笑着松开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玄都府的方向,那里隐约有清气呈现,时间差不多了。   永灵一向靠谱,从不会令人失望,更不会令她失望。   “此时六界刚刚重回稳定,我担忧人间会乐极生悲,再生异变。如此,就太对不住永灵所做的一切了。我先回太清境去,应对一番之后再来,永灵就先交给你了。”   这番说辞十分完美,挑不出任何毛病。   纵使她想请他留在她身边,一同等待永灵再次苏醒,也实在是开不了口,便只好点了点头,不舍的目送他远去了。   永元也不知自己在这混元珠前站了多久,思索了多久。   大约过了许多个日夜了罢,玄都府方向忽然有一声巨响传来。   她不由得脸色大变,连云也不招一朵,就赶忙飞回去。   只见那玄都府外,跪了一群神君神女。   有一个面容似山般俊朗、手持阴阳镜的白袍神君站在殿门口,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因上清境已毁,我浑身上下唯有这面阴阳镜与一柄玉如意。不知我可否能以此二物作抵押,永居你这玉清境中?”   永灵!   永元的眼泪扑簌簌的流下,玉清境内降下了细密的小雨,愈发的缥缈美丽了。   那人缓缓走近,仔细地替她擦去双眼中的泪水,温柔地说道:“今后,我想与你携手云游这混沌世间。”   永元伸出双手环抱着他,将头紧贴在他的脖颈处,扬起嘴角应道:“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们~   本书终于大结局啦,欢迎评论探讨么么哒~   欢迎去看同系列新书《扎心了,崔判官!》,蟹蟹蟹蟹~~~~~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